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夏暖端過蛋羹,被云涯這番話吸引,望著他。 云涯轉(zhuǎn)過臉,獨沖著夏暖笑的千樹萬樹花開燦爛,開口道:“我第一次去邊疆是十來歲罷,那個時候邊塞一片雪白霧茫,我也是第一次吃烤rou,那個時候是在……” 水南接口:“南疆外面?!?/br> “對了,是南疆外,牧民都拿著馬奶酒招待人,還有邊塞的姑娘和京城的姑娘也是大不一樣。那種民風(fēng),去過一次就忘不了?!?/br> 夏暖被那個笑蠱惑一瞬,又聽完水南的話,接口道:“我知道,我小爹和我說了好多次,牧民的姑娘熱情大方,若是看上了誰會主動開口說出來的?!?/br> 水南臉上一瞬有些尷尬:“莫不成蕭大人受過此等殊榮?!?/br> 夏暖笑了起來:“是啊,有個姑娘送的東西現(xiàn)在還在我小爹屋里掛著呢,我爹每次都想扔出去來著。” 云涯敏銳問了句:“王爺能容下別人的東西?” 夏暖笑就消散了些,低聲道:“故人之物罷,那姑娘為了護著小爹死了?!?/br> 一時之間,大家都沒開口。 夏夜方才有些插不上話,此時勸慰道:“此生做了善事,那姑娘下輩子定能投個好胎?!?/br> 夏暖點點頭:“我家在普渡寺供了兩盞長明燈,有一盞就是點給她的。” 夏夜怔怔,兩盞? 云涯持筷的手一頓,只覺心被刺了一下。 水南正欲說些什么帶過這話頭,雅座竹門轟然被人大力推開,一人黑衣帶風(fēng),直撲著夏暖面前一把拉起了她的手嚎著:“好妹子,你可是要幫我這一把啊,不枉自我冒死帶你去見識一番人間風(fēng)情?。。 ?/br> 夏暖急急扯過手,生怕柏林下句話說出什么不中聽的,忙指著夏夜和云涯道:“柏公子,公主和云大人還在呢~” 柏林怔怔,方才只顧著一路尾隨夏暖了,在安陽王府就知道她來了蓉地,快馬加鞭到街上一來就看到了人,進(jìn)來打聽半晌才知道她來了此間,卻未曾料得竟是還有夏夜和云涯。 柏林只覺被人打了一悶棍。 云涯的眼瞅著柏林的手,目光帶寒,柏林一瑟縮,說不出半個字來。 夏暖在馬車上聽了水南的一番話,哪里不知道柏林來此間找自己是為了什么,只得扯扯他衣服,引導(dǎo)著道:“柏公子還是先見過公主罷?!?/br> 柏林這才后知后覺和大家見禮。 這之后人才堪堪回神,不要臉就是要擠著夏暖身邊吃下這一頓便飯,云涯握著筷子的手緊了又緊,壓抑著不把筷子拗?jǐn)?。夏暖被柏林這一打岔,吃的更少了,偏生柏林還不斷獻(xiàn)殷勤給她夾菜,全是大魚大rou什么名貴的什么來。 夏暖看著一碗菜色真是哭笑不得,柏林不停歇給她添菜生怕她吃的少了。 中途云涯出去了一趟,回來之后小二陸續(xù)又添了許多清淡的菜色,夏暖尚且還要強迫著自己吃下柏林的好意,此刻一只手將夏暖吃了許久都沒吃掉的大魚大rou端走,將一盤青菜放在她面前,云涯風(fēng)輕云淡道:“郡主病才好,還是別吃這些葷腥?!?/br> 言罷甚是不經(jīng)意給夏暖夾了一筷子糖蓮藕,又自己吃起來。 柏林馬屁拍在了馬腿之上,只是看著云涯對夏暖的熱乎勁兒又暗自安心些。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今天還在浪~火速校正完,趕去看魔獸了~ 其實云涯當(dāng)時內(nèi)心場景是: 柏林:郡主啊你可要幫幫我啊…… 云涯起身將他扔出窗外,柏林卒,世界清凈了。 ☆、兩難·二回 一頓飯吃的別別扭扭,水南和夏夜還好不曾讓氣氛冷下來,而柏林的專注力自然是全在夏暖身上,夏夜和柏林互相都不想多話,出了百味樓,最初的安排是去看蓉地夜景,柏林終于找到了機會將夏暖偷偷拉到一旁。 