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聽頭頂青年溫和問她,“你為什么覺得我不會跟你一輩子?你都說了我的感情純粹,這也無法帶給你安全感嗎?” 望月想,是啊,我想嫁你,能不能嫁你,和感情,還是兩回事。 她說,“你不會跟我一輩子的。你現(xiàn)在心動,是因為我總在撩你。你是一時沖動,一時沒克制住自己,才看上我的。等你冷靜下來,你就會后悔的。” 楊清:“……” 他將懷中姑娘拉開一點,低頭,看著她的眼睛,想看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望月看著他的眼睛,真的很誠懇,“你看你這么好,其實我是配不上你的。我知道。你會一時沖動,被我吸引。但誰會沖動一輩子呢?眼瞎都不會瞎一輩子啊?!?/br> 所以,還是睡一睡的關系,最穩(wěn)定了??上В瑮钋逅阑畈豢细K玫枚伎烊チ税霔l命了,楊清還是不肯睡。 楊清眸光深而暗,子夜一樣幽靜。好一會兒,他才用似笑非笑的語氣答她,“你對自己的認知,當真是……清醒呢?!?/br> 望月小心看他一眼——她都說到這地步了,自我剖析這么深刻了。她的淺薄,楊清應該看得很清楚了吧?就這樣都不生氣? ……不愧是她喜歡的男人。 她好崇拜楊清哦。 楊清手指挑著她垂下的發(fā)絲,神情悠遠地望著幽暗中的叢木林。他很長時間沒說話,似也在回憶些什么。望月盯著他的側臉看,同時也在小心地沖著體內的xue道。希冀楊清就這么忘了外面的險境,專心去想感情問題吧。 楊清卻只想了一會兒,就跟她說話了,“阿月,你要相信,我對你,是很上心的?!?/br> “……?”望月正襟危坐,聽他打算怎么說。 他側過臉來看她,看了她一眼又一眼,眸中神情在短暫地發(fā)生變化。光太暗了,望月看不清楚他眼睛里藏的是什么。 聽他說,“你知道我對另一半的向往,是什么嗎?” 望月記得很清楚啊。 在他化名山秀的時候,他就說過。后來望月為了探究楊清的想法,很努力地想過他作山秀時,到底都跟她說過些什么。他最后日出時跟她說的,印象最是深刻。 望月答,“正直,熱情,善良,誠實,單純,無邪?!?/br> 聽楊清笑一聲,“沒有動情前,要求一堆堆。到最后,偏偏……除了‘熱情’,你也沒有哪個沾邊了?!?/br> 原來還有個“誠實”呢。 現(xiàn)在“誠實”也被楊清刷下去了。 楊清認為她是個滿口謊言的人。 望月:……情人對我的印象這么差,我真是憋屈啊。 楊清伸手,揉一揉她的發(fā)。他低下頭來,與她面面相對,眼睛看著眼睛。他溫柔道,“阿月,你要想一想。你說我為什么會改變了自己對另一半的要求呢?我為什么會看上你呢?你說我愿不愿意跟你好呢?” 望月好想答,因為你突然眼瞎心瞎啊。 但是望著楊清湊近,望著他清朗的眼睛,她又知道不是這樣的。 他撫摸少女的面頰,眸子幽幽,在想什么。然后低下來,在她鼻尖親了下,溫聲商量,“我往前一步,你也往前一步。好不好?” 他明明也沒有做什么,氣氛卻有些曖昧了。望月被他親得呼吸紊亂,眸子濕潤,紅暈一徑到了脖頸。還想讓他再俯下身來,然而他卻站了起來。 他站了起來,站出了樹洞,振振凌亂的衣衫,背影清清泠泠的。再手一揮,上方有樹枝零零落落地灑下來,蓋住了這個樹洞。望月只能通過樹杈間的縫隙,看到楊清的身影了。 這個天然洞xue,被他藏起來了。 月光下,看青年回身看她一眼,低低說道,“我去處理密云林的事了。迷藥和我點的xue,大概有一晚上的時間,明天早上,你就能自由了。