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灝川抬手捂住自己的嘴，臉色難看極了。

    崔公公瞪大了眼，隨后也忍不住沖出了廳子，沖到院子里嘔吐了起來。

    “嘔——”而沈天這才將湯匙放進嘴里，下一瞬便一臉豬肝色地狂吐起來，吐出了大把大把的污穢物，那嘔吐聲幾乎幾乎響徹整個院子。

    君傾與朱砂往后倒退幾步，只聽君傾頗為關(guān)心道：“本相方才已經(jīng)特別叮囑過沈大公子命人多提幾個木桶過來，以免沈侯吐得滿地都是，瞧，現(xiàn)下不只是沈侯，便是沈大公子與崔公公都吐得滿地都是，真真是會污了帝君的眼?！?/br>
    沈天這會兒吐得臉色發(fā)白，幾乎將胃酸都給吐了出來，根本就沒有力氣再來怒罵君傾，便是那好不容易緩過勁來的沈奕，這才要為沈天說上什么，奈何他轉(zhuǎn)過身來一看到沈天吐的一地污穢以及那一大碗淹在沈天嘔吐出的污穢物之下的“黃金”，只覺一陣惡臭撲鼻，又是忍不住，再一次嘔吐了起來。

    偏偏又是在這時，有三名家丁一頭大汗神情緊張地沖了過來，邊沖還邊喊道：“侯爺！大公子！不好了！出，出事了！”

    而當(dāng)他們一沖過來，見著嘔吐不止的沈天、沈奕及崔公公三人，再見著站在廳子里的君傾等人，嚇得面色發(fā)白，再不敢說一句話，噗通一聲就齊刷刷跪到地上！

    這這這，這是啥子情況啊?。?/br>
    家丁雖是下等人，但其中有一人曾在這安北侯府中見過君傾，知曉他就是那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冷血丞相君傾，至于廳中另外的一人，就算不知道他是何人，卻也知這能站在君相身邊的人身份必然不低。

    只聽那其中一名家丁率先問安道：“小的見過侯爺！見過大公子！見過丞相大人！見過各位大人！”

    這家丁一說完話，其余兩名家丁身子一震，緊跟著用抖得像篩糠一樣的聲音重復(fù)了與前邊家丁一樣的話，然后都低垂著頭誰也不敢看，只在心里祈禱著不要被侯爺打死了才是好。

    他們可是從未見到過侯爺與大公子這般有失顏面的一面啊！

    這般想著，三名家丁更害怕了，身子也就抖得更厲害了。

    沈天正吐得臉色發(fā)白，就算有一腔怒火，此刻也噴不出來，沈奕正努力地要說話，才張口，卻聽得君傾道：“真是幾個不長眼的東西，沒瞧見你們主子正吐得歡喜中沒力氣搭理你們？”

    “丞相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的，小的們不是有意要打擾侯爺與大人的！”家丁頻頻磕頭。

    “帝君，您瞧沈侯現(xiàn)下也抽不出力氣來說話，這下人所說的大事也不宜耽擱，下臣便替沈侯問了這個好，帝君您看如何？”君傾沒有理會三名家丁，反是恭敬地問姬灝川道。

    帝君??？三名家丁嚇煞了，將頭磕得更厲害了，頻頻討?zhàn)埖溃骸暗劬∽铮⌒〉膫儾恢赖劬诖?！小的……小的該死！?/br>
    “崔易，扶起沈侯，大公子，速命人過來清掃?！奔]有責(zé)怪沈奕的無禮，卻看得出他神色頗為不悅，吩咐了下去后才對君傾道，“既是沈侯此時無力，那便由君愛卿代勞問一問沈侯府上究竟發(fā)生了何事?！?/br>
    “帝君！”沈天拂開了崔公公的攙扶，忍著胃里的翻江倒海，呲目欲裂咬牙切齒道，“臣府上的事情無需外人插足！”

    “說！這般匆匆而來所為何事！說完趕緊滾！”沈天沖天的怒火無處可泄，此時只能發(fā)泄在幾名家丁身上。

    “回，回侯爺?shù)脑?！小的，小的幾人剛才在玉湖上兜死魚，兜——”

    沈天怒目上前，抬腳就將這說話的家丁踩倒在地，將那沾滿了污穢物的腳狠狠地踩到其嘴上，瞪著另外一名已經(jīng)嚇得連嘴唇都在顫抖的家丁，吼道：“你來說！”

    這名家丁卻已驚駭恐懼得忘了回話，只是朝沈天狠狠地磕了一記又一記響頭，“侯爺饒命！侯爺饒命！”

