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北京,某醫(yī)院,干部病房。 方采薇驚疑不定的看著病床上的兒子,心里又慌又著急,稍稍踟躕,才忐忑的跨過地上滿布的玻璃碎片和手機殘骸,一點點靠近那張像遭了災(zāi)的病床。 猶豫著探出手,當(dāng)掌心觸碰到兒子柔軟的發(fā)絲,這一刻,心終于踏實下來。 “小煦,”她小心著措辭,“你爸爸已經(jīng)讓人去處理了,咱們…犯不著為這點事生氣,回頭mama查出是誰干的,一定幫你出氣?!?/br> 程煦靠坐在那里,目光投向不知名的虛空,忽然,呵的一聲輕笑,“媽,這事還用查嗎?除了程致,也沒有誰了?!边@個世上,如果有誰最想讓他生不如死,程致排第十,那么前面九個大概都要輪空。 從小,他就討厭這個哥哥。無論是見到之前還是之后,都討厭!這種厭惡是理不清的,好似與生俱來,又好似后天養(yǎng)成。也許因為他們不是一個媽生的,也許是因為他們本身就存在競爭關(guān)系,也或許他曾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而程致卻自始至終是天之驕子,所以他心里不平衡。 說不清,道不明,反正是互不順眼。所以就如程致出車禍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程煦方采薇,這母子倆的想法也差不離,雙方算是半斤八兩。 方采薇哪還用兒子提醒,她自己心知肚明,畢竟不久前剛做過‘虧心事’。 只是她沒想到繼子這次竟然不再隱忍,而是膽大妄為的選擇了反抗!是因為小煦變成了殘疾所以覺得自己有機會翻盤了? 方采薇惡狠狠的想,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招數(shù)也能使出來,還想爭家產(chǎn)?做他的春秋大夢! 但她不敢把私自做的事告訴兒子,怕兒子生氣。程煦是她后半生的指望,丈夫早就靠不住,當(dāng)年的恩愛在年老色衰之后變成了年輕時諷刺的記憶。她就像個堵住耳朵閉上眼睛的傻子,掩耳盜鈴的不去聽不去看,甚至不去想那個曾經(jīng)愛她如狂的男人會在哪個女人的床上糾纏。 “我猜也是他,”斂了心事,方采薇把兒子摟進懷里,柔聲細(xì)語的安撫,“小煦,mama會給你出氣,你乖乖的聽話,有mama在,沒人可以欺到你頭上?!?/br> 即使是你爸爸,也不行! …… 網(wǎng)絡(luò)上傳的沸沸揚揚的照片在三天后全部屏蔽,再找不到。程致對此早有預(yù)料,能堅持三天,已經(jīng)是表弟超常發(fā)揮了。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程氏小太子的桃v色新聞上時,程致的下一步計劃已經(jīng)緊鑼密鼓的展開,其迅猛之勢,注定要在多數(shù)人的記憶中留下不可磨滅的一筆。 晚上魏澤打電話過來,在那頭挖苦說,“你可真夠狠的,這種自損八百的招兒也能想出來,小心將來你家老頭子知道了要宰人?!?/br> “唔,那要看他敢不敢?!背讨聭?yīng)得漫不經(jīng)心,眼睛追隨著女朋友。許寧正在熨衣服,似有所覺,抬頭睇過來,他就笑笑,像個心滿意足的孩子。 那邊魏澤收起了玩笑,帶著點苦口婆心,“你啊,這么多年都忍了,何必要走這一步?慢慢來,穩(wěn)扎穩(wěn)打不是更好?” 方家乍然出事,程氏絕對會受波及,官商勾結(jié),誰經(jīng)得住查?