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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賭棍天子在線閱讀 - 第13節(jié)

第13節(jié)

    陳喬之見他就煩,恨不得這場大仗之后,既能獲勝,又能讓這個混混兒死掉。他的手指不斷敲擊著案上的文牘,不耐煩地說:“一百人,不能再多了。人太多,會把江陵城里的主力引了來崢嶸洲這里,我的所有人馬加起來都不夠他踩的。你放心,你誘出北門的守軍,到時候我自然會來救場,不會讓你們有危險。只要能獲得小勝,士氣自然就長了,等荊州督那里的援兵一到,就從城墻缺口攻打進去,這場戰(zhàn)爭,就打完了?!?/br>
    最后一句話,誘惑力最大。楊寄眼角余光看見周圍的人都是眸子閃光,也知道自己再說無益,反而會招惹眾怒。他只好說:“但愿明府派去的人馬及時,能得都督的主力,那就有望了?!?/br>
    他退回自己的營帳,恰見沈山在磨刀。他們郎舅倆用的都是刀,因為在家殺豬,習(xí)慣了這種手感。楊寄不言聲蹲過去,拿起一塊磨刀石,“吭哧吭哧”也磨了起來。彼此都默默地做事,沈山終于第一個打破了沉默,放慢了手上的速度,低聲說:“阿末,我預(yù)感不好?!?/br>
    楊寄一如既往地笑道:“我比你更不好,我看陳喬之這個鳥貨,大概是恨我恨得牙癢癢,想弄死我了?!?/br>
    沈山沉默了片刻,最后苦笑:“沒想到,咱們倆會死在一塊兒?!?/br>
    楊寄也笑道:“死就死吧。你有了兒子,我也有了孩子,都算對得起家里的香火了。明兒咱們多殺幾個,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沈山見他豁達,自己的愁緒也淡了些,亦笑道:“阿末,殺豬的時候,從豬圈里抓豬,你喜歡抓什么樣的?”

    楊寄瞥眼看看他,笑道:“怎么,這會子又想著家里日子了?還是叫我明兒殺人就要像殺豬?——要說殺么,我頂喜歡那些蜷縮在圈里頭的,一看就嚇破了膽子,再不殺,會瘦的。倒是那些小公豬,見人就想拱,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瞧著怕它撞我個屁股蹲兒。”

    他們倆說了會兒閑話,各自又磨起刀來。

    第二日大早,王謐首先鉆進楊寄的營帳,楊寄已經(jīng)打理好自己了,邊緊著盔甲的系帶,邊哼哼著小曲兒。王謐聽他嘟嘟囔囔唱的是:“碧玉破瓜時,郎為情顛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钡共挥稍诰o張情緒中粲然,拍拍他肩膀說:“怎么,想老婆了?剛問了你帳篷里的人,說你昨晚睡得好香,打呼嚕打得震天響?!?/br>
    楊寄撇撇嘴:“我睡得好的時候不打呼嚕。今日沒有下雨?”

    王謐又向帳外張了張,說:“我來時倒是沒下,不過,天氣陰沉沉的,只怕今日不能放晴了——你別怕,你這里下雨,江陵城也下,滾一身泥,說不定更好遮蓋形跡呢?!?/br>
    楊寄自己探頭出去看看天,縮回腦袋,對王謐說:“給我一百人,叫我去送死,我可以忍。不過,今日這樣的好機會,他若是不派援軍來接應(yīng),輸了全是他的責(zé)任!”

    王謐肅容道:“陳刺史若是真想贏得此戰(zhàn),就當(dāng)適時來接應(yīng),還當(dāng)飛馳請荊州督的援助。他如果玩忽戰(zhàn)機,我一定狠狠參他!”

