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jié)
飛虎隊來了,昆明一秒變身國際都市。 洋玩意到國內第一站不說,滿大街飆車的美國吉普,青年脫下長衫,西裝也不穿了,直接上身皮夾克腳蹬大頭皮靴,便宜耐用,洋氣的沒邊兒。 至于工作,秦梓徽所在的炮所成了中美合作的不說,她也直接被介紹去給新建的翻譯隊當助教,雖然以她那點教會學校的資歷完全不夠格,畢竟其他教授都是有國外留學經歷,可是當時人員緊缺到是個會說英語的都能用,就連她都被臨時拉去翻譯了好幾回,后來一九四四年的時候校長終于發(fā)狠,下令西南聯大和中央大學的應屆畢業(yè)生,所有男生必須全部作為翻譯官服役兩年,否則不給發(fā)畢業(yè)證。 這下人員一下子就充足了,甚至還間接篩選出一匹愛國分子來。 中央大學遠在重慶她不清楚情況,西南聯大倒是熱鬧了好一陣,據說有學生不想去前線,想盡辦法作弊沒有通過體檢,導致那段時間其他學生天天早中晚三頓大字報伺候,女生更是氣得靈魂出竅,這種赤果果的“職場歧視”簡直令人發(fā)指,每一天男學生和女學生,男學生和男學生都吵得不可開交。最郁悶的要數一些愛國的學渣,校長只是扣了畢業(yè)生的畢業(yè)證,意味著那些中選的人是有畢業(yè)資格的,而學渣雖然也應屆,卻還要補考甚至留級,連申請的資格都沒有,奈何書到用時方恨少,學渣就是學渣,給老師下跪都沒用,成日里鬧得不可開交。 但再不濟,也比她強。 選中的學生要先去重慶集中培訓一個月,據說優(yōu)秀的人才三周就已經被派駐前線了,再過幾天新一批小鮮rou將會送過來,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這兩天她就要把自己積攢的一些相關資料整理好,準備到時候移交。 秦梓徽大概也睡不著了,呼吸輕淺,好像正看著她,過了一會兒問:“等交接了,你準備怎么辦?” “瞿先生同我說了,到時候還是要我擔任他的助手,我這種半吊子,做做后勤還是可以的?!崩杓悟E頭也不抬。 “你還真是到哪都混得開啊。”秦梓徽失笑,“我還以為你打算給二哥做助手呢?!?/br> “我哪管得了他?反正我就當個田螺姑娘,默默的安排好,然后躲得遠遠的就夠了,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沒的讓他心煩?!?/br> “你們也真是,何必慪這么久的氣,我覺得他這回就是來給你送臺階的,你試試這回去賣個好,說不定就成了呢?!?/br> “你又知道了?!?/br> “就你倆自己不知道好吧,誰都看得出他只是鉆了牛角尖?!?/br> “那你呢,你怎么想的?”黎嘉駿回身,認真的看著他,“黎嘉駿這家伙自以為什么都知道,攔著你們不讓干這不讓干那,但動不動自己卻亂跑,一點都不顧家里人感受,過分得像沒有人性一樣,是這樣嗎?” “二哥一時氣話……” “我覺得他說得對。”黎嘉駿面無表情的聳聳肩,“我知道我錯了,但我不想改,你們幾個,我損失不起?!?/br> “我懂,事實上你不也是對的么,野人山?!彼麌@息一聲,“誰能想到,居然會潰敗至此?!?