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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百年家書在線閱讀 - 第196節(jié)

第196節(jié)

    “沒死成,被俘虜了。”那聲音很低落,“破槍,卡殼!”

    “我們在哪?”

    “陳家集?!边@人言簡意賅,頓了頓,問,“記者小姐,他們發(fā)現(xiàn)你的時候,是想把你帶到另一個屋的,但后來在你身上不知道搜到啥,就把你扔這兒了,你知道咋回事么?”

    黎嘉駿聽得毛骨悚然,她在想自己再怎么瘦那也是有胸有屁股的“花姑娘”,怎么會這么運氣被關(guān)在俘虜營,日軍應(yīng)該不會瞎到這個地步,她茫然又哆嗦,反問:“咋回事啊?”

    “不知道啊,我聽不懂他們講的鬼話?!?/br>
    兩人都百思不得其解,黎嘉駿隨意感受了一下,就知道自己那點家當(dāng)是一點不剩全被搜走了,她現(xiàn)在很矛盾,摸不清為什么日軍是要怎么辦她,其他不說,如果他們真要來“爽一爽”,那自己雖然不是什么貞潔烈婦,有些事情是真的不能生受的,只能死遁了。

    “老哥,就你一人嗎?”

    “……嗯?!?/br>
    “有沒啥家伙?!彼D了頓,補充道,“方便死的?!?/br>
    “你要做啥,能死我早就死了!”

    “我有丈夫孩子,”她咬牙,強硬道,“雖然不知道他們?yōu)樯稕]碰我,但有些事兒,就算不得好死,我也沒法賴活?!?/br>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手一撥,扔了根木棍過來。

    說是木棍是夸它了,這就是個粗一點的柴火,從中間被掰斷,斷口處木刺參差尖利,也算是一個兇器了。

    “……”黎嘉駿握著它,心情復(fù)雜,“謝謝啊?!?/br>
    “扎喉嚨,最快?!蹦抢细邕€好心的給攻略。

    “……”突然不想死了怎么辦。

    “對了,老哥,怎么稱呼?”

    “我姓馬,名孝堂,不夠老呢!”

    “哦哦,馬大哥?!崩杓悟E笑,“我姓黎。”

    兩人相互介紹完,就陷入沉默。

    突然,門被打開了,兩個日本士兵在一個軍官的帶領(lǐng)下走進(jìn)來,二話不說把她提起來,黎嘉駿趴得全身僵硬,手臂都還沒抬起,就被人一把打掉樹枝,那個軍官留著小胡子,陰森森的看著她。

    她忽然冷靜了,這眼神,不像是帶出去那啥的。

    可馬孝堂不這么覺得,他大吼一聲:“你們干什么!”就撲了上來,黎嘉駿這才看清他,一個渾身灰撲撲都看不清臉的漢子,一瘸一拐的撲上來,腿上還潺潺流著血,他還沒撲到,就被士兵一腳踹開,另一個士兵舉起槍托要砸,黎嘉駿猛一掙正要開口,那個日本軍官就大喝著阻止了。

    三人把黎嘉駿半拖半拉的扯出來,沿途有不少日本兵來來回回的走,幾個人點著篝火在棚子下休息,還有一群排成一排在擦搶,看到黎嘉駿,他們并沒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只是好奇的看兩眼。

    四人進(jìn)了一個土房,這是個臨時的辦公室,房梁上還曬著玉米,桌上還堆著干辣椒,然而主人已經(jīng)不見了。

    新的主人把她壓到椅子上坐好,也不綁她,似乎篤定她跑不了,

    黎嘉駿死都不怕了,這時候倒真只剩下一頭霧水了,她緊張的盯著軍官,連喘息都被硬生生壓平復(fù)了不少。

    “里,叫,什么名記!”

    “我叫黎嘉,文?!崩杓悟E舌頭一轉(zhuǎn),鬼使神差的報了二哥的名字。

    軍官并沒意識到什么,他從身后的桌上拿起了一個本子,揮了揮:“介,系什么!”

    黎嘉駿心里一驚,這居然是二哥給的日文密碼本,稍微有點破損,但不影響它的功能,莫非就是因為這個,才救了自己一命?

