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新房子蓋在老房子的圍墻外面,也是兩進的院落,前后總共十六間,都是一室一廳一耳房的配置,中間還有個大堂屋。就算以后大海幾個都成了家,地方也是足夠的。 后院西墻下還有兩間配房,東邊是廚房,廚房前面栽了棵大槐樹,還新打了一口井。 前院種著梅樹和丁香,鋪著錯落的鵝卵石,還搭著個夏日乘涼冬天觀雪的小亭子,儼然一個精致的小園子。 江逸驚得張大了嘴巴,“小爹,這些都是什么時候弄的?我怎么一點都沒發(fā)現(xiàn)?” 蘇白生端著一張清雅的笑臉,不急不緩地回道:“你這些日子一睜眼就到了山上,回來后倒頭就睡,哪有工夫注意這個?” 江逸嘻嘻笑了兩聲,趁機抓著美人的手獻殷勤,“小爹,您真是費心了,回頭我給您做一桌子好吃的!” 蘇白生任他拉著,笑而不語。 真正辛苦的那個人走過來,把江逸的手打開,拉著蘇白生就走了。臨走還扔下一句吩咐:“新屋住進來之前得請客,族里的長輩們都會過來,至少兩桌,你不是說做好吃的嗎?正好這次就親自下廚吧!” 江逸頓時苦了一張臉——他家?guī)浀媸窃絹碓叫饬耍?/br> ****** 到了請客這天,江逸果真被江池宴趕到了廚房。 好在還有夏荷、梅子以及嬸子大娘們幫忙,也不至于忙不過來。可是,三四十個人的飯,整整兩在桌子,全靠他一個人!要不停地顛勺,不停地顛! 江逸磨著牙發(fā)誓,做完這頓飯后,他至少半年不進廚房——不,一年! 夏荷心細又有眼力,她總能及時地把江逸要用的東西放在他最順手的地方,盡可能地減少他的勞動量。 英花在一旁看著倆人一遞一接的默契勁,不由地就想起一件事。 “夏荷呀,你過了年也得有十八了吧?”英花笑著問道。 夏荷笑笑,輕聲答道:“過了年剛好十八?!?/br> 旁邊有個年紀稍長的大娘高聲說道:“唉喲,都十八了,這可不小了!” 夏荷扯出一個不自在的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一個干凈利落的嬸子笑著問:“可許了婆家?” 夏荷聞言羞澀地低下頭,沒說有也沒說沒有。 “趕緊著吧,可是不小了。”有人心直口快地說。 “對呀,村子里跟你一般大的姑娘孩子都有兩三個了!”一個胖胖的大娘接下話頭,興致勃勃地說道,“夏荷姑娘,你看我家小逸不錯吧?這家里既有田產(chǎn)又有房子的,上哪找去呀!” “是啊,我們家小逸剛好十七,年齡也合適?!?/br> “我們小逸的家底,整個銀坊鎮(zhèn)也是頭一份,不知道多少姑娘排著隊要嫁他呢!” 其他人也紛紛起哄。 夏荷被大伙逗得面紅耳赤,手上也失了方寸。 江逸幾次接到她遞錯的東西,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各們親嬸子、親大娘,你們忙住嘴吧!” “喲,小逸這就護上了?連親嬸子親大娘都叫上了,以前怎么不見小逸這么嘴甜?”有人笑著調(diào)侃。 江逸苦笑道:“我護什么?你們又不會吃了她!我怕的是待會兒叔叔伯伯們的飯菜沒法吃,回去還得勞累嬸子大娘們重做?!?/br> “誒,這事咱們今天要是攛掇成了,就算多做十頓都不嫌累!” 夏荷一張臉紅得簡直像染了顏料,臊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江逸真是沒辦法了。 最后,還是英花站出來解圍,“行了,就別逗他們了,小孩子臉皮薄著呢!小逸,我說你們兩家也沒個當家的女人,生生地耽誤到現(xiàn)在,你要不嫌大娘多事,回頭我跟你爹說去!” 