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節(jié)
君華看著心疼,卻又什么都幫不了小家伙,只能盡量不提讓小家伙難過的話,道:“小公子要是餓了的話就將就吃一點(diǎn)紙包里的包子,待到了下個(gè)鎮(zhèn)子,屬下再給小公子燒些小公子喜歡吃的菜?!?/br> 小家伙又是點(diǎn)點(diǎn)頭,小小聲道:“謝謝小華。” “那小公子早些睡?!?/br> “阿離知道?!?/br> 君華將簾子垂下來后沉重地嘆了口氣,他并未坐回到駕轅上,而是坐到了停著馬車的這破屋滿是灰塵的廊下,拿著他的劍將就著坐在門檻上,拿了放在身旁包袱里的饅頭來吃,注意力卻未從馬車身上離開過。 他如今只需要做一件事,保護(hù)好小阿離。 “哎……”君華此時(shí)的心境有如這天色雨夜一般,寒沉,使得他對手里夾著干rou的饅頭食不知味。 不知帝都情況如何了,主上他們可還好? 馬車?yán)锏男〖一?,也遲遲未有伸手去碰那小木箱上的紙包,他只是抱著阿褐,滿臉的難過。 “汪嗚……”許是小家伙安靜了太久的緣故,阿褐不放心,是以他動(dòng)動(dòng)腦袋從小家伙臂彎里掙出來,對著小家伙嗚嗚出聲,同時(shí)還伸出舌頭舔舔小家伙的手,然后伸出爪子去將小箱子上邊的紙包扯下來,扯到小家伙面前。 誰知小家伙將那紙包拿起來后卻是將其放回到小木箱上,聲音低低地對阿褐道:“阿褐,阿離不餓,阿離不想吃……” 只見阿褐隨即去將那牛皮水囊給扯下來,又是扯到小家伙面前,用嘴咬著水囊使勁地往小家伙手里塞。 小家伙沒有接過水囊,還是聲音低低道:“阿褐,阿離也不渴,阿離不要喝水,阿褐渴的話阿離可以喂阿褐喝哦?!?/br> 阿褐立刻搖頭。 小家伙這時(shí)候縮到了矮榻上去,只見他先將矮榻上的被子往下移開些,然后將放在最里側(cè)的朱砂幫他縫的那只胖兔子布偶拿過來,將這兔子布偶輕輕地放在君傾送給他的裹著小兔子襁褓在里邊的小枕頭上,讓兔子布偶的腦袋枕著他的小枕頭,隨后從自己懷里拿出君傾為他刻的那個(gè)小木人,也放到了小枕頭上,放到兔子布偶旁,接著拉上被子為這兔子布偶和小木人蓋好,最后小家伙自己才躺下,躺在兔子布偶和小木人旁邊,伸出手臂將這兩樣物事緊緊地抱到懷里,就好像抱著他的爹爹和娘親一樣,一邊自言自語道:“阿離想爹爹和娘親了,阿離要和爹爹還有娘親一塊兒睡,一塊兒睡……” 小家伙說著,眼眶又開始紅了。 只見他摸摸小木人又摸摸布偶兔子,像是在和他的爹爹還有娘親說話一樣道:“爹爹,阿離想爹爹了,阿離在看小木人,可是阿離還是很想很想爹爹……” “阿離也想娘親了,爹爹是要死了,爹爹不能帶著阿離,所以阿離要和爹爹分開,那,那娘親為什么也不要阿離,娘親和阿離打過勾勾的,娘親說不會(huì)不要阿離的……” “娘親,阿離有叫小小小小花、小小嫩還有小綠綠去找娘親哦,阿離還讓他們幫阿離給娘親帶阿離寫給娘親的信了的哦,阿離只寫了‘娘親’‘爹爹’還有‘阿離’六個(gè)字,嗯嗯,這六個(gè)字阿離都有寫過好多好多次給娘親看的,娘親會(huì)認(rèn)得的對不對?” “小小小小花、小小嫩、小綠綠,你們幫阿離找到娘親沒有呢?娘親收到了阿離寫的信了沒有呢?阿離好想好想爹爹和娘親……” “爹爹,娘親……”小家伙從離開相府后便未合過眼,現(xiàn)下已是倦極,說著說著,他便漸漸睡去了。 睡去了,依然將那布偶兔子和小木人抱得緊緊的。 小家伙連衣裳都未脫,就這么摟著布偶兔子和小木人睡了過去。 