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不足以放在心上，眼下需留意的只是晚棠苑而已。

    許錦荷抿了口熱茶，轉(zhuǎn)而道，“晚棠苑那邊，今日別忘了，等會你親自過去一趟?！?/br>
    “是?！?/br>
    褚雪從丹薇苑回來后才慢慢用了早膳，隔了兩刻鐘后又將避子藥服了下去。昨日她對宋寧的舉動和對宋琛所說的話當(dāng)然都是真心，她的確很喜歡孩子，也很想有個自己的骨rou，但經(jīng)過昨天晚膳時的親眼所見，她又堅定了自己的想法，現(xiàn)在真的還沒到時候。

    誰料才剛把藥服下沒多久，卻見許錦荷身邊的秋桂端著一個湯盅進(jìn)了來，秋桂端正的向她行了禮，笑臉盈盈，“王妃體諒夫人伺候王爺辛苦，特意命廚房為您熬了補(bǔ)湯，這里面擱的都是滋補(bǔ)身子的上品，王妃希望您能趕快為咱們王府多添幾位公子小姐呢！”

    說著就把湯盅置在她面前的桌上，掀開了蓋，“這是剛從廚房端來的，夫人快趁熱喝了吧，千萬別辜負(fù)了王妃的一番心意?！?/br>
    就等她當(dāng)面喝下。

    望著眼前熱霧淼淼的湯盅，聞著飄散出來的陣陣香味，褚雪心里止不住一連串的疑惑。昨夜晚宴上才提過，今日湯就端到了眼前，這么正大光明，許錦荷應(yīng)該不會給自己下毒吧。

    但無論如何，防人之心不可無，若這點戒備都沒有，可還怎么在王府里待？

    她微笑道：“真是多謝王妃的好意，我也想早點有動靜，這不剛剛才吃了一碗桂圓阿膠……只是眼下一時再喝不下王妃這補(bǔ)湯了?！彼D了頓，語氣十分誠懇，“你先回去替我向王妃道謝，等過半個時辰肚子空一些了，我馬上就喝?！?/br>
    秋桂看看桌前的另一個湯碗，果然還有些殘湯，聞起來確實是阿膠的氣味……秋桂臉上現(xiàn)出些為難的神情，“看來是奴婢來的不是時候，只是王妃那邊，還等著奴婢去復(fù)命……”

    “無妨，你可先去忙，等會我親自去向王妃道謝?！?/br>
    見秋桂還要說什么，她一副恍然的樣子馬上吩咐如月，“還不快去找個湯碗來替下丹薇苑的湯盅，好讓秋桂帶回去復(fù)命，王妃那邊忙，耽誤不得?！?/br>
    如月馬上前去取碗，并當(dāng)著秋桂的面十分利落的換置好，將空的湯盅遞了回去。

    見秋桂有些遲疑，褚雪佯裝嗔怒，“這丫頭，你好歹去洗一下啊，怎么就這樣還給人家？”

    “不用麻煩了，夫人等下一定要記著喝，涼了就不好了?！鼻锕鹨幌陆舆^碗，僵硬笑道：“奴婢先回去了，夫人歇著?！闭Z罷鞠躬退出了房門。

    燕州的深秋天空碧藍(lán)如洗，整日都有大好的陽光。望著房門外明亮的院子，待來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好一會，褚雪方吩咐如月，“你去看看，這湯可有什么玄機(jī)?！?/br>
    如月應(yīng)聲前去，片刻后又回來。

    “這么快？”褚雪十分意外。

    “嗯?！比缭曼c頭，“除過有些磨碎的蕓薹子，的確都是溫補(bǔ)的藥物?！?/br>
    “蕓……薹子？”她不明所以。

    “也是避子的，不過劑量給的有些大，久服……倒也不用太久，一個來月吧，就會終生不育?！比缭螺p聲解釋。

    呼吸瞬間一滯，果然，許錦荷還是出手了。

    終生不育？她冷笑一聲。

    這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口口聲聲是希望她早點懷孕，但她若相信了她，就這么一天天喝下去，一輩子就毀了。

    若沒有多長個心眼，沒有如月在身邊，自己豈不就糟了她的毒手？

    “今日真是幸虧你這碗桂圓阿膠了?！彼聪蜃郎系目胀?。這是如月為緩她的經(jīng)痛特意熬制的。

    頓了一會，她續(xù)道：“得想個法子，既然開了頭，她一定會做下去，明天，后天，大后天，這湯必會天天來……”

