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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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那“張大哥”就扛不住美人淚,咳嗽了一聲,貪婪地看一眼美麗的少女,轉(zhuǎn)頭對自家婆娘粗聲粗氣吼,“亂說什么?阿月meimei自小長在咱們村里,做壞事的是她那個呆在魔教的舅舅!阿月meimei無父無母、孤苦伶仃,你怎忍心如此欺辱她?” 阿月meimei…… 婦人被丈夫親昵的稱呼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嘴角輕微顫抖,尤其是她怒視那少女時,竟見在村人沒留意的時候,方才還淚光盈睫的少女眨眨眸子,對她露出一個看好戲般的笑容。婦人更是氣得胸口一陣憋悶——這狐媚子不是好人??!勾得丈夫神魂顛倒,還對她挑釁!偏偏丈夫不信她! 罵罵咧咧、雞飛狗跳,再加上少女的時不時煽風(fēng)點(diǎn)火,村口上演了一出夫妻反目的好戲。在眾人勸說下,張氏夫妻二人橫眉挑眼地回了家,其他人也搖頭離去。 “楊望月那小蹄子,真是不簡單。這樣惡毒,什么都沒做,只不過掉兩滴眼淚,就讓張家鬧翻天了。” “你們是不是想多了?就楊望月那軟弱性子,她能有什么心機(jī)?” “哼,你們男人,只會看表面!” ……等人走差不多了,少女摸摸噙笑的嘴角,也慢悠悠地轉(zhuǎn)身,往自家走去。旁邊人的各種閑話和異常眼光,她渾然不放在心上。 做慣了魔教圣女,一個村子的齟齬,又哪里值得她上心? 想到曾經(jīng)的身份,少女長長嘆口氣,頗有些幽怨又無辜。 魔教圣女望月,逝時年二十五。性格狠毒陰鷙,江湖上人人喊打,名聲比魔教教主還差; 村女楊望月,現(xiàn)今十五出頭。性格軟弱膽小,自幼父母雙亡,由遠(yuǎn)在魔教任職的舅舅撫養(yǎng)長大。 本應(yīng)完全無干聯(lián)的兩個人,前者身死后,卻成為了后者。 身死后,望月莫名其妙穿到了這個小姑娘身上。醒來檢查一番,發(fā)現(xiàn)是因?yàn)橛腥讼霃?qiáng)娶,小姑娘太害怕而跳河求死。機(jī)緣巧合,楊望月死了,魔女望月卻活了過來。 為強(qiáng)娶良家婦女這種針眼大的小事求死,實(shí)在讓心地不純良的妖女無語。 對著鏡子審視一二,思忖這楊望月,身形嬌小,容貌明艷,竟與自己原身有六分相似。望月沒什么不滿意的,便丟開不管了。 幾日來,望月在村中閑晃,聽四面八方都在討論魔女望月的死,感嘆原來她這樣有名:一朝身死,連這種偏遠(yuǎn)小村都八卦得起勁。她自覺正道人虛偽,姚芙更是可惡。做過的事也罷了,沒做過的事,也全安到了她頭上,大約欺負(fù)她尸骨已寒、死無對證吧。 無所謂,她并不在意這些身外名,也懶得跟人對證。 離家門越來越近,望月也陷入沉思—— 難道前塵滅盡,她要在這個村子里,頂著楊望月的名,做一輩子村姑? 不!雖然重生成了楊望月,但身為曾經(jīng)的圣女,她心向黑暗,一心想要再回圣教,重?cái)嚱L(fēng)云。 但是……望月伸出雙手,指如青筍,根根削長,顏色玉白,柔若無骨。這樣一雙美人手,自然漂亮,可惜太嬌弱,沒有一點(diǎn)習(xí)武之氣。 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偏偏生得貌美如花、嬌怯可憐,怎么重回圣教? 而且楊望月已經(jīng)十五歲了……身為一個“老女人”,她還有習(xí)到精妙武功的可能嗎?沒有精妙武功,如何走出生養(yǎng)她的這座“大山”? 正是低頭沉思之際,一個人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撞來,大力抓住少女手腕。來的是個村婦,膚色黝黑,力氣很大,抓得望月手腕通紅。村婦毫不在意,只一個勁扯著人走,“哎喲,阿月姑奶奶,你可算回來了!陳老爺派人來了一盞茶功夫,連聘禮都擺了一院子!快,聽嬸子的話,可別讓人等急了!” 來了!又來了! 兩天一趟地逼婚,對方還是個快要入土的老頭子,望月真是……對他充滿惡意滿滿的興致! 望月擰眉,細(xì)聲細(xì)語,“嬸子,我、我不想嫁。我舅舅都不在……” “阿月,你傻了不成?現(xiàn)在魔教人人喊打,你還敢提你那個舅舅?說不定他……”見少女臉色發(fā)白,婦人滿意地收了話,又勸,“阿月啊,陳老爺對你是真心的。這次,不光派下人送聘禮,他都親自來了呢!” “陳老爺親自來了?”望月詫異問,目光瑩瑩,微微閃爍。 太好了。