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發(fā)生的事情，現(xiàn)今要去找人證物證，實在是難得，只不過皇天不負有心人，終究還是有了一點線索。

    楮國公回府以后，開始秘密的布置自己信得過的心腹追查此事，褚昭鉞也從許瑢那邊借了秦旻過來，幫助緝。秦旻是許瑢身邊最得力的人，查這些東西頗有一套，故此有他牽頭來辦這事，褚昭鉞覺得把握似乎又多了幾分。

    果然秦旻出手就是不同，才過了兩日，便有了眉目。

    “我找到了當年高國公府的那個看角門的婆子?！?/br>
    “真的？她如何說？”楮國公抬起頭來，驚喜交加，真沒想到那婆子竟然還活著，本來還擔心她年邁體衰已經(jīng)過世，可沒想到她竟然還活著。

    “是，還活著，只不過我估計她離死時也不遠了?！鼻貢F點了點頭：“今年整好七十，生了病，兒孫沒誰管她，丟在那邊等死哪?！?/br>
    “這是她做了虧心事得的報應(yīng)！”秦夫人憤憤道：“大戶人家的下人不免有些貪財忘義的，收了錢什么事兒都做得出來，可是等到老了的時候，兒孫們有樣學樣，都是些黑心腸的，哪里管他們的死活。這樣的人死不足惜，但現(xiàn)在正是要她開口的時候，還真不能死?！?/br>
    芳華在一旁笑道：“干娘的意思，是要我去救她一命？”

    “芳華，當然要去救，人家怎么說也是病人，你做大夫的不是懸壺濟世救死扶傷么？”錢香蘭眼中有些不忍：“不管她曾經(jīng)做過多少壞事，現(xiàn)兒她行將就木，怎么能忍心見她死，更何況你干娘不是說要留著她好套口供么？”

    “阿娘，你這心就是太仁慈了，那些做盡壞事的人我還真不想救，只不過這人現(xiàn)在還有用處，不能讓她就這樣死了，否則沈家大嬸的冤情到哪里去找突破口？”芳華朝秦旻點了點頭：“還勞秦大叔將那婆子接到我濟世堂來?！?/br>
    那婆子接過來時，眾人都吃了一驚。

    薄薄的棉絮外邊露著一個腦袋，頭發(fā)快全白了，早就失去了光澤，那張臉干瘦得如骷髏，嘴角爛了個瘡，不時有液體滲出，還有紫黑色的痂粘在那里。她半瞇著眼睛，偶爾睜開也是渾濁不堪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沒多時又閉上了，嘴里發(fā)出痛苦的□□。

    才掀開棉絮，一陣惡臭傳來，棉絮底下是一具破敗不堪的身子，錢香蘭見了大吃一驚：“喲，真的沒人服侍她，都成這模樣了。阿花，趕緊去打水來，先給她擦擦。”

    “芳華，這婆子可還有救？”

    等著芳華把過脈，秦夫人有些憂心忡忡，瞧著這模樣，只怕真的捱不了幾日。

    “沒事，其實她這不是病，是因著沒有吃飽無人照顧才成了這般模樣?！狈既A抬頭看了下秦旻：“你去接她，她的家人沒說啥？”

    “她家的人將她扔在一個尼姑庵外頭讓她等死哪，那庵主將她收拾了進去，說是做做功德，可也沒什么人去管她，每日只給了碗稀粥一個饅頭，哪里能吃飽肚子？我跟那庵主說是接她回去的，給了庵主一兩銀子，庵主高興得很呢。”秦旻搖了搖頭，滿臉的惋惜：“還是秦夫人說得對，自己心術(shù)不正，教出來的子女也好不到哪里去，這婆子有三個兒子，可竟然沒一個理睬她，得了病就將她扔到一邊，這也算是她當年自己種下的惡果?！?/br>
    “現(xiàn)在當務(wù)之急便是要將這婆子治好，得從她口里掏出些有用的東西?！狈既A挽起衣袖，開始跟錢香蘭一道擦拭婆子的身體，忍著那股氣味替她換掉了衣裳床褥?！鞍⒛铮憬o她去熬點粥來，放少許rou末和藥膳到里頭，不要放太多，先給她補補身子。”這婆子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補充營養(yǎng)，那些爛瘡還不著急，慢慢治便是。

    過了兩日精心喂食與治療，婆子的氣色果然好多了，嘴角那個瘡也慢慢的好了起來，她睜開眼睛看人的時候多了些，雖然不與人說話，可從她眼神里，芳華看出了一絲感激，當然，還有一絲疑惑。

    “芳華，怎么還不開口問她？”褚昭鉞有些忍不?。骸暗泌s緊的問些線索出來，否則萬一她熬不過……”

    “凈瞎說?！狈既A白了他一眼：“你還不相信我的醫(yī)術(shù)？再過十來日，她也就該好了，現(xiàn)兒我家阿娘每日里都陪著她坐了不少辰光，也一個人跟她絮絮叨叨的說了些佛法教義，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婆子是從鬼門關(guān)前走過一遭的，再聽了我娘的話，心里頭自然會有觸動，那時候再去問她，才能順暢，而且也能保證是真心話，不會說些謊言來騙我們?！?/br>
    “可是……”褚昭鉞的一雙手賴皮的粘了過來，拉著芳華不放：“芳華，我都快要回玉泉關(guān)去了，我想早些幫著大伯父將這事情解決?！?/br>
    “你便安安心心回去罷，有我和干娘在呢，還有四皇子也會幫忙，你著急什么？”芳華白了他一眼：“你再不回去，人家少不得說閑話，這軍營又不是酒樓，你想進就進，想出就出，讓別人怎么看你，讓鎮(zhèn)國將軍如何好立威信？”

