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她剛才注意了一下時間,已經(jīng)凌晨三點了,這時候還不睡,老爹也不怕爆肝,她走過去剛要敲門,就聽里面有壓抑的爭吵聲。 “反正老子不走。”黎老爺?shù)穆曇?,“你給我滾回去該干嘛干嘛,咱關外又不是沒打過仗,你怕個屁!” “爹,我不是怕死?!崩璐笊俚穆曇艉币姷挠悬c著急,“我怕到時候你們……駿兒至少能送到北平去,可你們不行……” “你也知道我們不行???祖宗好不容易創(chuàng)下個基業(yè),你說走就走?還上海?這兒只有日本蘇聯(lián),上海有什么?上海都被瓜分成西洋畫的調(diào)色盤了!什么亡不亡,如果真打起來,真輸了,在這兒是三姓家奴,在上海就他媽是百姓家奴!什么差別?!” “爹!租界多方勢力牽制,至少是安全的!” “你別說了,不走!快去睡吧,明兒個給我滾回去,讓你帶的你帶去,其他別管?!?/br> “爹,打仗會死人的?!?/br> “那你記著別來個丟人的死法兒!自從你當了兵,老子管過你嗎?誰管過你了,你娘都沒管過你!呵!吃了幾年軍糧翅膀硬了敢管你爹了?” “嘉文送了駿兒后,我會勸他去上海發(fā)展,爹,我大概知道我會怎么死,你不用擔心。”隨著大哥壓抑低沉的聲音,腳步聲忽然出現(xiàn)在門前,黎嘉駿還沒擺好表情,門就被大哥打開了,兄妹倆大眼瞪小眼,黎嘉駿穿著輕薄的睡衣,手里還提著個茶壺,一臉訝異。 大哥沉默了一下,什么都沒說,他看了看站在書桌后的黎老爺,回頭問妹子:“有事?” 黎嘉駿盯著黎大少的眼睛,腦子里一片混亂,她全身發(fā)虛,只覺得昏昏沉沉,可嘴里卻很清晰的吐出三個字:“我不走。” “什么?” “我說,我不去北平了!”黎嘉駿很決然。 “別鬧,這兒沒你的事,管自己睡覺去!” “我知道你私下問過先生,她說我考東北大學都懸!”黎嘉駿雖然一心復習,但她并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也沒有閉門造車,她比誰都關注考試成功率問題,如果一開始決定考北大只是為了體驗一下學沫逆襲神之學府的快感,當她對著各學校的歷屆國文題發(fā)呆后,接受家里的安排買車票進京趕考就帶了點死馬的心態(tài),而現(xiàn)在,聽了這段對話后,她發(fā)現(xiàn)她走不了了。 “那也去拼一拼北平的大學,留在這兒有什么前途。”大哥不欲多言了,他側(cè)身繞過石化的妹子就要走,黎嘉駿卻不知哪來的激情,一把抓住黎大少,顫聲問:“你早就知道?” “什么?” “日本人要開打……” “那又怎么樣?” 要是知道能怎么樣她也不至于快兩年了束手無策! 看妹子張口結(jié)舌的樣子,大哥無奈的嘆口氣,理了理她鬢角的亂發(fā),破天荒的柔下聲音:“乖,去考,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三年,有我們在呢,你怕什么?相信自己,你在北平也能過得很好?!?/br> 黎嘉駿腦子里就剩下三個字了:“我不去。” “那就考到上海,跟你二哥一道去?!贝蟾绲皖^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你知道他的心愿,你不會讓他失望的吧?” 黎嘉駿不為所動,冷靜回答:“如果我不告訴他,等他知道真相,那就不止是失望了,他還會絕望。” “你想因為你的任性,拖著全家一起在這兒困死?”大哥瞇起眼睛。 “那么哥,我問你,只有你一個人察覺到這點了嗎?” 大哥搖搖頭:“很多人心里都有點數(shù)的,只是沒有證據(jù)也沒有辦法?!?/br> “所以,你們私下里應該有商量的吧,你們覺得,這場仗如果打起來,最后會怎么樣?” 大哥沉默一會,隨后搖頭:“若是樂觀,必不致此?!?/br> “你打仗了,我上學了,二哥去上海了,爹娘誰照顧?”黎嘉駿佯裝嗤笑,“你連嫂子都沒往家里帶一個。” “所以我才勸爹帶著全家一道去北平?!贝蟾绾苡魫?。 “哥,你還記得我去年就不停跟你們說日本想開戰(zhàn)嗎?” 