小家伙的腰帶卻是已經(jīng)解下,就放在他的小枕頭旁,只是這腰帶好似破損了,扯出一根又一根長長的線。 腰帶,是藍(lán)紫色的。 ------題外話------ 為了能在早上更新,本人拼了! 嚶嚶嚶,可憐惹人疼的小阿離啊~ ☆、005、你舍不得打我 一夜的雨,打落了還掛在海棠樹上最后的為數(shù)不多的海棠果子,也打落了樹上的最后些許葉子,一地的零零散散的果子與黃葉,像是落了一地的哀愁與蕭瑟一樣。 如今這整個(gè)相府,這整個(gè)棠園,就像這一地零散的果與葉一般,蕭瑟冷清。 君傾坐在小阿離睡過的那間屋子里,坐在小阿離睡過的那張床榻床沿上,正用手輕輕撫過有些微褶皺的褥子,垂了垂眼瞼,拿過了放在床頭處的一本冊子,慢慢打開來。 冊子里每一頁紙上都畫著海棠花,姿態(tài)不一的海棠花,每一頁紙上都落著一個(gè)“傾”字的篆書張印,是朱砂曾翻看過的那一本冊子,君傾自己畫的畫釘成的冊子。 小白坐在一旁的藤編搖椅上,正隨著那椅子一搖一晃的,腿上放著一個(gè)食盒,食盒里放著甜糕,他正在嚼著甜糕,懶洋洋地瞟一眼君傾,慢悠悠道:“小傾傾,干什么一副想在念想什么人或什么事的模樣???你個(gè)瞎子什么都看不見,還翻什么畫冊,你看得見?” “看不見?!本齼A如實(shí)淡漠道,還是輕輕翻開了下一頁,“在想阿離可有聽我的話不會(huì)在哭?!?/br> 小白不接話。 只聽君傾又道:“這畫冊,他似很是稀罕,當(dāng)時(shí)我只道待他長大些了再給他,不想昨晨將他送走得急,忘了將這些畫冊讓君華一并帶走了,待你替我將血玉珠帶給他的時(shí)候,順便替我將這些畫冊一起帶給他。” “我不?!毙“讓⑹掷锬橹陌雺K甜糕一并扔進(jìn)了嘴里,口齒不清道,“我才不幫你,要給咱兒子送東西你自己去送,我可不幫你送?!?/br> “你不幫我的話,便也無人幫我了?!本齼A神色不改,語氣不變。 君傾的話音才落,便聽得“砰”的有東西砸落在地的聲響突然響起,只見小白腿上不見了那裝著甜糕的食盒。 那甜糕此刻翻倒在地,是被小白用力砸扔到地上的,里邊的糕點(diǎn)掉落了一地,碎成了無數(shù)小塊,而碎開的不止是這些糕點(diǎn),便是那食盒都斷開成了兩半,可見小白砸下這食盒的力道有多大,大得這碎成數(shù)塊的甜糕朝四周飛濺,濺到了君傾的鞋背上、衣裳上臉上,還濺到了他手上的畫冊上。 小白前一刻還一副懶洋洋的模樣,這一刻,他的面色變得極為陰沉,琥珀色的眼眸里是滿滿的怒意。 在君傾用手輕輕拂掉那濺在畫冊上的甜糕沫子時(shí),小白霍地從搖椅上站起身,走到君傾跟前,一把就從他手里扯過那本畫冊,將其用力扔到了一地的碎甜糕里,而后一把揪起君傾的衣襟將他提起,看著他的眼睛,冷聲道:“你一個(gè)將死之人就死得干凈一點(diǎn),別給阿離整些這什么所謂的念想,這只會(huì)讓他更想你,我不信你不知道這些!舍不得就是舍不得,好好說出來能死得了你!?” 小白將君傾的衣襟揪緊得他手背上青筋暴突,說完話后他狠狠將君傾甩到床榻上。 君傾默不作聲,像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還是一副平靜冷淡的神色,只是緩緩坐起身,坐起身后便站了起來,而后躬下腰要去撿起被小白扔到地上的畫冊。 然當(dāng)他才摸索到那冊子正要將其從地上拿起來時(shí),小白竟一腳踩到了那畫冊上,踩得用力,讓君傾根本就無法將那畫冊拿起。 