彼時,江逸正把一把蔥花丟到滾熱的油鍋里,刺刺啦啦的爆炒聲沖擊著他的耳朵,剛好沒聽清英花說什么。他稀里糊涂地“啊啊”了兩聲,英花只當他應了。 前院,男人們正聚在一起,一邊喝著茶水一邊閑聊著近來發(fā)生的事。 里正坐在客位,臉色有些嚴肅,“聽說開封鬧了旱災,從開春起天上就沒下一滴雨,田里的麥子剛剛返青就冒了黃尖,百姓們沒有糧食吃,開始鬧事呢!” 江春材“啊”地一聲,恍然道:“我說前幾日我到鎮(zhèn)上怎么看到那么多乞丐,還cao著一口外地腔,莫非是打開封過來的?” 里正嘆了口氣,拍拍桌子,哀嘆道:“不光是開封啊,朝廷打仗百姓遭殃,南邊的真定、雄縣哪一個有好日子過?土地房子都被糟蹋了,不討飯能咋著?” 眾人紛紛嘆氣。 江池宴和蘇白生對視一眼,皆露出擔憂的神色。 第96章 求娶 新房蓋成后原本是打算給大海哥幾個和孩子們住的。可是,當他們看到里面的景致后,說什么也不肯住了。 大海站在兩位長輩跟前,既感動又糾結地說:“新房太好了,我們還是住舊的吧!” 江池宴笑道:“真新鮮,頭一回聽到有人嫌房子新不愿住。行了,你們就安心地住下吧,那房子是給你們?nèi)⑾眿D用的,不蓋好點怎么拿得出手?” 大海嘿嘿笑,“江叔的心意我們哥幾個都知道,可是,怎么也沒有我們住新房,長輩住舊屋的道理。那院子是蘇叔費了心思打理的,還是您二位帶著兩位姑娘住過去吧,我們哥幾個性子糙,住著也不合適。再者,舊房里有雞鴨牲口,我們也正好就近照料?!?/br> 江池宴沒說話,他看了看蘇白生。 蘇白生淡淡地笑了。他指了指堂屋兩邊的臥室,慢條斯理地說:“這兩間屋子是江池宴為了娶我特意蓋的,里面的花梨木床花了他大半年的俸祿?!?/br> 然后指著堂屋外面那兩棵棗樹,說:“這兩棵樹,是專門從北疆引來的苗,花了十年工夫才長這么大?!?/br> 再然后是門邊那兩棵臘梅,“他知道我素愛臘梅,托了許多關系才從應天查封的府里挖出來這兩棵。” 蘇白生說完,一抬眼,淡淡地說:“你們說,這樣的房子我能離開么?” 大海哥幾個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江池宴笑盈盈地拉住了蘇白生的手。 蘇白生扭頭看他,眼神隨即變得柔和。 江逸羨慕嫉妒恨——秀恩愛,分得快! 雖然兩位長輩有充足的理由不搬家,可大海哥幾個還是不能心安理得地住進去——新房修得跟個小花園似的,舊房里卻一堆雞鴨驢馬,他們哪兒來的臉! 最后,還是江逸作主,在新房后面又圍了個后院,把一堆牲口全挪了過去。然后又在新房和舊房間之間的墻上挖了個月亮門,這才沒了新舊之分。 大海他們還是不落忍,哥幾個大半夜不睡覺,從河邊撿來一堆圓滑好看的石頭,把舊房的院子照著新房的樣子鋪了一遍,這才作罷。 江池宴雖然嘴上罵他們沒事找事,可心里卻熨帖極了。孩子們懂事,就是長輩最大的福氣。 這些事都做好之后,江逸、蘇云起、大海兄弟四個、老徐頭和一幫孩子這才搬進了新院子。 江池宴和蘇白生帶著夏荷姐妹以及云舒、大山兩兄弟住在舊房里。 夏荷姐妹的屋子沒變,只是把屋里多余的雜物搬了出來,塞進了耳房里,頓時屋子就顯著亮堂了許多。江池宴還請譚木匠給兩個女孩子一人打了一個梳妝臺,配著鐫花的銅鏡和精致的手飾匣子,可把她們高興壞了。 云舒和大山搬到了后院,一人一個套間。 大山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大半夜睡不著,抱著鋪蓋卷跑到云舒屋里,傻愣愣地說:“二哥,猛地一下住這么大屋子,我怎么睡不著呢?” 