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節(jié)
只希望下輩子能再遇到她,倘有來世,他一定早早的把她娶回來,好好的愛她,不叫她受一點兒委屈,好好的跟她過一輩子,這輩子欠她的,他下輩子用一生去還…… 其實,他早就知道自己沒有希望了,自從上次在晚市上見到他們,他就知道自己沒希望了,不然也不會找一個跟她相似的代替品去愛,去紓解內心的思念和狂熱,只是,他現在已經殘疾了,沒有辦法給別人幸福,也沒有資格再去愛別人了,所以,他放了手,連家里要給他娶那個人的建議都被他拒絕了。 那個人一心想招贅個女婿的,本就不愿意嫁給他,如今他又瘸了,她一定更不想嫁給他了,強扭的瓜不甜,他也不想死纏著人家不放,所以,他接受了家里給他安排的命運。 本來,他不是那種可以向命運妥協的人,但是見到家里給他找來的十幾個女孩子時,他的心痛了。 這十幾個女孩子,或多或少的都跟她有幾分相似,定是長輩們花費不少的心血才做到的,他們對他的這份苦心,他不能不為之動容,也不忍再拒絕。 之前因為他的任性妄為,已經給家里帶來不少的麻煩了,祖父為他生過病,祖母為了他不止流了多少眼淚,還有爹娘,他們?yōu)榱怂仙鏀登Ю锶チ算曛?,在那滴水成冰的北方度過了一個難捱的寒冬,爹身子孱弱,在那苦寒的氣溫下生了幾場大病,母親也終日跟他提心吊膽的。 這些,都是他不孝之過,這一次,他想妥協一次,接受長輩們的好意,做一個不再讓長輩們cao心的兒孫! “公子,吃藥的時間到了,您先把藥吃了吧!” 一個跟湘云有九分相似的少女從爐子上倒出他的湯藥,小心翼翼的端到了他的面前。 “先放著吧,我待會兒喝!”莫子離望著窗外的方向,淡淡的說。 窗外,那支煊赫的隊伍已經走得不見蹤影了,但他還舍不得把目光收回來,今日一見,下次再見她就不知是什么時候了,也許,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了,再見面,就只能等下輩子了…… “可是……公子,老夫人吩咐過讓您按時吃藥的,而且您身子虛,不宜在窗邊久坐,被風吹到了就不好處了!” 少女苦口婆心的勸著,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那張帶著憂郁哀傷的俊臉,愛慕之情也情不自禁的顯露出來了! 她本是一個窮人家的女兒,跟著爹娘哥哥們住在偏僻貧瘠的鄉(xiāng)下,種幾畝薄地,住幾間勉強能遮風擋雨的破草房,吃的是糙米窩頭,野菜清湯,年成不好時還得吃草籽野菜和樹皮…… 自幼,她便換親給了鄰村一個瘸腿瓦匠,原說好了等今年過了太后的國喪就換親的,沒成想忽有一日,家里來了幾個衣著體面的的人,是本地的縣太爺和當地的里正陪著來的,那些人見了她的父母,直接拿出五百兩的銀子,要買她到京城去做丫頭。 爹娘勞作了一輩子,連一兩銀子都沒攢到呢,一下子有了五百兩,讓土里刨食兒的他們簡直被這巨大的幸福砸暈了。 她也是樂意進京城去做丫鬟的,因為她不想嫁給那個又瘸又丑的鄉(xiāng)下漢子,特別是看到堂堂的縣太爺和平時威風八面的里正在那些人面前阿諛奉承、奴顏卑骨的樣子時,更加確定她要去的地方是個好去處,是一般人無法企及的天堂。 于是,爹娘和那伙人簽訂了買賣文書,為了那五百兩放光的,爹娘毫不猶豫的在文書上按下了手印兒…。 再后來,她跟這些人來到京城,住進了天堂似的理國公府,更看到了一位讓她驚為天人的俊美公子,那位公子和她在鄉(xiāng)下定親的瘸腿兒瓦匠一比,簡直是云泥之別,不,是云彩和狗屎的區(qū)別,讓她只看一眼,便心頭小鹿亂撞,再也移不開眼睛了。 可惜,公子的腿折了,據說是地龍翻身時砸傷的,如今連路都不能走了。 她很心疼,那么好看的一位公子,天人一般的人,怎么就殘廢了呢? 