君傾默了默后收回了手,淡淡道:“這畫冊不要便不要了,你又何必這么生氣,氣大傷身,日后我不在了,便沒有人這么任著你使小性子了,不知你是否會(huì)習(xí)慣。” “不要你管!”小白似是怒得可以,以致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眸都變成了深墨色,只見他怒不可遏地?fù)P起了巴掌,作勢就要朝君傾的臉頰上摑去。 可他的巴掌到了君傾的臉頰邊卻又遲遲摑不下手,只是惡狠狠地瞪著君傾,然后用力哼了一聲,狠狠拂袖垂下了手。 偏偏君傾還在這時(shí)補(bǔ)了一句道:“你舍不得打我?!?/br> “你——”小白用一次揚(yáng)起了巴掌,卻依舊是摑不下去手,終是憤憤收回手,怒道,“哼!” 小白一邊怒瞪君傾一邊狠狠跺著腳下的畫冊,將那畫冊當(dāng)成了君傾來泄憤一樣。 只聽君傾又不緊不慢道:“那冊子不是我,你使勁跺它,我也不會(huì)疼?!?/br> “老子做事還不要你這個(gè)小家伙管!不要你管!”小白將腳下的冊子跺得更用力,將冊子跺得脫分成了兩半,像個(gè)小孩子似的胡鬧,“白養(yǎng)你了,白養(yǎng)你了!” “小白你知道我總會(huì)死,你不情愿也無法?!狈词蔷齼A像個(gè)長輩,“我其實(shí)也不想死,要是可以活,又有誰愿意死?” “只是我也活夠了,若沒有你,四年前我早就死了,多活這四年多,看了阿離長大一點(diǎn),找到了朱砂,青羽的仇也終將得報(bào),我也多聽了你四年的話,我已知足,該走的總會(huì)走,改也改不得?!?/br> “你閉嘴!”小白伸出手又一次用力揪住了君傾的衣襟,將他用力提起,“你再敢廢話一句,信不信我真的打你?。俊?/br> “不信。”君傾面不改色。 “……”小白將君傾的衣襟揪得緊緊,氣得咬牙切齒,還是沒有動(dòng)手,只是又將君傾甩開,依舊憤憤道,“別再和我說這些沒用的話,我不想聽,別說的我舍不得你一樣,我是巴不得你快些死,死了我就自由了?!?/br> 這一次,還不待君傾接話,小白便已自己接著往下道:“帝都這兩日可不安靜,那些個(gè)百姓成日里都在宮城門前跪地嚷嚷,你說姬灝川讓他們?nèi)氯碌绞裁磿r(shí)候?” “不過明日?!本齼A道。 小白緊擰的眉心從方才開始便沒有舒開過,再看著君傾一副淡漠的模樣他心里的火氣就直往上蹭,一副憤怒得就差將君傾狠狠咬上一口的模樣,道:“我讓你不聽我的話,我讓你管不好自己的心緒那般大發(fā)雷霆地招來大片老鴰,你就是恨不得讓這些早已將你懼恨入骨的百姓找不到理由來將你誅殺!妖人?呵呵!你如今在所有人眼中就是個(gè)招致災(zāi)禍的妖人,禍國殃民!巴不得將你食血寢皮!看那些百姓這回在宮門前跪地請求誅殺你這么各妖邪禍害的陣仗,是勢必要將你剜rou凌遲才甘心?!?/br> “總要有這么一日,要?dú)⑽遥惨ㄓ羞@個(gè)本事?!本齼A的眼神忽然之間變得冷厲,冷厲中藏著無盡的仇恨,“妖人?呵——那便讓他們看看真正的妖人,看是他們剜了我的皮rou心肝,還是我先覆了這燕國的江山!” 君傾驀地?cái)n緊雙拳,目光如寒刃。 那些人所犯下的罪孽,就由這燕國的所有百姓來替他們償還! 妖人,妖人?呵,呵呵! “戾——”就在這時(shí),院子里傳來一聲隼鳴聲,緊著只見一只通體黑亮的隼由上空飛來,掠進(jìn)了屋子,來到了君傾與小白身邊,最后停在了屋中本是放著銅盆的架子上,又對君傾喊叫了幾聲。 “哦?將軍府那邊早見有動(dòng)靜,宮城那兒似乎正亂?”小白看著那只黑隼,挑挑眉,忽然就由方才的憤怒變成了一臉的饒有興致,“我說大黑子,說詳細(xì)些,將軍府那兒是怎么個(gè)動(dòng)靜法,宮城那兒又是怎么個(gè)亂法?” 黑隼不出聲,只是動(dòng)動(dòng)腦袋,看向君傾。 “嘿你這死鳥!”小白怒止黑隼。 黑隼只當(dāng)視而不見。 君傾這時(shí)朝黑隼走了過來,抬起手在它羽毛光滑黑亮的背上輕輕撫了撫,道:“好孩子,說說吧。” “戾——”黑隼撲撲翅膀,開始叫了起來。 “哼!”小白瞪了黑隼一眼,不服氣地別開頭昂起下巴。 只聽君傾緩緩慢慢道:“大將軍天未亮便出了府,去了帝都北城外,宮城門前那兒,跪地的百姓愈來愈多,帝君似要到宮門前去了,卻忽有侍衛(wèi)匆匆跑來,帝君隨后帶了侍衛(wèi)也往北城外去了,?!?/br> “戾——”黑隼又叫了一聲,而后用腦袋輕輕蹭蹭君傾的手心,顯然在接君傾的話,尋常兇猛的禽鳥此刻在君傾面前卻像一只溫順的瓦雀。 “嗯,我知道了?!本齼A再次輕輕地?fù)釗岷邛辣成系暮谟?,溫和道,“辛苦你了?!?/br> 黑隼用喙輕輕碰碰君傾的手背,而后撲扇起翅膀,飛走了。 黑隼才飛走,便見小白用手捏住下巴,邊淺笑點(diǎn)頭邊嘖嘖聲道:“嘖嘖,帝都北城外有什么呢,竟然吸引著我們沈大將軍和尊貴的帝君匆匆前往,讓我好好想想哪?!?/br> 黑隼離開,小白的話音也剛落,這時(shí)又有鳥兒朝君傾飛來,然這次飛來的不是隼也不是小鳥兒,而是一只雕,一只白雕!但也如方才那只黑隼般才在棠園上空便已戾叫一聲。 小白看向窗外,看向那正放慢速度落到了院中一株海棠樹上的白雕,邊朝屋子外走去邊笑瞇瞇道:“哎喲喲,說曹cao曹cao到,若我沒看錯(cuò)的話,這么一只美麗的小白雕是看守城北皇陵的那一只雄雕吧?” “嗯?!本齼A淡淡應(yīng)了一聲,也在小白身后走出了屋子。 那只停在海棠樹上將海棠樹都壓得往下垂的白雕一見著君傾,便朝他撲翅而來—— ------題外話------ 本人的本職工作內(nèi),這幾天要做的材料比較多,時(shí)間有點(diǎn)緊,還卡文,所以字碼得不多,我盡量做到不斷更,姑娘們見諒啊~ ☆、006、有罪之人 帝都南臨燕江北靠連綿的云連山,地勢得天獨(dú)厚易守難攻,就算在燕國受敵最嚴(yán)重時(shí),這燕京也未被攻陷過。 這燕國的皇陵園,便在這城北之外,在終年都是滿目蒼翠之色的松柏之林中,在這連綿的云連山下。 燕京城北皇陵園葬著燕國開國以來的十二位帝君,姬灝川,是燕國的第十三位帝君。 而姬灝川,此時(shí)便在這皇陵園內(nèi),在先帝姬義德的皇陵前,看著先帝皇陵兩側(cè)白玉石雕就的兩座麒麟獸,那早已練成了處變不驚的面上此時(shí)是如何也掩不住的震驚。 只見他大睜的雙眸里不僅有震驚,還有深深的寒意與陰厲。 然震驚的不僅僅是他一人,與他一同前來的所有侍衛(wèi)以及數(shù)名還穿著官服的大臣比他更驚,卻又不是驚,而是驚駭。 駭甚于驚。 只因那作為守護(hù)先帝皇陵的兩只白玉石麒麟神獸此時(shí)被鑿了眼,剔了耳,斷了足,毀了嘴,面目全非! 而那看守先帝皇陵的六名守陵侍衛(wèi)同這麒麟神獸被斷下的足一齊躺倒在地!躺在他們自己的血泊里!他們的脖子,無一不被開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