如果我還活著,你就答我;如果我死了,就像你說的,為我報仇就好了。其他的也不用多想?!?/br> 望月頓驚,“……!”我強攔了他這么久,也沒有拖延住他的時間?! 她一下子急了,“楊清,你不要胡來!我已經(jīng)寫信給了附近的白道門派。得知魔教和流月宗的這個大陰謀,白道很快會來人的。到時候里應外合,我們就能出去了。你不要逞強!” “我沒有逞強,”楊清溫溫柔柔地說道,“我在進密云林前,也早已給幾大門派去過信。我的路子,總比你隨便發(fā)出去的廣吧?我算了算時間,明天大概就能來。然而我清楚,金堂主他們又怎么會沒有想到這個?今晚是最后期限,必然會發(fā)生些什么?!?/br> 他嘆口氣,“你真是來錯了時間?!?/br> 早一點,或者晚一點,都比今天要好啊。 “魔教那邊肯定早有準備,我不能讓他們準備得太好。我主動出擊,個個擊敗,幾率總是大一些。我想把金堂主這些人,全都留在這里,”他說著,笑了一笑,“對你也好,對我也好。” 對她好,是因為幫她解決魔教內亂的一大腫瘤。 對他好,是因為對方本就是魔教人,他的顧慮會少很多。 “如果明天能碰到白道門派的援救,阿月,你就跟他們合作,離開這里吧,”楊清說,“如果我還活著,我會去找你的。” 說罷他就要走。 望月叫道,“停!你給我停下來!楊清你太過分,你一次次這么逼我……你故意的對么?” 他“嗯”一聲,語調悠緩,“是啊。尋常感情刺激不到你,我只能是一次次找這種機會了?!蓖谎?,忽然笑了起來,春水初升一般溫情又動人,“我終究是自私的。想你記得我,而不只是看在我的臉的份上?!?/br> “……那我們慢慢說啊。我其實已經(jīng)喜歡你了啊,你給我些時間啊……你停下來!別走!” 他沒有聽她在后面的喊聲,徑自走得挺拔如松,背影秀頎??墒沁@個時候,望月哪里有心情欣賞他的好看背影? 她急得眼睛都紅了,在后面一通亂喊: “楊清,你要是這么走了,我們就完蛋!一點可能性都沒了!” “我還沒有弄明白你那奇怪的感情觀??!你留給我含糊的話讓我自己想,你留下來說清楚??!” “楊清,你繼續(xù)走的話,我就這么大喊了?。“涯Ы痰娜硕家^來殺我,我還不能動。到時候就是你害死我的,你……” 各種胡言亂語,楊清也沒有為她稍微停一步,眼見他都快走出她的視線了,望月心中焦急,無法訴說。他也是個性子堅定的人,做了什么決定,那就是什么決定,不為旁人而改變。 這種太堅定的人,太討厭了…… 望月深深呼一口氣,被他氣到極點,爆了粗口,“楊清你他媽給老娘回來!” 青年的背影僵了一僵。 楊清:“……” 回過頭來,頗為吃驚地看著樹洞中坐著的雙目赤紅的少女。她眼中的火焰,幾要焚燒了他。如果她能動,肯定恨不得掐死他。 青年慢慢微笑,眷戀地看她明媚的面容,心想:我多能耐啊,能讓望月爆了粗口,能讓她說臟話。 對待感情,我是很自私的。我就是想她喜歡我,更喜歡我,最喜歡我。愛上我,一直愛上我。 不要只是現(xiàn)在。 過去,現(xiàn)在,未來。我都要她。 我要她,我要她也要我。 如果我死了,她會一直記得我;如果我活著,她會對我的情感更深一步。 怎么看,我都是賺了的啊。 所以呢,哪怕被望月用粗話罵,也是能接受的。 望月坐在樹洞中,身子不能動彈,就看那青年聽了她的粗話,回頭看她,居然還笑了一笑。 望月:……楊清被我氣得神志不清了?居然還能笑起來? 笑起來真好看……然后她眼睜睜看著他身子向上一縱,就縱出了她的視線。 望月呆呆地坐在黑暗中,看著,聽著。