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去城里干啥?” “送農(nóng)作物和rou,城里也有農(nóng)貿(mào)市場?!?/br> “哎呀,那可去不起!”二喜趕緊搖搖頭,“你想啊,去城里一次太遠了,村里沒有大型貨車,只有拖拉機,去鎮(zhèn)上一次就挺累了,去了那兒也不是馬上就回來,除了幫人家卸貨,還得算賬結(jié)賬開條子,每次利生去都是早上天沒亮就走,晚上天擦黑了才能回來,何況去一次城里!” 也對啊,那時生產(chǎn)力相對落后,沒有貨車,電腦,計算器和電子秤,算盤與拖拉機是主力軍,一切全靠人力支撐。 “姐,你問這個干啥?”二喜覺得田果怪怪的,一個城里來的理發(fā)員,咋關(guān)心起農(nóng)作物了,“你是不是調(diào)動工作,去菜市場嘞?” “不是不是。”田果訕訕地笑了下,之前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想著村里既然能給供貨站送菜,順路是不是也能給自己送一批,結(jié)果聽二喜一說才發(fā)現(xiàn)根本不可行,首先是車的問題,其次路途遙遠,從棗莊開到城里最少要兩三個小時。凌晨出發(fā)也不可行,那么苦,誰干?除非給人家加錢。 田果喝口水,問:“二喜,村里的蔬菜收下來后賣給過私人嗎?” “私人?啥意思?” “比如說,你家打下的蔬菜按斤賣給我。是長期的那種,不是只買賣一次,就像村里定期往鎮(zhèn)里送貨那樣?!?/br> 二喜想了想,皺眉道:“給私人?印象里從來沒有過,這應該是違反規(guī)定的,而且也不值啊,賣給私人沒有工分賺,俺們這菜跟糧食收完了統(tǒng)一拿到隊里稱斤數(shù)然后算工分,年底時統(tǒng)一分紅呢?!?/br> “那如果私人給你加錢呢?” “能加多少錢?”二喜問,忽而又覺得不對,忙擺手說:“哎呀,多加錢也不行,姐你從城里來的不知道,這工分對俺們可重要了。” ☆、第036章 對!工分!二喜的話再次讓田果明白這是一個特殊的年代,夾在動蕩歲月與經(jīng)濟快速發(fā)展之間,經(jīng)歷了那么漫長而痛苦的十年浩劫,人們心里充滿恐懼膽怯,對未來迷茫無助,很多事想干想做,有一膀子力氣,但規(guī)定死死卡在那里,有勁兒也沒處使。經(jīng)濟轉(zhuǎn)型是從沿海地區(qū)一點一點向內(nèi)陸擴散,農(nóng)村更是思想保守的重災區(qū),就算有好想法,卻沒人敢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畢竟那十年太恐怖了,大家生怕哪一步?jīng)]走對,再給自己和家人招來橫禍。 田果嘆口氣,仰起頭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水,水剛從井里打上來,溫度低,把她兩排小牙冰得酸疼,心里也跟吃了一筐沒熟的西紅柿似的,酸澀酸澀??磥砼l(fā)蔬菜這條路也行不通,所以呢,她該干什么?燦爛的陽光下,田果卻一臉愁容。身旁的吳嬸與二喜倒沒看出她有啥不對勁,畢竟二喜十幾天后就要做新娘子,母女的心思全撲在了如何籌備喜宴和嫁妝上。 