    “這是密碼本!”她腦子急速運轉(zhuǎn)著,大著膽子用日語道,【這是我的任務(wù),不要讓別人發(fā)現(xiàn)!】

    軍官一挑眉,并沒有相信,回到母語讓他的語速也快了起來:【你的口音不對,你家鄉(xiāng)是哪?】

    【我來自沈,滿洲國?!坷杓悟E強忍著顫抖挺了挺胸,【我就讀于女子中學(xué),天皇下令修建的奉天女子中學(xué)?!?/br>
    不行,還是有點語無倫次,冷靜,冷靜,想想諜戰(zhàn)劇,想想手撕鬼子!那個電臺每晚幾點來著?十點到十二點,對,十點到十二點,得想個辦法,有沒有辦法想。

    【你在這兒做什么?!】

    【我們發(fā)現(xiàn)敵方有一個日文電臺每晚九點到十一點間會出現(xiàn)……惡意,混淆,大日本帝國的視線,這是,這是我們絕對,絕對不能容忍的!我本來,以戰(zhàn)地記者的身份混到張自忠身邊,他們的大公報的戰(zhàn)地記者……為的就是,得到那個電臺的情報,誰知道我們的武士這么英勇,竟然獲得這么,這么大的勝利!那我這個任務(wù)就算失敗,也是……值得的?!坷杓悟E想一點編一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只覺得自己邏輯混亂,估計藥丸。

    【不,你還可以繼續(xù)你的任務(wù)!】那軍官居然腦補完了,一個立正,【我們沒有在那個支那俘虜面前暴露你的身份,你還可以回去獲取信任,搗毀那個膽敢混淆我們視線的電臺!】

    黎嘉駿的心狂跳起來:【或或或許我們……抱歉,或許我們可以反過去混淆他們的視線,這個密碼本是我們天皇優(yōu)秀的譯電員破譯的,只是還沒得到驗證,我們或許可以反過去混淆他們的視線!】

    軍官沉吟了一下,并沒有頭腦一熱就答應(yīng),而是擺擺手:【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在驗證過你的身份后,我會協(xié)助你完成這個任務(wù)的,現(xiàn)在,你先下去吧,不要暴露自己,那個支那俘虜會殺了你的?!?/br>
    隨著他的下令,兩個日本士兵再次把她提溜起來,這次倒是溫和了很多,那個小個子甚至還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一會兒要冒犯到您了】。說罷,到了柴房打開門,兩人一起把她扔了進(jìn)去。

    黎嘉駿悶哼一聲趴在地上,縮在那里不說話,等士兵關(guān)上門,馬孝堂急忙上來,問:“黎小姐,黎小姐,你怎么樣了,他們把你怎么樣了?”

    “我沒事!”她一邊大聲說著爬起來,一邊猛地抓住他的手往下拉,在他的耳邊極快速的說,“他們以為我是漢jian我承認(rèn)了,一會兒有機會就狠狠揍我。”

    馬孝堂瞪大眼,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黎嘉駿一把推開,還怒喝:“誰讓你亂碰了!”

    門縫外一個人轉(zhuǎn)開了頭。

    兩人各自心事重重的走到一頭坐下,黎嘉駿一遍遍梳理著剛才的話,覺得自己一點漏洞都沒有,也可能是漏洞多到自己這個智商已經(jīng)看不出來,她唯獨有一點可以肯定,自己這個身份根本經(jīng)不起推銷,那一番忽悠頂多是延遲死亡,自己可不能等那個日本軍官確定了身份后提刀來砍人。

    可她剛才那一番謊言也有一點小心機,如果晚上能讓她碰到電臺,如果她能發(fā)出去只言片語……

    她看看外頭,天還大亮著,貌似剛才日本兵剛吃過午飯,他們還有的熬。

    可是,這個時代的通訊技術(shù),要確認(rèn)一個不存在的人的身份比存在的還難,她是不是可以僥幸期待一下,這信息的一來一回,至少能讓她拖到明天?

    ……但就算拖到了,那個軍官不給她用電臺也是白搭!

