第12節(jié)
車開出小區(qū),秦佑沒有溫度的眼神和緊抿的薄唇能看出他心情不怎么好。 車里很安靜,楚繹本來想說些什么,但他聽見秦佑輕咳一聲,“你不能看輕自己,知道嗎?” 楚繹怔了怔,那種慣用的粉飾性的笑容不見了,偏頭眼光突然轉(zhuǎn)向秦佑,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水光氤氳出的悲傷在笑意消失后像是終于層層漾出表面,失落和頹喪毫無隱藏。 秦佑把眼神轉(zhuǎn)向一邊,“有些錯誤,犯了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你為他有一絲猶豫都不值得。” 他話說得非常認真,楚繹黯然之余心里頭微動,就算他關(guān)注點奇怪吧,本來心情糟糕,但他被眼前的事實奇異地萌到了。 生人勿近的秦叔,這是在給他當(dāng)感情顧問啊。 于是他點一下頭,“我知道了,”微微側(cè)頭對秦佑呵地笑聲,“其實,我剛才也想把箱子摔在他身上?!?/br> 秦佑蹙起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但想想又覺得有些微妙,他這簡直是為一件本來不該由他cao心的事,cao碎了心。 但也不怪他cao心,楚繹這對于感情過于認真的個性,丟在處處都是誘惑的滾滾紅塵中,簡直就是他本身的一大硬傷。 真是,想想都愁人。 第14章 很快到了《不夜之城》再次試鏡的這天,楚繹一大早起來收拾自己。 三月中,s城的天氣已經(jīng)非常暖和了,從窗口望下去,院子里綠草如茵,叢植的灌木郁郁青青,陽光燦爛,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吃完早飯,秦佑把他一直送到門口,“好好表現(xiàn)?!?/br> 楚繹眨一下眼睛,“放心吧?!眲傄D(zhuǎn)身離開,秦佑突然手伸到他左邊頸側(cè)整了一下他的襯衣領(lǐng)子。 楚繹愣下,而后笑容更大了,看著秦佑身上還穿著一身家居服,問:“上午不出門嗎?” “待會你趙叔過來談下合同的事,我下午的機票,去東北?!?/br> 秦佑說完拍拍他的肩,雖然還是一臉肅然,但墨色的眼眸,目光溫潤得就像這個季節(jié)融融煦煦的微風(fēng)。 楚繹只覺得渾身沒有一個毛孔不舒坦,不過,今天試鏡之后不管結(jié)果怎么樣,他也要去外地,《絕代風(fēng)華》后期制作完畢,即將上映,繁忙的宣傳期開始了。 這次試鏡,楚繹還是排在最后上場,他表演的段落是燕秋鴻臨時挑的,跟他經(jīng)紀人估計得不差,確實是男三號角色靳揚。 靳揚這個角色是個年輕的客機機長,總的來說妻奴忠犬屬性,無論是小說還是劇本,他臺詞中出現(xiàn)頻率最大的兩個字就是,老婆。 燕秋鴻挑出的這段,是靳揚因為臨時加飛航班錯過和妻子約定的情人節(jié)約會后,道歉的場面。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像只大狗,無賴又可憐巴巴地纏著愛人祈求原諒順便謀求福利。 誰知一段劇情結(jié)束,燕秋鴻笑著對旁邊制片方的代表說:“很貼切,本色出演,這個角色很適合他,你說呢?” 楚繹很想知道這個本色出演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表演完,這天的試鏡也就算結(jié)束了,燕秋鴻跟他一塊兒走到院子里,上下打量他一陣,說:“你現(xiàn)在這樣還瘦了些,靳揚這個角色體格比較健壯,渾身腱子rou的那種。開機之前,你得去找健身顧問,知道嗎?” 楚繹前一陣為了男二的角色特意節(jié)食過,恢復(fù)以前的體格也不難,這會兒聽燕秋鴻這話的意思,這是準備用他了? 他十分克制地微微笑,“我知道了,謝謝燕導(dǎo)?!?