籌辦婚禮是一件復雜的事,屬于走一步說一步,吳嬸只是先算個大概,喜宴上用的東西是分批買,到時候看缺哪個再去鎮(zhèn)上或城里采購。吳嬸說了,不跑個七八回都不叫辦婚宴,嫁閨女容易嗎,又散錢又割rou,以后利生若不對二喜好,她這個當丈母娘第一個抄起棍子打折女婿的狗腿! 大致算完第一批需要購買的東西已經(jīng)下午兩點多了。 “姐,要不晚上別回去了,就住在俺家,我給做小雞燉蘑菇吃,用砂鍋煲,小雞油水多,rou嫩不塞牙,配著蘑菇一起燉,可好吃嘞!”二喜舍不得田果走,總覺得跟她有說不完的話,馬上要做新娘子,雖然了解利生,但二喜心里仍舊忐忑,總想找一個年紀差不多,思想又不保守的人聊聊天。田果是最合適不過的人。 對于這點,田果自然也明白,哪個女人在出嫁前不緊張?恨不得日日夜夜抱著閨蜜嘮家常。歌曲《明天我要嫁給你啦》里不也唱:我的眼光閃爍閃爍好空洞,我的心跳撲通撲通的陣陣悸動。 結(jié)婚,終究是改變?nèi)松壽E的大事,尤其是洞房花燭夜,八十年代時,大部分人思想保守內(nèi)斂,婚前xing行為被視作大逆不道和耍流氓,只有不正經(jīng)的野鴛鴦才在背地里那干事。若被人知曉,會被鄰里拿去做茶余飯后的笑料嘲笑一輩子,弄不好還容易被抓進去,是個挺嚴重的罪呢。 田果想,大概二喜想跟自己聊聊“那種事”。 可家里還有姥姥,田果實在不放心又讓老人獨自待在家,來棗莊勞動半個月,這次回家田果發(fā)現(xiàn)姥姥人瘦了一圈,鄰居們再好也不如孫女親自在身邊照顧,這個道理田果明白。斟酌了一下措詞,把難處如實告知了二喜。 “噢,是這樣啊,那你還是趕緊回家吧,你天黑前不回去,姥姥肯定著急!”雖然舍不得田果走,但二喜清楚老人獨自在家的危險,何況村里通訊不發(fā)達,打一個電話老費勁了。 臨走前,二喜又裝了一大袋子玉米面遞給田果,“姐,這個你拿好,路途太遠,就不給你拿雞蛋了,一會兒利生就過來,他開拖拉機送你去車站?!?/br> 上次拿的玉米面還沒吃完,這一次田果哪好意思再拿?二喜家男人少,種地掙點錢不容易。田果不拿,二喜就硬往她書包里塞,兩人正在院里“撕扯”,門口傳來鈕煥然的打趣:“喲,姐倆打起來啦?” 見是他,二喜眉開眼笑,像碰見救星似的招呼道:“煥然哥,你來的正好,田果姐說啥也不要我的玉米面,快幫我勸勸她?!?/br> 勸她?煥然淡淡瞥一眼田果,心想“勸”字壓根就不存在于某女的人生字典里。大步流星走過來,煥然借著二喜的力量將玉米面一把塞進田果的書包里,然后轉(zhuǎn)頭對二喜笑道:“看見沒,對付她最有用的辦法就是你要比她強?!?/br> 田果心想這都哪跟哪啊,想把玉米面再拿出來,煥然的手輕輕撫在她手背,低聲說道:“得了,二喜的一點心意,快拿著吧,再耽擱下去,回城的汽車就沒有了?!?/br> 田果嘆口氣,覺得在這里一直扯皮確實沒意思,抬手跟吳嬸和二喜道謝后,轉(zhuǎn)身跟著鈕煥然上了利生的拖拉機。 撿來的大黑狗還認得她,搖著尾巴一直送她出了門,見她上車要走,一步竄上去舔舔田果手背,田果一下一下摸著它圓圓的黑腦袋,“大黑,大黑”的喚著,也是舍不得。但是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二喜把大黑招呼下來,對利生囑咐道:“莘莊那邊正修路,拖拉機不穩(wěn),記得慢點開,還有,一定要看著田果姐上了長途車再回來,懂嗎?” “我懂?!