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那就好?!苯菀恍?,露出一口小白牙。 就這樣,倆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商量孩子和熊的喂養(yǎng)問題。 大多是一個嘰嘰咕咕地說,另一個縱容地點頭或溫和地附和。 然而……他們是不是忘了什么? 雞窩旁,小寶弱弱地叫了聲“逸哥……”,然后終于不堪重負(fù)地被壓在了地上。 小黑熊得到自由,一扭一扭地朝著自己的新家走去。 第21章 離別酒 大山從鎮(zhèn)上回來,帶回來一個好消息。 李家大少奶奶余素娥正好有間賣成衣的鋪子,是她的嫁妝。香枝把這事在她面前一說,余素娥當(dāng)即表示可以在鋪子里代賣。具體的事宜讓他們找人和李少爺商議。 這消息讓一家人著實高興。 對他們來說最麻煩的就是賣鞋這個環(huán)節(jié),總不能每天都背到鎮(zhèn)上叫賣。如今李家肯幫忙,倒給他們省了好大的事。 晚飯時,蘇云起特意讓夏荷收拾了兩個小菜,又讓大山去村南酒廬打了一壺?zé)?,叫著江逸和云舒在屋子里另開了一桌。 江逸對于這種事還覺得挺新奇,幾個爺們喝點小酒聊聊天南地北什么的,這才叫生活。 酒過三巡,蘇云起突然就宣布了一個決定:“我明天走?!?/br> 云舒拿杯子的手一頓,臉上的愜意也隨之消失,“大哥還要回軍中?” 蘇云起點點頭。 云舒皺眉,“大哥不是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嗎?” “將軍只是準(zhǔn)了我的假,回來看看而已?!碧K云起呷了口酒,又給愣怔的江逸夾了一筷子菜。 “大哥!你還要去給建文帝賣命嗎?”云舒神色激動,眼中帶著復(fù)雜的情緒。 蘇云起一口酒剛剛喂到嘴邊,聞言停下了動作,臉上的表情看不清喜怒,只抬著眼看云舒。 云舒面上露出幾分忐忑,正要再說什么,卻被江逸按住了肩膀。 “云舒!”江逸沖著他搖了搖頭,“先聽聽你大哥的意思?!?/br> “逸哥,建文帝……那個朱允炆,他殺死了我的父親和叔父,他是我們?nèi)业某鹑?!”云舒面色悲憤,幾乎要捏碎酒杯?/br> 江逸張張嘴又閉上,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云舒腥紅著眼睛,沉聲道:“百年旺族,毀于一夕之間,只是為了泄憤!這樣的人難道不是昏君?大哥,你還要為他賣命嗎?” “云舒,你醉了?!碧K云起按住他的手。 云舒反握住他的手,眸色閃動,“大哥,放下權(quán)勢,咱們一家人就在這鄉(xiāng)下過日子,不好嗎?” 蘇云起任他拉著,不說話。 “大哥,不就是個五品的千戶?咱們家從前那樣,還不是、還不是……” 蘇云起沉下臉。 云舒放開手,神情低落,“大哥,我不想你出事,我不想咱們這個家再有任何事!” “小二,”蘇云起抬手,本打算像小時候那樣摸摸云舒的頭,最后卻只拍了拍肩膀,“你長大了,大哥很高興?!?/br> “大哥,對不起,是我失言?!痹剖胬⒕蔚乜粗K云起。 蘇起擺擺手,“回去休息吧!” “嗯。” ****** 夜深人靜,身邊的人發(fā)出綿長的呼吸聲,江逸卻久久無法入睡。 他干脆坐起來,就著夜色看著對方棱角分明的臉。 江逸想起晚飯時云舒的話,如果沒猜錯的話,蘇云起供職的應(yīng)該是朱允炆的皇家軍。 建文元年農(nóng)歷七月,駐扎在北京的燕王軍隊發(fā)動“靖難之役”,與朱允炆開啟了長達(dá)三年的戰(zhàn)爭。而朱允炆勢必是失敗的一方。 戰(zhàn)事一起,必定生靈涂炭,軍士死傷無數(shù)。 蘇云起……會是其中的一員嗎? 戰(zhàn)爭,是機(jī)會,卻也是威脅。蘇云起是會抓住機(jī)會重整蘇家,還是不幸成為戰(zhàn)爭的犧牲品? 一想到后一種可能,江逸就無法入睡。盡管不過是初識,他卻不由自主地將他放在了心上。 就在江逸失神的片刻,蘇云起寒星般的眼睛倏地睜開,嚇得江逸一聲驚呼。 “你裝睡?” “裝睡?”蘇云起故作驚訝,“我只是在準(zhǔn)備入睡而已。怎耐有人的目光太過灼熱,我就算想睡也睡不著了!” 江逸也只猶豫片刻,就干脆地對蘇云起說:“這個兵你不能再當(dāng)了?!?/br> “這話從何說起?”蘇云起嘴角含笑。 一看他這種調(diào)侃的態(tài)度江逸就不爽,語氣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你別說你不知道,北邊……不安分了?!?