    楊寄露出潔白的牙齒,報復(fù)似的用力拍拍王謐的肩膀:“賭場上的交情就是不一樣!王兄,我就靠你了!”又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這是我寫給娘子的家信——也算是遺書吧。有機會你幫我?guī)Ыo她?!?/br>
    王謐看了看那信封,字寫得不算工整好看,但是筆畫手腳張揚,穿插疏闊流暢,倒也別致。如今仗打得這樣,驛路上送軍報的都不能保證,送家書簡直就是笑話。但他受此囑托,心里很是感動,因而用力點了點頭。

    外面來催了,楊寄扛著刀出去,一百個前鋒軍都是苦巴巴的臉,有幾個年紀(jì)十五六的,好像都快哭了。楊寄斥道:“什么臉色!咱今天是立功去的,就是死了,也叫馬革里尸,也是有功的。男人么,肚子餓死也是死,地里活累死也是死,大病害死也是死,跳河自盡也是死,cao小娘cao得精盡人亡也是死,但是哪個有今日死得光彩?”

    有人撐不住把正在漱口的水噴了出來,接下來,下面的笑浪一浪高過一浪,還有起哄叫好的。楊寄似乎很享受這種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時刻,昂昂然比陳喬之更有威儀,大手一揮說:“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今兒都要賺!誰虧了本我做鬼去找他要賬!”

    突然,陰沉沉的天空猛一道閃,隨即“咔嚓”一聲,一道紫光閃電劈在離得好近的一棵樹冠上,竟生生地把合抱粗的大樹劈成了兩半。剛剛還笑呵呵的士兵們不由捂上了耳朵,有人嘟囔著:“天公都在示警啊?”

    楊寄抬頭看看紫灰色的濃云,豆大的雨珠已經(jīng)一顆趕一顆地掉落下來,冰涼的,打得人臉生疼。他猛地把刀往地上一插,仿佛插在敵人的心臟上,面露猙獰:“好樣的!老天爺在給咱擂鼓呢!人都說我楊寄是白虎星投胎,出生時遍天紅光,大星隕落,天罡地煞之氣一點不少。你們跟著我,至少也是頭狼吧?打江陵王他奶奶的一群小綿羊!……”

    剛剛的驚懼后,又是一陣笑聲迭起。陳喬之過來巡視,躲在撐起的雨傘下皺著眉道:“好粗魯?shù)娜?!?/br>
    王謐忙說:“此刻,倒是他這樣的能鼓動人。一鼓作氣勢如虎,指不定我們就贏了呢!”

    “但愿?!标悊讨粡埬樌淅涞?,最后說:“點兵出發(fā)吧?!?/br>
    王謐送這群自知前無生路的勇士踏上征程,遠(yuǎn)遠(yuǎn)看見江陵城了,他輕聲對楊寄說:“你說的話,我記在心上。賭場上的朋友,也是真朋友。不過,那個詞叫‘馬革裹尸’,我盼著你不要被馬鞍子裹著尸身,而是能活蹦亂跳地回來。”

    前往崢嶸洲的一百號人在冬日的暴雨里前行,不需匍匐自然會滾得一身泥漿。王謐目送著他們遠(yuǎn)去,漸漸看不清了,遠(yuǎn)處荒草叢中,影影憧憧會動的泥影子,踏上了他們的不歸路。王謐突然覺得有些鼻酸。

    他打馬回到巴陵城,向刺史陳喬之匯報情況。陳喬之慢吞吞喝了口釅釅的茶湯,才放下手中的茶杯對左右說:“可派人盯著,防他們逃跑?”得到“是”的答復(fù),他扯起唇角露出笑,松弛垂掛的兩腮皮rou仿佛也有了些活色,自語道:“這次再敢逃跑而壞我士氣,就把這一百人的腦袋掛在巴陵的城墻上!”

    王謐忍了一會兒問道:“那么我們這里何時派人接應(yīng)?派多少人呢?”

