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蒼老的握著莫明珠的雙手，含著淚，看她，半晌，指了指胸口。

    “心口不舒服嗎？”莫明珠說著，忙診脈。

    太后搖頭。

    “孩子，是心，不舒服……哀家，愧對于你，不顧你的意愿，一意孤行賜婚，讓你受苦了……”

    太后手心傳來的溫暖，雖然陌生，卻真實(shí)。

    莫明珠：“只要太后娘娘無事就好?！?/br>
    “哀家答應(yīng)你，這樁婚事不再強(qiáng)求于你，你跟你娘親一樣，都是好孩子……”

    娘親？

    而后，莫明珠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娘親曾經(jīng)與太后相識，還貼身伺候過太后一段日子，幫她照顧小兒子，也就是現(xiàn)在的恐怖瘋王宸王。難怪，太后會賜婚她與蕭景凌。

    莫明珠是乘著七彩鳳羽轎攆，抬著送出大乾宮的，同行的還有太后身邊的老嬤嬤，身后領(lǐng)著一行太監(jiān)宮女，抬著太后大賞的銀子珠寶，往宮門口去。這陣勢，可謂備受恩寵。

    “明珠姑娘，老奴跟隨太后幾十年，還是頭一回見她老人家這么大賞人，二皇子和其它皇子那邊的孫媳，都從沒有過這般賞賜?！鞭I攆外，太后身邊的老嬤嬤由衷感嘆。

    “太后娘娘厚愛了……”言多必失，莫明珠沒有多說話。

    老嬤嬤越發(fā)暗暗驚嘆，誰說莫家大小姐是個癡蠢上不得臺面的？這分明，聰慧得很啊，不驕不躁、很懂分寸！只可惜，面相、身材，比起長安城中的嬌貴大小姐們，是差了一些，尤其是比那貌美華貴的莫二小姐?？上Я耍上Я恕?/br>
    莫明珠放下轎簾子，拔下頭上太后所賜的“血鳳啼日”發(fā)簪，用袖子擦了擦。這簪子做工精巧，實(shí)在是不可多得的首飾中的極品！

    剛才聽嬤嬤說，這簪子好像是從前太后特意打造了，打算賜給未來兒媳，也就是宸王之妃的。無奈，宸王得了瘋病，發(fā)起病來見人就殺，納了幾個側(cè)妃都死于非命，正經(jīng)人家的姑娘沒人敢嫁過去，太后也就斷了這念頭，今天機(jī)緣巧合，把這簪子賜給了她。

    簪子是極好的，可惜簪頭掉了一塊小拇指甲大小的玉石，略顯遺憾。關(guān)于宸王，莫明珠記憶中的信息不多，只知道是個很厲害、很傳奇也很神秘的男人。

    這男人曾風(fēng)光無限，不過在她看來，倒挺惋惜。

    宸王與當(dāng)今皇帝一母同生，一個金鑾殿里高高坐，坐享天下榮華富貴，更有美人成群、天天被人三跪九叩呼萬歲；一個呢，被冠上個帶煞不詳?shù)淖锩?，十二歲就被送上戰(zhàn)場，血雨腥風(fēng)，廝殺拼命，為金鑾殿上的兄長日夜賣命，好不容易等到國泰民安不用打仗了，又染了一身瘋病，人人懼怕、據(jù)而遠(yuǎn)之，現(xiàn)在還被禁在宮中，孤獨(dú)一生。

    可憐。

    想到此處，莫明珠不由對太后的好感度降了幾個檔。偏心眼兒的父母，真是哪里都不少。這簪子上的缺憾，應(yīng)當(dāng)預(yù)示著他們母子之間缺失的親情吧。

    看了一會兒，莫明珠將簪子收好，放進(jìn)懷中。宸王之事與她無關(guān)，無需多想，倒是剛才蕭景凌……那反應(yīng)，有點(diǎn)像是躲著她似的。奇怪……

    莫明珠正想著，忽然轎攆一個猛震！莫明珠猝不及防，噗通摔了出來！

    “哎喲……”

    臀部劇痛。

    “誰！誰撞了轎子！”莫明珠痛得簡直不能忍，一喝，把正想笑的奴才都嚇了一跳，怯生生的指那慌張的太監(jiān)——

    “是你？！”

