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jié)
“我當(dāng)初叮囑他去了美國一時半會兒別回來,他這種學(xué)術(shù)狂估計是不會那么快回來的……要是能聯(lián)系上他,托他在那給我們扎個根,等以后打完了,我們就……也好有個退路?!崩杓悟E差點就說以后去美國這話,一想到隨之而來要面對的各種問題,她硬是改了說法。 秦梓徽聽著,開始給她揉腳底的xue位:“你打算怎么找他?” “清華應(yīng)該是有記錄的,畢竟是公費,原本要是還在北平,那大概真沒辦法……”黎嘉駿玩著鋼筆,咧嘴笑,“可現(xiàn)在……嘿嘿,不都在昆明嗎?簡直是送上門的啊。” 秦梓徽也笑,摸摸她的肚子:“你就這么過去啊,昆明?” “……”黎嘉駿瞪了他一眼,開始趕人,“你去找大哥吧,我等會打個電話問問熊津澤他們那有沒有跟西南聯(lián)大比較熟的人,能省事兒自然不折騰?!?/br> “明天問吧,都什么時候了,大哥都該睡了。”秦梓徽賴著不走。 黎嘉駿看看床頭的鐘:“這才幾點啊就睡,去去去!” “大哥不睡我也該睡了!”撲上來。 “啊喂!牲口!我是孕婦??!”黎嘉駿慘叫,光影間一頓拳打腳踢。 大哥應(yīng)了寄信的事,但也不敢拍胸脯,聽說德國也很喜歡搞轟炸,火力比起日本有過之而無不及,波蘭被炸成廢墟的可能極大,秦九meimei所在的地方還不知道存不存在,大家心里頭都不大抱希望,給秦九回信的時候都帶了點安慰的意思。 不過秦九并沒回消息,黃埔軍校的學(xué)時一屆比一屆短,相應(yīng)的,嚴(yán)苛程度也逐級上升,恨不得一天速成四萬萬個軍官列隊出去打仗,學(xué)員都是抱著牢底坐穿的態(tài)度在訓(xùn)練,偶爾寄個信出來已經(jīng)是謝天謝地了,自然不指望能密切聯(lián)系。 秦九在這個國家無親無故的,因為和秦梓徽姓氏相同,而且老家都是南方,頗有點異地老鄉(xiāng)的惺惺相惜之感,一時間秦梓徽對于寄信的事很是上心,他去電詢問了秦九的首肯,謄抄了好幾份,托了好幾個途徑寄出去,也算是盡心了。 相對來說黎嘉駿就更加心大一點,她不得不心大,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她走快兩步都覺得累,家里人恨不得給她就在防空洞里搭個窩棚,省得飛機來的時候連警報都跑不過,她自己也覺得心慌慌的,想來想去還是決定暫時住在防空洞里,時不時的透個氣。 閑著無聊的時候家里人就陪著一起想名字,人說孩子的名字和出生時的情景可以有些關(guān)聯(lián),黎嘉駿混不吝的開玩笑說這娃生出來可以叫秦洞生,誰知大嫂邪魅一笑,瞟了一眼她的下身悠然道:“可不就是【洞】生嘛。” 等反應(yīng)過來時,黎嘉駿覺得自己面前簡直坐著個污妖王。 生過兩個孩子的婦女戰(zhàn)斗力就是不一樣。 雖然說住在防空洞里潮濕逼仄還傷身,但是竟然真的讓她順利躲過一次轟炸,其實日軍并不是天天來,現(xiàn)在重慶人對于轟炸已經(jīng)可以做到泰然處之了,你炸歸你炸,火鍋吃得爽。飛機走后站起來又是一條好漢,小面照賣零嘴照買,一點不耽誤生活,淡定到仿佛是一個大老爺們在和熊孩子玩過家家,甚至?xí)屓送饲熬€還在打仗這個事實。 但即使這樣,身在曹營心在漢的黎大八卦還是以無與倫比的掌控欲每天跟進著最新戰(zhàn)況。 現(xiàn)在報社派在前線的記者流動性很大,而且傳回來的消息不是斷斷續(xù)續(xù)就是片片面面,原先只負(fù)責(zé)圖片審核的黎嘉駿現(xiàn)在也被熊津澤臨時外聘為戰(zhàn)地新聞顧問,時不時的負(fù)責(zé)串聯(lián)一下各戰(zhàn)場消息看是否能拼湊出一個更勁爆一點的新聞。 