    陳喬之慢條斯理道:“急什么!這幫兵油子,不知會怎么拖延呢。我這里派人過去,不要反而變作前隊了。等他們把北城門的人馬引出來,我的探馬自然會回報過來,我們再從側(cè)翼攻擊,狠狠揍江陵城的屁股?!?/br>
    王謐道:“明府英明。但是,如果要側(cè)翼包抄,時機是不能有誤的,探馬一來一去少不得半個時辰……”

    “我懂的!”陳喬之開始不耐煩了。當(dāng)他聽到王謐還在喋喋不休地勸他火速派人前往荊州督那里借兵援助的時候,終于火了,瞪眼道:“陶都督要是肯一門心思幫我,而不是拆我的臺,我這里老早就拿下江陵了!你小小八品參事,跟我妄談軍戎?我為陛下守土?xí)r,你還沒出生吧?滾!”

    王謐咬了咬牙,不則一聲地屈膝點地,以示告退。

    外頭的風(fēng)雨急驟像夏季雷雨時一般,一陣一陣鋪天蓋地,風(fēng)如刀,雨如針,王謐雖站在檐下,還是覺得臉上的皮膚又冷,又疼,漸漸麻木得如同被無數(shù)小蟻嚙咬一般。但他卻沒有再退一些避雨,而是定定地直視著遠(yuǎn)處,那里有不少常青的喬木,枝椏被吹得斜過去,仿佛就要撲倒地上,蒼綠的葉片不勝風(fēng)雨,蔫蔫地掛在樹梢,地面自然也是落了一派殘敗老翠,碾進泥里,漸漸隱在雨柱中看不清了。

    旁邊有人說:“好大的風(fēng)雨!多少年沒見過冬日有這樣的風(fēng)雨了!”

    王謐突地心一抽,眼眶酸了酸。或有細(xì)心的人看見他攥緊了拳頭,咬牙咬到下頜緊繃,但大部分人只顧著看雨,哪里看得到這個微末的小參事!只等他突然連斗笠蓑衣都不用,徑直沖到雨地里,才有人“咦”了一聲,看稀罕似的看著這個傻子在鋪天蓋地的狂風(fēng)驟雨中飛奔到門前的拴馬樁上解開一匹,顧不得馬鞍上的濕滑,騎上飛馳而去。

    荊州都督陶孝泉,駐扎在咸寧,離江陵巴陵都不遠(yuǎn)。王謐在城門下滾鞍下馬,投遞了自己的腰牌和信符,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大聲道:“軍機如火,請速速稟報陶都督!”

    他很快被延請進臨時改建的都督府中。陶孝泉凝望著這個一身狼狽的小小參事,和顏悅色道:“這么急!都來不及穿上蓑衣?江陵有難么?是——陳刺史叫你過來的?”

    王謐顧不得身上還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雙膝跪倒在陶孝泉面前,急迫得都帶了哭腔:“都督!巴陵軍前鋒偷襲江陵北門,成功失敗在此一舉。只是巴陵人少,怕援助力量不夠,所以下官飛馳至此,請都督派兵援助!”

    “北門?”陶孝泉皺起眉頭,“誰出的主意?”

    王謐只有片刻的時間可以猶豫,所以只頓了瞬間,就接下話茬,“刺史派人打探,定下此計。然后……發(fā)現(xiàn)兵力不足,急急求援?!?/br>
    “荒唐!”陶孝泉道,“兵力不夠,就這么著急拿主意了?我這里趕著救火,難道就沒有損傷?”

    這副不以為意的樣子,王謐心寒,道:“北門確實空虛,城墻也破敗未及整修,崢嶸洲恰是其薄弱之處。但是,都督如果不前往支援,巴陵男兒功虧一簣,豈不可惜?”他咬了咬牙,為了逼出救兵,只能挑撥離間:“都督明鑒。其實……其實下臣是秣陵人,并非巴陵臣民,也看不慣陳刺史有功則爭,有過則諉的做派。陳刺史怕事膽小,沒有萬全的把握不肯出動。都督如果出兵,縱是勞傷,亦是有限,大局在此,偌大的一個現(xiàn)成功勞,難道拱手送給姓陳的?下臣為陛下、為都督不值?!?/br>
    他這個挑撥恰到好處!荊州督與巴陵刺史面和心不和,尤其在這次戰(zhàn)事中,兩個人暗地扯皮搶功已經(jīng)鬧得很不愉快。陶孝泉凝神靜思了一會兒,瞥眼問王謐:“那么,江陵事竟,有幾分把握?”