/br> 黎嘉駿也嘆氣,她光知道兵敗野人山這回事,其實連野人山在哪都不知道,兩年前二哥接到命令,為修筑中印公路打前站,要跟隨杜聿明的部隊到緬印前線,聽說那兒很多原始森林,那時她還沒走,和家人一起忙忙碌碌準備著,大夫人難得抱怨他媳婦沒娶一個就到處跑,才聽他開玩笑的說,那兒有個野人山,聽說女野人很奔放,說不定就留那兒做壓寨相公了。 “野人山”……當時黎嘉駿的酸爽就不贅述了,反正她一著急,沒了別的轍,干脆在出發(fā)那一天把二哥給鎖上了,然后一個人抱著孩子坐在外面當門神,誰來勸都不應,那邊有人來電詢問他的去處,大哥只能幫忙扯謊說二哥病了。 二哥當時有多氣……從他兩年沒和她好聲好氣說過話就能看出來。 其實原本差點就和好了,結果兵敗野人山的消息傳來,從印度方向得知當時出發(fā)那支部隊的慘狀,本就為“逃兵”名頭心懷愧疚的二哥直接炸了,兄妹倆關系直接降到冰點,兩年沒回暖。 黎嘉駿懂他的感受,所以她寧愿他自己緩過來,也不愿強迫他對自己強顏歡笑。 “你也別難過。”見她情緒低落,秦梓徽忍不住安慰道,“這陣子不是緬北大捷嗎,我那些美國同僚說,滇緬公路又打通了,很快可以通車,二哥現在該高興了。” “是啊,我原本以為滇緬公路永遠開不了,只有等中印公路通車才能博他一笑了。”黎嘉駿說著,自己都覺得尷尬。 四二年的時候滇緬公路被炸斷了,從此援華物資真的只有靠空運,后來又聽說美國的史迪威將軍建議修中印公路,黎嘉駿直接糊涂了,這到底是有多少條公路啊,歷史渣真是傷不起,眼見著聽說現在中印公路都要建好了,交通大動脈再次流通,是不是飛虎隊那群小伙子就不用那么拼命去飛越駝峰了? 想到這個,她就笑了。 美國大兵個個人高馬大的,來的時候經常和秦梓徽他們鬧矛盾,跟空軍更是折騰,各種瞧不起中國人,還很幼稚的玩賊喊捉賊,逼的中央下令給所有翻譯官直接少校軍銜,用職位讓他們閉嘴。結果現在相處時間長了,發(fā)現那些自比哥倫布,想效仿五月花在新大陸建功立業(yè)的牛仔們其實大多一點都不高大上,有些甚至還挺土的,像哈士奇一樣蠢萌,除了熱血小士兵,成熟點的大人都不愛跟他們較真,頂多有時候感嘆美利堅好盆友居然給我們空投了這么一群熊孩子來,一來二去倒是有了不少朋友,還和蔡廷祿建立了穩(wěn)定的聯系,讓她心定了不少。 秦梓徽干脆也起床了,他給兩人各煮了一杯咖啡,一邊喝一邊問:“原來你在看你那些寶貝???小小年紀就和小老太一樣怎么得了,再說,就算當傳家寶,小三兒能懂嗎?” 黎嘉駿把一大疊照片疊好,板著臉:“誰說我要給小三兒了?!?/br> “那給誰?”秦梓徽問完,忽然一臉傻笑,蹲下來抱著她的腰,仰頭眼巴巴的問,“給兒子噠?” “去!又不是童子功,還傳男不傳女。你做早飯去,別搗亂!” “是……三爺……”秦梓徽一臉惆悵,嘟囔,“人家就想要個兒子玩騎馬打仗。” “找小三兒玩去呀?!?/br> “不行,小三兒我得嬌養(yǎng),可不能給人家男孩子培養(yǎng)個小三爺呀?!?/br> 黎嘉駿大喝:“繞半天彎子你就為了埋汰我這句吧!秦梓徽你給我過來!” 秦梓徽湊過來,忽然吧唧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又猛的跳遠,笑嘻嘻道:“噓,鄰居還在睡覺,老婆大人輕點。” 黎嘉駿訓人不成還被揩油,異常悲憤:“當年咋就瞎了眼……” “不不不是我瞎?!睕]等黎嘉駿暴起,他緊接著又說,“讓您好心給扶著了……結果就不讓你撒開手了?!?/br> “……”說法這么新鮮,她需要回味回味,回味完了才覺得古怪,“秦梓徽你是在說我導盲犬嗎?!” 