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jié)
可惜,突如其來的鈴聲到底是將它打斷。 杜錦年注視著來電人,猶豫了一下,側(cè)頭看了眼依舊閉著雙眸的阮婉,才將耳機戴上:“喂?” 幾乎在他接通電話的瞬間,阮婉睜開了雙眸。 她是聽不見他的電話內(nèi)容的,然而…… 幾分鐘后。 杜錦年掛斷電話,嘆了口氣,露出了糾結(jié)的表情。 阮婉覺得,這種時候作為女朋友她應(yīng)該問“怎么了?”,卻又不知為何,今天就是不太想問。 然而,她不問,不代表他不會說。 他思考了下,輕聲問:“阿婉?!?/br> 原本不太想說話的阮婉不得不應(yīng)道:“嗯?” “之前……那件事后,小洛又向我道了歉。她表哥,也就是和我關(guān)系較好的那個同事許良也特意對我說了抱歉?!倍佩\年在紅燈前停下車,一邊觀察著阮婉的臉色,一邊繼續(xù)說道,“但是,小……莊洛似乎依舊不愿意放棄。許良對我說她最近在爭取一個能拍攝mv的機會,為了這個她做了很多準(zhǔn)備,很多天都沒好好睡覺了。徐良問我能不能幫個忙,哪怕只是給她一次機會也好。剛好給她面試的人我之前見過,所以……” 阮婉垂下眼眸,說:“所以你就給她牽線搭橋了,是嗎?”她沒注意到自己此刻臉上的表情滿是譏諷意味。 “阿婉,我……”來臨的綠燈打斷了杜錦年的話。 “用我的人脈資源,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br> “阿婉!” “我說的不對嗎?”阮婉語氣冷淡地說,“否則,她憑什么差點能參演祁宣的mv?”她知道自己此刻說的話很不對很傷人,卻又無法停下來,“最后沒能成功,你是不是很失望?” “阿婉?!倍佩\年微皺起眉,“你明知道我不是這樣想的?!?/br>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阮婉側(cè)頭看他,“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她,為什么要這樣做?” 杜錦年解釋說:“……我知道她之前做的事很不對,但是,既然她真心悔過了,給她一個機會又何妨呢?這種小事,并不會給我們帶來任何困擾?!?/br> “為什么她悔過了我就要給她機會?”阮婉反問,“她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和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在她的咄咄逼問下,杜錦年的語氣也有了一點激動:“難道你認(rèn)為,人一旦犯了錯你再沒有重來的機會嗎?這種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思維,你不覺得不太對勁嗎?阿婉,我現(xiàn)在很想知道,你究竟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這么想,還是只對莊洛這樣?” “我怎樣想,有區(qū)別嗎?”阮婉冷笑地回答說,“我說我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這么想,你會怎么做,和我分手?還是說我針對莊洛會讓你覺得更不痛快?你這么看不慣我的想法,就去找她??!” “阿婉,我們現(xiàn)在是在討論,不是在爭辯。我不想和你吵架,冷靜點,好嗎?” “冷靜?”阮婉嗤笑了聲,“我覺得我已經(jīng)夠冷靜了,我現(xiàn)在就在很冷靜地和你商量。哦,還有,她之所以沒能參演成功,是因為我打了一個電話去喝止。我還告訴了其他人,誰都不許給她機會,任何一個都不行,總之誰敢給她機會我就弄死誰。”她有些口不擇言地說,“知道了這個,你感想如何?” “……” “刺————” 一個急剎車。 車輛在路邊停下。 兩人相對而視了片刻后。 杜錦年深深地注視著阮婉,回答了她的問題:“阿婉,我對你很失望?!?/br> “哈?!比钔裥α寺?,伴隨著這笑聲,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又一下——她低低地笑著,一邊笑,一邊拉開了車門,拿著包走下車,頭也不回地說,“杜錦年,我也對你很失望?!?/br> “阿婉,你去哪里?” 阮婉一把將車門摔上,背對著他說:“我覺得我們暫時不適合見面也不適合說話。” 說完,她挺直背脊,一步步地走遠(yuǎn)。 一滴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滑落。 又一滴。 ……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走路的姿勢看起來很自然。 她就這么一步接一步地走遠(yuǎn)。 她以為自己真的暫時不想看到他了,甚至想,哪怕他追出來道歉,她也絕對不會給他一個好臉色看。然而,當(dāng)她聽到車輛駛走的聲音、匆忙轉(zhuǎn)過頭間只看到一個遠(yuǎn)去的影子時,她的情緒,還是一瞬間就崩潰了。 阮婉惡狠狠地一把將手中的提包扔出去,近乎失態(tài)地喊道:“杜錦年,你混蛋!” 