    王謐便知有戲,他也是愛賭博的人,天生膽子大不怕惡果,肅然道:“今日氣象獨特,早晨雷鳴于西北——是江陵所在之處,正是天要亡江陵王的預(yù)兆?!?/br>
    陶孝泉瞇著眼睛,突然厲聲對外頭親軍道:“點兵!”

    ☆、第28章 天煞

    風(fēng)雨如晦,冬日的白晝,在一片暴雨洗劫之下,蒼穹黯淡。地上泥水混雜一體,走一步,腳上草鞋會拖起好大的一團泥巴,步伐也顯得越來越沉重。

    楊寄一行人,自覺悄無聲息,匍匐在崢嶸洲的水岸邊,淺灘里枯槁的蘆葦,倒伏著濕噠噠的蘆花,風(fēng)吹葦葉發(fā)出干澀的聲響。他們望著江陵北城門,那是兩扇死沉死沉的大木門,上面釘著銅釘,烏黑的漆剝落了一大半,奇怪的是,門大大地洞開著。沈山是名義上的指揮官,茫然地左右看看,然后說:“大約他們重點防守的是東西南三側(cè),留著著荒僻的北門進出運送東西。我們橫豎是要奪城的,一鼓作氣上罷,這種門關(guān)起來慢,就要趕緊沖?!?/br>
    楊寄一把拉住他:“等等!”

    沈山咽著口里的苦水,苦笑道:“等什么呢?咱們這里越快動作,越晚被敵人發(fā)現(xiàn)不是?刺史叫我們‘奇襲’,這樣不就是奇襲了嗎?”

    楊寄讀書少,不知怎么勸他才好,只是本能地覺得不是這樣,糾結(jié)的當(dāng)口,倒也有幾個熱血的男子開口道:“我們區(qū)區(qū)一百人,本來就是不指望活下去的。沈參軍說得對,這會兒沖,還有希望奇襲。再過一會兒,我都要被凍僵了,還不知拿不拿得動刀槍了呢!”

    沈山沉沉地看看楊寄,低聲道:“妹夫,這樣的事我不好強你,只是我是領(lǐng)兵的,若是因為疲軟懦弱輸了這一仗,不僅要殺頭,而且死得窩囊。你在后頭再看一看,也算給我壓陣,萬一有個什么,也好來救我。”他向周圍說:“不怕死的,跟我先沖,到城門樓下面,趁他們來不及關(guān)閉,先好好殺幾個。后面的人上來接應(yīng),這門里應(yīng)該沒有多少守軍的?!?/br>
    他帶著三十個人,踏過崢嶸洲前的淺水灘,拿著盾牌和刀槍沖進仍在落個不停的雨中。一路異常通暢,眼看他們離大開的城門只有一箭的距離了。楊寄他們在枯槁的蘆葦叢后掩身,也不由歡欣鼓舞,等著他們一殺掉城門口的十來個士兵,就沖上去接應(yīng)。如果巴陵的援軍能夠盡快趕到的話,這個突破就可以定下全局的勝利了!