而此時秦梓徽已經哼著歌兒去做早餐了。 黎嘉駿氣鼓鼓的轉回身,看著桌上一大堆“日記”,發(fā)起了愁。 越是勝利臨近,她越有些東西想不通,一開始拿到那只祿來福來相機時,她是真的驚了,以為這是自己對艾珈那個時候存在的證明,可是這個相機沒活過三回合就陣亡了,比萊卡還命苦,顯然只是路人一個。 而這陣子,她越看自己拿著資料,越覺得眼熟,特別是那張被自己疊起來的地圖。 ……就差一個紅木盒子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外公把她的地圖裁成一個個小方格,但好像就是它沒錯了。 那么問題來了,明知道會有那十年文化浩劫,而自己妥妥的要避走美國,為什么會把這么珍貴的資料,交到大字不識的外公手里? 而自己到現在都沒見過外公,也沒和什么不識字的男人很熟,又是怎么來的深厚友誼,讓他把那些東西當寶一樣存放了近七十年? 黎嘉駿攤開地圖,鉛筆點著沿海三角洲后的某個城市,陷入沉思。 作者有話要說: 跪 我吸毒了 ……停不下來 屁股太好玩了……嚶嚶嚶 然后我現在新鮮勁過去了,終于收心了 我對不起你們嚶嚶嚶,等看完為了部落,再刷一遍我是聯盟,我就要為正式完結做準備了嗯! 你們打我吧,這幾天我都不敢看評論嗷嗷 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送入洞房,我看看我能不能寫到猴年馬月去嘎嘎嘎 ☆、第211章 二哥求援 翻譯隊的小鮮rou們來了。 大多都是消瘦的男生,帶著他們往中美聯合炮所去的時候,黎嘉駿心都在顫,得虧她生了一副北方人的骨架,后頭幾個小男生個兒還沒她高,感覺她舉著領口都能提起來,這要是趕上各個一米八的美國哈士奇還得了,身高上就被碾壓了。 大兵們正在訓練,他們大多是工程兵和修理工,飛行員其實很少,看到人來了,教官羅納德喊了集合,黎嘉駿老母雞似的帶著一群小雞仔啪嗒啪嗒走過去,對面對一排站好,簡單介紹過以后,開始自我介紹,小鮮rou要先用英文自我介紹。 “不用多說,姓名,簡稱,職位,就ok。”黎嘉駿叮囑他們,“氣勢提上來,說得嘹亮簡潔,自信一點,相信我,你們軍銜都比他們高,名義上是他們長官?!?/br> 一群熱騰騰的“少校”翻譯官們紛紛點頭,此時發(fā)揮得非常完美,出列,自我介紹,入列,眼神鎮(zhèn)定,有幾個還挺犀利。 但幾個大兵們還是熊,羅納德一背對他們就你捅捅我我看看你,指著幾個小男生偷笑。 黎嘉駿面對著他們都快看不過去了,自己身為女性,一開始竟然還有了點優(yōu)勢,至少那群熊孩子沒這個素質去欺負女人,但面對同性他們就惡劣多了,骨子里的看不起,雖然之前已經與不少翻譯官合作過,但是欺負新人似乎是一個不能擱置的傳統(tǒng)。 “嘿,小雞仔!”一個熊兵飛快而輕佻的說了一句,羅納德一轉身他就閉了嘴昂首挺胸目視前方,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羅納德哼了一聲,也沒多管教,轉頭繼續(xù)訓話。 于是剛才那聲調=戲引發(fā)的竊笑響了起來,黎嘉駿斜眼看了看身邊的翻譯官們,其中有一個戴眼鏡的男生特別瘦小,他叫趙九經,中央大學理學院畢業(yè),剃了板寸,穿著不合身的軍裝,再加上那副圓框眼鏡,顯得頭特別大,活像后世那個要“go home”的et,讓人不得不懷疑他是怎么混過體檢的。 