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他如是一說,幾位長老卻不敢把他的話當客氣。之后比試進行時,都會去問楊清的意見。然楊清是說真的,他就是在邊上看了看,根本沒發(fā)表什么意見。 望月心中忐忑:旁人想楊清如何,她不用管。但她覺得,楊清是專門過來看她的。 她琢磨著:楊清是希望她贏,還是希望她輸??? 他在那里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她實在心虛啊。 望月從尚淮那里看了看現(xiàn)在的成績,立刻覺得見證楊清心思的時刻到了:她的成績很差。只要他一個否決,她必然就進不了云門了。 她要看看,楊清到底是怎么想的。 因為想看楊清的心思,最后一場打斗,望月也打得馬馬虎虎,勉強贏了對面的人。她站在臺上,看似是盯著幾位長老,實際看的人,只有一個。在她的目光直視下,楊清似沒看到一般,低頭接過某師侄遞來的茶水,慢悠悠酌一口。 望月看到,幾位長老商量成績時,楊清也只是聽著,根本沒有開口。 到幾位長老談話結束時,望月看到,楊清低垂著眼,手摩挲著杯盞,唇角上翹,似笑了那么一下。他一直站在邊上,笑的弧度很淺,酒窩都沒有露出來笑意就已經(jīng)結束了。然望月緊盯著他看,她又很了解他的面部神情,他的眉毛一掀,她都知道他是在笑。 “……?”楊清到底在笑什么?。?! 楊清突地抬頭,與臺上的少女對視了一眼。 望月還希望從他的眼睛里看出點東西來,就見楊清把茶水交給了旁邊收盤的師侄,轉身走了。留望月一臉茫然,莫名其妙。 幾位長老例行地點評望月的水平,望月卻早已沒心情聽了。等她下臺后,尚淮那邊在統(tǒng)計成績。望月認識尚淮,就干脆在他邊上等候,好拿到第一手消息。過了一會兒,尚淮抬頭,神情古怪。望月心里一咯噔,搶過他在填寫的冊子。 低頭去找自己的名字,果然見到如自己所料,后面寫著一個“否”字。 望月微怔。 尚淮起身安慰她,“楊姑娘,你今天狀態(tài)不太好,這個成績不是你的真實水平,我知道的。要不要我跟陳長老說一聲,給你個考察待定的機會……” 望月抿了抿唇,“不用,我找別人來幫忙。” 她現(xiàn)在可算明白楊清為什么笑了。他什么都沒做,什么都沒說,望月自己就輸了。楊清可不是聽到,就被逗笑了嗎?他果然是專門來看她的,她一比完,楊清就走了。之后的比試,根本沒有留在臺前看。 望月問清楚了尚淮楊清在哪里,就去找人了。 山下擂臺邊,有幾間屋子,是平時供奉上山時、若時機不對、在云門山下借助的房舍?,F(xiàn)在山下在進行比試,這幾間房舍就被征用,用來給幾位長老和弟子提供休息的地方。尚淮指了個方向,楊清去的,就是這幾間屋子。 有尚淮親自領著,弟子們當然放行。 推開一扇門,看到屋里靠桌而坐的白衣青年,望月對身后的尚淮使個眼色,告訴他自己找到人了。尚淮就理解地離開,望月轉身進屋,學楊清以前的樣子,反身從里閂上了門。 回過頭,楊清正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扣在梨木桌面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動作,沒說什么。 “清哥哥~~”望月露出笑容,纏了上去。 “昨天還罵我‘混蛋’,讓我離你遠一點,現(xiàn)在就成了‘清哥哥’了?” 望月甜笑,嬌羞笑,“因為你睡服了我啊?!?/br> “……以后不要這么叫我,”青年聲音明潤,似泉水淙淙,“影響不好。” “……”望月已經(jīng)站到了他面前,小聲,“你是要跟我絕交么?” 楊清不語。 望月一把抓住他手臂,拉過旁邊圓凳坐在他邊上,抬眼時,神情已是幽怨無比,“你昨天還睡了我,今天就翻臉不認人。你這樣子,我會很傷心的。我們這樣的關系,就算你不能對我充滿愛意,也不能不認我啊?!?