崩┖┑貞?,回頭看一眼鈕煥然,他正把田果懷里的包拿到自己身邊,動作親切自然一氣呵成,利生笑,別人都說他傻,但某些事他覺得自己應該不會看錯。 “放心吧。”他對二喜笑著說,“煥然哥不也去嗎,有他在,啥壞事也出不了!” 一路走得很順暢,日頭偏西,初夏微紅的陽光映著一望無際的田野,同時也映著拖拉機上被顛得如同不倒翁的兩個年輕人。 田果雙手抱住膝蓋,眉頭微皺,目光渙散,似是陷入沉思。煥然看著她,想她到底再想什么,可是他想不出來,所以用沾滿泥土的綠膠鞋輕輕踢一下她腳尖,問:“想什么呢?” 拖拉機噪音太大,隔了好久,田果才發(fā)應過來鈕煥然在同她說話,“?。磕銊偛耪f什么?” “我問你想什么呢?!”他吼了一嗓子,前面的利生笑著回頭看看兩人。 “沒想什么!”她搖搖頭,大聲回。 沒想什么?煥然哪里相信,想你米田果大老遠從城里坐車跑到農(nóng)村難道只是為了來看即將結(jié)婚的二喜?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以為我傻呢!但煥然沒挑明,一是有利生在,二來想著田果終究不是小孩子了,辦事有目的很正常,既然她不說他也就不問,自打二月初從局子里出來,煥然總覺得田果變得越來越不一樣,她變乖巧了,但也讓他捉摸不透了。這種變化讓他感到焦慮——他的意思是,他開始對她好奇。 輕咳一聲,煥然把目光落在別處,話卻是對田果說的:“無論想什么,先把身子坐穩(wěn)了,莘莊正修路,坑坑洼洼的,小心從車上摔下去。” 長途車等了二十來分鐘才來,上車前,利生忽然說:“田果,下個月若不忙,俺跟二喜結(jié)婚,你就跟著煥然哥一起來吧?!?/br> 田果忙看煥然一眼:“你來?” “嗯。”煥然輕輕點頭。這時車門開了,站上人不多,只有田果三人和一個帶著小孩的婦女,售票員從車窗探出腦袋,對他們仨喊:“那幾位同志,你們上不上車?如果不上,我們就走了!” “上車!”煥然喊了一嗓子,然后對田果說:“先上車吧,婚禮的事等我回城后咱們再商量。路上注意安全。對了,這幾塊麥麩餅干你拿好,萬一回城的路不好走,可以留在路上吃?!?/br> 田果看見鈕煥然就像變魔術(shù)似的從褲兜里掏出一個牛皮紙做的小紙包,里面鼓鼓囊囊。他把餅干塞進她書包里,推她肩膀一下,“別耗著了,快點上車吧,周二我回去,到時候去找你!” 不知為何田果心里忽然覺得暖暖的,就像這初夏溫熱的空氣一樣,從周圍一路暖進心底。重生前作為演員的她當然也收到過異性送來的禮物,什么鮮花啊,首飾啦,車子房子票子,那些東西很好,很昂貴,有的甚至還是孤品,但拿在手里,田果卻覺得不如這幾塊小小的餅干分量重。 似乎壓進一顆心,有情有義,也許,還有一點別的什么...... 汽車行出一段距離,在一個岔路口趕巧有三輛拉蔬菜的驢車經(jīng)過,司機就停下車,讓驢車先通過。 田果抱著書包坐在靠窗的位置思緒有些飄,她身旁坐著剛才一起等車時帶小孩的那位農(nóng)村婦女。她看了看田果,又回頭看了看窗外,捂嘴一笑,拽拽田果的衣袖說:“想啥呢?舍不得你男人啊?!?/br> ?。刻锕麤]反應過來。 大姐以為她是故意裝傻,抬手指指窗外:“別發(fā)愁啦,你男人對你多好,現(xiàn)在還站在那兒看你呢。” 