到時流失的可都是真金白銀,不知有多少人會趁機踩上一腳,要知商場如戰(zhàn)場,一個不慎,很可能會造成不可預(yù)估的后果。 這樣意氣用事,實在有些不像好友平時作風(fēng)。 程致明白他的意思,但既然敢做這個決定,就說明他胸有成竹,要真只是意氣用事,那是玩過家家。 不過好友能勸一句,已經(jīng)很難得了,他笑一聲,“阿澤,哥們兒領(lǐng)你的情,放心吧,程氏沒你想的那么弱,老頭子又不傻,他后招多著呢,方家對我們家來說也就是個出頭櫞子,傷不了筋也動不了骨?!弊约胰e累,要真這么容易垮了,那估計就算沒方家的事也遲早要倒。 魏澤聽了微微訝異,眾所周知,方家和程家密不可分,很多人覺得程氏能在程光耀這一代發(fā)揚光大更上一層樓,當(dāng)初的陳家出過力,后來的方家更是功不可沒。 做生意,如果沒有政界的保駕護航,是絕對到不了程氏這個階段的,分分鐘都可能被人玩兒死。 不過現(xiàn)在聽好友的意思,外人以為的連襟大拿似乎只是個噱頭靶子?這對于魏澤來說,絕對算得上石破天驚了,屬于大新聞!不過再問下去卻是不合適了,他想了想,沒再廢話,只說,“那行吧,你要確定不改主意了,我就放手去布置了,先說好,開弓可沒有回頭箭,你要是中途后悔,沒人給你買單?!?/br> 程致嘖一聲,“行了,哪那么啰嗦,放手去干,哥們兒忍方家很久了?!?/br> …… 方采薇接過丈夫遞來的紙巾擦眼淚,她抽抽噎噎,“耀哥,我對阿致怎么樣你是知道的,人家說后媽難當(dāng),可我想著,只要是人心總能捂熱。從小到大,他要什么我給什么,就算委屈了小煦也不敢委屈他,可你看看,程致是怎么對自己弟弟的,小煦和女朋友是荒唐些,可也不能這樣捅刀子啊,他弟弟剛斷了條腿已經(jīng)夠慘了,阿致還這樣落井下石,這是要逼死小煦還是想連同我們娘倆一塊兒逼死?”說著又嗚嗚噎噎哭了起來,雖年老色衰,這樣梨花帶雨的,倒也還有幾分年輕時的風(fēng)韻。 程光耀腿傷的重,手臂倒沒多大的事。經(jīng)過這些天的調(diào)養(yǎng),胳膊已經(jīng)好的七七八八。 他虛摟著妻子的肩,柔聲說,“阿薇,這件事我已經(jīng)讓人查過了,和程致陳楊都沒關(guān)系,是那個水亦涵招惹了不能惹的人,人家要整她,小煦是被牽累了?!?/br> 方采薇一怔,倏地抬起頭,“我哥哥明明說是陳楊……” 程光耀很不喜歡妻子動不動就找娘家人干涉自家事。就算他不喜長子,但那畢竟也是親兒子,姓程的,方家這么堂而皇之的調(diào)查他兒子,跟打他的臉也沒區(qū)別,顯然沒把他放在眼里。 但方家的價值要遠(yuǎn)超長子,所以縱使不滿,他也不會表現(xiàn)出來,依然柔聲說著,“剛開始我也是查到了陳楊,但后來再往下查就發(fā)覺不對了,差點就入了人家的套,這是想讓他們兄弟倆反目呢!”程光耀頓了頓,不知想到了什么,臉色陰沉了幾分,“阿致前段時間也出了意外,可見是早有預(yù)謀。阿薇,你放心,小煦這事不算完,我的兒子不能受這窩囊氣,來,快別哭了,你一哭,我心里也難受?!?/br> 方采薇怎么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神轉(zhuǎn)折。她是知道丈夫?qū)Τ讨碌钠姷?,所以不可能為了給長子擦屁股就遮遮掩掩,既然他這么說了,那就有八成以上是真的。 難道真不是程致? 她有些猶疑了。加上丈夫提起程致出意外的事,方采薇有點兒心虛氣短,所以也沒敢再多說什么。 …… 三月的江城,要比北京暖和些。 許寧見今天天氣不錯,就拖著男盆友去了頂層的玻璃房曬太陽。