/br> 楊清看著她,從她幽幽怨怨的神情中,判斷她的真實想法,判斷她的傷懷,有幾分是真的,幾分是做戲,故意讓他生憐。這個謊話成篇、任性自我的姑娘,他當然要好好想一想。很快他就判斷出,望月是有事求他。而她想求他什么事,他是心知肚明的。 楊清將手臂從她懷中拿開,起身,坐到了離她遠一些的對面,慢條斯理地說,“既然一心想做我的師侄,就和我保持距離。我可不想旁人對你我產(chǎn)生誤會。以后盡量不要靠近我?!?/br> “……”望月心中憋氣。 好吧,我忍。師侄的事,是我的錯,我無言以對。你擠兌我,我也得當作沒聽到。 她說,“你不希望我做你師侄的話,直接跟我說。我會考慮的?!?/br> 楊清笑了笑,“我沒什么好說的,隨便你,你喜歡怎樣就怎樣?!?/br> “那我問你,你對我有沒有什么安排?” “沒有?!?/br> “你沒有想跟掌門解釋清楚我之前鬧的烏龍嗎?” “沒想?!?/br> “也就是說,”望月站起來,“如果我自己現(xiàn)在不爭取的話,你根本無所謂。你根本不會幫我做什么,幫我爭取什么機會。不會再想娶我的事情了!” 她惱怒,“楊清,你心眼這么小嗎?!”察覺自己前科還沒有揭過,又對他發(fā)脾氣后,望月試圖柔聲細語,“哥哥,你不是那種跟我計較的人?!?/br> 楊清抬眼看她忍怒的模樣,輕輕笑了笑,說,“別這么說,我就是很淺薄的一個人?!?/br> 他說,“你不就喜歡這樣嗎?咱們不要談那么高深度的問題了,計較不計較的,多麻煩。今朝有酒、及時享樂好了?!?/br> “……”這價值觀! 望月想哭:楊清都不跟她計較了,跟看破紅塵、隨時準備成仙似的。 望月想跟他談一談,但現(xiàn)在不是談的時間。她心中煩躁,想了想后,決定先解決眼前事情。深吸一口,蹲下來,手搭在他膝蓋上,仰臉無辜哀求,“我今天身體不適,輸了比試,連第二輪都進去不了了。楊清,你幫我求下情吧,你知道這不是我的真實水平。如果不是因為你那什么我,我也不至于這么慘啊。” 楊清看她,笑了聲,“好啊。我?guī)湍闱笄?。?/br> “……!”望月微愣,還想再繼續(xù)求的話,就這么被堵回去了。 楊清這么好說話?根本沒有打擊報復她的心理?她還以為他會為難他,結果他并沒有!她一說,他就同意了。 ……所以,楊清其實并不是怪她? 他是希望她說嗎? 靈感一晃,望月有點兒明白楊清想要東西的方向了。 他已經(jīng)不想跟她交流了,他說什么她都當玩笑話,他就不想說了。現(xiàn)在想來,楊清以前跟她說的九成話,他都是認真的,只是他那種溫和的語氣……總讓望月覺得他在開玩笑。然后她下不了臺,他就會給她臺階,說自己是開玩笑的。 楊清本身,卻未必開玩笑。 比如他最初在楊家村時,說,不是你想殺陳老爺嗎? 以開玩笑的語氣說,最后也說自己是開玩笑; 比如他跟她說,我很早就關注過魔教圣女望月。 還是開玩笑的語氣,事后望月卻得知,他并沒有哄她; 再比如前幾天,他說的因為我想娶你啊。 依然聽似玩笑,實際不是玩笑。 相反,反是望月說的很多話,多是真正開玩笑的,哄他的,騙他的。 望月心中愧疚,想著沒關系,楊清不想說了,以后我說好了,我必然能讓他重燃起對我的信心。 現(xiàn)在心中放下了一件事,想通了一件事,望月就輕松很多。她這才看到桌上擺著一碗酸梅湯。之前在烈日下暴曬的后遺癥過來,看到這碗清湯,就感覺到了喉間的火燙。望月問楊清,“這是云門弟子準備的,還是你帶來的啊?” 楊清看一眼,“我?guī)淼摹?/br> 話沒有說完,望月放下心,端過碗一飲而盡。喝完后看楊清盯著自己,望月嘻笑,推他的肩膀,“不要這么小氣嘛。我真的口渴,再給我倒一碗好么?” 楊清半天才說,“沒有了。只有這么一碗?!?/br> 望月不信,“你這么細心的人,會只帶一碗酸梅湯?這不是你的風格啊?!?/br> 楊清取下牛皮壺,放置在桌上。望月伸手一摸,果然是空蕩蕩的。她心有疑惑,聽到楊清淡聲,“天氣很熱,我出來時,就帶了這么一碗在身上。