被嘲笑的主要就是他。 她有點擔心,忍不住就瞄兩眼,他一開始還繃著臉裝沒看到,過了一會兒就回視過去,眼神平和……太平和了……簡直有壓迫感。 笑聲輕了一點,被盯的熊孩子卻不得不撐著笑臉與之對視。 ……好像誰眨眼就會輸一樣,兩邊都不服輸,除了羅納德,所有人都在用余光觀戰(zhàn)。 沒一會兒,趙九經忽然微低下頭,不僅對面出現松了一口氣的聲音,黎嘉駿的心都沉了一沉,沒等對面一口氣松完,趙九經卻抬手,動作沉穩(wěn)的,扶了一下眼鏡。 那動作太沉著了,緩慢而平靜,以至于他再抬眼時,那與剛才同樣平和的眼神無端加了十倍壓迫感,對面忽然就不笑了。 那群大個兒的熊娃就和人高馬大的初中生遇到嬌小玲瓏的教導處主任一樣,整個兒老實了! 奧義!知識的威壓! 黎嘉駿服了,扶個眼鏡而已,對面跟被開了大招一樣,她算明白趙九經怎么過的體檢的,眼神殺人! 這么看,兩邊想好好相處,應該不困難,她把人托付在那,完成了交接,接下來她就是西南聯大與中央聯合舉辦的翻譯班助教之一了,不需要再趕鴨子上架去給那些美國大兵當保姆。 拒絕了晚上舞會的邀請,她匆匆忙忙的往回趕。二哥過來了,不管有什么深仇大恨,地主之誼總要盡到。 家里已經說好了,他來的時候就住她家中,那是秦梓徽購置的宅子,小院兒,在一個偏僻的古街道上,里外兩進,兩層樓,在城外炮兵所附近,其性質也類似于宿舍了,并不寬敞,但是五臟俱全,她整了一間臥室,很是cao心,時不時擔心缺什么,小三兒除了爹媽最喜歡的就是這個二舅,每天哈哈哈的盼著,雖然不指望二哥能掉節(jié)cao的原諒自己,但她還是暗搓搓盼著這個糖衣人rou炮彈能給自己助攻一下。 看她火急火燎的回來,鄰居幫忙看孩子的金花阿媽抱著小三兒過來:“今天黎先生家里有貴客啊?” “您不是知道么,我二哥來啦。”黎嘉駿系上圍兜,打算自己置辦點菜。 “哦哦哦我老了呢,都記不住,那小三兒還在我這里帶嘛?” “還要麻煩您一會兒,一會兒她二舅來了,就交給他了?!崩杓悟E說著,朝政瑩瑩傻笑的小三兒做了個鬼臉,小三兒傻得更癲狂了,呱呱呱拍手。 “好嘞。”金花阿媽笑了,抱著小三正要往外走,忽然又退了回來,“誒您找誰呀?” 黎嘉駿聞言回頭,正看到二哥沉著臉走進來,看見她,不自在的扭了扭臉,轉頭對小三兒笑:“小三兒!二舅抱!” “二!二!”小三呱唧呱唧笑。金花阿媽看了看黎嘉駿的表情便放下心,把小孩兒交給二哥,笑道,“那我先走啦,回去燒飯了?!?/br> “您慢走啊?!奔悟E應了一聲,等金花阿媽關上門走了,就有些不自在起來,以前面對二哥她還能挺橫的,結果現在自己就像個小學生,手腳都沒處放的感覺,“哥,你來啦?!?/br> 二哥任由小三扯著他的頭發(fā),上下端詳了一下,撇撇嘴:“丑了?!?/br> “啥?不是瘦了?” “你沒聽錯,丑了?!?/br> “……反正我有人要了?!毖a刀誰不會。 “……嘖!”千年老光棍不屑的嘖了一聲,逗小三兒,“你媽丑不丑?” 小三兒咯咯笑:“臭,臭!” “……”黎嘉駿抽了抽嘴角,指著二哥盯著小三兒,開口誘導,“二舅……” “老光棍!”小三兒非常上道兒。 “瞧,親生的!” “……”二哥一手抱著小三兒,一手從兜里掏出一把奶糖來,在小三兒鼻子下面晃了晃,看了看黎嘉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