寒風(fēng)被擋在外面,只陽光透進來,灑在人身上暖融融的舒服。 “應(yīng)該養(yǎng)只狗,”躺在搖椅上,他突發(fā)奇想,“要大狗,還要溫馴,斑點或者金毛,這樣躺在這,手一伸就能摸到它們的頭,也挺好玩的?!?/br> 許寧一句話把他打回原形,“狗拉屎撒尿你清理,我是不管的?!?/br> 程致:“……” “咳,那什么,其實我更喜歡過二人世界,養(yǎng)寵物也怪礙事的。” 許寧斜他一眼,哼笑一聲。把剝好去核的桂圓遞過去,程致張嘴接過,連同女盆友的指尖一起含入口中,舌尖一勾,再一挑,卷走果rou,在指端留下一行曖昧的痕跡。 許寧沒好氣,抽了張紙巾擦掉口水,在男友的笑臉攻勢下到底沒說什么,低頭繼續(xù)認(rèn)真的剝桂圓。 程致的目光就這么自然而然的落在女友身上,陽光像是給她鍍上了一層金色的紗,如一道絢麗的剪影,漂亮極了。他目光如有實質(zhì),好似要把她此時此刻所有細(xì)微的動作都印在腦中,刻入心里般專注。 “你這么看著我,是想我親你嗎?”許寧突然抬頭,睇著他似笑非笑。 親? 啊! 程致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貌似是被調(diào)/戲了?啞然失笑,又很高興,配合著一本正經(jīng)的點頭,“對,我想你吻我。” 原本以為女盆友會知難而退或來個蜻蜓點水,卻沒想到她竟然放大招! 許寧把新剝好的桂圓塞進他的嘴里,身體前傾,在他驚詫的注視下,親了上去。果rou的汁水與唇舌牙齒的觸碰都帶來了非同一般的漣漪,像攪動了心湖的風(fēng)暴,席卷著他岌岌可危的意志力。 最終打斷這次有愛互動的,是手機鈴聲。 程致一臉的晦氣,喘著粗氣不想撒手。女盆友身體又香又軟,難得還這么主動,過了這個村不知何時才有下一個店!但手機鈴聲一直在堅持不懈,想裝沒聽到都難!許寧親親他的鼻尖,笑著從他腿上站了起來,拿過圓桌上的手機接通了電話。 許媽在那頭先抱怨閨女怎么這么久才接電話,又說,“你爸新做的臘rou還有排骨rou醬都給你寄過去了,等會兒把單號給你發(fā)過去,你記得接收。” 許寧應(yīng)一聲,和親媽聊了幾分鐘才掛了電話。 程致一臉的幽怨,“阿寧~~” “中午想吃什么,雞絲面好不好?” “我想吃你?!彼麑嵳\的說。還特不要臉的拉過女盆友的小手往自己身下去摸,“這里都讓你挑起火了。” 許寧笑一聲,活像個小妖精,“我相信你的意志力,加油?!?/br> 程致:“……”他感覺到了森森的惡意。 ☆、第35章 回?fù)? 程致修養(yǎng)了一個來月,終于擺脫用力呼吸都會痛的折磨,可以照常上班了。 這段時間他多數(shù)是在家辦公,偶爾才會到公司去露個面。因為和親爹打過招呼且理由正當(dāng),所以偷起懶來也光明正大理直氣壯。 早上吃過飯,許寧把程致的薄風(fēng)衣?lián)Q成了呢子大衣,一邊解釋,“天氣預(yù)報說這兩天降溫,你身體還沒好,要小心別受寒?!币贿叾紫聨椭恿宿酉聰[,又站起來把領(lǐng)子整理妥帖,這才滿意的點點頭,“今天穿那雙深咖色的皮鞋可以嗎?” 他說好,臉上笑瞇瞇的。許寧也忍不住彎彎唇角,“干嘛這樣笑?” “突然覺得很幸福?!?/br> “那你還真容易滿足,”探身從沙發(fā)上拎起自己的手提包,“手機帶了嗎?” 他說帶了,拍拍自己的褲兜,又趁機圈上她的腰,“以后你也像現(xiàn)在這樣對我,我就滿足了。”說著,一臉希冀的看著她。 許寧知道男友想聽什么,卻不愿意把話說死,做了個模棱兩可的保證,“我盡量?!?/br> “怎么能盡量?”