夏夜和云涯走在前方,夏暖也任由柏林拉著落在后面。 柏林開口就哀求著:“夏暖妹子,你可是知道不知道,長公主……” 夏暖接口:“中意云涯么?我知道?!?/br> “那你,可還知道……” 夏暖想了想又打斷道:“我現(xiàn)在知道的有,皇后中意夏夜,陛下舉棋不定,你中意車心,長公主中意云涯,而陛下又將夏夜推給了云涯,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嗎?” 柏林頓了頓,懊喪道:“可還真沒有了!” 夏暖發(fā)笑道:“那你來找我干嘛,我又左右不了什么?!?/br> 柏林嘆口氣,語調(diào)難受:“可是我除了找你還真找不了其余人了,我知道云涯喜愛你,郡主,給我個盼頭罷。” 夏暖抬頭看,柏林下巴有些青色的胡渣,眼下有些微微青黑,這幾日倒是真憂心了。 夏暖嘆口氣:“柏公子慎言,其余的不說,云大人那兒我可以肯定,他不會接受車心郡主,而長公主,亦不會真的將車心郡主許給他?!?/br> 柏林:“為何?” 夏暖轉(zhuǎn)過頭道:“這個就不能多言了,你若是信我一句,就放寬心罷。” 柏林估量著夏暖的神色,也不多問了,心里思量一遍,信了八分,剩下的兩分滿滿的是對未來的惘然。一路五人,云涯和夏夜聊得還好,水南獨自轉(zhuǎn)著,唯后方的二人沉默著走各自想著心事。 柏林看著夏暖不時往前方望著,雖然很想云涯收了夏夜,卻覺得這念頭委實不太厚道,最后還是開口問:“你,你就這樣看著???” 夏暖有些茫然:“?。俊?/br> 柏林努努嘴向著前面:“云涯和別人正相見歡呢,你就看著?” 夏暖回神,道:“挺好的,郎才女貌?!?/br> 柏林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半晌道句:“難不成,你一直不喜歡那人?” 夏暖低頭,似是而非答一句:“有些事,命里沒有莫強求?!?/br> “你……”柏林你了半天,見夏暖不愿提,倒是乖乖將沒說完的話兀自吞下去。 柏林這人天性開朗,夏暖甫一說那話他心結(jié)就去了一半,蓉地夜里街市繁華走著看著又去了一半,不多時就和水南開始到處看著小攤小販,嘰嘰喳喳討論著什么,最后剩了夏暖一個人在后方走著,一身安然和街市的喧囂格格不入。 洵青跟著,也不言語。 走了許久,走到一座橋前,夏暖看著橋邊那顆掛滿了紅布條的樹,腦海中想過千百回的歸橋就這樣到了。這么晚了,樹下還有叫賣紅布條的人,夏暖走到樹下抬頭,觸目飄紅。 寧植曾告訴過她,他親手系過一條紅繩在上面,夏暖想問上面寫過什么,怎么問他都不開口了,夏暖一度試了好些法子,寧植只說,說了就不靈。夏暖心里清楚,一定和自己有關(guān)。 夏暖呆站了許久,洵青還以為她要買紅布條寫字。 哪知夏暖看了許久,竟是對洵青道:“子玉哥說他以前掛過一條紅布,在最高的枝頭,你去,幫我找下來。” 洵青目瞪口呆,夏暖堅持,幸好樹大又高,洵青從背后去沒有人看見這缺德的行為。洵青本以為要找很久,熟料來的人少,一上樹冠就幾條紅布條在枝椏里面,洵青估摸著年月,往下去找,手伸進(jìn)去,不多時提溜出幾條,一條條看了,果然有寧植寫的,又要將另外幾條塞進(jìn)去,熟料看到了熟悉的名字,洵青想罷還是將另一條紅布塞到了懷里帶下去。 洵青將寧植那條紅布給夏暖的時候,她接過的手有些發(fā)顫。 雨水斑駁,字跡模糊,好在寫的大,還能看出形狀。 諸事安好,竹梅成雙——寧子玉。 夏暖恍惚記起,這也不過是三年前的事情,三年前,恰好寧植加冠。大夏男子加冠后,算成人,宜家世齊全。 這么些年,也勉強算的青梅竹馬。 “郡主,還有一條,我看著也是寧大人寫的?!