/br> 燕秋鴻又摸摸下巴,呵呵笑地說:“你穿機長制服應(yīng)該不錯,秦佑……” 楚繹略微睜大眼睛,秦佑怎么? 燕秋鴻輕咳一聲,正色說:“我是想問,秦佑最近跟你有聯(lián)系嗎?” 真的嗎?那你剛才為什么笑得那么yin蕩,但楚繹還是點了下頭。 一直把楚繹送出院門,燕秋鴻轉(zhuǎn)身正準備回屋,突然聽見身后有人叫了聲:“秋鴻?!?/br> 轉(zhuǎn)身看見蔣瀾施施然地朝他走過來,走到他身邊,蔣瀾眼神看向楚繹還沒消失在轉(zhuǎn)角的背影,“楚繹,他今天也是來試鏡的嗎?” 燕秋鴻沒說話,蔣瀾一把攬住他的肩,“走吧,關(guān)于靳揚這個角色,我又有了些新見解,咱們交流交流?!?/br> 而此時此刻,在秦佑別墅的庭院里。 秦佑斜斜靠坐在靠背藤椅上,肘彎撐著扶手,一只手拿著文件,低頭認真地翻看。 隔著一個圓幾,趙臻蹺腿坐在一邊,看一下手表,“今兒我家閨女入學(xué)面試,不知道這會兒怎么樣了?” 秦佑手上文件剛好又翻過一頁,聽這話,俊眉微蹙,也抬腕看了下手表。 趙臻也不是別人,因此說話也沒留意多少,“楚繹今天也試鏡,這會兒應(yīng)該快回了?!?/br> 從小到大,秦佑可一直是跟誰都沒法親近的性子,趙臻這一下吃驚不小,“楚繹現(xiàn)在住你這?” 秦佑嗯一聲算是回答。 “我說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 秦佑淡淡地說:“他那最近不方便,在我這暫住幾天?!?/br> 趙臻知道只能問到這了,不過要真有別的什么,秦佑想必也不屑對他隱瞞。 因此打了個哈哈:“也是,楚繹那性子挺乖巧討人歡喜的,什么事都不會做得讓人不高興,一起住也沒什么不自在?!?/br> 秦佑這下總算抬起頭,極其自然地說:“有時候也挺鬧騰。” 趙臻本來想點個頭算是應(yīng)和,但想想又不對,這是謙的誰的虛吶。 這語氣這用詞,他整個人都不淡定了,轉(zhuǎn)頭認真看著秦佑:“我說你這話,怎么聽著都像是在說自家孩子,跟我說我家閨女的一模一樣?!?/br> 說著就忍不住笑出聲了,“不是,你也就比人大個七八歲,怎么聽著像是把人小楚當(dāng)兒子看呢?” 秦佑放下文件,撐著扶手站起來,眼皮都沒抬一下,“我愿意,怎么了?” 趙臻笑完,“那他試鏡的事,你插手了?” 秦佑這才轉(zhuǎn)頭,幽深地雙眸定定看向他,沒說是,但也沒否認。 正說著就聽見汽車剎車的聲音,同時朝著院門的方向看過去,沒一會兒,楚繹高挑頎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楚繹看見他們在院子里,立刻頂著一臉明晃晃的笑小跑過來。 那笑容比此刻幾近正午的陽光還耀眼,楚繹過來跟他們兩人打完招呼,而后迫不及待地笑著說:“我試鏡通過了。” 趙臻道了句恭喜,而后目光下意識地轉(zhuǎn)向站在一邊的秦佑,看見了他一輩子都想不到也忘不了的一幕。 秦佑俊挺無儔的面龐,素來冷漠的神色有一瞬間似有似無的驚詫。 隨即,本來冷硬的線條迅速舒展開,好看的薄唇嘴角勾起一個極其含蓄的弧度,潭水一樣深沉的黑眸,驚喜的光芒隱隱浮動,一切恰到好處。 還很輕地動一下眉,問:“這么順利?” 這樣表達突如其來的欣喜,太貼合漠然又寡言的秦佑本人了,眼角眉梢,任何一個細節(jié)動作再逾一毫一厘對他來說都是浮夸。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趙臻直想扶額捂臉,特么這點小事,只要秦佑插手就是十拿十穩(wěn),心知肚明能成的事,現(xiàn)在跟這裝什么啊裝。 楚繹回頭取完行李還得趕去機場,跟趙臻打了個招呼就進屋了,秦佑跟他一起。 趙臻坐在院子里,依稀聽到越行越遠的兩個人的談話。 