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白月這次倒是沒為難他。

    阿四將小瓶子里的東西一飲而盡，坐在地上大口喘氣，許久之后才緩回來一口氣。

    段白月問：“可以說了嗎？”

    阿四雙目不甘：“你想知道什么？”

    “潮崖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段白月道，“還有，你們又為何要北上進宮?！?/br>
    “楚皇知道我們遭了難？”阿四問。

    段白月點頭：“猜到的。”

    “全島的人都死了。”阿四道，“只剩了我們幾個?！?/br>
    “為了什么？”段白月問。

    阿四道：“金山?！?/br>
    段白月一笑：“這陣還要充面子？看你的言談舉止，可不像是有金山的樣子?！?/br>
    阿四：“……”

    “楚皇想找你們，也不過是因為好奇而已，又念及當初曾在宮里見過，聽到地方官府在追殺潮崖人，也就派人出來看看。”段白月道，“我奉勸閣下一句，最好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因為你當真算不得重要?！?/br>
    阿四再度被戳穿，面色更赤紅。

    段白月問：“還不打算說實話？”

    阿四恨恨道：“為了……為了爭奪錢財?！?/br>
    “這就對了?！倍伟自滦π?，“將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說出來，就算本王不喜歡你，也能保你一路暢通前往王城，不必再受此顛沛流離，被人追殺之苦，可是一筆劃算買賣?！?/br>
    第四十一章 回宮 怎么梅樹又沒了

    誠如段白月先前所預(yù)料，潮崖島的確不是什么黃金島，若說祖輩尚且積累了些財富，百余年的時間下來，也早已被后世揮霍一空。海島不比內(nèi)陸，只要有土地就能出產(chǎn)糧食，潮崖族人又自視甚高，不肯像其余島嶼一般打魚捕蝦靠海為生，所以為了生計，便不得不各自暗中出島，男子靠著一些先祖?zhèn)飨聛淼酿B(yǎng)生之法替人看病，女子則靠著婉轉(zhuǎn)嗓音做歌姬賺錢，才能勉強解決生計。

    “出來賺夠錢，便又回去？”段白月問，“那為何不干脆留在楚國？”地大物博也繁華，大多數(shù)地方的百姓對外來客也極友好，按理來說就算只是做個四方唱游人，日子也能比在島上有滋有味才對，何必要苦守一座荒島。

    阿四道：“潮崖族人，不會輕易離開故土?！?/br>
    “那這次為何卻又離開了？”段白月道。

    阿四眼底憤恨：“島上分為兩派，其中一派為了能將其余人驅(qū)逐出島，便勾結(jié)了南洋來的匪徒，將他們帶上島嶼殺人。誰知那伙匪徒心懷不軌，根本就不顧究竟島上的人是哪一派，見到活著的就砍殺，到最后只剩下我們幾個人，躲在了一艘破舊的船里，方才保全性命，又趁著天黑逃了出來。”

    “南洋來的匪徒，是何身份？”段白月道。

    阿四搖頭：“不知道?！?/br>
    “那現(xiàn)在整座潮崖島，應(yīng)當已經(jīng)被南洋匪徒所侵占？”段白月若有所思。

    阿四道：“應(yīng)當是，不過我們是慌亂出逃，也沒在意?！?/br>
    “余舒為何又要懸賞追殺你們？”段白月繼續(xù)問。

    “應(yīng)當也是與南洋劫匪沆瀣一氣。”阿四道，“那伙劫匪想要讓潮崖全島皆滅不留活口，也不知是從何處得知了消息，居然能查到我們的行蹤?！?/br>
    “看在你算是配合的份上，再問今日最后一個問題，而后你便可以飽餐休息了。”段白月道，“焚星與潮崖有何關(guān)系，為何在遇到有些人的時候，會突然發(fā)光？”

    “焚星在你手里？”阿四震驚。

    段白月?lián)u頭：“只是聽過傳聞而已?！?/br>
    阿四松了口氣，道：“焚星是潮崖圣物，但我們卻從來沒有見過，至于發(fā)光就更加不知道了?！?/br>
    段白月笑笑，從桌邊站起來：“很好，你可以留下了，至于你的其余同伴，可要一同接回來？”

    阿四道：“自然”

    段白月叫來段念，吩咐他與阿四一道，去山里將其余人暗中接回來。待兩人離開之后，段瑤從門縫里露出一只眼睛，問：“怎么樣了？”

    “或許說了真話，不過大多是假話，要么就是真話只說一半?！倍伟自碌?。

    段瑤嘖嘖：“我就說，這些人信不得。”

    “但至少是潮崖人，這世間與焚星最有關(guān)系的便是他們?！倍伟自碌?，“能找到總是好事，先帶回王城再說?！?/br>
    “沈?qū)④娤胍。俊倍维幰馕渡铋L地問。

    段白月?lián)u頭：“是楚皇想要?！?/br>
    一樣的一樣的，楚皇將事情交給沈?qū)④姡驅(qū)④娊唤o你。段瑤笑容燦爛，哥你加油，西南府隨時都能辦喜事，金嬸嬸連紅綢緞都已經(jīng)扯好了，料子可貴！

    “你這什么表情?！倍伟自虑昧饲盟哪X袋，“睡吧?！?/br>
    “沒獎勵??？”段瑤不滿，好歹也是立了功。

    段白月失笑：“想要什么？”

    段瑤立刻神采奕奕：“菩提心經(jīng)！”

    段白月?lián)u頭。

    “至少讓我見識一下?！倍维幈ё∷绲拇笸取?/br>
    段白月道：“害人的功夫，不讓你知道是為你好?！?/br>
    “騙人，若當真會害人，師父怎么會讓你練？”段瑤不信。

