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jié)
秦梓徽此時食指已經(jīng)搭上了她的下巴,微微湊近:“三爺莫慌,奴家不曾出臺,尚是清白之身?!?/br> ……清白是什么鬼!等等!咱家好像沒提過這檔子事兒吧!他怎么會知道! “三爺若不嫌棄,奴家這身……” “妖孽!放開我家妹子!”一聲暴喝傳來,打斷了秦梓徽接下來的話,他表情不變,只是垂下眼略為遺憾的嘆了口氣,松開了手。 二哥再次神兵天降,他急匆匆趕來,先瞪了秦梓徽一眼,又看了看黎嘉駿,嫌棄道:“嘴巴閉上!” 黎嘉駿邦的閉上嘴,這才發(fā)覺自己剛才竟然一直保持著莫奈的吶喊表情! 對著這么一張驚悚臉!秦梓徽怎么演的下去!她敬佩的看過去,卻只看到他悶悶不樂的坐在臺階上,周身低氣壓。 二哥叉腰站在旁邊訓(xùn)話:“一會兒沒看住就出事兒!你要死吧!□□都干?!車上那樣兒原來都裝的!虧我還當(dāng)你是個爺們兒!” 秦梓徽沒忍住,回嘴:“我是不是爺們兒,她清楚就行了?!?/br> 黎家兩只同時虎軀一震:“啊!你胡說(你找打)!” 黎嘉駿驚得話都說不利索:“秦,秦,秦梓徽,你你你!你精分啊?你吃藥沒啊?”說完她想起這話太現(xiàn)代,又改罵:“你神經(jīng)病?。。〕藻e藥了?!” 秦梓徽愣了一愣,似乎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什么,又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啊……你們……” ……靠!被污了! 黎家兄妹同時干咳一聲。 遠(yuǎn)處有車燈閃爍,秦梓徽站了起來,他拍拍手:“我要走了?!?/br> 那是醫(yī)院派來的車,來接最后一群傷兵。 黎嘉駿咬了咬唇:“再會?!?/br> “嗯,會的?!彼仡^望望,笑意柔和,“三爺不送送奴家?” “……”二哥的白眼在燈光下反射了白光! 黎嘉駿走到秦梓徽身邊,畫著紅十字的卡車嘟嘟兩聲,傷員相互攙扶著從候車室走出,上了后車廂,秦梓徽是唯一一個軍官,他站在一邊,表情平靜。 “當(dāng)初,黎三爺為我打架?!彼蝗婚_口,語氣認(rèn)真,“全因我從未出臺,才得她青眼,結(jié)果有不長眼的,想……”他沒說下去,看了黎嘉駿一眼,“在這事兒的反應(yīng)上,你倆……你倒是從未變過?!?/br> ……沒有女人會不介意男朋友當(dāng)過受吧!黎嘉駿內(nèi)心咆哮,但是等等,他說,她…… “以前不懂事,被世事蒙了眼,到后來一陣清算,倒發(fā)現(xiàn)我才是那個負(fù)心薄幸之人,只是,沒人需要我的報償了?!彼此腥硕忌先チ?,才一撐雙手跳上去,黎嘉駿擔(dān)心他犯暈,下意識的扶了一把,卻被他反手抓住手,“可是,你需要?!?/br> 黎嘉駿感受到他手里的溫?zé)幔悬c發(fā)愣:“我……” “你需要的,”他笑,“我知道,你要看到一場勝利。” 黎嘉駿一怔,突然哽咽了,她點頭:“對!” 車發(fā)動了,他的聲音在發(fā)動機中若隱若現(xiàn):“而且,無論犧牲誰,都不能阻擋你追逐那場勝利,對不對?” 黎嘉駿忽然哭了出來,拼命點頭:“對!” 他于是微笑起來,眼里閃著光:“我差點以為自己是無論如何都及不上你了,但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你的夢想,竟然有,哪怕那么一點,還要仰仗我,想想還是挺高興的?!避噭恿艘幌拢D了頓,加快了語速,“所以,嘉駿,誰都不要等,什么都不要怕,好好活著,只要看就行了,好不好?” 黎嘉駿擦著眼淚:“不好!” 他一怔,車開了,他略略往前撲了一點,皺眉道:“為什么?你分明懂我的意思!” “因為…”她破涕為笑,無奈的笑,“我也在這個時代里啊……” 他沒再說話,身影隨著車快速的遠(yuǎn)去,消失在夜色里。 黎嘉駿只覺得自己瓊瑤極了,待二哥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更是覺得自己恥度爆表,各種瘋狂擦眼淚,卻聽二哥嘆了口氣:“也是個可憐人?!?/br> 她于是哭的更厲害了。 第二天,漢口的早晨。 