    正說著，雁翎進(jìn)了來，看了看褚雪的表情，疑惑道：“小姐……這是怎么了，怎么臉色這么難看？”

    如月將事情大體一說。

    “毒婦！”雁翎氣憤的小聲斥道，“小姐，去告訴王爺，王爺一定……”

    褚雪一瞥，用眼神止住了雁翎的話，她無奈的嘆了口氣，問道：“去告訴王爺，這湯里有致人不育的蕓薹子，那么請問，我等閨閣婦人如何能辨出已經(jīng)被磨碎了的蕓薹子？又如何知道它的功效？”她自嘲的冷笑了一聲，“這豈不等于明白告訴了王爺，我們晚棠苑藏了個女醫(yī)？”

    雁翎一下啞口無言。一個普通的小丫鬟如何會懂醫(yī)術(shù)？倘若讓王爺知道如月懂醫(yī)術(shù)，必定會起疑心，難免不會去探查，而一旦探查到當(dāng)年的事……

    雁翎不敢再想下去，悶聲道：“奴婢說話沒過腦子，小姐不要生氣?！?/br>
    褚雪責(zé)備道：“現(xiàn)在府里這么多人，丹薇苑又起了歹心，我們就更得小心謹(jǐn)慎，要知道，你若說錯一句話，很有可能就要丟掉許多人的命?！?/br>
    雁翎抿嘴，謹(jǐn)慎點頭。

    褚雪其實不忍心對雁翎說一句重話，雁翎是誰，是從小到大形影不離同生共死的伙伴，姐妹，是親人，只不過就如剛才自己所言，入了王府，尤其是如此人多眼雜的燕州，真的是步步生死之間，絲毫不容許有一絲馬虎?。?/br>
    她緩了會，問向如月，“可有什么能解的藥物？”

    如月如實相告，“倒是有，只是即使能解，也還是入了口進(jìn)了身體，并不是高枕無憂的?！?/br>
    她想了想，“你先去弄，我再想別的法子，能躲就躲，實在躲不過就當(dāng)著面喝幾次讓她們滿意，最要緊不可讓她們生疑?！?/br>
    “是?！比缭曼c頭。

    因第一次的時辰?jīng)]趕好，生怕她再以喝不下為借口，第二日一早，還沒等她去丹薇苑請安，秋桂就端著熱氣騰騰的湯盅走進(jìn)了晚棠苑。

    只不過她又來早了些，宋琛還沒離開呢。

    趁著褚雪伺候宋琛洗漱的空檔，雁翎特地立在房門口稟報，“小姐，王妃差秋桂jiejie給您送補(bǔ)湯來了?！?/br>
    “什么補(bǔ)湯？”宋琛接過褚雪手中的錦帕，邊擦臉邊問。

    “是王妃特地命人給妾身做的，說是補(bǔ)補(bǔ)身子好早些為王爺添子?！彼崧暣鹜辏聪蜓泗?，“讓秋桂進(jìn)來吧?！?/br>
    “是。”

    雁翎話音落下不久，秋桂端著湯盅進(jìn)了來，一見內(nèi)室里身著中衣的宋琛，腳步一頓，忙規(guī)矩行禮，“給王爺請安?！?/br>
    宋琛淡淡嗯了一聲。

    隱約能聞見熱湯的香味，宋琛問她道：“你喝了嗎？味道怎么樣？”

    她一邊去為他拿干凈衣裳一邊回話，“味道很不錯啊，昨天妾身喝了一大碗，撐得午飯都沒能吃下多少?！?/br>
    “那怎么還沒見成效？”宋琛貼了上來，捏她的后腰。

    她噘嘴，“這不才一天嘛。”

    “那今晚本王再努努力？”

    她咬唇，輕捶他的胸膛，“王爺慣會欺負(fù)人……”

    內(nèi)間的話語已曖昧十足，秋桂不得不退到了房門外。

    褚雪聽見動靜，略抬高聲音喚雁翎，“雁翎，去找只碗替下湯盅，先讓秋桂回去，我這還要等一會才能完，別誤了王妃的事?！?/br>
    “是?！毖泗釕?yīng)聲，立刻麻利的行事。

    因有宋琛在，秋桂不敢多說，只好拿著替下來的空湯盅回了丹薇苑。

    又溫存了一會，宋琛才終于理好儀容，出了房門。

    丹薇苑內(nèi)，正梳妝的許錦荷問向歸來的秋桂，“今天怎么樣？”

    “奴婢過去的時候王爺還沒走，所以……”

    “所以又沒喝？”