之前她的未婚夫也是瘸子,那時,她對瘸子的感覺只有厭惡,可自從見了他,她的心就疼了起來,滿心的想好好的照顧他,想陪在他的身邊兒,哪怕做最下等的丫頭,她也是甘之如飴的! 跟她一起服侍他的,還有另外十幾個丫頭,她們互相見面后,都驚愕的發(fā)現,她們彼此之間竟都有幾分相像,使她們看起來如姐妹一般,而且,她們分別來自于大晉國的四面八方,真不知理國公府是怎么找到她們的! 不過,她們的相貌雖然相似,出身卻各不相同,有像她這樣窮人家的女兒,也有小康人家的小家碧玉,更有一位是某地綢緞商人家的千金小姐,甚至還有中農之家的童養(yǎng)媳,青樓里的清倌人…… 大家的出身不同,但來到這里的作用是相同了,都是來陪伴、服侍子離公子的。 來到的第一天,她便被帶著去香湯沐浴,后又換上了她從未穿過的綢緞的衣衫,那綢緞像水一般光滑,上面織著美麗的花紋,連村里最有錢的鄭屠夫媳婦都沒穿過這么好的衣裳;府里還給她們分了首飾、胭脂和單獨的房間,首飾有金的、玉的,都是頂頂好的,看得她眼睛都直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好看,這么貴重的首飾,沒想到這些東西竟然都是她的臉…… 胭脂也是極好的,聞起來像花一樣香,擦在臉上,臉立刻就白了,也香了……。 后來,她們被安排著去學習了,有人專門教她們禮儀,有人專門教他們理妝,還有人教她們讀書識字,彈琴畫畫,提高她們的素養(yǎng)。管家娘子告訴她們,只要她們能盡心的學習,能討得離公子歡心,將來就可以永遠過這樣的日子了。 她喜歡過這樣的日子,也想永遠過這樣的日子,從前沒過過這樣的日子也就罷了,但一旦過上了,她就再也無法回到自己那破爛的家,低矮的破草房里去了,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要用心,無論是學什么,她雖然不是學的最好的,但卻是學得最用心的一個。 她們被安排著四個一組的輪流服侍公子,跟她一組的,是那位綢緞商家的千金小姐,還有一位青樓出身的清倌人,另一個是一位中農之家的小家碧玉,那幾個都是受用慣了的,根本不會服侍人。唯有她最勤快,眼到手到,永不知疲憊,所以,她很快的在這些人中嶄露頭角,顯露鋒芒,被公子注意到并欽定為貼身的侍女。 她本名叫三姐,但來到理國公府后,被老夫人改了名字,叫做喚云,跟她一起來的姑娘們也都改了名字,改成了湘字輩兒的和云字輩兒的,湘字輩兒的姑娘們出身要比云字輩兒的姑娘出身好些,多是有幾分家私的人家的女兒,云字輩兒的都是貧苦出身,舉止行為都粗鄙的很,唯有她聰明伶俐,很快就學會了大戶人家女子的禮儀規(guī)范,短短一個月的時間,竟跟湘字輩兒的姑娘行為舉止沒有差別,加上她手腳勤快,服侍公子又盡心竭力,如今在十幾個姑娘中已經顯出拔尖兒了! “把藥拿來吧!” 莫子離伸出手,眼睛依舊望著窗外,雖然已經什么都看不到了,但眼睛卻還舍不得移開。 喚云端起藥,輕輕的放在了莫子離的手中,又趕緊倒了一杯貢棗泡的水,準備一會兒給公子解苦。 莫子離端起藥碗,眉都不皺的一飲而盡,后又將藥碗遞了回來:“拿去!” 喚云接過碗,趕緊把另一只手上的杯子遞了過去:“公子,藥苦,喝點兒誰解解苦味兒吧!” “不必,你下去吧,我想單獨待會兒!” 莫子離淡聲吩咐著,因為被聒噪了,蒼白憔悴的臉上已經略顯薄怒。 喚云是個會看眼色的,見公子不高興了,急忙躡手躡腳的退到了一邊兒去,但卻沒有離開房間,只站在角落里安安靜靜的待著,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惹公子心煩。 莫子離看了窗外好久好久,直到脖子酸了,才轉過頭來,一下子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喚云,見她正低眉順眼的站在角落里看著他,見他回過頭來,又慌忙的低下頭去,專注的看自己的腳尖,像躲閃的眼神,一只膽怯的小老鼠似的。 