大哥思考了一會,有點恍然的樣子,皺眉問:“記得的,你究竟是怎么了?” “你別管我怎么了,至少這件事是能證明我有時候直覺還是很準的,對么?” “那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哥,無論北平,還是上海,這戰(zhàn)火,終歸是要燒過去的?!?/br> “……”大哥的呼吸猛地急促起來。 “哥,你信不信都好……”黎嘉駿看著他慘白的臉色,忽然又一陣淚意,她強忍著,搖著頭低聲說,“逃不掉的,沒地方逃?!?/br> 旁邊,一直光明正大聽著的黎老爺,淡定的點燃了一支煙。 大哥若有所悟,轉(zhuǎn)過頭問:“你也早知道么,爹?” “我不知道。”黎老爹長長的吐了口煙,疲憊的揉著額角,“但是……當初他們有個奏折說什么來著……要先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亞洲,要先征服亞洲,必先征服滿蒙,雖然他們百般抵賴說沒這回事,可我們這群老東西習慣了與他們打交道,怎么會沒點感覺呢?那群畜生,身量挺小,胃口賊大……”他又吸了口煙,又快又急,“駿兒啊,看把你愁的,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也不知道要多久才發(fā)生,現(xiàn)在他們內(nèi)閣軍部亂的很,沒那么著急,先好好活自個兒的,想那么多作甚,馬上要去考試了,這樣怎么能過?” 所以看把我愁得要死不活,其實你們早就有所感覺,只是無能為力嗎?黎嘉駿一陣虛弱,她本來就難過的狠,此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坐到地上,抱著頭痛苦思索,忽然咔噠一聲,左前的門開了,黎二少戴著個可笑的睡帽,慢慢走出來,和詫異抬頭的黎嘉駿對個正眼,他的眼神極靜,靜的讓迷茫的她有種悲傷的感覺,黎嘉駿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只有一句虛弱嘶啞的:“二哥……” 黎二少走出來,看到正對著門的黎老爺,他握了握拳,低聲道:“爹,早點睡。” 又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喉頭滾動著,什么都沒說。 最后他蹲下來,扶起黎嘉駿,柔聲道:“起來,坐地上像什么樣,先睡,嘿,怎么還哭了,不哭不哭……” 黎嘉駿可憐巴巴的提起咣當咣當?shù)乃畨兀抵翘榕荩骸拔蚁牒人?。?/br> 黎二少無奈,把腿軟的黎嘉駿半拖半抱的弄上【床】,給她倒了壺溫水喝了一杯,期間什么話都沒說,放下杯子就出去了。 身心皆疲的黎嘉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第二天早上,成功發(fā)燒了。 本來鴉片就掏空了她的身體,這么久小心將養(yǎng)著也只是維持著一顆虛弱的豆芽菜的水平,就連冬天都沒敢出去浪,一有不對就縮回殼子里,這近兩年的時間愣是一次病都沒生過,如今卻也應了一句話,病來如山倒。 黎嘉駿記得她還是艾珈的時候,小時候發(fā)高燒,嚴重得嚇死人,就算是現(xiàn)代的醫(yī)學技術,也住院掛了整整十一天的鹽水,而現(xiàn)在,一個戒毒鬼本就免疫力差,一頓燒燒得她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果斷翹掉了入關的火車。 作者有話要說: 并沒有正史顯示關外當初確切知道日本人要發(fā)動什么襲擊 但是田中奏折的內(nèi)容卻早在30年之前就已經(jīng)被曝光刊登 雖然至今該奏折內(nèi)容是否真實存在還有爭議 但是它起到了很多作用這不可否認 尤其是后面,它更是促成了日本怒退國聯(lián),當然,這個后面會提到 但是有很多野史標明沈陽的駐軍是有察覺的 日本軍事偵查的膠卷是一個 他們探頭探腦是一個 還有就是,有一些風聞說日本本來是打算在九月二十號發(fā)動的襲擊 但是因為某些原因不得不提前到十八號,到底是什么原因,就有待探究了。 