    那太監(jiān)蓬頭垢發(fā)，嚇得六神無主，不過不是因為莫明珠，而是因為……

    “快跑??！宸王發(fā)病了，宸王發(fā)病要吃人了！”

    太監(jiān)連滾帶爬的跑開，其余奴才聞言立刻嚇破了膽，屁滾尿流一起跑開。眨眼間，只留下莫明珠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怎么回事？”莫明珠眨眨眼，四顧，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一所荒蕪的宮殿門口，上面寫著——“傾城宮”。

    此“傾城”，非彼“傾城”。常人說的，是佳人美貌傾城，而此處的傾城宮，卻是來源于此宮主人的赫赫戰(zhàn)功——

    翻手之間，傾覆城池！傾，城。

    宮殿名，是當(dāng)今皇帝賜給戰(zhàn)神弟弟宸王的，并親筆提字。這事兒很出名，長安城里無不贊頌皇帝與宸王手足情深。

    “這皇帝，要么腦子蠢，要么……”莫明珠低聲自語，無聲哼笑了聲，“要么心太深，虛情假意?！?/br>
    這“傾城”二字，寓意何其駭人，只會讓宸王恐怖的名聲越加駭人。

    “啊……宸王、宸王饒命啊……”

    “……”

    慘叫聲傳來，驚得莫明珠一身冷汗。

    傾城宮大門上著一層灰，半開著，里頭陰風(fēng)陣陣送來，大夏天也讓莫明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鬼使神差的，莫明珠抬起步子往里面走。終究是現(xiàn)代人，靈魂有好奇、膽大的因子在。

    “哐啷”——

    身后大門被陰風(fēng)一吹，自動關(guān)上，驚了莫明珠一跳！

    而后，滿庭忽然靜寂，莫明珠只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和腳步聲，在回蕩。莫明珠謹(jǐn)慎四顧，靜寂中，仿佛聽見了一個男人深沉的呼吸聲……

    一下，一下。莫明珠心頭猛地一跳。

    “你是誰……”

    ☆、第19章 她的頭發(fā)，不能碰

    莫明珠轉(zhuǎn)身，只見黑影一閃，而后便身子一輕、一個天旋地轉(zhuǎn)，重重的摔在地上！

    “唔……”

    疼。

    莫明珠四顧只見自己身處黑暗中。雖然有異能眼睛，但此殿光線極暗，也看不大清，只知道是個亂糟糟的空曠大殿。

    “在看什么……”

    低沉冰冷的嗓音陡然出現(xiàn)耳邊！

    莫明珠猛地回頭——“啊！”不多的光線恰好勾勒男人高大、修長的身體，黑衣黑發(fā)，長發(fā)隨意披散蓋過半張臉，而另一半蓋著半張猙獰的青銅面具。

    是他在說話！莫明珠滿身冷汗，癱坐在地，這樣的駭人氣勢，她從沒遇到過。

    “你，是宸王……？”莫明珠腦海里冒出剛才太監(jiān)說的話，悔得腸子發(fā)青。沒事她好這個奇做什么？“對，對不起，我誤闖了，抱歉，我這就走，再見……”

    透過青銅面具，蕭煜辰俯視著地上白著臉、想要趕緊逃離他的女人，眼神漸漸變涼，變冷。本以為這個女人會有所不同，沒想到她和別人一樣，畏他如蛇蝎，唯恐避之不及。

    罷了，是他頭腦發(fā)熱。蕭煜辰不禁為今天的舉動自嘲。既然這個女人不適合他，就不能再給她讓他心動的機(jī)會……他最不喜歡被人唾棄，尤其是，在乎的人。

    嘩一聲，蕭煜辰長劍出鞘，劍光折射，黑暗中照亮莫明珠的雙眼。

    “你，要做什么……”一看那鋒利得發(fā)亮的劍刃，莫明珠頭皮發(fā)麻。

    “……”劍起，劍落！

    “不要！”莫明珠猛地閉眼、抬手擋。

    “咻——”，鋒利的劍風(fēng)掃過，劍刃在莫明珠脖子側(cè)猛然頓?。∫豢|長發(fā)，飄然落地。

    莫明珠捂著尚感到劍刃涼意的脖子，驚看被削落的長發(fā)，才回過神。這宸王，真的是瘋子！見人就殺啊…

    “滾！”