黎嘉駿就在碼頭邊尋了個客棧休息,二哥住在軍營里,一早就要起來工作,他這次也是抽了空子去徐州找妹子,主要工作還是負(fù)責(zé)聯(lián)絡(luò)商家和軍隊的物資西運。 雖然旅館衛(wèi)生堪憂,但于她已經(jīng)是天堂,她早上被日軍轟炸機的聲音驚醒了一次,幸而漢口竟然是有防空武器的,飛機并沒有進主城區(qū),她回去睡了個回籠覺,中午在防空洞吃了碗熱干面,又包了一袋子豆皮,往碼頭邊二哥的工作場所摸去,老遠(yuǎn)就看到他正站在一個石墩上,對著一群力夫和士兵揮斥方遒。 待走近了,卻發(fā)現(xiàn)他臉色很不好。 “哥,怎么了?”二哥的警衛(wèi)認(rèn)得她,把她放了過去。 二哥瞇著眼望向遠(yuǎn)處,長長的呼了口氣:“出了點事?!彼岩环莺灹俗值奈募唤o旁邊的士兵,那士兵敬禮后便離開。而此時等在下頭的還有三個便裝男,手頭都是各種文件。 二哥招招手讓他們上來,一邊看文件一邊毫不避諱的對她道:“一批物資昨夜被炸沉了……我走前就安排那些不能水運,結(jié)果還是遭了秧,該是我的責(zé)任?!?/br> 他語氣雖不怎么樣,但黎嘉駿卻知道,這種時候,這樣的事情就是徹頭徹尾的瀆職,是要吃大排頭的!她心驚膽戰(zhàn):“那,那怎么辦。” “幸而有一大部分還沒運,走陸路,哥要親自押運……”他看完三份文件,簽了字,回頭看她,“你可坐船先去,也可以與我一道。” “我和你一起!”黎嘉駿斬釘截鐵。 “好?!倍缍挷徽f,“那你去領(lǐng)套軍裝吧,路上安全點。” “為什么?陸路又不在敵占區(qū)?!?/br> 二哥不吭聲,報以迷之微笑。 分外苦澀。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秦小哥是紳(hen)士(tai)! 我沒吃過豆皮啊不知道能不能帶著走但看著像是能帶著走的 其實我想讓嘉駿吃周黑鴨(?﹃?) ☆、第147章 方糖哥哥 此時武漢大概堪稱是全中國最亂的城市了。 作為全**事統(tǒng)帥部所在,中部地區(qū)除徐州外最后一個依據(jù)大河天險的大城市,它無疑是背負(fù)著全國人民的期望的。大量的難民從沿海匯聚至此,乞生、求生各憑天命,行走了數(shù)月的人們大多蓬頭垢面、臉色蠟黃,瘦得皮包骨頭、形銷骨立,可還是在街上巷中徘徊著,游離著,時而向過往的人伸出手乞討,也有的仿佛已經(jīng)絕望,縮在一邊愣愣的看著行人。 治安已經(jīng)成了嚴(yán)重卻無暇顧及的問題,即使是校長坐鎮(zhèn),武漢行營所在,也無法阻攔饑民們?yōu)榱嘶蠲龀龅呐?,若是武漢是逃難的終點那也罷了,可偏偏人們心里都清楚,不是。 武漢遠(yuǎn)遠(yuǎn)不是終點,順著長江往西,還有湖南,還有貴州……在水運和陸運皆捉急的情況下,難民們能用的,也不過就是兩條腿。 搶劫,殺人,暴力的端倪已經(jīng)隱現(xiàn),可忙于最后一搏的警備司令部卻疲于應(yīng)付。 武漢城里但凡還指揮得動的人,全都去搶運物資了。 從去年起,二哥就一直在忙于這件事情,他響應(yīng)了上海機械廠的顏耀秋老板的號召,與眾多商界大佬一道組成了遷廠委員會,為的就是把沿海的工廠盡可能的搬到西南去,據(jù)說至今已經(jīng)運了有三十二萬噸,若不是從上海至武漢這一段水路遭到日軍飛機的追擊轟炸,存活到漢口的,還應(yīng)該有更多。 “招商局的船廢了大半?!倍缜妩c著單子,不無嘆息,“可惜了,都是四千噸的大船。” 黎嘉駿在一旁眨眨眼,她以前坐過長江油輪,那時候她窮學(xué)生一個,坐得是最廉價的三星郵輪,她記得清清楚楚,那時候她還百度過,那游輪載重是二千二……可小的一只,那四千的,再大一倍,也沒大到哪兒去呀。 略心塞。 心里卻不由得略嘚瑟,終于可以悄悄鄙視一下二哥的見識了。 雖然可以碾壓的地方很多,然而第一次由衷的感覺到科技的差距呢。 “我們什么時候走?”她問。 “本來今日就可以裝船走人,誰知道出了這檔子事,我可調(diào)不到這么多車,得去買點騾子拉了板車運,你一邊兒玩去吧,起碼要明后天了。”二哥愁得不行。 “所以你是要去買騾子?”黎嘉駿憋著笑。 二哥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怎的?不行么?” “行行行!就是二哥那么高大偉岸俊美酷炫,不該挑騾子!該挑大白馬!” “呵呵!”