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見,楊清是真的走了。 他去引金堂主那些人,或者說,去和他們拼死了。而我,我被他留在這里,護在這里,什么也做不了。 想起來,她又開始后悔。是不是我不來,他今晚不一定動手呢?夜長夢多,他怕的其實是我跟他一樣陷入困境?可是我過來,又不是為了讓他去自投羅網(wǎng)……我圖什么呢? 望月茫茫然地坐著,感受著周圍的黑暗,看著照進來的一縷月光。 心口有些空,又有些寥落,還有些疼。 她是很難得的豁達之人,少有思慮,照著本心走。本心也好,思慮也好,從來沒告訴過她,當情郎為護她、主動引火燒身時,她該怎么辦呢? 她坐在這里,天大地廣,想楊清是那么跟她不一樣的人,想我真是擔心他。 可是擔心又沒有用。 望月心里為他難過又擔憂,難受得她好想哭泣。 眸中的濕潤凝成線,在少女垂著頭時,滴落下去。她在黑暗中流淚,想這是她第二次為楊清哭。 然則她兩生,統(tǒng)共都沒哭過幾次。 腦中紛亂,一時想著他如何與外面的人糾纏,一時又想他對自己感情的剖析,他讓我想一想,我要想什么呢? “阿月,你要想一想。你說我為什么會改變了自己對另一半的要求呢?我為什么會看上你呢?你說我愿不愿意跟你好呢?” “我往前一步,你也往前一步。好不好?” 望月被迫在樹洞中躲著,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周圍的氣氛開始緊張奇怪了。有火把的影子在她或遠或近處飄過去,圣教弟子的急促討論聲也從耳邊掠過。她張嘴想出聲,但想到楊清對自己的安排,又怕自己武功不濟誤了他,不敢當真出聲。 眼睜睜看著整個密云林開始亂了,望月卻躲在樹洞里,什么也做不成。 度時如年,一時一刻,都讓她數(shù)著時間,心急如焚。 繼續(xù)這么擔憂著,繼續(xù)這么心亂著。因為看不到,就只能想象。然而想象會加倍痛苦,無控制的想象力讓人更害怕。望月多少年沒有體會過這種心情了——她小時候被關在黑屋里的最開始,最害怕;后來再沒有怕過了。 這一晚,竟又開始害怕了。 少女垂下了眼,咬住蒼白的唇,讓自己冷靜下去:沒什么好怕的其實。他一定會好好回來的。 他武功那么好…… 可是金堂主的陷阱,本來不就是為武功好的原映星準備的嗎? 想到這里,又開始絕望了。 一晚上反反復復,任何驚動都讓人心惶恐。 時間這么一點點往前捱,挨得近乎麻木。滿腦子都是楊清。 一會兒是他滿身鮮血的樣子,一會兒是他清風朗月的身形……望月要被楊清弄瘋了。 密云林的情況真的變得很緊張,不知道楊清到底做了什么。但是等快天亮的時候,遠遠的,望月似乎看到了白道人的身影。白道人的行跡和魔門這邊不一樣,還是很容易分清楚的。 看到有這么個影子遠遠過去,望月微微松口氣:所以楊清估計的不錯,白道門派真的在今早來人了? 突然有點愛上白道了。 可是望月仍然不能動。 她苦苦熬著,不知道那邊戰(zhàn)局如何。只知道自己這邊更加靜,很長一段時間過去,都沒有看到人影、聽到人聲了。這邊好靜謐,靜謐得她心里發(fā)慌。 等到太陽的第一縷金光升了起來,望月終于沖破了體內被點的xue道,比楊清預計的時間早了半個時辰。他的武功比她好,這就使得楊清沖破望月點的xue道會很容易,而望月要沖破他點的xue道,就特別難。她掙扎了一晚上,被迷藥也放了一晚上,到現(xiàn)在才沖破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