    楊寄回頭想看看巴陵的援兵有沒有趕到,說時遲,那時快,他在狂風(fēng)暴雨的噪音中,突然聽見一聲弦響,隨后是第二聲、第三聲……他驚恐回轉(zhuǎn),眼前是城墻垛口驀然出現(xiàn)的幾十個弓箭手,急遽地放著箭。

    城下一箭之地——正是射程以內(nèi)。

    楊寄看見沈山的脖頸上赫然插著一枝羽箭,鮮血噴出兩尺多高,在灰色的天幕作為背景的畫面上,艷麗得異??刹?。

    其他人大同小異的死狀他已經(jīng)看不見了,他瞪著眼,遏制著牙關(guān)的戰(zhàn)栗格擊,死死地盯著沈山。沈山的手無望地握著箭桿,染紅了的白色箭羽錚然顫動,鮮血還在一股一股地冒出來,他的口里也都是血,張著嘴在說什么。楊寄耳邊“嗡嗡”,連雨聲都幻化得只余輕微的“沙沙”聲,他睜眼瞎一般,好久才認(rèn)出,他的嘴唇張大,說的是“跑——”

    沈山轟然倒下,和那三十名勇士一起,倒在江陵城北門城墻之下,倒在江陵埋伏的安靜的陷阱之下,也倒在了自己的無知無畏之下。

    洞開的城門果然方便。江陵的軍士,都穿著棕褐色的蓑衣,持著刀,一步一步,不緊不慢地向崢嶸洲逼近。楊寄在牙齒的格擊聲中慢慢恢復(fù)了聽力,也恢復(fù)了理智。他眼角的余光瞥見自己身邊那位雙股戰(zhàn)戰(zhàn),似乎想逃跑還沒挪得動腿。他心里聚集著憤怒、憎恨、害怕,卻也留存著他賭棍的敏銳、勇猛,以及等待時機的耐性。

    “逃得掉么?”他諷身邊那位,聲音很高,余下的近七十人都能清清楚楚地聽見,大家怔怔地望著他。而他滿眼淚花,咬著牙,唇邊勾起的笑容猙獰如餓虎:“反正要死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他的沉著氣度,霎時間讓剩余的人都生出希望來,這微末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都不為活著,只為了“賺幾個不虧”?!皼_么?”有人問。

    “一箭下來你賺個屁!”楊寄惡狠狠罵道,“有盾牌的蹲前面,拿盾牌護住頭臉胸口。拿長_槍長矛的蹲兩面盾牌中間,從縫隙里瞥到人近前了,就往外用力戳。有會射箭的么?”他四下里看看,還好,有十五六個弓箭手:“你們分為兩組,搭好弓箭,一組射完一箭,另一組補上,射完的立刻蹲下裝箭。能殺幾個殺幾個,壓制住來人的氣勢?!?/br>
    大家沒頭蒼蠅一般,只等有人給他們當(dāng)頭領(lǐng),立刻乖乖聽話。楊寄像只伏擊獵物的老虎,銳利的眸子掃視了一下崢嶸洲的地形,又道:“背朝洲,面朝水,排個半月形,盡量護住里頭的弓箭手和槍矛手。所有人別他娘的給我手軟。前面這幫人——”他語帶悲音,想著自己的大舅兄,想著這個人的憨厚、樸實,想著他是阿圓的兄長,他狠狠地憋回了眼眶中的潮意,咬著舌尖,疼痛和血腥味使他清醒且有仇恨的快意。

    “這幫人,是我秣陵人的仇敵!”他大聲喊著。江陵逼過來的軍伍瞬間有些停滯和sao動。隨后,楊寄看見隊伍的最后,是幾個執(zhí)著鞭子的軍官,大聲呵斥著這黑壓壓的一大群往前行進。

    楊寄不由獰笑道:“一樣的泥腳桿子,被逼著上陣的。兄弟們別怕!”

    他耐著性子等,見距離差不多了,才揮手道:“放箭!”

