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兩個人走側門回小區(qū)。 路不遠,但林清和說自己吃撐了,走不快,一路上兩個人慢悠悠地往回晃蕩。陽光不錯,中心湖被曬得波光粼粼的,如同一匹銹滿金線的華布。 林清和瞇著眼睛,做了個剪刀的手勢,“chua”,發(fā)出一個毫無意義的音節(jié),好像湖面被剪開。玩心起了,越走越慢。 高修停下腳步回頭看她,沉聲斥責:“好好走路。” 小姑娘摸了摸肚子,一臉懶洋洋:“走不動了?!?/br> 高修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明明剛才也沒見她吃多少,大概是吃完飯就犯困的毛病犯了。 果然她下一秒就提議:“不如阿修你背我吧?” “在這里等著,我很快過來。”高修直接轉頭就走,植物園下午四點就閉門,等她一路這么磨蹭,過去沒一會兒就又得回來了。 “欸,不要啦,我要跟你一起?!绷智搴徒裉觳挥么┲品棺?,穿了一條雙排扣的牛仔背帶褲,跑起來簡單輕松。 高修輕飄飄地乜了她一眼:“不是說走不動?” “哎呀,此一時彼一時嘛,我發(fā)現你真的好小氣?!?/br> 高修無語地捏了捏她rou乎乎的臉,看來語文學得不錯,都能日常用成語了。 林清和自顧自哼著小曲兒,從口袋里摸出一顆巧克力夾心糖,剝開,扔進嘴里,完了還抱著分享精神問了一聲:“你要不要吃?” 高修無可無不可地伸出手。 “那你猜我口袋里還有多少顆糖,猜對了就兩顆都給你?!?/br> 底牌都亮出來了,還要人猜。 “……”高修把手收回來,默默地往前走,“你自己留著吧?!?/br> 回到家門前發(fā)現前庭鐵閘上了鎖,吳婉的車沒停在路邊,不知道是不是出去了還是把車停進了車庫。高修翻了翻口袋,發(fā)現自己沒帶鐵閘的鑰匙,只帶了大門的。 這會兒也沒多想,他直接抓著柵欄,輕輕松松就翻了進去。 “在這里等我?!彼糁F閘囑咐她。 “你要快點喔?!绷智搴忘c點頭,又從口袋摸出一顆不同口味的糖。 高修“嗯”了一聲,拿出鑰匙往門口走去。 *** 現在回想起來,可能冥冥之中真是有一只無形的手推著事情往某個方向發(fā)展。 高修不止一次地思考過,要是當時他沒有恰好在這個時候往回走,那就好了。 那樣的話,或許他就能遲一些再推開那扇門。 那樣的話,或許他在面對接下來的問題的時候,就能表現得更成熟一些。 然而這種事后的回想,一點意義都沒有。 事情終究是在這個時候發(fā)生了。 *** 他將鑰匙對準孔口插.進去,向右擰,最后推開,門沒有反鎖,看來吳婉是在家的。 “媽?”高修在玄關處平聲喊了一聲,聲音不大,沒人回應,一樓空蕩蕩的,可能人是在上面房間。 算了,其實也不用特地跟她說,免得等一下她又啰嗦。高修扶著墻,沒什么表情地踩住鞋幫脫鞋,準備回房間找了相機就出來。 然而就是這么一個無意的低頭,卻令他怔了怔。 他家是全木質地板,入屋必須換鞋,所以玄關處會固定擺放一家三口的家居拖鞋。 可是現在,這里只放著一雙拖鞋。 取而代之,在吳婉的細帶高跟鞋旁邊,放著一雙深棕色的德比鞋,43碼。 高修的房間在二樓,對面是個書房,他父母的房間在三樓,獨占一層。此時此刻,他站在二樓的樓梯拐角,沉默地握著扶手,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也不知道應不應該繼續(xù)往上走。 深棕色。43碼。 無論哪一樣,都不符合他父親的標準。 那么門口那雙德比鞋是誰的? 明明鞋柜里有供客人用的拖鞋,為什么偏偏要穿走父親那一雙? 客人?客人為什么不在客廳接待? 維修人員?維修人員需要穿那么貴那么正式的皮鞋嗎? 高修十四歲了,他天生寡言,不喜外露,但這不代表他對某些東西一無所知。