    “我練是為了療傷?！倍伟自露自诘厣?，伸手拍拍他的臉頰，“或許有一天，我能想出克制菩提心經(jīng)的法子，到那時再教給你?！?/br>
    段瑤撇撇嘴，又來。

    “況且不管你信不信，我當真沒練多久?！倍伟自聦⑺酒饋?，“不過你今日確實有大功，的確值得領(lǐng)賞?！?/br>
    段瑤問：“所以？”銀票也是可以的。

    段白月道：“菩提心經(jīng)是不能給你，裂云刀卻可以。”

    “裂云刀？”段瑤一愣，“那是你的武器。”

    “你比我更適合它?！倍伟自聦⑴宓稄难锝庀逻f過來，“算來也十五歲快滿十六，拿它綽綽有余?！?/br>
    “我不要不要?！倍维庍B連搖頭，“我不要什么獎勵了，那是父王留給你的，快收回去?！?/br>
    “父王給我，是因為你當時年歲尚小?！倍伟自碌?，“裂云刀法輕靈空渺，與你再適合不過?！?/br>
    “那你呢？”段瑤問。

    段白月從房中拿出來一把鈍劍。

    段瑤：“……”

    “如何？”段白月問。

    段瑤問：“這便是師父上回死前叮囑你，在地下埋幾年再拿出來的那塊破鐵？”

    段白月點頭。

    “你信我，這當真就是一塊破鐵?！倍维幙嗫谄判模熬退隳隳蒙凹埐恋迷倭?，頂多也只是一塊亮些的破鐵。”

    段白月失笑，將裂云刀遞到他手中：“好好帶著它。”

    段瑤心情復(fù)雜。

    “好了，去睡吧?！倍伟自屡呐乃哪X袋，轉(zhuǎn)身回了臥房。

    段瑤抱著裂云刀好一會，方才自己爬上床。

    小時候的確是想要這把刀的，但哥哥已經(jīng)隨身帶了這么多年，卻說給自己就給自己……思前想后睡不著，于是又從床上爬起來，拔出刀刃在燭火下看了大半宿。

    后半夜的時候，段念也將其余人都帶了回來。日月山莊暗衛(wèi)一路暗中護送，直到確認已經(jīng)安然抵達，方才告辭離開。幸好段白月將這一間客棧整個都包了下來，所以多住七八人也綽綽有余。

    如此一折騰，外頭已經(jīng)天色微亮。那群潮崖人先前東躲西藏，幾乎沒有囫圇睡過一整晚，此番好不容易被楚皇的人接回客棧，也顧不得其他，腦袋一沾枕頭就呼呼睡著，直到第二天中午還沒醒。

    段白月倒也沒催，獨自去了飛鸞樓。

    “聽說王爺已經(jīng)找到了那群潮崖人？”景流天開口就問。

    “景樓主果真是消息靈通?！倍伟自滦π?，“不過現(xiàn)在人在本王手中，再有人想要他們的性命，也不是件簡單的事?！?/br>
    景流天道：“江湖規(guī)矩，就算是買主身亡，生前所委托的事情，也一樣要做到。”

    段白月點頭：“本王自然知道，來就是想告知景樓主一聲人在我手中，僅此而已。至于這消息放或不放，要怎么放，全看景樓主喜歡。”

    景流天笑道：“王爺?shù)故莻€敞亮人。”

    “身有要事，先前說要查余舒之事，只怕本王不能親力親為了?！倍伟自碌溃骸安贿^既然答應(yīng)了景樓主，本王自然會留下人手，協(xié)助飛鸞樓做事。”

    景流天點頭：“多謝王爺，恕在下不遠送?！?/br>
    段白月轉(zhuǎn)身離去，直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景流天方才招手叫來心腹。

    于是當天下午，各路江湖人馬就又獲悉了一個消息——那伙潮崖巫師已經(jīng)被人搶先一步劫走，北上去了王城。至于搶先一步是搶先多久，則是沒有詳細說明。

    一時之間，官道上烏煙瘴氣，人人都往北面跑。即便那余舒是死了，但黃金可是先一步就付給了飛鸞樓，買賣還是照做不誤。

    而直到三天后，段白月才帶著人馬，一路從小路折返王城。雖說路上是多花了幾天，但卻是風(fēng)平浪靜，一絲麻煩也沒遇到。只有那個小娃娃時不時就會哭，那名女子也沒有奶喂，幸好段瑤人長得好又嘴甜，在沿途各個村子里找米糊奶水，才勉強將她喂飽。

    抵達王城已是深夜，段白月先將眾人安頓在客棧，那女子不滿道：“為何不讓我們進宮？”

    “深更半夜，你手中可有什么了不得的消息，能換得楚皇從床上起來一回？”段白月問。

    女子先是想要說話，卻又生生咽了回去。

    段白月笑笑，自己去隔壁洗了個澡，又換了身衣裳，方才出門。

    段瑤靠在門口嘖嘖嘖嘖。

    段白月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自己下了樓梯，直奔皇宮大內(nèi)而去。

    楚淵正在寢宮內(nèi)看書，也不覺得困。四喜早已回去歇息，只有偶爾侍衛(wèi)巡邏的腳步聲傳來，更顯四周寂靜。

    段白月熟門熟路落入院中——翻墻這種事，多做幾回也就熟悉了。

    楚淵微微一愣。

    段白月伸手推開門。

    楚淵扭頭與他對視。

    段白月笑：“我回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