    一個冰冷字吐出，大殿的門霍然打開，風(fēng)沙瞇了莫明珠的眼睛，讓她看不清身后的男人，而后背上挨了一道強(qiáng)勁的沖擊，飛撲出門去……

    殿內(nèi)重歸于安靜，終于亮起一盞燈火——又有個清秀、瀟灑的華服公子，端著盞宮燈從大殿內(nèi)里出來，他俊眉修目、眸子未笑卻似含笑，一身錦衣精致而有品味。

    “宸王殿下，墨某說過，這世上再特別、再勇敢的女人一遇到你宸王，都會死。”華服公子舉止瀟灑而含風(fēng)情，輕放下宮燈，斜睨蕭煜辰，“被你迷死，或者，嚇?biāo)?。?/br>
    揭開半張青銅面具，露出一張久不見天日的容顏。這是他的真容，比莫明珠所見過的，更加俊美。傳言，但凡不詳之物，必有過人之處，國師說他天生帶煞不詳，過人之處或許就是這絕世的容貌，以及冷靜的思維。

    蕭煜辰：“你不說話，會死么。”

    “只要宸王殿下不殺我，這世上誰還能要我墨非白的命?！?/br>
    錦衣公子去撿地上莫明珠留下的那一束黑發(fā)。那頭發(fā)仿佛經(jīng)過特殊藥物護(hù)理，格外的黑亮柔順，散發(fā)著點(diǎn)點(diǎn)藥香，他實(shí)在好奇得很。

    “這頭發(fā)好似用什么特殊藥物護(hù)理過，給我研究研究吧。喂……這么小氣，連束頭發(fā)都不給？”卻不想眨眼，那地上的秀發(fā)已沒了影兒，入了蕭煜辰的袖子。

    蕭煜辰一揮袖子，一旁的一箱子被掌風(fēng)揭開，金光一閃，竟全是金條子——“給你?！?/br>
    這發(fā)絲，權(quán)當(dāng)作紀(jì)念吧，恐怕以后也不會再有女人能夠與他產(chǎn)生交集——因為他不會給任何人機(jī)會。莫明珠，只是意外。

    “……”墨非白無語，蕭煜辰這是一下?lián)糁辛怂觞c(diǎn)啊，“雖然我愛財，但我這回更對這頭發(fā)感興趣，反正你拿來沒用，不如給我吧。一絲兒也行啊……”

    “她是我的女人，我不會允許自己女人的發(fā)膚被人侮辱?！?/br>
    墨非白常年流連花叢，蕭煜辰是以介意。

    繼金子之后，墨非白再被戳痛處。

    “睡過，才是你女人?！?/br>
    “……”蕭煜辰不由想起在莫府，他們同床那一夜。

    墨非白一驚：“你難道和她……你就這么白白把自己一身純潔好皮相，葬送在個胖冬瓜手里？”

    墨非白大感惋惜！

    “你若想死可直言，無需廢話?！?/br>
    “……”墨非白立刻噤聲，正色，不光是因為怕蕭煜辰動怒，也是因為，他很難得的在這個身心極度堅韌的男人眼中，看見了一絲失落、沉重。

    “莫明珠沒有看穿你的身份也好，省得壞事，再說，莫明珠不過就是個無鹽丑女，實(shí)在不配你傷懷。而且我一早告訴過你，莫明珠懦弱膽小、腦子還癡蠢，根本不可能經(jīng)得住考驗……”

    忽然，墨非白噤聲。

    蕭煜辰也抬眼。

    有腳步聲，在朝他們迅速跑近！

    “嘩啦”一聲，大殿門被一下推開——

    “蕭煜辰！”

    墨非白在推門瞬間閃退，大殿中，只有一身黑衣的蕭煜辰一人立著，吃驚得看大殿門口。

    那背光的女子跑得氣喘吁吁，體型微有些胖，在大殿里急忙的搜尋了一圈，最后找到他，目光定在他身上。

    莫明珠！

    竟，去而復(fù)返。

    “蕭煜辰，真的是你嗎？！”

    莫明珠向蕭煜辰跑來。

    “……”蕭煜辰不覺后退一步。每次她的出現(xiàn)，都讓他毫無準(zhǔn)備、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