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你這小丫頭在這里作甚?還不快些退開!”車夫吆喝了一句:“不要惹事生非!” 盛芳華沒有抬頭,只是專心的在給那傷者進行救治,先給他處理額頭上的傷口,再掀開他身上的衣裳去看馬蹄踢到了他什么地方。 “嘖嘖嘖……這姑娘也忒大膽了,竟然當街掀男人衣裳!”圍觀的群眾忍不住驚呼了起來,從來沒看到過這樣的事情,一個黃花大姑娘,沒有一絲害羞之意,大大方方的將一個男人的衣裳給解開。 馬車簾幕一動,里邊伸出了一只手來,將簾子挑起來些,露出了半張臉。 “干嘛還不將車子趕走?錯過了三殿下回府的時辰,你可是想要找死?”聲音清脆,臉孔粉嫩,乃是一個美貌少女。 “琉璃姑娘,有人攔著馬車不好過去?!避嚪蚺艿今R車旁邊,點頭哈腰:“我去跟她說說,讓她挪開些?!?/br> “快些去,誤了三殿下的事情,我看你有十條命都賠不起!”那少女冷冷的哼了一聲,將馬車簾幕放下,轉(zhuǎn)過臉來,對著那斜躺著的一個年輕男子笑得嫵媚:“殿下,外頭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攔了車子,故此停了下來?!?/br> “誰敢攔本王車子?拉到一旁去打上一頓,他便知道厲害了。”三皇子許瓏眉毛都沒抬一下,伸手摸了摸半靠在他身邊的女子:“晶玉,你說是不是?” “殿下,這京城里誰敢跟您作對?那不是老壽星吃□□,活得不耐煩了?”半靠著的女子直起身來,撩起馬車側(cè)面的軟簾,見著蹲在那里的盛芳華,不由得掩嘴一笑:“殿下,您可知道是誰人將馬車攔住了?” 許瓏懶洋洋的將身子抬起來些:“莫非是朝中那派支持我皇兄的老臣?” “不,殿下,您可猜錯了,人家一點也不老呢?!本в駤尚χ?,眼波流轉(zhuǎn):“那人年輕得很,實在是太年輕了?!?/br> “年輕?哪個年輕的膽敢來擋我的馬車?”許瓏來了些興致,將頭探到了軟簾后邊,落入眼中的是一抹白色的肌膚——盛芳華上衫有些短,蹲下身子去時,腰際露出了凝脂般的一截,有些顯眼。 “這女子在作甚?”許瓏將眼睛湊到側(cè)窗仔細看著盛芳華的舉動:“怎么在撕扯那人的衣裳,還將手貼到男人胸膛上去?” 他閱人無數(shù),見過各種各樣的女子,其中也不乏大膽之輩,可她們的大膽也僅限于在晚上,紅燭高照,簾幕低垂之時,像盛芳華這般,光天化日之下?lián)崦腥诵靥?,這倒是第一次看見。 “殿下,這女子也實在太放浪了?!本в裱b出一副害羞的樣子來,臉上有微微的紅暈:“如何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 盛芳華全然沒有想到馬車上的人正在關(guān)注她,她認真的在為傷者檢查傷勢,一根根肋骨摸了過去,她發(fā)現(xiàn)這人已經(jīng)斷了幾根肋骨,若不及時處理,肋骨戳穿肺部,只怕是會有些危險。 “煩請幫個忙?!笔⒎既A抬起頭來看了看那車夫:“他斷了幾根肋骨,需要及時救治,能否借塊木板將他抬去回春堂?這人是你趕車撞傷的,你自然要負責任?!?/br> 車夫勃然大怒:“你說什么?我負責任?誰叫他不長眼走撞到了馬車?” “你自己看看,這并沒有在路中間,分明靠著路邊了?!笔⒎既A指了指街道:“分明是你講馬趕得斜了些?!?/br> “你這丫頭片子,胡說什么!”車夫滿臉的不耐煩,舉起了一只拳頭:“你休管閑事,否則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你這算不算是狐假虎威?”盛芳華一點也不害怕,神色如昔:“莫非你以為是三皇子府的人,就可以作威作福了?我想三皇子殿下知道是你的錯,也會懲罰你,而不是來整治我這無辜的路人?!?/br> “阿福,殿下吩咐你去尋人將這傷者送去回春堂?!瘪R車簾幕一掀,跳下來一個穿著粉藍色衣裳的丫鬟,走到了盛芳華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盛芳華兩眼:“好個伶牙俐齒的姑娘!我們家殿下說他書房正好少個研墨的丫頭,你跟了我們回去罷?!?/br> 正文 20|0020 “這位姑娘真是好福氣,竟然讓三皇子看中,要收進府里做丫頭!”嘖嘖的驚嘆聲沒有停歇過。 有人出言附和:“可不是嗎?能進三皇子府,那可是掉進了金窩窩里,你看看那個丫鬟,穿金戴銀的,身上的衣裳是上好的軟羅,比那些高門大戶的小姐差不到哪里去!” “進了三皇子府,吃穿不愁,每月還能拿月例貼補家里,若是運氣好,被三皇子收了房,那可是大富大貴的命!要能再生個兒子,娘家?guī)纵呑佣疾挥冒l(fā)愁了,旁著大樹好乘涼!”有人捶胸頓足,深恨自己沒有一個這么命好的女兒。 無數(shù)羨慕的目光落在了盛芳華的身上,個個都在眼熱。 “我?進三皇子府做丫頭?”盛芳華瞥了琉璃一眼:“這位jiejie,看來你該是三皇子府的大丫鬟了?” “不錯。”琉璃傲慢的點了點頭:“我乃是三皇子殿下身邊的一等丫頭。” “jiejie真是好福氣,可惜芳華從小就算過命,說這輩子沒有享福的命,若是掉到那金窩銀窩,那就八字相沖,危險重重?!