    “芳華你就會趕我走。”褚昭鉞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兩只手爪兒開始不老實，圍住了芳華的腰，將腦袋埋在她的脖子那，貪婪的呼吸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芳華，你真香?！?/br>
    熱乎乎的氣息打在她耳窩子后頭，漸漸的炙熱了起來，芳華感覺到兩片嘴唇漸漸的印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邊，有些發(fā)癢，她扭了扭身子：“阿鉞，你走開，我現(xiàn)在要去配藥了哪?！?/br>
    “我就不讓你去?！瘪艺雁X索性賴皮到底：“你再陪我一陣陣兒，好不好？”

    “你……”芳華嬌嗔的才說了一句，這邊褚昭鉞已經(jīng)用手將她一帶，板正了她的身子：“芳華，別你呀我呀的了，趁著現(xiàn)在沒人我來親親你?！?/br>
    這人說得真是直白，芳華臊得臉上飛起了兩片紅云，喉間卻忍不住“咕嘟”了一聲，褚昭鉞眼睛一亮：“芳華，你是不是想要我來親親你，都在做準備了！”

    “準備什么呀?！狈既A害羞得將頭低了下去：“阿鉞，你真是沒臉沒皮的了，讓人聽見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們馬上就要成親了，你是我娘子，我是你夫君，兩人親親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褚昭鉞諄諄善誘：“芳華，你閉上眼睛別想太多，跟著我走就是了。”

    芳華有些羞澀，褚昭鉞的一只手將她的下巴勾住，慢慢的托了起來，她還來不得及反應(yīng)過來，就聽著外邊有人說話：“阿鉞，什么叫跟著你走就是了？芳華現(xiàn)在可不能跟你去玉泉關(guān)，這邊還有不少事情要做呢?！?/br>
    褚昭鉞與芳華兩人的嘴唇剛剛好觸到一塊兒，猛然聽到這聲音，兩人都唬了一跳，慌慌張張的分開來，芳華背對著門站著，一只手捂住胸口，心似乎要跳了出來一般，臉色紅得像那熟透了的桃子。

    “師父?！瘪艺雁X走到門口，有些無奈的看著站在外邊的秦夫人，怎么她偏偏在這要緊關(guān)頭插上一句話。自己都還沒嘗到滋味呢，就被叫停了。

    “怎么了？”秦夫人抬眼看了看褚昭鉞那怏怏不樂的樣子，哈哈一笑：“怎么一副沒有吃飽的樣子，這般沒精神？”

    可不是沒吃飽嗎，褚昭鉞心中暗暗念叨，眼看著美味就在眼前，師父這一來，只怕要到晚上才能吃到了。他很怨念的望著秦夫人，沒精打采道：“是沒吃飽，有些餓了?！?/br>
    “長弓，快快快，快去多味齋買些些填肚子的來?！鼻胤蛉撕荏w貼的拍了拍褚昭鉞的肩膀：“怎么樣，師父體貼罷？”

    還能說什么？褚昭鉞只能點頭：“師父是世上最好的師父?！?/br>
    秦夫人聽了實在是高興：“阿鉞，我真沒白收你這徒弟。”

    師徒兩人在門口說了好一陣子話，芳華這才平復了心情，轉(zhuǎn)過身來走到秦夫人那邊：“干娘，那邊可有線索了？”

    除了從高國公府看門婆子下手，秦旻他們還去城北冥器鋪子那頭細細尋查，雖然時隔二十年，可畢竟那件事情蹊蹺，而且曹老爹也是接了那活計人就不見了的，更是顯得不尋常，故此還是有些人能記得起來。

    “秦旻說有了些眉目?！鼻胤蛉艘荒樑d奮：“曹老爹是個心善肯幫人的，當年他接活人沒回來，冥器鋪子那邊還有人去報了官，只是因著沒有人塞銀子，京兆府那邊也沒人重視，一個孤寡老頭，誰會費心費力的去找？故此過了些日子也就沒人說了?！?/br>
    冥器鋪子那邊，還有人記得曹老爹最后離開的光景：“仿佛是四個中年漢子，推了輛板車過來說是要安葬了夭折的妹子，我們還圍著看了下，見那死者身量頗長，一只腳還從草席里伸了出來，不似嬰兒，如何說是夭折的，都很疑惑哪?！?/br>
    “那各位可曾還記得那幾個漢子的模樣？”

    “這個卻是難說了，畢竟過去二十多年了，你可以去問問當年報官的那個熊二，他還請人寫了份東西送去京兆府，應(yīng)該比我們記得清楚?！?/br>
    算是運氣好，秦旻訪到了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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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是來找曹老爹的？可是他的遠房親戚？”

    熊二是個壯實漢子，聽著秦旻說了來意，激動不已：“我一直盼著有人能來尋曹老爹的尸骨，畢竟他是個好人，可不能變成孤魂野鬼?！?/br>
    二十多年前的熊二還是個十多歲的少年，家中貧寒才來做了這一行當，曹老爹對他很好，他也一直感著曹老爹的恩，那一年曹老爹接了活不見人回來，他心里頭著急，嚷著要去報官，冥器鋪子這邊的人都笑他傻：“曹老爹即便是遇害了又能怎么樣，未必京兆府還會給這個孤寡老頭來費心破案？你還少不得搭了些訴訟銀子進去，請人寫呈詞也要潤筆費的哪?！?/br>
    雖然眾人都勸他不要浪費銀子，可他還是執(zhí)意要這般做，將自己身上的積蓄掏了一半出來，寫呈詞，送京兆府，最終結(jié)果是不了了之，可他覺得畢竟自己曾經(jīng)做過，這才對得住自己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