到了嘴邊的責備被咽回去了,莫子離嘆道:“回去吧!” 這輩子還能在見到她一面,看到她那么幸福,他已經知足了…… …。 湘云的馬車很快駛到了皇宮的門口,遠遠的,她看見大晉的皇帝和采薇正并肩站在宮門口等著他們,她的母親也站在采薇的身后,正激動的拿著帕子抹眼睛。 “娘親,采薇!” 湘云大叫著探出頭去,使勁兒的向窗外揮舞著帕子。 在場的眾人都抽了抽嘴角,走在她身邊兒的翠紋也小聲說:“娘娘,注意您的儀容!” 被她這么一提醒,湘云一下子僵住了,她轉動著眼珠四下看了看,果然見到大家都在驚愕的看著她。 她的臉一紅,輕輕的收回帕子,放在嘴邊咳了一聲,動作溫婉極了。 瞧著她那副過分做作的儀態(tài),采薇差點兒沒忍住笑,這個湘云,都兩個孩子的娘了,還這么一副小孩子的性子,看來,完顏景宸一定是對她極好的,不然不會把她縱成這么一副沒心沒肝的樣子! 武夫人見到容光煥發(fā)的女兒,也高興不已,沒想到女兒過得這么好,女婿這么疼愛自己的女兒,看來,女兒真的是嫁對人了。 下了車,沒等見禮,湘云又忍不住了,她小跑著奔過去,大叫:“采薇,娘,我想死你們了!” 嘴里嚷著,人已經撲了過去,一下撲進了采薇的懷里。 采薇的嘴角抽了抽,馬上想到了前世某位著名相聲表演藝術家常掛在嘴邊兒的一句臺詞,這句話從湘云的嘴里喊出來,一樣有喜感。 “云兒,當心你的身子!” 完顏景宸黑著臉提醒了一句,幾乎要伸手去拉她了。 他本是打算跟湘云并肩走到南宮逸和采薇的面前,按國禮相見的,但計劃都被那湘云打亂了,看著她大步的奔跑,他俊臉上那副和煦的笑容頓時變得緊張起來,簡直無法保持鎮(zhèn)定了。 這丫頭,明知自己懷了孕,還敢跑的這快,真是欠收拾了! “快去見見武夫人吧,她可一大早的就候在這兒等你了!”采薇輕拍著湘云的后背,提醒她。 湘云從采薇的懷里抬起頭,果然見母親正紅著眼睛看著她,見到她的視線射過來,武夫人哽咽了一聲:“云兒……” “母親,您瘦了,也比三年前老了……” 湘云抽著鼻子,又從采薇的懷抱里出來,投入到了武夫人的懷抱中。 指望著她跟大家以國禮相見似乎是不可能了,完顏景宸無奈的搖搖頭,上前跟南宮逸私見了。 寒暄了幾句,南宮逸便請他們夫婦進吉慶殿,并宣旨在吉慶殿設宴款待他們,命二品以上的朝中大元和二品以上的誥命夫人們前來坐陪。 理國公和老夫人也在受邀之列,不過,老夫妻倆都已身子不適為由,借口推脫了,莫遠山和夫人武氏以及兒子莫子期、兒媳穆采菲也在受邀之列,他們不能再推辭了,便都趕來赴宴了。 大夫人武氏見到湘云神采奕奕,一臉幸福的樣子,便放下心來,本來是她做成了湘云和莫子離的婚事,湘云婚姻不幸,讓她背負了極大的心理負擔,直到現在見了嫂子還愧疚的慌呢,如今眼看著湘云幸福了,懸在她心上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了…… 莫子期見到云表妹終于幸福了,心里很欣慰,雖然他不便上前跟她說話,但還是隔著人,遠遠的向她點頭示意,并舉杯對她表示祝福。 座下的夫人們見到風光無限的湘云,都感慨極了,當初湘云和離時,她們還紛紛說建安侯這閨女這輩子算是毀了,結果人家非但沒毀,還過得這么好,做了一國之母不算,夫君還恁般的溫柔體貼,真真是上輩子積了德,這輩子受用了! 今日是個好日子,不僅是湘云回大晉省親的日子,還是菊花出嫁的日子。 說是出嫁,其實就是坐著花轎在京城走一圈兒,然后花轎再抬回沈府,拜堂成親。 上次被擄后,菊花雖然獲救,但到底給嚇到了,整日里惶惶不安的,幾個月才緩過神兒來,精氣神兒雖然緩過來了,但人也瘦了一大圈兒,再不見往昔那圓潤可愛的模樣了! 拜堂后,女婿李生改口,叫沈路明夫婦為父親、母親,沈家夫婦喜笑顏開,賞了女婿一張千兩的銀票算作改口費,又把皮草行賞了他,對一個六品小官兒來說,一下子賞出去幾千兩銀子,也算得上是大手筆了! 李生感恩戴德的收下了,跟菊花拜了天地,被送入了洞房。