他不滿,被動的跟在后面朝玄關(guān)走,許寧松開他的手腕,打開鞋柜先把他的鞋拿出來,這才說道,“世事無常啊親,我只能說你不變我就不變?!?/br> 至少……聊勝于無?程致勉強接受這一說法,不過還是幼稚的點明,“那我不變,你就絕對不能變?!?/br> 就像‘說好了啊,明天xx見,你不去我不走’,滿滿的都是小清新。 許寧被逗笑,伸出小指晃了晃,“要不要拉個鉤蓋個章?” 程致想也沒想,直接用自己的小指勾上了她的,同時低頭啜住她的唇,狠狠親了一口,這才神清氣爽,“咱倆可拉勾蓋章了啊,誰說話不算數(shù)就是小狗?!?/br> …… 到了公司,程致先開了個高層會議,雷厲風(fēng)行的敲定了下一季度的發(fā)展規(guī)劃和戰(zhàn)略目標(biāo),又敦促各部門在一周內(nèi)交出行之有效的實施方案,勒令工程部盡快把已經(jīng)竣工的瑞祥花園一期工程遞交有關(guān)部門驗收……零零總總,一上午的時間幾乎就在這場會議中過去了。 回到辦公室,許寧讓張曉把財務(wù)部的幾人叫過來開了個簡短小會,給每人分配了任務(wù)后,就解散讓他們先去吃午飯。 下午又是一番忙碌,有些雞飛狗跳,卻又活力十足。銷售部郭總過來和許寧核對賬務(wù)的時候,還笑呵呵的感慨說公司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熱鬧了,可見并不反感上司的雷厲風(fēng)行。 當(dāng)一個團體的積極性被整個調(diào)起來的時候,其效率是非常驚人的。許寧不知道別的部門怎么樣,但是在財務(wù)部,她上午臨下班剛交代下去的任務(wù),下午竟然就全部都完成了!對比之前,再看現(xiàn)在,實在讓人不知道說什么好。 可見人的潛力還是需要開發(fā)和擠壓的。 …… 臨下班時,醞釀了一整天的雨終于落了下來。不是很大,卻也很快淋濕了路面。 天氣預(yù)報果然很準(zhǔn)。 許寧合上筆電,站起來伸個懶腰,正要準(zhǔn)備收拾收拾去找男盆友,張曉敲門進來,“許特助,沒別的事那我先走了。” 她揮揮手,“路上小心?!?/br> 張曉似又改變了主意,站在那兒猶豫了片刻,忽然說,“我能占用您一會兒私人時間嗎?” 許寧很好說話,指指面前的椅子,“坐下說。” “是我男朋友的事,”張曉剛起了個頭就頓在了那里,猶猶豫豫的,像不知道該怎么往下接。許寧挺貼心,主動問,“是相親的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張曉松了口氣,連連點頭,“許特助您記性真好?!?/br> “可別給我戴高帽?!痹S寧從抽屜里拿了塊薄荷糖遞過去,“他運輸公司已經(jīng)搬到江城了嗎?” 撕開糖紙,薄荷的辛辣刺激了感官神經(jīng),一直緊繃的情緒終于舒緩下來。 “還沒有,但房子已經(jīng)找好了,準(zhǔn)備五一過后搬過來,”覷著許寧的臉色,張曉緊張的說,“您知道,他是小地方來的,到江城初來乍到,肯定人生地不熟……” 她還沒說完,辦公室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阿寧,走了。” 張曉悚然一驚,慌慌張張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程,程總?!?/br> “這都下班了怎么還沒走?”程致擺擺手,“外面雨下大了,快回去吧,有工作明天再說也不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