聽見楚繹興奮勁兒過了,壓低聲音說:“秦叔,我也不敢相信今天居然這么順利,燕導(dǎo)是你的朋友,我應(yīng)該多少是借了你的光?!?/br> 又聽見秦佑坦然地回答:“我跟他在這方面,向來沒什么交情?!?/br> 趙臻:“……”很好! 不愧是,影后的兒子。 同一天的航班,一個往西,一個向北。 楚繹和秦佑的工作都很忙碌,即使住在一起,晨昏相對的閑暇,其實對他們來說每一天都是難得。 晚上楚繹回到酒店,電視里播放著天氣預(yù)報,遙遠的東北城市,三月,下了一場大雪。 東北的冰天雪地,和西南的和暖艷陽,幾乎隔著半個中國。 楚繹有兩個手機,其中一個微信是圈里人,另外一個是寥寥幾個圈外的好友。 晚上十一點,燈火闌珊下的城市慢慢陷入夜的沉寂。 消息發(fā)出去:【睡了嗎?o(n_n)o~~】 不是他不想打電話,只是,秦佑私人領(lǐng)地感那么強的人,怎么會喜歡十一點之后猝然而來的電話鈴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楚繹躺在床上都有些昏昏欲睡,短促的信息提示音。 【應(yīng)酬剛回。】 一個多余的字都沒有,很典型的秦佑的風(fēng)格,但跟平時面對他時簡直大相徑庭。 楚繹躺在床上懊惱地翻了個身,怎么辦,我得了一種名叫“秦叔一高冷我就想撩一撩”的病。 于是,第二條信息發(fā)出去了。 【據(jù)說東北下大雪,明天拍一張雪景給我好嗎(╯‵口′)╯︵┻━┻】又是若干分鐘后才有回復(fù),這次是一張像是剛拍的照片。還附送文字【看一眼就乖乖睡覺去。】照片明顯是從窗口拍出去的,近處的雪地,遠處雪壓青松的玉樹瓊枝,都被路燈照得暖黃,安寧靜謐的雪夜,楚繹看著甚至能想象到秦佑站在窗口的樣子。 轉(zhuǎn)眼《絕代風(fēng)華》首映,首映式在帝都。 這是楚繹參演的第一部電影,戲份不多,但也是經(jīng)紀人很不容易爭取來的,首映式當(dāng)天,說心里不激動是假的。 秦佑剛好是這天中午的飛機回家,楚繹估摸著他這個時間人在機場,后臺的休息室里給秦佑打了個電話分享喜悅。 秦佑的聲音透著絲笑意,“你的第一部電影,這么說,我回去一定要看看了。” 一個人去電影院的事,秦佑那個性怕是真能做得出來,楚繹連忙豪爽地說:“秦叔你別急,等我回去請你一塊兒?!?/br> 想想怪不好意思,其實他的鏡頭應(yīng)該就那么幾個。 但這還不是全部,但所有的宣傳和互動環(huán)節(jié)完畢,楚繹坐在臺下看完他自己所有的表演就悔了,放映廳這等昏暗的光線都掩蓋不了他的尷尬。 活動完畢,散場出來,劇組另一個男演員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各自上車前還特意過來跟他說話,眼風(fēng)那叫一個露骨,別有意味道:“我西山別墅那邊有批朋友從波爾多的酒莊帶回來的好酒,怎么樣,去喝一杯嗎?” 楚繹哭笑不得,十分得體地婉拒了這位仁兄的邀請。 楚繹回s城這天,飛機晚上九點才落地。走進院子,看見二樓窗口透出的暖融融的燈光,時隔多年,他突然有了那種久違的,有家可回的感覺。 打開門,秦佑沒像往常一樣在二樓起居室看電視,一樓空曠的客廳,他進門,秦佑站了起來,楚繹還在門口就放下行李箱,熱情地展開雙臂,“秦叔——” 秦佑一愣,但隨后就笑著走過來,楚繹迎上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然后兩個人一塊去二樓,十分愉快地說了些出門時碰到的趣事。 在起居室聊了一個小時,楚繹犯困將要回房的時候,秦佑說:“對了,明天周五,晚上你要是有空,咱們就去看你的電影。” 楚繹本來欣然的神色頓時僵住了,他覺得自己完全已經(jīng)石化在原地。 只差秦佑伸出手指輕輕一點,就能劈里啪啦,碎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