入洞房后,菊花蒙著蓋頭坐在婚床上,李生接著出去敬酒了。 外面熱熱鬧鬧的,沒有資格進宮赴宴的大臣們都攜了家眷來喝喜酒了,雖然沈路明這個六品官不大,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朝臣們都聽說了沈家的女兒跟當今的皇后娘娘要好,所以自然都貼上來巴結了! 女兒終于如愿的入贅了,他們夫妻倆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愿,往后,就只等著抱孫子,頤養(yǎng)天年了…… 賓客們直到晚間才散去,李生被灌得爛醉如泥,被人扶著送回洞房,哪里還能喝交杯酒?行夫妻之禮? 菊花見夫婿醉成這樣,只好自己揭了蓋頭,喚小葵準備了醒酒茶,又是幫他擦臉,又是給他飲茶的,衣不解帶的服侍了一夜。 翌日,李生醒來,見到伏在桌子上的菊花,急忙下地賠禮:“娘子,為夫昨夜吃多了酒,冷落娘子了,請娘子恕罪!” 菊花抬起朦朧的睡眼,看著對面的夫婿,道:“沒事兒,天兒不早了,咱們快去給爹娘敬茶去吧!” 李生聽了,急忙喚了小葵進來進來服侍菊花,待到菊花裝扮好,才陪著她一起到前廳給沈路明夫婦敬茶。 沈氏夫夫見女兒一臉倦意,還倒是他們小夫妻剛嘗到那滋味兒,貪多弄得久了,嘴上不好意思說,心里卻喜滋滋的,照這樣下去,家里很快就能添丁進口了。 敬了茶,李生畢恭畢敬的對岳父岳母說:“小婿承蒙岳父岳母抬愛招為東床,心內感激不已,此生定視岳父岳母為親生父母,好生供養(yǎng),以盡孝道!” 沈大人和崔氏聽了,十分受用,道:“我們兩個老的倒不用你們怎樣,只要你們小兩口恩恩愛愛的過日子,早點兒讓我們抱上孫子,就是你們孝順了!” “是!小婿定會讓岳父岳母如愿以償的!”李生拱著手,深深的揖了下去。 崔氏笑道:“賢婿,一家人,不用總行這般大禮的!” 李生道:“小婿行禮,是為另一件事要求岳父岳母大人,還往岳父岳母大人恩準!” 沈大人道:“賢婿有什么話盡管說,不用行禮也使得的!” “是!” 李生直起了腰,道:“小婿成了親,終于有家室了,只是,恁大的事兒,小婿故去的父母尚不知道呢,思及于此,小婿不禁五內俱焚,還望岳父岳母恩準小婿攜娘子會青縣一趟,到父母墳前燒柱香,稟告一聲,也算爹娘沒白養(yǎng)活小婿一場,小婿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愿了!” 李生所說的乃是孝道,沈大人夫婦是不該拒絕的,他們雖然不舍女兒長途奔波,但又不忍拒絕女婿的正當要求,免得他心生怨懟,只彼此間種下嫌隙。 故而,為難了一會兒,才勉強道:“你能這般孝順,這是極好的,只是嶺北路途遙遠,眼下又快過年了,莫不如等到過了年,春暖花開時節(jié)再去,豈不是更好?” 李生說:“小婿自幼蒙訓,嘗聽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婿成親之前,沒到父母墳前稟告一聲,如今成了親,若還遲遲不去祭拜,恐有違倫理孝道,所以,請岳父岳母務必成全!” 說完,竟跪了下來,向沈氏夫夫扣起了頭。 “哎,你這是做什么?菊花,快,快把你女婿扶起來……” 沈路明夫婦見女婿如此鄭重,急忙讓菊花扶起他,哪知李生竟不肯起來,看架勢沈大人夫婦若不答應,他便要長跪不起了。 女婿才進門兒第二天,就行讓夫妻倆如此為難之事,沈路明夫婦不禁都有些不滿,但女兒都嫁給人家了,又不能說什么,為難了一回,也只好道:“好吧,去就去吧,只是要快去快回,莫要在北邊兒耽擱了!” 聞言,李生喜出望外,道:“多謝岳父岳母成全,小婿一定盡早回來,決不讓岳父岳母擔心!” 崔氏道:“你打算什么時候啟程?” 李生說:“小婿算過了,明天便是黃道吉日,宜出行的,小婿打算明日一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