    “颼颼——”破風(fēng)聲尖銳,擦著大雨中的空氣穿梭出去。七八枝箭準(zhǔn)頭不佳,威力也不大,竟然無一中的。楊寄毫不氣餒,瞥了第二組弓箭手一眼,于是,又是七八枝箭飛了出去。有一枝踩了狗屎運,斜斜地插在一個打頭士兵的肩膀上,那士兵慘叫一聲,站立不住,后面人有幾個踩到他身上,前推后擠,頓時一場混亂。

    “再放!”楊寄大聲喝道。

    弓箭手似乎有了信心,手不顫抖了,這次放的箭力度尤大,一舉射中了四五個。楊寄看著眼前的鮮血,泉水似的噴涌不息,他心中突突涌動的,亦是如這血泉一般的快感,男人本能的欺弱、追逐、獵殺、嗜血天性,第一次被勾了起來。江陵軍一片混亂,前面的人哭爹喊娘,后面的又被驅(qū)趕著往前,踩死的倒比射死的多。

    然而,他們終究敵眾懸殊。

    當(dāng)混亂的江陵軍伍終于推進到面前時,rou搏已經(jīng)難以避免。長_槍長矛先行刺出,略占優(yōu)勢,但是壓倒性的人洶涌而上,楊寄聽著盾牌上刀砍的一聲聲鈍響,突然紅了眼睛一樣從盾牌的護衛(wèi)中挺身站起,手中大刀跟殺豬似的對準(zhǔn)面前一人的咽喉一揮,那人連吱一聲都來不及,栽在淺水里。他身后一個,大約也不是真正的軍伍出身,嚇得“哇哇”亂叫,楊寄看看他陌生的臉龐,卻也來不及產(chǎn)生絲毫同情甚至是同病相憐,只覺得他也就是被捆縛待宰的一頭豬,所有部位只是一團團rou而已。

    楊寄嘴里喃喃著:“大郎,我為你報仇!山子,我為你報仇!阿圓,他們殺了你阿兄,我為你報仇!……”他砍瓜切菜一般瘋了似的向前砍。

    狹路相逢勇者勝,潮水般的人涌到他面前,總會有著暫時的退潮,然后再涌……他也不知自己被砍了幾刀,也不知自己殺了幾個人,反正就是一個勁地向前沖殺,尤其追逐著那些眼睛里流露著害怕神色的人,就像殺豬時先要殺那些怕死的豬。

    “荊州督的援軍來了!”

    江陵的隊伍里有誰在驚恐地高呼。喪失了士氣的人們,顧不上身后催促的鞭子和砍刀,旋磨般轉(zhuǎn)過身子就逃,后隊變?yōu)榍瓣?,前隊變?yōu)楹箨牎?拷鴹罴倪@個瘋子的人更是急不可耐,為了迅速擺脫這個殺人殺紅了眼的魔王,他們拿起砍刀砍向前方擋著自己路的——自己人!

    從咸寧趕來的荊州都督陶孝泉,騎著高頭大馬,耳邊是繡著“陶”字的旌旗在風(fēng)雨中獵獵的聲響,身旁是目瞪口呆的王謐,他站在這平川上小小的高地中向下方看:白色水光中的殺戮,看起來好是神奇:楊寄似乎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他身邊的戰(zhàn)友已經(jīng)無一幸免了,而他孑然一身,盔甲半殘,帶著一身的鮮紅傷痕,揮舞著手中卷了刃的大刀,追逐著敗逃的江陵兵卒狂砍。

    江陵敗退之勢雖然狼狽,但是,那是黑壓壓的一片!

    陶孝泉張著嘴,摸胡子的手僵在半空,好半日問身邊的參議官:“你看,這江陵出來了多少人?”

    參議官看了看,保守地估計:“總是三五千的模樣?”

    王謐從震驚的呆滯中靈醒過來,一下跪在泥水里對陶孝泉道:“都督!人說這個楊寄是天上白虎煞星下凡,天生的戰(zhàn)神!您看,他一個人,這會兒殺得江陵潰不成軍,而我們,天時地利人和!請都督出兵救楊寄!鼓士氣!一舉拿下江陵城!”