二哥笑了一聲,“二哥喜歡騾子跟喜歡妹子一樣,你看著辦吧?!?/br> “……”二哥嘴里的妹子可是實打?qū)嵉拿米?,所以二哥就是在罵她騾子,而她瞧不起騾子在先,還真是理虧的那個,黎嘉駿吞了口氣,咽了。她往四面望望,問:“哥,這兒去武漢行營遠(yuǎn)不遠(yuǎn)啊?” “不遠(yuǎn),往南過了漢江,再往東過了長江,一直走,就到了……”二哥指點江山狀,“或者還有條路,你往北走,過長江,再一路往南,問個路,也差不多到了,也二十里路吧?!?/br> 黎嘉駿的頭隨著他的手指東南西北轉(zhuǎn)了一圈,最后一臉?biāo)罉拥幕仡^,默默的看著他。 “想去找你家小情人???”二哥呵呵笑,“他現(xiàn)在在野戰(zhàn)醫(yī)院,起碼還要往南,再多走個五里路吧?!?/br> “……我一邊玩兒去了?!崩杓悟E不想再看到這張不懷好意的臉,憤憤的走開,她就溜達吧,說不定一不小心就溜達到了呢,不過……十公里…… “等等!”二哥忽然高聲叫住她。 黎嘉駿下意識的一激動,還以為刀子嘴豆腐心的親哥良心發(fā)現(xiàn)想派人送她去野戰(zhàn)醫(yī)院,結(jié)果二哥上前兩步一把揪住她的手臂往后拉了兩步:“行了三猴爺你也別瞎跑了,城里亂,什么人都有,哥可不想一天不見換了個難民姑爺,你就安心跟著我吧?!?/br> “誒誒可我就算不去那兒,我也想找個照相館趁這兩天把照片給洗了呀,好不容易保住沒曝光!” 二哥的回答是直接喊來了一個警衛(wèi),讓人家跑腿了。 黎嘉駿只能一臉郁悶的隨著二哥去了市場,購置騾子和板車,雖然說也可以發(fā)布告讓賣家直接牽了來,可現(xiàn)在他花的是公款,雖說做采辦油水十足,那也得依良心來看,固然可以隨便人家托關(guān)系弄一堆劣等的騾子來,可到頭來倒霉的還是自己。 看二哥那架勢,黎嘉駿終于明白為什么招商局要委托他這樣的青年干這活了,他這樣的海龜少爺,吃得了苦又有遠(yuǎn)見,小營小利不屑拿,又自帶點潔身自好的清高勁兒,實在是兩袖清風(fēng)的不二典范。 沿途也跟了不少本地的政府官員,見二哥親自往牲口區(qū)去了,都相當(dāng)訝異,其中各種眉來眼去就不可言說了,二哥心知肚明,這邊掰開騾子嘴巴看著,嘴里卻低聲和妹子聊天:“你看姜副官后頭那個,肥頭大耳的,別回頭!蠢,唯恐別人不知道哥在盯他?你看好咯,哥今晚就告他一狀,吐出來的贓款準(zhǔn)能養(yǎng)一個營,哈哈!” 黎嘉駿捂著口鼻連連點頭,一到戰(zhàn)場外,小姐架勢就立馬端起來了,這牲口棚也確實臭的不行,她早上吃的熱干面和豆皮全在胃里跳大神。 二哥見狀,摸摸口袋,笑:“張嘴?!?/br> 黎嘉駿張開嘴,任他往自個兒嘴里扔了塊白白的東西,一抿,居然方糖! 她都快哭了!雖然到了武漢并不是沒糖吃,然而剛剛從修羅場回來,有碗熱干面她已經(jīng)嚶嚶嚶了,哪能想到這等奢侈的口腹之欲:“哥!嗚嗚!好甜好好次!” 雖然一張嘴就一股臭味飄了進來。 二哥嘿嘿一笑,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顆:“這商會里的咖啡跟臭豆腐汁似的,就這糖還行。” 兩人不管后頭沒油水撈的官員如何怨氣沖天,有說有笑的挑了一下午騾子板車,到了晚上,她沒有回客棧,而是直接睡二哥在商會的客房,二哥要連夜指揮裝車。 早上她醒來時,二哥又囑咐他剛配的姜副官給送來了一套女式軍裝,以及洗出來的圖片。 黎嘉駿格外激動。 十來年前時髦青年夢想的也不過一套北伐軍裝,現(xiàn)在自然都夢想著郭軍的德械師軍裝了,可能不久以后就會改成美式,但無論如何,戰(zhàn)爭時期軍裝總是潮流的引導(dǎo)者。 但說實話,戰(zhàn)爭年代,真是啥都不能講究,她收到這套,壓根沒有電視劇里那些女特務(wù)那種挺括帥氣的樣子,這是一種很薄的長袖布料,軟軟的,根本挺不起來,皮帶很細(xì)很劣質(zhì),哈倫褲的褲子,下頭還要用布打綁腿…… 黎嘉駿根本不會打綁腿。 她折騰了半天,總擔(dān)心自己小腿會斷血,臊眉耷眼的就這么帶著綁腿帶子去找二哥,正瞅見他在樓下的餐廳用早餐,一夜沒睡,目下青黑。 ……都這樣了還要給妹子“系鞋帶”是不是有點太悲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