這樣的活黎嘉駿自然是最喜歡干的,之前那些國際形勢要在上輩子或是以前她是絕對想不出來的,但是視角變了看得多了想得自然就深了,這種掌握信息的感覺還是很爽的,更何況對未來戰(zhàn)況幾乎一無所知的她,之前那些歷史優(yōu)勢已經(jīng)蕩然無存,落差之大甚至能讓她產(chǎn)生一腳踩空的恐怖感,此時更是需要這樣一個工作來填補空虛。 長沙開打快一個月了,戰(zhàn)況并不理想,雖然時有進退,但到底還是讓日軍兵臨城下了,按照武漢的尿性看,很快校長應(yīng)該就會下達撤退命令,畢竟死守并不是最終目的,保存實力和焦土抗戰(zhàn)才是基本策略,卻不想這一次撤退命令早已下達,可前線駐守長沙的指揮官薛岳卻并沒有動靜。 第一次撤退命令由戰(zhàn)區(qū)副參謀總長白崇禧下達,長沙薛岳沒動靜。 第二次校長親自下達“不守長沙”命令,薛岳還是沒動靜。 喲吼,娘希匹給勞資裝死! 第三次,政治部部長陳誠與白崇禧一道拿著圣旨上門堵人,不知道薛岳說了啥,竟然不了了之了。 適時中方傷亡已經(jīng)破三萬,日軍并未勞筋動骨,長沙早就自己把自己作成了廢墟,可是中國竟然守著自家的“焦土”沒有退! 其情甚詭,所有人都在翹首等后續(xù)。 沒過兩日,校長的最新命令下來了,不同于之前斬釘截鐵的“不守長沙”,這次他自己推翻了自己,給了薛岳更加斬釘截鐵的四個字,“在長沙打!” 熊津澤在電話里笑:“老虎仔肯定又半夜給蔣夫人打電話了?!?/br> 那語氣里的無奈和寵溺幾乎可以無縫嫁接到校長身上,薛老虎仔喜歡半夜打電話叫校長“噓噓”的聲名那是遠(yuǎn)播的,雖然每次接電話的都是國母大人,可他們夫妻睡一張床,誰接都一樣??蓱z校長自己的枕邊人成天被別人吹耳邊風(fēng),日子真是相當(dāng)不好過。 幸而,校長沒有起床氣,薛岳到底還是成功死賴在了那片焦土上。 半個月后,日軍撤退。 長沙大捷! 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我對高中歷史的印象沒有錯 相持階段的描述也就僅此而已了,不過其中的波折真的是有口難言 當(dāng)時灣灣采訪了一個知情人,是誰誰誰的后人,老人家特別可愛,他說(大概意思,具體語言記不清):“薛岳說要打,陳誠說不能打,當(dāng)然我不說陳誠不好,陳xx(陳誠的后人)是我的好友,我們關(guān)系很好的,陳xx你看到了不要對我有意見……” 不過后來也有資料說,當(dāng)時堅持不打是大部分人,白崇禧也認(rèn)為不打好,大家都想把戰(zhàn)線放在衡陽,校長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 不過薛岳認(rèn)為不能一退再退,不是萬不得已能守就守一下,戰(zhàn)線在前面一天,后方喘息的時間就多一天,陳誠貌似是被說服的一方,反而回過頭勸白崇禧,他倆偃旗息鼓,大還是不打的博弈就落到了老虎仔和校長大大之間。 哦,還有蔣夫人。 薛岳不知道哪來的怪癖,明明沒時差,就喜歡半夜打電話,國母脾氣好,總是接起來(有說法她和薛夫人是好閨蜜),然后轉(zhuǎn)達。 其實校長大大一開始就下定決心長沙不打,不僅電令還手書,結(jié)果老虎仔還要半夜摸校長屁股,校長簡直氣死了,對待老虎仔的態(tài)度就是“我不聽我不聽!” 老虎仔沒辦法,直接跟國母港:夫人我同你港,不管校長聽不聽,我一定要在長沙打!你就轉(zhuǎn)達一下吧射射! 國母一跟校長港完,校長簡直要哭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算了,你**不受就不受了,還打電話過來通知一下,這是吃了竄天猴的節(jié)奏??!娘希匹,老虎仔你個小挫佬! 他這下不捂耳朵了,輪到他打電話給老虎仔了,可惜兩人時差大概真的不一樣,反正校長打電話,老虎仔也是一萬年不接,校長摔電話怒吼,全球都知道老虎仔是故意的!