借此機(jī)會解決了那陳老頭子,楊望月的那點(diǎn)兒仇,就報(bào)完了! ☆、第2章 被帥跪 陳老爺是鎮(zhèn)上一戶富商,年近六十,府上有嬌妻美妾,日日笙歌。他向楊望月送聘禮,是想要這小姑娘做自己的第十三房小妾??蓱z楊望月的舅舅為謀生計(jì),常年不在家,這些日子更因?yàn)槟Ы痰氖轿⒍桓一剜l(xiāng)。村西偏僻的破落小房屋,如今只有楊望月一人居住。當(dāng)陳老爺逼婚,竟沒有一位長輩能為她出面。 而同村的人,即使有同情她的,一者被自家女眷拴住,二者不敢得罪陳老爺。楊望月被逼婚整整一個月,都跳河自盡了一次,也無人出聲。 望月重生到這個小姑娘身上,實(shí)是太詫異——擁有如此美貌,到底是多軟弱,才活成這么憋屈的模樣?換做她,就算失了武功,憑這張臉,也能勾得男人們出面,為她擺平這件事…… 和她相比,這個楊望月吧,太沒用。如今陳老爺來家中逼婚,那個大嬸一邊拖著身子瘦弱的少女回去,一邊磨著牙跟望月咬耳朵,“別耍花招,陳老爺已經(jīng)給夠了你面子。” 望月眸子一轉(zhuǎn),仰臉微哂,“嬸子,你這樣逼迫我,不怕我嫁給陳老爺后,給你使絆子嗎?” 婦人一僵,吃驚地看去,萬沒想到木頭似的小美人,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不過,也并非無道理。 她一時踟躕,聽望月一嘆,“算了,我命該如此,也不掙扎了。至少嫁給陳老爺,日子能好過些。你們也不能天天欺負(fù)我了……” “阿月,你這話就沒良心了?!眿D人臉更僵了,拽著望月的手,不再往前走,“嬸子這是為了你好,哪里是欺負(fù)你?你也知道陳老爺家中有錢,給他做了小妾……” “嬸子你緊張什么?我自然知道你為我好了,”望月噗嗤一笑,“等我日后有好前程,不會忘了嬸子你的?!?/br> 婦人干笑一聲,望著少女明眸善睞,一時不知她是太傻,還是太靈。分不清望月的意圖,甚至覺得自己此番是不是有些過。婦人遲疑間,望月盈盈一笑,不逗她了。從村婦粗實(shí)的大手中掙脫,望月裙裾揚(yáng)起,娉娉裊裊地躍過籬笆,進(jìn)了小院。 不遠(yuǎn)不近的,婦人聽到院中姑娘清靈悅耳、嬌俏憐人的聲音,“陳老爺?您怎么親自來了?望月并非不愿意,只是望月年紀(jì)小,又沒有長輩在身邊,望月一個女兒家,總是有些羞怯。望月在此為您賠罪,您別怪望月以前不懂事……” 這樣熨帖的話,從妙齡少女口中說出,當(dāng)即哄得院子里本已不耐煩的陳老爺眉開眼笑。楊望月是難得的美人,楚楚可憐地躲在角落里落淚能勾起男人暴虐的欲望,言笑自如地與人周旋時,眉角眼梢絲絲縷縷的風(fēng)情,也讓人心生憐意。 只是在陳老爺看不見的地方,望月露出嫌棄的表情來。她望月就算虎落平原,也斷不會委身這樣的男人。曾經(jīng)她的未婚夫高高在上,而今……望月眸子微冷,旋即掩住眼底之厭。 望月三言兩語,便把陳老爺哄了下來。讓這一干送聘禮的人留在房舍用晚膳,并言親自下廚。拽望月回來的嬸子覺得這個姑娘變得有些奇怪,恐怕有陰謀,但她剛想提醒陳老爺,又思及望月之前問她的“怕不怕”,話又重新咽了回去。 如果望月真的做了陳老爺?shù)氖啃℃?,在陳老爺耳邊挑撥一二,婦人自覺自己承擔(dān)不起這個后果。 因此當(dāng)晚,即使望月再三留膳,婦人還是魂不守舍地離開了。 而望月站在小廚房,望著一堆柴火和煮水的大鍋,拄著下巴想:這個老頭子這么煩,如何才好永絕后患呢? …… 淺淺狗吠,一排排青灰色的屋宇,在夜霧漸起中,被襯得顏色幽深。這里是魚水之鄉(xiāng),行在村中,能聞到夜間水稻香、芰荷香,伴隨著清涼水汽。月華晶瑩,風(fēng)靜靜地吹著,照拂在一行人身上。 為首的年輕公子,墨簪束發(fā),白緞束袖錦衣,板帶束腰,領(lǐng)口和袖口有形狀復(fù)雜的流云紋。他身形頎長,容顏秀麗。與月光同行,悠然中,白衣青年翰逸神飛,若云中白鶴。 他身后相隨的同伴們,幾男幾女,與他著相同款式的白衣,只在襟口細(xì)微處的流云紋隱有區(qū)別。 這一眾出色的青年男女,走在村中,璀璨仿若明珠,讓村長每瞧一眼,謹(jǐn)慎就多一分。 眼下村長正弓著背,陪為首的年輕公子說話,“……楊公子,雖然你已經(jīng)多年不回來了,可咱們村子還給你留著房屋。咱們可從沒忘了你啊。就是這房子吧,咳咳,多年沒有人打理,有些、有些……” 容顏出眾的年輕公開口,瑯瑯然,語速輕慢,內(nèi)容卻簡潔清晰,“村長有心。在下只是順路回來看看,并非是苛責(zé)您什么。原想說老房子經(jīng)年無人居住,賣掉也好,不用特意修葺……” 他聲音清冽如泉,語調(diào)低雅,說話時,兩頰各有一泓酒窩。這樣寬和淡然的態(tài)度,讓村長松了口氣,感慨如此風(fēng)韻,不愧是名門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