田果順著大姐指的方向回過頭去,不遠的地方,鈕煥然還站在原地,風把道路兩旁的白楊樹吹得刷拉拉作響,他把草帽當成扇子,一邊扇著,一邊抻長脖子往這邊看。似乎是看到她回頭了,他黝黑的臉龐展出一絲笑顏,抬手沖她揮了揮。 “哎呦,你倆剛結(jié)婚吧,瞧這依依不舍的樣子!”大姐用過來人的口吻調(diào)侃田果,一口一個“你男人咋的咋的”反正都是好聽的話,聽得出來大姐很羨慕田果,一個勁的說她命好,找了個模樣俊俏又知道心疼媳婦的好男人。田果哼哈應著,心想他若真是我男人就好嘍。 ——如果沒記錯,這應該是她第二次這么說。 ☆、第037章 回城的車開的很順,到家時,天剛剛擦黑,院子里飄蕩一股蔥油香,家家戶戶都在準備晚飯。田果進屋后把二喜給的玉米面從書包里小心翼翼拿出來,倒進盛雜面的白瓷小罐里,跟上次的合在一起,滿滿當當?shù)夭铧c溢出灌口。姥姥照例戴著老花鏡,手拿針線坐在炕桌前縫縫補補,桌旁的老收音機里正播放劉寶瑞的單口相聲《官場斗》,劉墉又一次用智慧干歇了和珅,姥姥哈哈一笑,轉(zhuǎn)頭問屋外的田果:“果兒啊,咱們晚上吃什么?喝粥還是炸醬面?”話間目光又一沉,落在了桌上那一小點的牛皮紙包上,紙包微微敞開,露出碼放整齊的幾塊麥麩餅干。 這種餅干是國外進口的,是日本還是美國來的?反正都是資/本/主/義國家,拿麥麩當寶貝,說是健康食品,吃完了對身體好。好啥呀,當年去鄉(xiāng)下勞動,這東西都喂牲口,現(xiàn)在卻搖身一變成了給人吃的寶貝。姥姥不懂世道變化快,但眼睛卻又尖又毒,她覺得自己不會認錯,這東西早些年出門遛彎時鈕煥然給過自己幾塊,說是他mama去國外演出時買回來的,好吃得很。 祖孫倆晚上熬了一鍋棒子面粥,田果又和了點麻醬,屋里還有上周姥姥自己做的芝麻鹽兒,粥盛好后,往上平平整整澆兩大勺麻醬,在撒點芝麻鹽兒,再配上三個白白的細面花卷,外加一盤涼拌土豆絲,這晚餐還真叫豐盛。 吃飯時,姥姥似是不經(jīng)意地問了句:“鈕家的煥然還在棗莊勞動呢?” “嗯?!碧锕S口應了句,跑了一天她太餓了,精神壓根沒在聊天上。 “他什么時候回來?”姥姥又問。 “下周二?!?/br> “他曬黑了吧?” “可不,黑了不少呢,差點認不出。”田果夾一口土豆絲放進嘴巴里。 姥姥抿嘴一笑,又問:“那幾塊餅干是他給你的吧?!?/br> “對啊,您嘗過了嗎?那玩意咱們這兒沒有賣的,是吳珍嬸子去國外演出時帶回來的,一會兒您嘗嘗?!丙滬燂灨蓪τ谔锕麃碚f當然不算稀罕物,十幾年后任何一家超市都有售賣,但時代不同,又是從國外帶回來的,禮輕情意重,田果舍不得一個人吃,坐在車上好幾次想拿出來解餓,最后又都及時收住手,想著姥姥一定沒吃過,得拿回來同她一起分享。 姥姥說:“甭價,挺好的東西,自己留著吃吧?!?/br> 田果笑,夾了一筷子土豆絲放進姥姥碗里,嗔怪:“瞧您說的,幾塊餅干而已,大老遠帶回來就是想讓您嘗個鮮。煥然哥一共給了六塊,一會兒吃完飯,您三塊,我三塊,行吧?” 姥姥輕輕搖頭,用一種怪怪的語調(diào)說:“人家煥然特意給你包好的,我哪好意思嘗?估計帶到棗莊一直沒舍得吃,就等著你過去呢?!彪S后又自言自語像說單口相聲是的吐槽,“哎呀,也真是奇怪,你說煥然那小子怎就知道你還會去呢?!?/br> 一口花卷卡在田果嗓子眼兒里,姥姥話里有話,開始亂點鴛鴦譜,不就幾塊餅干么,咋就扯到男女關(guān)系上了?