那些應該知道的不應該知道的事情,他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 可是他不敢那樣去猜。 在一陣巨大的慌亂之中,他竭力保持著鎮(zhèn)靜,并試圖說服自己是在捕風捉影。 不會的,他對自己說,不會是那樣的。 母親不是那樣的人。 父親那么愛她,她也那么愛父親,他們那么好,這是他從小就看在眼里的,不會有假。 母親不會那樣做的。 將他拉回現實的是樓上的一陣聲響。 像是有什么東西摔到地毯的聲音,細微地,卻又能讓人聽見。 高修想立刻轉身下樓,跑得遠遠的,越遠越好,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仿佛有一只手推著他行動,耳邊還有一道冰冷的聲音在催促,“你有權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他鬼使神差地就走了上去。 三樓的房門掩著。 沒有鎖好,只是掩著,留出一條小小的縫隙。雖然如此,但這也足夠讓人探聽到真相了。 里面有母親帶著笑意低聲說話的聲音。 一瞬間,那些她跟父親建立的過去就崩塌了,鋪天蓋地的厭惡與恨意向少年襲來。 他痛苦地用額頭抵著樓道的墻壁。 求求你。 求求你了。 他不斷地乞求著,不知道對誰,也不知道為何。他只是持續(xù)著這個動作。好想消失,就當從沒來過,他極度痛恨出現在此處的自己,仿佛連帶著自己的存在都變得齷齪。 心跳得極快,胃里一陣翻騰,他痛苦地抓著心口,覺得自己快要吐出來了。 而就在此時,從房間微微敞開的門縫里,傳出來了一陣床墊吱呀作響的聲音。 緊接著,在這陣聲音,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婉兒……” 很熟悉的聲音。 不想確認。 但到底還是確認了。 高修緊緊地捏住了拳頭,臉色煞白。 他嘗到了自己口腔里有鐵的味道。 ——林進。 真的是那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肥腸困 然后這狗血事件是個引子,下面會虐一下小林子,明天會更的,盡快把事件過了回到膩膩歪歪的時間線~ 哎呀我好懶哈哈哈(圍笑 ☆、29 少年 幾乎是落荒而逃。 高修捏著拳頭往樓下跑,一丁點聲音都不敢發(fā)出來,他沒發(fā)現自己渾身都在發(fā)抖,右手握住大門把手,怎么都擰不開。 用短短的指甲扎進自己的手心。深呼吸。甚至將自己的下唇咬出了血。都沒有用。鼻腔那股刺辣的感覺,依舊緊緊地攫著他。 門外的日光直直地照下來。 他冒著冷汗,將額頭抵在厚重的木門背后緩了又緩,喃喃自語地對自己說著些什么,過了半晌,才回身換上自己擺在玄關的球鞋。換下來的那雙拖鞋,沒有放回原位。 走出門外,日光曬得人有一刻兩眼發(fā)黑。高修閉了閉眼睛,又重新睜開,將拖鞋扔進了前庭的垃圾桶。 林清和正倚在外面剝一顆糖,聽見他出來的聲響,連忙站直了回身。 “等你好久了,怎么這么慢呀?”她一如既往地沖他揮手。 高修不敢回應,也不敢抬頭,面無表情地伸手去開鐵閘,卻發(fā)現鐵閘從里面上了鎖,沒鑰匙開不了。 沒辦法再踏回屋內,他只能抓著柵欄往上翻。 翻得艱難。不止手指,就連小腿肚子都有隱隱發(fā)顫的跡象,跳下來的時候一時沒注意,他的小腿被鐵閘的花紋劃了長長一條痕。 疼。但沒出血。 林清和一臉不解地湊上來:“怎么啦?一副這樣的表情?” “沒事?!备咝薏粍勇暽赝赃吪查_一點距離。 “可是你臉色好差呀?!绷智搴桶欀碱^,伸手想摸他的臉,“哪里不舒服嗎?” 卻被高修下意識甩開了。 他打到了她的手腕,動作既迅速又堅決。 林清和捂著自己的手腕,錯愕地瞪著一雙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