他壞!他無理取鬧! 最后眼看拖到不能再拖了,老虎仔這邊攻略了送“長沙不打”手書的陳誠和白崇禧,再次半夜打電話喊校長起來噓噓,校長鬧情緒不聽,國母繼續(xù)好脾氣的聽完,把攻略陳誠的話又跟校長一通說,第二天,校長終于血藍(lán)全空,下了“在長沙打”四個字。 于是,1939年,那是一個秋天,有一個老虎仔,在長沙,擺下了天爐戰(zhàn)法…… 不過也有說法,第一次長沙會戰(zhàn),占領(lǐng)長沙并不是日軍的主要目標(biāo),那只是順帶,結(jié)果一看中方守意堅決,就摸了摸屁股撤退了,頂多算是平局,這也是雙方認(rèn)可的。 其實當(dāng)時中方傷亡依然巨大,日軍號稱傷亡沒有過萬,為什么對這樣的說法能認(rèn)可呢? 我估摸著,這是在戰(zhàn)后大家回顧時的結(jié)論,平局是最顧念雙方面子的說法,中方到底傷亡慘重,可日本,在老虎仔的天爐戰(zhàn)法前,整整跪滿了三次。 人稱三次長沙會戰(zhàn)。 壯哉我老虎仔! ☆、第193章 三爺做娘 全國歡騰,鑼鼓喧天,彩旗飄揚!在一片歡樂的海洋中,黎家的氣氛,則分外嚴(yán)峻。 原因無他,黎家老三,全家唯一一個千金,終于要生了。 黎三爺居然要當(dāng)娘了! 這女猴兒自己都管不好自個兒,居然轉(zhuǎn)眼要禍害下一代了! 其實當(dāng)初黎嘉駿剛結(jié)婚的時候,家里那些人不管男女都在犯嘀咕,總覺得三兒不是那種能老實擱家相夫教子的女性……讓她生孩子說不定,哦不,應(yīng)該是絕對費勁,為此結(jié)婚的時候黎老爹和章姨太都對秦梓徽特別和煦,如春風(fēng)般溫暖,賓客也紛紛慰問,表達同情。 ……雖然沒怎么涉□□際圈,可是黎三的威猛之名已經(jīng)不知不覺傳遍四海。即使她干得是再正經(jīng)不過的事,可作為一個女性,幾年來上的戰(zhàn)場比一些將軍還多,在報紙上登載血腥快照無數(shù),就已經(jīng)讓人不敢直視她那看起來“嬌弱”的小身板了。 所有人都已經(jīng)自動給秦梓徽帶上了氣管炎的帽子,如果有人覺得他娶了黎家老三是高攀抱大腿,可一想到黎三的名聲,即使心里不忿,也少有人嘲諷了,甚至產(chǎn)生點“秦少校為重慶單身漢擋槍口”的悲壯感。 結(jié)果不爭不吵不聲不響,黎三孕了,還快生了! 黎嘉駿確實沒多想,又或者她的考慮非常樸實,一來避孕是個心機活,二來如果要活到解放后,現(xiàn)在生孩子其實很合適,解放后她都三十多了,雖然也可以生,但誰也不知道那時候的事情,而現(xiàn)在生下孩子,等抗戰(zhàn)勝利,等解放,孩子都已經(jīng)不小了,帶來帶去也方便,折騰個幾年再生?到時候奶著孩子跑路嗎? 當(dāng)然,打定主意不生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她對人生還沒思考到那份上。 不過讓她很不爽的是,在她淡定宣布她成為“球員”時,全家都一副“臥槽”的表情。 ……什么鬼? 她懷孕很奇怪嗎?!難道秦梓徽才是該懷的那個嗎?! 爺不僅懷了!爺還生了好嗎!你們驚訝嗎?!你們害怕了嗎?! “啊啊啊啊?。 崩杓悟E在產(chǎn)房里放開喉嚨吊嗓子。 助產(chǎn)士在旁邊也不會說別的,一會兒喊吸氣,呼氣,一會兒說加把勁再加把勁。黎嘉駿就大吼:“還不夠?。∵€要咋地?。∥壹影。∥壹恿税。∥壹硬粍恿税?!” “別說話,你就喊!說話浪費精力!”助產(chǎn)士斥責(zé)。 “這也管??!??!啊?。“““。 ?/br> 外頭有人敲門,秦梓徽很著急:“嘉駿!嘉駿!” “讓外頭別喊,分散孕婦注意力!” 一個護士立刻出去了,外頭安靜了一陣,那小姑娘又探頭進來,一臉懵懂:“師傅,外頭問,說不讓喊,戲讓不讓唱?” 助產(chǎn)士也懵了,“啊?”