云舒翻了個身,睜著朦朧的睡眼,笑道:“怎么,還想跟我擠著?” 大山把他往里面推了推,可憐巴巴地說:“二哥,你就跟我擠擠唄,不然我睡不著?!?/br> 云舒半閉著眼睛,敲敲他的腦門,嘟囔道:“怎么跟個孩子似的?!?/br> 大山知道他這是同意了,于是手腳利落地把自己的被褥鋪上,嘿嘿地笑。 云舒嘆了口氣,“眼瞅著你也該說親了,難道等你娶了妻子還要跟二哥睡不成?” 大山沉默了許久。就在云舒以為他快睡著的時候,他突然說道:“我想起來了,如果要娶親的話,肯定是二哥先娶!” 云舒:“……” “二哥,當?shù)艿艿脑趺纯赡苴s到哥哥前面?肯定是大哥第一個,你第二哥,我第三個,小寶最后,順序不能亂?!贝笊缴酚薪槭碌胤治龅?。 云舒:“……” 云舒在腦子里把蘇家祖上三代細細地縷了一遍,還真找不出一個像大山這樣“單純”的來。 莫非是隨了他母家? 據(jù)云舒所知,大山的外祖可是再睿智不過的一位管事,不然也不可能得到家主那般重視,甚至把蘇家正經(jīng)的少爺“送”給他教養(yǎng)。 此時,如果云舒知道一個詞——基因突變,想來他就不會這般糾結了。 ****** 搬家這天,江貴這一輩的人都來幫忙了,還帶著自家媳婦。婦人們幫著打掃屋子,男人們就搬重物。 大伙知道他們家忙,干完活就呼拉拉全走了,就連江逸想留他們吃飯都沒人應。江逸只得想著等到安定下來,找個機會好好請大伙聚聚。 到中午的時候,英花提著一籃子飯菜過來,交到江池宴手上,笑著說:“我尋思著你們就沒時間做,這不,讓我猜著了吧?” 江池宴也沒客氣,笑著回道:“勞煩嫂子了?!?/br> 英花擺擺手,“說不著這個,你們趁熱吃吧,我就先回去了?!?/br> 江池宴頷首,“嫂子慢走。” 英花剛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轉(zhuǎn)頭說道:“宴兄弟,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江池宴笑笑,“嫂子但說無妨?!?/br> “年前有人找我打聽小逸的親事,我原本想著給他尋摸個好的,一問才知道他是訂了親的?!庇⒒ㄕf這話的時候滿臉帶笑,儼然一副喜事臨門的表情。 江池宴聽了卻是一愣——小逸訂了親?他怎么不知道? 英花一看江池宴的樣子,臉上的笑就掛不住了。她不由地責備道:“你看,家里沒個女人主事就是不行。年前蘇家那個小子可跟我說了,小逸跟夏荷那丫頭是自小有婚約的。宴兄弟,這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江池宴又是一愣,小逸跟夏荷?還是云起說的? 兩個小子之間的事,他早就看在了眼里,雖然不甘心,但他也沒想多干涉??墒牵K云起現(xiàn)在來的是哪一出?竟然把自家妹子的名節(jié)都搭上了! 江池宴心里惱怒,面上卻不顯,他禮貌地說道:“時日太久,還真是疏忽了,多虧了嫂子提醒?!?/br> 英花嘆了口氣,說道:“要是弟妹在,這事哪里輪得著我說?宴兄弟,弟妹走了這么多年,你就沒想再找個?” 江池宴笑笑,看了看倚窗而立的蘇白生,沒說話。 英花抬眼看到窗邊美得像幅畫似的男人,暗自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了。 ****** 飯后,江池宴把其他人打發(fā)走,專門留下蘇云起和江逸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