忍住一身雞皮疙瘩,田果無奈地說了句:“姥兒,不管您信不信,我跟煥然哥真沒什么,他拿我當meimei,我拿他當哥哥,就這么點事,以后您別老往男女關(guān)系那方面想,時代不同了,男女之間相處的模式多種多樣,不像封建社會,男女授受不親,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說句話就是搞破鞋,您沒看報紙上說嘛,大學生們已經(jīng)率先跳起了交誼舞,交誼舞您見過不?”田果擺了跳舞的姿勢,“就像這樣,男孩女孩手牽手,還有肢體接觸,男孩把手放在女孩腰上,女孩把手放在男孩肩膀?!?/br> 姥姥眉頭一皺,心想這跟搞破鞋有啥區(qū)別?撇嘴搖頭道:“有傷風化,跳那玩意做啥?跟美國人學的吧?哼!男孩子占便宜,女孩子吃虧,小果兒你可不許學他們出去瞎跳舞!如果敢去,我就用拐棍打斷你的腿!” 哈!重生這么久,田果還是第一次看見姥姥發(fā)脾氣,趕緊安慰兩句,隨后才說:“您別急,我現(xiàn)在忙得很,就是您讓我去我都沒工夫,說這事只是想告訴您,現(xiàn)在社會開放了,您那個男女授受不親的封建思想要改一改,煥然哥只是給了我?guī)讐K餅干而已,人家啥意思都沒有,就是覺得路遠怕我餓著?!?/br> 田果端起碗,“呼嚕呼?!卑咽O碌闹啻颐鹊?,起身一邊收拾碗筷一邊“教育”姥姥:“咱們街里街坊住著,咱家又困難,煥然哥就是熱心腸,有事沒事隨手幫咱們一把,您可千萬別誤會,更別把心里想的說出去,不然以后人家都不好意思幫咱們了,您記住嘍,yy不好,害人害己?!?/br> “yy?yy是什么?”姥姥其余的聽懂了,但這兩個字母沒聽懂,“是電匣子里說的那種字母洋文么?” 田果心顫,一著急竟然把二十年后小年輕們天天掛在嘴邊的網(wǎng)絡用語說了出來。用抹布在炕桌上隨意掃幾下,避重就輕地說:“你接著聽相聲吧,我刷碗去了,明天周一,店里要大掃除,我得早點過去?!?/br> 她端著碗筷掀開門簾走了,姥姥卻坐在床上陷入沉思。 第二天,田果早早起了床,簡單梳洗了一下就去了理發(fā)店。之所以去那么早,是因為昨天坐在回城的汽車上,她做了一個決定——辭職! 理發(fā)店掙得太少了,一個月才20塊,先不提奔小康,就是脫貧都成問題。而轉(zhuǎn)正也不知猴年馬月,在農(nóng)村時田果打聽了一下,就是張揚這種領導親戚家的孩子轉(zhuǎn)正之事也是遙遙無期,得看表現(xiàn),看成績,看貢獻,如果一切順利,轉(zhuǎn)正辦下來最快也要一年。田果聽完心就涼了半截,想自己能在四大天王湊齊以前轉(zhuǎn)正就不錯了。 既然這樣,不如早點下海經(jīng)商,失敗了還有重來的機會,而在理發(fā)店耗下去完全屬于耽誤青春年華。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是許多人財富積累的黃金期,錯過了就再無重來的機會。田果不能讓好時機就這么白白溜走。 但辭職也不容易,檔案咋辦?那時還沒有人才中心,檔案都放在單位,如果辭職,檔案如果變動是一個大問題。田果心里盤算著今天先跟董桂花談談,一切見機行事,反正少不了送禮拍馬屁,大不了散些錢財,董桂花那人就是貪財,愛占點小便宜,城府不深,就是嘴上不饒人,還算好對付。 