    “滾！”沈天將這只知求饒的家丁一腳踹出了好一段距離，踹得家丁直接昏蹶了過去，可見他的怒火有多大。

    “侯爺！玉湖里有尸體！男人的尸體！”所剩的最后一名家丁見狀，邊面色煞白地邊磕頭邊顫聲急急道，“小的幾人方才在玉湖上兜死魚，兜到了一具男人的尸體！不是咱們府上的人！小的們看著像是前幾日來給侯爺捎信的人！將軍那兒的人！”

    這家丁害怕得把自己所看到的所發(fā)現(xiàn)的一股腦兒地都給如實說了出來，就怕沈天覺得他答話慢了而一掌拍死了他。

    “你說什么！？”沈天的面色亦白亦黑，一怒之下就掐上了這家丁的脖子，“想死了不成?。俊?/br>
    “侯……侯爺……小的……說的都是實話啊……”家丁不知自己究竟哪句說得不對，被沈天掐得一臉的絳紫色。

    “沈侯?！背聊募ê龅貑玖松蛱煲宦?，在沈天就要將手上的家丁掐死之前，“既是關(guān)乎沈?qū)④姷氖?，沈侯還是放下他讓他好好說話吧?！?/br>
    沈天沒有即刻松手，反是在姬灝川說話時將五指收緊，掐得那家丁兩眼開始翻白，隨后才驀地松開手，“是，帝君。”

    也就在他松手的那一瞬，他的眼底有旁人所不查的陰厲。

    那家丁得了喘息的機會，直捂著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驚魂未定時，只聽君傾又是頗為關(guān)切道：“帝君，沈侯此時正一腔的怒火，府上又在此等時候出了人命之事，怕是此時的沈侯怒氣攻心理不出個所以然來，下臣欲幫沈侯一把，帝君覺得可行？”

    沈天正要拒絕，偏偏聽得姬灝川同意道：“孤亦不急著走，便一齊去看看吧?！?/br>
    “不過在此之前，沈侯可是要先凈了口再換一身干凈的衣裳鞋襪再去？沈侯這般模樣過去，怕是不妥吧？”君傾很是關(guān)心道。

    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話讓沈天氣恨不已，卻又不好再在姬灝川面前發(fā)作，便只能道：“不敢勞君相為本侯府上的事情費心！來人！送客！”

    “還請帝君稍待臣，容臣去換身干凈衣裳?！鄙蛱煺f完話，見著自己一身污穢也不便久留，顧不得君傾是否有離去，便拂袖走了。

    沈天離開后，沈奕也緊隨其離開。

    君傾沒有離開，而是道：“沈侯就算要趕客，也當(dāng)是打這廳子門前的污穢給清掃干凈了再趕，現(xiàn)下這般，讓下臣從何下腳離開？您說是么帝君？”

    “不過，既然沈侯這般厭惡下臣，下臣還是離開為好，帝君，下臣與內(nèi)子先行離開了?！?/br>
    待得君傾繞過那廳前的污穢物離開后，那暫時離開沖去漱口的崔公公回到了姬灝川身邊來，環(huán)顧了一周廳子，這才低聲問姬灝川道：“帝君既知他們并非父女，又為何讓沈侯滴血驗親？”

    “為何？”姬灝川輕輕一笑，拿了手邊的茶盞來把玩，“沈侯可不是四年前那個處處受君傾壓制的沈侯了，你說一只會啄主人的鳥，養(yǎng)來還有何用？”

    “可是帝君，現(xiàn)下可不是剪了這鳥喙的時候?！贝薰痛怪^，恭敬不已道。

    “孤做事，還需得要你來提醒么？”姬灝川說著話，忽然便松了把玩著茶盞的手，茶盞掉落在地，砸出“啪”的一聲，碎成了數(shù)片，使得崔公公將頭垂得更低了，“奴才不敢！”

    “不敢？”姬灝川將沾了茶水的手往崔公公面前一伸，崔公公即刻掏出帕子來幫他擦手，聽著他用一種懶散的口吻道，“你背著孤做的事還少么？”

    崔公公一個激靈，即刻跪到了姬灝川面前，著急解釋道：“帝君，奴才——”

    “跪什么，孤可不打算聽你什么解釋?！奔ㄟ€是那副懶散的口吻，躬身拿了崔公公手上的帕子來自己為自己擦手，“你的心向著誰，孤是清楚得很，起來吧?！?/br>
    崔公公不動，姬灝川卻不再說話，直到院中似傳來腳步聲，他才站起身，站到了姬灝川身側(cè)，就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而出了這院子的朱砂，立刻松開了君傾的手，可就在這時——

    －－－－－－題外話－－－－－－

    評價票本人要五星—經(jīng)典必讀?。∥逍俏逍俏逍?！不要投四三二一星啊啊啊啊啊??！嚶嚶嚶

    ☆、100、比我的命還重要

    “咳——”就在朱砂松開君傾的手的那一刻，君傾忽地咳了一聲，同時停下腳步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大人？！”朱砂蹙眉看著他。