喊完后,她一點點地蹲在地上,毫無形象地大哭出聲。 再來一次以來,她不是第一次哭,卻是第一次地哭地這么累。今天下午感覺到的那種疲累感再次襲來,席卷了她的整個身心,她只覺得精疲力盡,再也不想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大哭變成抽泣,最后變?yōu)檫煅省?/br> 她不明白。 為什么一切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呢? 她重新遇到他的時候,多高興啊。 從此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哭,因為她知道自己哭的時候,他一定會來哄她,他一定會讓她重新笑出來。 可為什么,現(xiàn)在讓她哭得這么厲害的人卻偏偏是他呢? 而當(dāng)她這么狼狽地哭著時,他卻丟下她,消失不見。 這一切只因為區(qū)區(qū)一個莊洛? 不,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其實她一直都很清楚,他很心軟,他很善良,他不在意一個人做了多少壞事,他愿意去包容其他人眼中的“壞人”。上輩子,正是這樣的特質(zhì)打動了她溫暖了她;可為什么這輩子,她卻……卻會因為這個而生氣呢? 變了的人,到底是誰? 是他,還是她? 又或者,根本原因其實不在這里,而在別的地方。 她隱約有些明白,卻又不太想明白。 也因此,更為痛苦。 可是熱鬧捉弄人的老天爺似乎不愿意這么輕易地放過阮婉,等她終于稍微冷靜下來一點后,就發(fā)現(xiàn)自己原本丟下地上的包已然消失不見。 大約是被人順走了。 她扶著膝蓋站起身,自嘲地笑了下。 什么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她今天算是明白了。 天色漆黑,晚來欲雪,男朋友不要她了,包和手機丟了,要穿著高跟鞋至少步行五公里才能回家。 這可真是“幸運”啊。 第147章 風(fēng)雪故人 其實,在這樣一個時代,丟失了包、孤身一人站在街頭,也未必就走投無路。 可以向警察求助。 可以向好心人借電話,求朋友來接自己。 可以…… 天無絕人之路。 只要愿意,總能找到方法的。 阮婉也許是一時忘記了這一點,也許……是單純不想被其他人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狽,卻不小心,將自己弄得更為狼狽。 天色越黑便越冷的北風(fēng)中,她裹緊身上那不算厚實的大衣——約會嘛,女為悅己者容,比起特別暖和卻厚實的衣服肯定會優(yōu)先選擇普通暖和卻款式漂亮的衣物,更別提車?yán)锏昀锒加信瘹狻?/br> 阮婉被寒風(fēng)吹到冰冷僵硬的、滿是淚痕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眼下看來,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可是,又能怪誰呢? 恰在此時,她的臉上感覺到了一點涼意。 她很確定,這不是自己的眼淚,因為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哭不出來也不想再哭了。 所以這是…… 又一點涼意傳來。 阮婉頓住腳步,抬起頭仰望漆黑夜空,驚訝又不驚訝地看到了,一片片潔白的雪花自天空飄落。它們是那么美麗,又是那么寒冷,僅僅只是看著,就好像能將她的全部身心凍結(jié)。 她還是那么討厭雪,但因為錦年喜歡雪,所以她強裝著沒有這回事,陪著他看了無數(shù)場雪。 她想,自己的演技一定很好,好到他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一點端倪,好到他可以在這樣一個初雪的夜晚里,將她孤身一人丟在街頭,踏雪前行。 阮婉抬起手,接住一片雪花。 它落下。 它化了。 它最終成為了她掌心中的一滴淚,一直苦澀到了心里,將每根血管都凍結(jié)。 阮婉握緊掌心,放下手,繼續(xù)前行。 雪越下越大。 從輕盈的雪花,到鵝毛大雪。 從落地即化,到薄薄的鋪上一層。 也不知是鞋跟過高,還是猜到了一層由積水化為的薄冰,一直在走神的阮婉一個踉蹌,摔倒在地。疼痛將她從恍惚邊緣拉扯了回來,饒是如此,她也愣了好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然后只感覺手掌傳來一股刺痛感,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左手的手心都被劃破了。 不僅如此,之前好不容易養(yǎng)好的、刮傷的腳踝,好像也扭到了。 阮婉低頭看著手心不斷滲出的鮮血,又側(cè)頭看了眼在短時間內(nèi)疑似已經(jīng)腫起來的腳踝,明明悲慘到了這種地步,卻不知為何,突然有些想笑。 所以,她笑了。 她一邊笑著,一邊歪歪扭扭地站起身,踢掉鞋子,一瘸一拐地朝路邊的馬路牙子走去。 片刻后,她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