    陶孝泉也早已熱血沸騰,手中令旗一揮:“沖!”

    ☆、第29章 獲救

    轟隆隆的戰(zhàn)鼓聲突然從身后傳來,楊寄強撐著酸軟的雙腿,腦子里只有一個信念:倒下了,他就是那害怕而無法擺脫待宰命運的羔羊;只有繼續(xù)殺戮,他才死得有尊嚴(yán)。

    然而,當(dāng)無數(shù)人馬從他身邊呼嘯而過,越過渾濁的水泊,濺起高高的水花的時候,他的腿再無支撐身體的余力。水波搖動,他膝蓋彎曲,刀刃點地,而后,他眼前一片猩紅,萬點金星,終至黑暗?!稗Z”的一聲,冰冷的水,帶著泥土和血液的腥氣,大口大口地灌入他的口鼻。

    如此熟悉的感覺,他上一世跳河自盡時,也是這樣被水充盈了肺葉,痛到胸腔炸開,而后頭腦炸開,而后,世界就安靜了下來,他在一條黑色的甬道里穿行,遲遲看不見光明,遲遲看不見出口,那一世的他,后悔莫及。

    楊寄又在這樣黝黑的安靜空間里走了一遭,孤魂野鬼一般飄蕩在陰絲絲的風(fēng)響中?!鞍A,這一條死于異鄉(xiāng)的魂靈,怎么找到回家的路?怎么再去看一看你和孩子?”楊寄心中不甘,那顆停滯的心臟又慢慢跳動起來,很快跳動得劇烈,“怦怦”地頂著他的咽喉、腸胃、肋骨、脊椎,疼痛感又來了,漲得五內(nèi)欲炸,他突然感覺咽喉一陣逆嘔,嘴一張,五臟六腑仿佛都被吐了出來。他的眼睛,也慢慢睜開了。

    耳邊好像還在擂鼓,別人說話的聲音忽遠(yuǎn)忽近,像罩了一層紗,又像在空闊的山谷扭轉(zhuǎn)回旋了一番再飄傳回來。但他倒還聽清了:“醒了!醒了!戰(zhàn)神啊!本來就命不該絕!”

    “剛吐了一缸水,眼睛就睜開了,上蒼有眼!”

    胸腔的疼痛慢慢淡了下來,楊寄覺得周身火辣辣的,像無數(shù)的燭火靠近了自己慢慢炙烤。過了一會兒,這些燭火逼得更近,疼痛凝聚起來,一道一道撕裂一般,和那時在秣陵縣衙挨荊杖是一個滋味。

    “奶奶的,誰打我的?”

    他吐字不清,但還是平素的混混兒口吻。聽的人便笑了:“沒有人打你。你身上那么多口子,深的地方都見骨頭了,很痛吧?打能打那么痛?”

    楊寄努力挺腰,想看看自己的身體,可惜努力了半天無果,他喘著氣,心里有些奇怪,若說是刀砍的口子,先時怎么不痛?一個人在他身邊說:“忍著點,傷口越早處理,越不會長瘡腐爛——好在是冬天,不然,長蛆都說不定?!蹦侨肃馗f閑話,冷不丁一口烈酒噴上來。

    楊寄撕心裂肺咆哮了一聲,想罵人,渾身都痛抽了,除了倒抽涼氣,一點聲音都發(fā)不出來。那個人一鼓作氣又往他身上的傷口噴了幾口酒,眼見這人臉白得宣紙似的,才道:“金瘡藥呢?止血收口子的。”

    楊寄旋即被“咕咚咕咚”灌了幾口烈酒,熱辣辣的一線滋味從口腔延伸到胃里。疼痛感和寒冷感卻奇跡般的慢慢消失了,他覺得周身溫暖起來,再一次挺挺腰,嘿,還瞧見自己了!身邊幾個陌生的面孔在伺候他,一道一道把他裹得跟粽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