    許錦荷聲音驟然抬高，嚇得正為她梳頭的丁香不敢繼續(xù)了。

    “是。”秋桂低頭。

    “這個女人……”許錦荷皺眉。

    “雖然沒當(dāng)著奴婢的面，但昨天她應(yīng)是喝了的，奴婢親耳聽見她跟王爺說味道不錯，她還喝了一大碗?！鼻锕疬B忙解釋。

    “誰知道是真是假?！痹S錦荷不為所動，“明日，一定要親眼看著她喝，否則你就別回來了?！?/br>
    “是?！鼻锕鹌料⒋鸬?。

    第三日，頂著巨大壓力的秋桂幾乎是跟著從丹薇苑請完早的褚雪進(jìn)的房。

    眼見如約而至越來越會挑時辰的來人，褚雪心內(nèi)對許錦荷的厭惡幾乎要躍上云端。但她明白，如果再不讓對方如愿一次，恐怕真的會激起對方的疑心。反正如月也已經(jīng)備好了相解的藥物，她索性就成全一次吧。

    于是她笑意十足的接過碗，一會就喝了下去，贊道：“這燉湯師傅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仡^讓如月過去學(xué)學(xué)，也省得麻煩你來回跑。”

    “夫人言重了，這都是奴婢們的份內(nèi)之事，哪里會麻煩。”

    秋桂滿意的接過碗，表情十分舒暢。

    “我現(xiàn)在真是一天不喝湯都不習(xí)慣了，真是多謝王妃了！真希望能早點如愿懷上孩子。”她笑看著對方的眼睛。

    那雙眼睛卻不怎么敢看她，只垂眸躲閃，“夫人一定會如愿的，您好好歇息，奴婢先回了?！?/br>
    見她點頭，秋桂步履輕松的出了晚棠苑。

    但一轉(zhuǎn)身，她卻忍不住嘔了起來。

    盡管知道如月有解的法子，但一想到方才咽下去的湯里被人擱了害自己的東西，她就惡心。

    倘若她不知，她也許就真的乖乖如了她們的愿，然后這輩子，都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等到哪天色衰愛弛，就會淪為一個無依無靠任人宰割的可憐女人。

    周身漫起陣陣寒意。

    從前，對于嫁給宋琛，對與宋琛對自己的寵愛，她曾對許錦荷產(chǎn)生過不忍和內(nèi)疚，但現(xiàn)在，全部蕩然無存。

    待心情稍稍平靜，她的思緒轉(zhuǎn)回眼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一定要盡快想個法子斷了她們的這條路才好。

    ☆、第15章 試探

    雖然王府里有四位女眷，但自回了燕州，宋琛不再去別處留宿，每晚都來晚棠苑。

    當(dāng)然，丹薇苑的補(bǔ)湯，也是每天準(zhǔn)時送達(dá)，她不再推拒，每次都直接當(dāng)著來人的面痛快飲下，然后一轉(zhuǎn)身，不由自主的又全數(shù)嘔了出來。

    一連七日，雁翎看著很是心疼，卻又束手無策。明知道放了害人的東西，換成誰，誰都喝不下去啊。

    但也得益于這次發(fā)現(xiàn)，令主仆三人更有戒心，既然湯里能下藥，其他的飲食也難以保證安全。宋琛近來忙著通濟(jì)渠之事，都是一早走，將要就寢時才來，因此褚雪每日的三餐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而如月就負(fù)責(zé)起了她的飲食安全，只要不是自己親手做的，在她入口前，如月都會先仔細(xì)檢查一遍。

    于是這日，就查出了些東西。

    燕州的豆腐不錯，褚雪愛吃，但這日午飯時膳房送來的素?zé)垢?，如月卻沒讓她動筷子。

    “有什么不對嗎？”

    關(guān)上房門，她看向如月。

    “奴婢聞著氣味不太正常?！比缭孪人奥淇?，將豆腐細(xì)細(xì)嘗了一下，還是皺起眉頭，卻又不能肯定什么，只好搖了搖頭。

    一旁的雁翎撲哧笑了出來，“月兒，你該不會是嘴饞，自己想吃了吧？”

    如月瞥了她一眼，自言自語道，“總覺得哪里不太對……”

    忽然見她瞇了瞇眼，用筷子沾了沾芡汁，仔細(xì)品了一下，后終于眼睛一亮，肯定道：“是桃花，這芡汁里有桃花?！?/br>
    褚雪與雁翎皆是一驚，褚雪問道：“桃花？你肯定嗎？我怎么聞不出桃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