急急忙忙趕到理發(fā)店,大門還鎖著,田果在街對面一家回民開的餐館吃了一個糖油餅一碗面茶,回來時正好看到張揚開門。 “哎呦,你可來了!”田果笑著跑過去,想著趁店里沒人,把自己準備辭職的事先告訴張揚一聲,倒不是跟他有多親近,主要是考慮董桂花。無論如何,經(jīng)過棗莊勞動,她與張揚的關(guān)系已得到明顯改善,大有往閨蜜方向發(fā)展的趨勢,如果張揚肯幫忙遞上幾句好話,田果辭職后,檔案說不定能先放在理發(fā)店存一段時間。 見到田果,張揚眉頭緊鎖,四下看一眼,伸手一把將她拽緊店里,神色慌張地關(guān)上店門,就差關(guān)燈拉窗簾。 田果想笑,他這樣,就跟兩人準備在光天化日之下干“壞事”似的。幸好店外街道上那位右肩帶著紅袖標正在巡邏的街道大媽沒注意這里,不然招呼老姐妹一起撞開理發(fā)店店門當場來一個捉/jian也不是沒可能。 這么想著,田果撲哧笑出了聲。 “別笑了!”張揚氣得跺跺腳,手不停撓著頭,似乎是在想怎么開口。 “你咋啦?”田果看著他,就像看一個神經(jīng)病。 張揚長嘆一口氣,瞥一眼田果,小聲道:“跟你說了,你可得挺?。 ?/br> 田果又笑了,心想重生這么大的事自己都挺過來了,還有啥事挺不?。砍抢牙殉鍪?,其余的都不叫事?!罢f吧,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我上個月交的轉(zhuǎn)正申請被你大姨否了?” 張揚咬咬嘴唇,“比那個還糟!” “咋啦?” “昨天去我大姨家吃飯,中午的時候收到一封信,匿名的?!睆垞P神情焦慮,語速比平時快了好多,“信里的內(nèi)容是關(guān)于你的。” “我的?”田果糊涂。 “嗯?!睆垞P點點頭,舔了舔嘴唇才說,“還是那張破香油票的事,說你偷了鄰居的東西,雖然鄰居后來撤案了,但胡同里的人都知道東西是你拿的,寫信的人說了,作為你的單位和領導,我大姨必須得出面管管,田果,你做好準備,我大姨挺生氣的!” “不至于吧?!币磺衼淼锰蝗?,田果有點蒙。誰寫的信???cao!找撕吧!她實在想不起來最近自己又得罪誰了。 “哎呀,你不知道!那人手欠的很,給我大姨寫了一封信,順便又給上級領導寫了一封,你也知道,我大姨一直想當?shù)觊L,為了這事上下走了不少關(guān)系,也送了不少禮,光大米就送了快100斤。我姨夫也是,那么高的干部,愣是為了大姨拉下身份四處求人走關(guān)系,眼看著就要當上店長,卻出了這么個事,領導說了,不處理你,她就想甭想當這個店長!掛了電話,我大姨都快暈倒了,飯也沒吃,一個人趴在屋里哭了半天。田果,反正......你......” 張揚不知道再說些什么,田果卻想明白了,看來自己無論如果是沒法在這個店里待下去。先是打人,現(xiàn)在又是偷東西,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誰的手那么欠呢?這算是助她一臂之力,還是置于死地? 接下來還能怎么辦?自求多福唄。 ☆、第038章 十幾分鐘后,董桂花頂著一張火山爆發(fā)前的臭臉推開了店門??匆娞锕?,她兩只眼睛一瞬間瞪得像銅鈴,里面紅血絲泛濫,店長的事泡了湯,讓她怨念一宿,此刻恨不得一口咬斷田果白皙嬌嫩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