    只聽君傾捂著嘴沉聲喚小白道：“小白?！?/br>
    小白隨即從他身后走上前來，邊從懷里扯出一方帕子用力塞到他捂著嘴的掌心里，一邊擰眉不悅道：“搞什么，在這種時候出名堂，當(dāng)心你這一回就走不出這安北侯府?！?/br>
    “沒事裝什么英雄，嫌自己命太好太長？”小白不冷不熱嫌棄道，說完后冷冷看了站在一旁的朱砂一眼。

    小白的這一記眼神，不只冰冷，甚至陰寒。

    朱砂不知小白為何忽然這般看她，他眼里的陰寒，就像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般，即便方才丞相大人為她擋了沈天的一掌，小白就算覺得她不配，也不當(dāng)用這樣陰寒的眼神看她才是。

    君傾不說話，只是抓著小白塞到他手里來的那方帕子用力捂著嘴，少頃后在嘴上用力一抹，才將帕子從嘴上拿來。

    但他將手垂下時不是將帕子扔還給小白，而是就著那方帕子擦拭著自己的掌心及指縫，神色如常，就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這才將帕子塞到自己衣襟里。

    而就在他用帕子擦拭手心及指縫時，朱砂本就擰著的眉心更擰了。

    因為她瞧見了帕子上的血，以及他掌心指縫里的血。

    整張帕子都沾染上了血。

    朱砂的眉心緊擰如麻，緊盯著君傾，眸中盡是看不透他的神色。

    當(dāng)君傾將帕子塞到自己衣襟里后他不再如先前一般非要朱砂握著他的手為他帶路不可，而是喚了那不管他去何處始終都跟著他的小黑貓道：“小黑?！?/br>
    小黑貓聽得他這一聲喚，隨即從后邊竄到了他跟前來，對他叫了一聲。

    “帶路，玉湖，你去過的。”君傾道。

    “喵——”

    “大人?！本驮诰齼A要隨小黑貓走時，朱砂忽然喚住了他，面上有些微遲疑，終是道，“可否讓民女看看大人的右手？”

    右手，是方才他捂著嘴的手。

    君傾沉默，似乎心中有遲疑，卻又如朱砂這一句雖有遲疑但終是道出口的話般，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繼而他只聽得朱砂一聲“冒犯了”，緊著他只覺有溫暖碰上他的手，動作輕柔地替他擦拭著他的指縫。

    他看不見，所以他發(fā)現(xiàn)不了他指縫里的血他并未擦拭得干凈。

    此時朱砂正一手輕抓著他的手腕，一手扯著自己的衣袖，替他將他指縫里未擦凈的血水擦凈。

    她的手與他不同，他的身子如冰，她的手則是溫暖的，她的手輕抓著他的手腕，就像是暖風(fēng)拂著寒冰，一時間讓他定在了原地。

    朱砂替君傾擦凈指縫的血水后將他的手握在了手里，沉聲道：“由這兒往玉湖去的路，民女較為熟悉，還是繼續(xù)由民女為大人帶路吧，還望大人莫怪?！?/br>
    小白盯著朱砂看。

    君傾眼眸動了動，默了默后才道：“那便還是勞煩姑娘了?！?/br>
    君傾在姬灝川面前所說的離開，并非離開，他沒有離開侯府，而是去往了玉湖。

    朱砂的速度頗快，以免沈天與沈奕換了干凈的衣裳來多加阻攔。

    即便君傾什么都未對她說過，但她知，他這一趟來這安北侯府所要看的戲，就在玉湖。

    她唯有一事不明。

    朱砂側(cè)頭看著君傾發(fā)白的臉色，還是忍不住道：“丞相大人，民女有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br>
    “直說無妨?！辈还苤焐暗哪_步是快或是慢，君傾總能跟得上，一步不落。

    “民女覺得再好看的戲，也比不得人命?！敝焐罢Z氣有些沉，似帶關(guān)切，“大人面色不佳，這戲，可非要今日看不可？”

    “這是比我命還重要的事情?！本齼A那總是淡淡的聲音在這一瞬忽地變得冷沉，“你不會懂。”

    他活著，只因這么一個理由。

    這個理由，比他的命還重要，重要得多。

    除了小白，沒人會懂。

    他也不需要任何人懂。

    “民女明白了。”朱砂沒有再說什么再問什么，只是帶著君傾繼續(xù)快步往玉湖方向走。

    她覺得，君傾的手似乎更冷了。

    走在后邊的小白，眼瞼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或是，想到了什么。

    日頭漸熱，然這溫暖的陽光，卻像終年照不到君傾身上似的。

    他的身子總是冰冷的。

    就恍如他天生就是一塊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