這么隱秘的細節(jié)當然是公說公的婆說婆的 但我覺得這個說法是合理的 首先是本來中方就防著人家,沒道理別人做動作一點察覺都沒有 而就算察覺了,也頂多迫使對方提前動手,這也正好體現(xiàn)了當時的情況,咱知道了也沒辦法╮(╯▽╰)╭ 女主心理壓力大啊,偶爾發(fā)個癲我覺得還好的,她不是外星人吶 最后,為了補償大家看到堅強的女主居然被嚇病而受傷的心情 等會還有肥肥的一更 ╮(╯▽╰)╭我有多寫都憋不到第二天的所以我才沒存稿tot ☆、第21章 大嫂 六月中旬,余病未了,黎嘉駿同程絲竹還有幾個志愿考東北大學的學生一道,前往位于沈陽城南的東北大學參加招生考試。 東北大學自1923年建校至今僅僅只有八年歷史,可是由于其兩代“東北王”的全力支持和建設,其師資力量和硬件設施其實并不差于關里的一些一流大學,奈何根基太淺,也暫時還沒出什么名人,所以若不是就近,很優(yōu)秀的學生都不大會考。 參加考試的人不過一千,但錄取率也只有十分之一的樣子,競爭還是很殘酷,黎嘉駿幾張卷子做得還算得心應手,尤其是英語和數(shù)學很是舒坦,可等到國文題的時候就有些恍惚,雖然惡補了兩年,可她的基礎還是很不扎實,閱讀量相較于其他人小太多,那個題目她都是解得迷迷糊糊的,很有種慈禧問滿朝官員拿破侖是什么的感覺。 抱著多一分是一分的心情快速答完后,她心情不怎么好的出了考場,掐著時間接她吃飯的黎二少看她表情就不再問話了,帶著她上南城的館子吃午飯。 “你還病著,就不給你吃發(fā)物了,這個南瓜銀耳粥很不錯,你若是嫌淡,可以再加些糖,這個蒸餃本來是裹蝦仁的,我讓他們換了香菇茭白餡兒,味道也不錯的?!崩瓒僭跐M桌子碗碟中挑出她能吃的推過來,剩下的就往自己身前摟,“想吃rou的話,我吃給你看?!?/br> “……”媽……的,黎嘉駿委屈的夾餃子,順便響亮的吸了吸鼻涕,呼哧呼?!?/br> 黎二少立馬跪了:“喂!能文雅點不?!” “賞我塊rou吧大哥,我下午還要考試吶?!崩杓悟E雙手捧起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她鼻子還堵著,說話活像哽咽。 無語的黎二少賞了她半盤紅燒rou,知道她不愛吃肥的,一邊挑一邊給她把肥rou夾掉。 黎嘉駿吃著rou快掉眼淚了:“半個月了,我終于吃上rou了!” “你別自個兒暴露出去,否則章姨又要朝我哭了?!?/br> “昂!”黎嘉駿連連點頭。 “話說,今兒考場除了你幾個同學,有認識的人不?”黎二少一邊“剪”肥rou一邊漫不經(jīng)心樣的說。 “有啊,一些聚會認識的,也不算熟啦,頂多眼熟,名字我都不大記得住?!?/br> “你說你長點兒心成不?你這樣以后哥要娶媳婦還能指望你打聽啥?” “?。俊崩杓悟E驚訝了,轉(zhuǎn)而很沮喪,“哥你不要我啦?!不要啊,你這么疼我,突然來個嫂子我真的會吃醋??!” 黎二少氣樂了:“祖宗誒你能別那么老實嗎,你裝也裝出個大方樣??!” “好吧,我裝,那哥你看上誰了?要是我考察了覺得不滿意能打小報告不?” “哥還沒看上誰,但爹替大哥看上的那誰聽說今兒個也在那兒考試,你靠譜點兒還能邀請人喝喝咖啡什么的,結(jié)果你臉跟人名兒都對不上,要你何用?” “……吳家那個?” “對啊。” “這人我認得啊,臉和人名兒對的上,吳尹倩,雖然不是大美人兒!但是大方!有型有款兒!就是年紀有點尷尬。” “是有點,聽說二十三了?!?/br> “二十三怎么了,只不過大哥才二十一,真要大,好歹大三歲吧,女大二算什么吶,銀磚?” “……不想跟你說話了,行了,考完人肯定要回去休息的,你要覺得可以,就跟她約個時間單獨喝喝咖啡,也別叫上我們?nèi)魏我粋€人了,她心里有數(shù)的,別讓她尷尬,要是覺得可以,回來跟大哥說,讓他心里有個底,就行了?!?/br> “所以大哥的婚姻現(xiàn)在在我手里?!”黎嘉駿瞪大眼。 “你的意見只是參考……當然如果真覺得有什么不可忍受的地方,還是要老實交代的?!倍绶愿劳?,忽然一正臉警告道,“我告訴你,你聊天可以,別又胡言亂語嚇到人家!” 黎嘉駿干嚎:“我要是有這么好的相公和小叔子就算小姑是個精神病我也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