    黎嘉駿覺得自己智商不夠用了。

    她傻乎乎的坐在稻草堆上,聽到外面忽然安靜了下來,門外有人低語,更像是小心翼翼。

    馬孝堂和她都站了起來,巴著柴房的縫隙往外看,正看到外頭狹窄的土路上,日軍都讓到了兩邊,中間,八個穿著整齊軍裝的日軍抬著一個簡單的棺木,步伐整齊而緩慢的往前走,后頭還有四人合力抬著一塊嶄新的墓碑,上面寫著:“支那大將張自忠之墓?!?/br>
    “軍長,軍長……”馬孝堂一個漢子當(dāng)時就哭了,他涕泗橫流,嘶聲呢喃著,“軍長,我沒保護好你,軍長,我咋還活著呢……”

    黎嘉駿愣愣的看著張自忠將軍的棺木被日本人一臉肅穆的抬到外面,似乎是要葬掉,心里有點復(fù)雜,她一面覺得日本人這樣做膈應(yīng)人,可是又安心于張將軍沒有在死后受辱,卻又覺得哪里不對。

    “黎小姐!”馬孝堂趁著外面的看守注意力在別處,小心道,“咱不能讓將軍的尸骨在這群畜生手里??!”

    “那怎么辦,都埋進(jìn)去了,還挖出來?”黎嘉駿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再說了,你說也沒用啊,我們什么都做不了?!?/br>
    “咱想想辦法,逃出去,告訴兄弟們,將軍在這,他們肯定會不要命的來搶的!”馬孝堂眼淚又掉了下來,“咱得送將軍回家??!夫人還等著將軍呢!”

    這句話瞬間擊中了黎嘉駿。

    她想到什么已經(jīng)不言而喻,這想法產(chǎn)生的沖。動也讓她無奈而興奮,她咬起了手指,小聲且模糊的說:“等,等機會,我們至少要逃出去……你要先休息好,你還有傷?!?/br>
    馬孝堂聽話的坐到一邊,唉聲嘆氣的休息起來。

    黎嘉駿時不時看著外頭,日軍一直沒什么動靜,她很是焦急,一直到傍晚的時候,忽然哨聲吹了起來,他們開始集結(jié)了!既然沒受到攻擊,肯定是去禍禍其他人,隊伍出發(fā)前,當(dāng)初押送她的小兵拿了兩個饅頭進(jìn)來,假模假樣的給她和馬孝堂每人扔了一個饅頭,粗聲道:【吃吧!支那豬!】

    馬孝堂的饅頭被扔在了地上,他愣了一會兒,咬著牙緩慢的彎腰撿了起來,她的則被直接塞到了手里,塞的時候,這小兵竟然一臉鼓勵的和她悄悄點了點頭!

    “……”黎嘉駿胡亂的回了一個“我懂得”的眼神,差點就覺得這是來救自己的了!

    饅頭不扔地上就已經(jīng)很臟,但她還是三口兩口吃完了,正看到馬孝堂沉默的吃完了饅頭,回頭望著她。

    兩人都知道,這是最好的機會。

    大部隊走了,只有兩個看守和少數(shù)滯留人員。

    可以搞!

    趁天色還未全暗,黎嘉駿趕緊指著自己做口型:“等天黑!天黑!漢……jian,我!漢jian!打,我!打我!”她說著,還作勢往自己臉上扇。

    馬孝堂即使有心理準(zhǔn)備,還是忍不住搖搖頭,可搖完了頭,到了天色昏沉到看不清時,沒等黎嘉駿再次示意,竟然二話不說一巴掌扇了過來,兇神惡煞的罵道:“狗日的漢jian!我打死你!”

    這一掌他是留了力的,可黎嘉駿還是被扇懵了,她心里眼淚橫流,真想指著他大吼一聲“你來真的???”可關(guān)鍵時刻,她只能忍辱負(fù)重,本色出演的慘叫了一聲:“啊!救命?。 ?/br>
    “我打死你!臭娘們!肯定是你出賣了將軍!我打死你!”馬大哥說著,又踢又踹,黎嘉駿在地上打滾,滾到草堆邊,他忽然騎上來,掐住她的脖子,“我掐死你!掐死你!”

    “啊??!咯咯!”黎嘉駿真的快翻白眼了。

    外頭的守衛(wèi)終于忍不住踹門跑了進(jìn)來,其中一個大吼一聲:【住手!】就要來拉開兩人,就那么一瞬間,黎嘉駿和馬孝堂幾乎同時從草堆里摸出一根斷枝,撲上去就照著喉嚨狠狠一戳,離得最近的猝不及防,當(dāng)場斃命,另一個在后頭驚得大叫一聲,連忙去拉槍栓,兩人哪會給他這個機會,一個抱腿一個抹脖子,又干掉了另一個!