了一聲,轉(zhuǎn)頭就聽到床上的產(chǎn)婦在尖叫:“你出去!告訴!那個!王八蛋!老娘,不,愛,聽?wèi)颍 ?/br> 此時門半開著,聲音傳了出去,某人撐開門就往里探,滿臉著急:“駿兒!駿兒你還好嗎?你想聽什么你說!” “誰,讓你,進來的!外頭,跪著!”黎嘉駿怒吼,下面又一陣劇痛,“啊啊啊啊啊啊!” “哦!”秦梓徽竟然真的縮了回去,沒一會兒,小護士夢游一樣進來,報告:“黎小姐,你丈夫真的在外面跪著了!” 黎嘉駿已經(jīng)有出氣兒沒進氣兒了,她翻著白眼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出來了出來了!”助產(chǎn)士一陣大叫,“再使把勁兒就好了!來!來!起來!使勁!” 黎嘉駿聽著命令,行尸走rou似的往上挺身,她咬牙太緊,被護士硬塞了軟膠,沒一會兒就口水橫流,她也顧不上了,就聽著口令嘿咻嘿咻,折騰了不知道多久,下面終于一松。 “出來了出來了!哎喲,是個千金!”護士往外報告,外頭一陣歡呼,她走進來笑,“真好,你家人都可高興?!?/br> “我可以進來了嗎?”秦梓徽在外面問。 “稍等!”助產(chǎn)士帶著護士給黎嘉駿擦汗擦身,黎嘉駿昏昏欲睡的,她心里感覺很復(fù)雜,看著那個丑唧唧的小猴子,連笑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睡吧,睡吧,夠累了,等醒來,一定好好的在你懷里?!敝a(chǎn)士笑,說話間,產(chǎn)房門打開,秦梓徽的身影走了進來。 黎嘉駿再也撐不住,強笑了一下,昏睡過去。 黎家的基因很爺們兒,總是男孩兒多,這在現(xiàn)在當(dāng)然是大好事兒,可是人都這么奇怪,結(jié)了婚就想孩子,有了孩子就盼著是男孩兒,生出了男孩兒,還想要更多男丁,男丁多了,卻又想要兒女雙全…… 作為黎家曾經(jīng)唯一的女孩子,本來黎嘉駿被全家捧在手心,結(jié)果這次一舉得女,繼續(xù)占據(jù)著黎家的食物鏈頂端,生了兩個男孩的大嫂反而失了寵,全家都搶著抱新“女王”,小嬰兒眼也沒睜開朝誰笑一下,那人就跟被臨幸似的開心。 那邊小公舉被人搶著伺候,黎嘉駿這個月子卻做得磕磕絆絆。 都說月子是女人的又一次生命的開始,坐好了舊疾全消,坐不好一輩子病根,可是前方戰(zhàn)事不斷,后方轟炸不斷,小孩兒又難伺候,秦梓徽關(guān)在軍營,大嫂手下也有兩個熊孩子要照顧,大夫人還有金禾年紀(jì)又大,章姨太精神不濟,黎嘉駿竟然只有靠同樣沒什么經(jīng)驗的雪晴來一起在夜間照顧小孩。 這個慘,醒時喂奶,睡時惶惶,連休息都休息不好,時不時的還要悶頭蓋臉的沖出去躲轟炸,當(dāng)孕婦的時候都沒怎么抱怨,坐月子的時候遭到如此對待真是讓黎家人怨聲載道,紛紛心疼幺女。 黎嘉駿對此本來就有心理準(zhǔn)備,倒沒怎么樣,不過有時候也叫叫苦讓家里人心疼心疼,這樣的好處就是在這個物資日益貧乏的時代,她隔三差五還有個大魚大rou吃。 可有時候,她是真的吃不下。 十一月初,孩子剛出生沒多久,報社的小伙伴們組織了幾個比較熟的來慰問她,熊津澤順便告辭,他要去衡陽追蹤中央軍事會議,據(jù)說已經(jīng)年底,校長大大要為這一年的戰(zhàn)況做個總結(jié)。 聽起來很有意思的樣子,可惜軍事會議首先內(nèi)容保密,其次就算你手腕通天探查到什么,也是絕對不能往外說的,否則一旦泄露機密,那就不是一點泄密罪了,那直接就是叛國罪了。 所以對于熊津澤此行的收獲,黎嘉駿并不怎么看好。 可是會議后沒多久,熊津澤還是得到了一手的消息,甚至來找黎嘉駿參考,適時黎嘉駿月子才做了一半,已經(jīng)閑得長毛,對于他打來的電話很是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