变嗾f完又遞了一條給夏暖。 這紅條更短,只有四個字。 江南柳絮——夏暖。 夏暖笑了,笑過又有些寂寥,十三歲那年聽著寧植說江南多柳,風(fēng)姿綽約便念念不忘,他竟是當(dāng)成自己的愿望寫了上去…… 夏暖珍重將兩條紅布放在手心,走到樹下的石凳下坐著,獨望著歸橋下的流水沼沼。 洵青不知夏暖想到了什么,有沒有傷心難過,喚了聲:“郡主?!?/br> 夏暖許久幽幽道一句:“這兩個愿望都沒成,可見,這樹不靈?!?/br> 說完,夏暖又道:“買條紅布來罷?!?/br> 夏暖寫完,給了洵青,當(dāng)著夏暖的面的洵青不敢拆開,上了樹拆開瞥了眼。 洵青心澀難受,沒將紅布系上,準(zhǔn)備留著往后去普渡寺暗渡成倉系在那靈的樹上去。洵青下樹對夏暖點頭,夏暖抬頭看樹片刻,溫柔笑了,將寧植那兩條紅布收好,慢慢走出去。一上橋就正正撞上焦急趕來的云涯。 他停住微有凌亂的步伐,看著夏暖。 兩個人之間不過三步的距離,誰也不上前不退后,夏暖沒低頭,靜靜看著云涯,云涯深吸口氣,問:“怎么不跟上來?” 夏暖被這飽含情意的話問住,看云涯,他膚白,夜風(fēng)冷,鼻頭微微紅,是被風(fēng)吹的。原來已經(jīng)找了她很久了么? 相對站著,夏暖忽然覺得這形狀可笑起來。 良久,夏暖聽見自己說:“阿云,公主真的很好。” 云涯甫一聽這話,氣極,咬牙道:“我這找了你小半個時辰,你就想跟我說這一句話?” 夏暖唇分闔幾番,輕輕道:“心口疼,走快了便喘不過來氣?!?/br> 云涯閉眼嘆了口氣,似是真拿夏暖無可奈何起來。 后面跟來的水南夏夜還有才揣好紅布的洵青,一上橋就見得這場面,大家都頓住步伐,夏夜看得到夏暖的神情,背對著她的云涯臉色不見,終年相思苦,夏夜往前走幾步,夏暖從善如流上前笑吟吟道:“方才貪玩落后,云大人正要訓(xùn)我呢,夜jiejie,讓你們苦找了。” 夏夜一哽,她們倒是沒苦找,反而是……這話卻萬不能說。 夏夜抬頭看前方兩步云涯的身影,看不到他作何神情,夏暖見他又咬牙起來,想必又是罵她是個小騙子。這個夏暖倒是猜了個準(zhǔn),云涯正是這般想著。 云涯吸口氣,一轉(zhuǎn)身神色就跟畫皮一樣流轉(zhuǎn)變化,溫柔對著夏夜道:“讓公主見笑,我們走罷,繞過前面些路就回去了?!?/br> 夏夜只得微笑以對,心中難受,用見笑這詞?分明是一副家事被外人撞破的樣子。 夏暖看著夜燈下云涯低頭對著夏夜的模樣,心上細(xì)碎的小口子摧枯拉朽般破成一大道,這一道口子,還偏生是自己湊上前挨著的。夏暖苦笑,現(xiàn)在是真的走不動了。 夏暖還是和洵青墜在后面,走了幾步,夏暖對洵青道:“洵青,你說,小爹是不是明明知道才讓我出來的?” “知道什么?” 夏暖低眉,知道親自見難受,才推她出來,讓她看清楚。 回了宅子,夏暖洗漱過,洵青和霜河退下了,夏暖打開霜河帶來的梳妝盒,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幾套頭面,真要論起來,還比公主的好。 夏暖拉開第二格,想到一貫是空的,又準(zhǔn)備塞回去,晃眼一過幾盒胭脂觸目。 夏暖停了手,可能是近來她偏愛胭脂的緣故,霜河細(xì)心帶上了。 夏暖打開來,唯有朱紅的那盒從未動過。 鬼使神差,夏暖將那濃墨重彩的紅抹在唇上,待抹勻凈才敢睜眼,銅鏡明凈,印出一人頰面蒼白,唇紅似血,倒是像戲折子里的女鬼。夏暖止不住又想將頰面抹上些胭脂,手舉到半空中就不動了。 閉上眼,夏夜那張如花嬌艷的臉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