    幾乎沒什么交流,在外頭有日語詢問聲傳來之時,他們已經(jīng)撿了搶跑出柴房,踩著黑暗躲進(jìn)了旁邊的草叢。

    “往哪走?”黎嘉駿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去找張將軍?!?/br>
    “啊?”

    “走!”

    看著馬孝堂的背影,黎嘉駿幾乎要以為自己眼花了,她跟了上去,兩人一路閃躲,順著日軍送葬的方向,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了陳家祠堂,那兒亮著燈,外頭竟然還有日本兵頭綁著白布條在燒紙!

    馬孝堂并沒有做什么,他遠(yuǎn)遠(yuǎn)的望了一會兒,似乎要把這地方記在心底,轉(zhuǎn)身又道:“走!”

    黎嘉駿氣還沒喘過來,又再次遇到“馬孝堂的背影”,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她當(dāng)然知道馬孝堂在踩點,這一路也跟得毫無怨言,只能吐著舌頭再次跟上。

    這是一次很危險的踩點,至少此時搜索他們的日軍已經(jīng)漫山遍野。

    雖然滯留的人并不多,但是他們都知道那個支那俘虜是個瘸腿,另外一個是個瘦弱的女人,肯定跑不遠(yuǎn),很快,兩人就被發(fā)現(xiàn)了蹤跡。子彈如雨一樣在身周穿過,黎嘉駿一點都沒有置身于動作片的激動感,她只覺得腳上熱得發(fā)燙,仿佛落地久一點都會被子彈射個對穿,跑得那叫一個驚心動魄,直到身后子彈漸漸減少,日本人的叫聲往另一個方向去了,她才注意到,馬孝堂的氣喘聲簡直如牛一般,帶著點抽搐。

    天太黑,她什么都看不清,下意識的覺得不對:“馬大哥,你咋了?”

    “腿上,中了一槍。”他吸著涼氣。

    “……”她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

    “莫怕,前頭有個村子?!瘪R孝堂痛得聲音都模糊了,“如果沒跑錯方向,馬上就能到,在山坳里?!?/br>
    “我,我扶你過去!”雖然她也沒力氣,但只能把自己當(dāng)拐杖了。

    望山跑死馬,兩人借著月色走了小半夜才看到那個小村莊,等到莊丁將他倆帶進(jìn)村子安置的時候,黎嘉駿乍一躺倒在炕上,幾乎有種閉上眼就會死過去的感覺。

    然而,感覺才剛閉上眼,她就又被叫醒了,外面還灰蒙蒙的,太陽將出未出,叫醒她的是一個年輕的漢子,對上黎嘉駿幾乎包含著怨憤情緒的眼睛,很不好意思但又堅決道:“那個長官讓我來喊你起來,要走嘍,去你們隊伍上!”

    黎嘉駿沒應(yīng)聲也沒睡回去,只是傻愣愣的在還沒躺熱乎的炕上坐了一會兒,揉了揉眼睛,認(rèn)命的下了炕,喝了壺冷水就走出屋子,外頭,兩個青年抬著擔(dān)架,馬孝堂躺在上面。

    “黎小姐,辛苦你了,只是將軍的尸骨……”

    “我懂我懂?!崩杓悟E擺擺手,“快走吧!呆久了說不定會連累老鄉(xiāng)。”

    “這位大姐,我們可沒這意思!”抬擔(dān)架的青年不樂意了,“怕連累就不讓你們進(jìn)莊子了,可不是我們讓你們走的!”

    “你們誤會了!”黎嘉駿哭笑不得,“我只是這么一說,我們正在被追捕,無論如何不能連累你們,沒錯吧?!?/br>
    “哼?!彼み^頭,抬著擔(dān)架帶頭走了,他后頭的年輕人和他有點像,歉意的朝她笑笑,“對不起啊大姐,我哥他脾氣不好,動不動就發(fā)火,其實沒壞心,您別生氣?!?/br>
    “再叫大姐我也要發(fā)火啦?!崩杓悟E虎著臉,“叫jiejie!”

    “……jiejie,吃個餅吧?!钡艿苎凵袷疽饬艘幌?lián)苌蠏熘囊粋€籃子,掀開布,里面是熱騰騰的饅頭,“俺娘俺妹早起做的,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