笔⒎既A朝琉璃笑了笑:“唉,若是我有jiejie這般好命也就罷了,只可惜……還請jiejie替我回絕了三皇子殿下,就說芳華福薄,沒法子消受了?!?/br> 這番話說得十分如貼,讓人找不出半分錯處,只不過琉璃還是有些吃驚,睜大眼睛看了看盛芳華:“姑娘,不是人人都能進三皇子府的?!?/br> “這個我自然知道。”盛芳華笑得十分謙恭:“不是我不想進三皇子府,委實是我這八字生得不好,享不了這福分?!?/br> 進三皇子府?哪里比得上她背著藥囊懸壺濟世的好?救死扶傷,還自由自在,不用小心翼翼看人眼色行事,一年給她一千兩銀子她也不會去那地方! 琉璃盯著盛芳華看了兩眼,點了點頭:“那好,我去替你說一聲,只不過我們家殿下答不答應(yīng),那可不知道了?!?/br> 看著她姍姍遠去的背影,盛芳華有幾分擔憂,難道那三皇子殿下竟然是個不講理的?自己婉言拒絕了,他還要強迫自己進他的府?。咳首痈賯€研墨的丫頭……他到底是要多少人服侍他啊,研墨的丫頭……盛芳華覺得實在無語,終于理解到杜甫那句詩“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的含義,貧富不均,反差太大! “姑娘,你怎么不愿意進三皇子府呢?”忽然身后傳來溫和的聲音,盛芳華轉(zhuǎn)過臉去,就見一個穿著淡藍色長袍的公子從人群里擠了過來,身后跟著幾個隨從。 “恕我直言,姑娘身上的衣裳破舊,看起來家境貧寒,現(xiàn)兒有這種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機會,姑娘為何不趕緊抓住呢?”那藍袍公子笑得很是溫和:“姑娘,過分有骨氣并不是一件好事?!?/br> “難道做丫鬟便是我最好的出路?”盛芳華有些慍怒,為什么在這些人眼中,去低三下四的服侍人才是她該做的事情呢?她冷冷的瞥了那藍袍公子一眼:“我想做什么事情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勞公子費心了。” 那藍袍公子也不生氣,嘴角掛著一絲微笑:“姑娘頗有氣節(jié)?!?/br> 盛芳華只是哼了一聲,不想理睬他,那藍袍公子見著她板著臉的模樣,只覺好玩,正準備再說幾句話,身邊的隨從低聲道:“殿下,莫要耽誤了正事。” 聲音雖小,可盛芳華卻清清楚楚聽到了“殿下”兩個字。 前世聽到過一句話,到了北京就別提你的官有多大——因為北京到處都是官,有時候你吃個飯,一桌十個人有八個是廳級以上的官!這藍袍公子的隨從喊他殿下,看來也該是一位皇子了,不知道真的是京城達官貴人太多,出門便能遇到一大把,還是自己運氣實在太好,到京城來一回就能遇著兩位皇子! 盛芳華回頭看了看,藍袍公子已經(jīng)不見了,身后站著幾個閑漢,都是一副專業(yè)看熱鬧的表情,神色專注。 唉,若是早知道他也是個皇子,自己對他客氣些就好了,若是那三皇子強迫她進府,自己還能拜托他去說幾句好話??粗阶咴浇牧鹆В⒎既A有些擔心,那三皇子會不會就此放過她?這十六年里她從未接觸過什么大富大貴的人,沒見到過權(quán)勢威嚴,也并未感受到什么壓迫之感,最多也是王二柱的爺爺仗著自己的勢力在村里橫著走罷了。 可是,今日卻真真實實遇上了權(quán)貴,圣上最寵愛的三皇子。 不知道他的答復(fù)是什么?盛芳華的左腳輕輕擦了下右腳,心里頭迅速在盤算著該如何應(yīng)對有可能發(fā)生的事情——若是那個三皇子一定要她進府去做丫鬟,自己也只能先答應(yīng),逮著機會再出府了,跟這樣的人來硬的,肯定不行,自己一個小小老百姓,如何能強得過那皇子殿下,即便是告去京兆府,人家也會說她不識好人心,還不趕緊包袱款款滾去三皇子府,用心伺候貴人。 “姑娘,我們家殿下今日心情好,”琉璃走到盛芳華面前,有些嫉妒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心甘情愿的從荷包里抓出了一個銀錁子:“我們家殿下說了,你若是現(xiàn)在不想進府做丫鬟,他也不勉強你,等著你哪日想通了,自己去慎王府找管事。這個銀錁子,是我們家殿下打發(fā)給你的,他瞧著你衣裳破舊,讓你自去買件新衣穿。” 盛芳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咦,這三皇子殿下就如此輕輕松松的將她放過了?還給打賞銀子?看起來這人也不特別壞啊,哪有京城里那些人說的可怕?看著潔白的手心里托著一個雪亮的銀錁子,盛芳華毫不客氣的將銀錁子抓了過來:“多謝jiejie幫我說好話?!?/br> “殿下,您輸了?!本в褚锌吭诖斑?,看著盛芳華將銀錁子接過去,咯咯的笑出了聲:“奴婢一看便知那位姑娘是個貪財?shù)闹鲀??!?/br> 許瓏有些沮喪:“怎么可能?她既然能推辭來我府里做丫鬟,自然也會不要銀子,她開始的骨氣都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