我自己喝的,誰知道被你搶了?!?/br> “……”怎么可能?! 望月驚疑不定地看他,然他轉過了臉,不看她。 過一會兒,望月癡笑,低頭想親他,被他抬手擋住。望月不以為然,攬著他的肩,笑嘻嘻,“你別騙我了。你從不碰甜的東西,這種姑娘家喝的水,你才不會喝呢。你肯定是專門給我?guī)У?,在這里等我半天。也許我不喝,你還倒了呢。清哥哥,你對我好,我知道的!” “……你真是對自己自信啊。” 他這種似笑非笑的語氣,望月一時又弄不清楚他的真假了。 她還想留在屋中跟楊清說話,外面有弟子敲門,說陳長老請楊清了。楊清應了聲,望月也沒法在這里呆了。她問他,“那你晚上是回云門呢,還是下山找我?” 楊清正要答,望月?lián)尨穑澳惝斎皇且椅业?。畢竟你的發(fā)簪在我這里?!彼龔堥_袖子,露出一個玉白色的物件一角,讓楊清看到。楊清伸手要拿,望月往后躲,離他遠遠的。 看他站起來,她飛快把話說完,“堂堂云門長老,束發(fā)的發(fā)簪怎么能落到一個姑娘家那里?他是做了什么壞事,把這種私人的物件給弄丟了?當然是因為強迫了人家姑娘,衣冠禽獸。等那姑娘改日上云門告狀,云門的聲望,也要被這位長老連累死的。滿天下都會說,柃木長老道貌岸然,卻強睡一個小姑娘。讓人姑娘懷孕,獨自產(chǎn)子,艱苦萬分……” 楊清向她走過來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問,“你懷孕了?”頓一下,“這么快就能看出來?” 他心想,似乎不是這樣?。?/br> 又想,若是望月懷孕了…… “……”望月一滯,快被他氣死,“重點不是這個!我是說你的發(fā)簪!” 她迅速結束話題,“反正就是這樣。你晚上喜歡去哪里,你好好想一想再行動!千萬別一步踏錯,毀了你一生聲譽?!?/br> 楊清兀自在屋中站半天,聽門摔后,少女腳步聲走遠。他低眉沉思,想兩人之前胡鬧的事情。想她懷孕的可能性……這么一想,又有些后悔自己先前喝了酒。 如果不是喝了酒,他也不至于脾氣控不住,強迫了望月,把他和她兩個人,都搞得很慘。 他現(xiàn)在覺得成不成親倒不著急,讓望月對他上心、不要凡事只想著她自己高興才是重要的。這個過程,必然不是一兩天就能做到的。他做好跟她長久作戰(zhàn)的準備。 望月太過自由,哪怕她喜歡他呢,想要馴服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這個時候,如果她懷孕了,那他就和輸了沒什么兩樣。因以楊清自己的脾氣,如果望月懷孕,他必然投降,她說什么就什么了。楊清短期內(nèi),都不可能讓望月有心考慮兩人的問題了…… 他既希望她懷孕,又不希望她懷孕。 而望月、望月……以她愛玩的性格,楊清也猜不準她是希望有孩子,還是不希望有孩子。 沒有孩子,她就可以繼續(xù)玩了,無限制地玩; 有了孩子,她就能拿孩子拿捏住楊清,讓楊清娶她。 怎么看,望月都是贏家啊。 楊清低著眼,想著這些事。轉而想久了,又有敲門聲在外,他回過神,才想到望月托他求情的事。既然望月主動開口說了,楊清自然會幫她一把。如果她不說,他也會想辦法讓她說…… 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這個樣子,掌門虎視眈眈在上,望月在掌門那里備過案,短期內(nèi),楊清已經(jīng)不可能娶望月了。望月也不可能留在他身邊。 望月想留在云門,倒是被她自己弄的,只有入門弟子這一招了。若是錯過,她還是回魔教吧,那樣見楊清的機會,可能都多一點——像她前世那樣,幾個月來趟云門磨一陣子,看能不能見到楊清一面。 師叔師侄啊…… 楊清哼笑了聲,推門而出。 推門而出,門外有個弟子正端著一盤葡萄過來,“楊師叔!” 楊清點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