/br> 蘇云起聞言面色一整,目光嚴(yán)峻地注視著江逸。 江逸坦蕩地和他對視,同時再次丟下一顆重磅炸彈,“朱允炆……必敗。” 此話一出,蘇云起蹭地從床上坐起來,利劍般的視線射向江逸,再也掩飾不住臉上的訝異。 江逸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下定決心,如果蘇云起追根究底,他就把自己的來歷全盤說出。 然而,過了好一會兒,蘇云起只是嘆了口氣,低落地說道:“我也是身不由己?!?/br> “改軍籍……很難嗎?”江逸問。 蘇云起點點頭。除非國家有重大變動,否則軍士們?nèi)绻胍谝蹪M之前解甲歸田……幾乎不可能。 “所以你也是想要退出的嗎?” “早有此意,只是一直沒有機(jī)會。我自小被舅父養(yǎng)大,十歲開始就掛了軍籍,帶領(lǐng)著一支秘密的童子軍小隊,到如今已經(jīng)整整十五年了。”蘇云起輕嘆一聲,“我一個人脫身不難,只是擔(dān)心我那幫兄弟。他們大多是孤兒,無權(quán)無勢,如今朝堂不穩(wěn),軍中也不安定,如果我就這么走了,他們的日子恐怕難捱。” “如果心思堅定,不如就試試,萬一能成呢?”江逸拍拍他的肩膀,“就算不行,也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別忘了,這么一大家子都指著你呢!” 蘇云起轉(zhuǎn)頭看著他,眼中閃爍著莫明的光,“幸好有你。” “咳咳……說什么呢?”江逸沒由來得紅了臉,低聲道,“你知不知道,自從你回來后家里平順了很多。夏荷她們也很開心,做什么都有干勁?!?/br> 雖然蘇云起平時說話不多,但只要說一句就一定能說到點子上;他們做的計劃,蘇云起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缺漏。只要他坐在那里,一家子就像吃了定心丸,無論做什么都比平時多了兩分熱情。 蘇云起笑笑,攬著他的肩一并躺倒,“咱們就不要相互恭維了,早點睡吧,明日還要早起?!?/br> 江逸轉(zhuǎn)過身去,擺脫了他的手臂,過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問:“你和別人……也愛這樣動手動腳嗎?” “嗯?身邊都是男人……習(xí)慣了……”蘇云起思維已經(jīng)有些模糊,說出的話更像囈語。 ?。。。?!江逸在心里狂叫,我這是在糾結(jié)什么?。?/br> 睡覺! ****** 第二天一早,江逸頂著兩只熊貓眼,早早地起來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餐。還有蘇云起路上要吃的干糧。 “你說得太晚了,要不然我還能給你鹵點rou干,味道好還頂餓?!?/br> “下次吧!”蘇云起心里熨帖極了。 蘇家?guī)讉€紅著眼圈送到了村口。 “就送到這里吧!”蘇云起的視線在蘇家姐弟臉上一一掃過,“云舒,好好照顧家里?!?/br> 云舒紅著眼,鄭重地點頭。 蘇云起的視線停留在江逸身上,“你再陪我走一會兒吧!” “我?呃,好?!苯葶读艘幌拢趾芸旆磻?yīng)過來。 兩個人拐上官道,并肩慢慢走著,蘇云起時不時看看江逸,倒把他看得有些尷尬。 “這馬臉果然長啊!”江逸生硬地找了個話題。 “呵呵,”說起自己的愛馬,蘇云起也有幾分得意,“這是舅父從北邊買回的良種,我把它從小養(yǎng)到大?!?/br> “有名字嗎?” “追云。” “好……名字?!焙媚槾蟮拿郑?/br> 蘇云起隨意地摸著馬頭,那匹連熊都敢挑釁的家伙在他手下乖得像只貓似的。 江逸有些羨慕,這年頭的寶馬堪比前世的名車,沒有身份地位金錢,就算買了也不一定養(yǎng)得起。 “站那么遠(yuǎn)做什么?過來摸摸呀,多和它親近,以后你也好獨自騎?!?/br> “你保證他不會踢我?”他不是沒偷摸過,甚至專門買了方糖賄賂,這家伙可一點也不買賬。 蘇云起好笑,“這不有我呢?沒事,過來吧!” 江逸走過去,試探性地把手放在馬頭上。 意外的是,追云不僅沒像平時一樣踢腿打響鼻,甚至還低下頭配合他。 江逸驚奇地睜大了眼。 “喜歡馬?有機(jī)會我?guī)闳ゲ菰向T?!碧K云起趁機(jī)摸了摸那顆烏黑的小腦袋。 江逸點點頭,心里卻有些傷感。 “不早了,一路順風(fēng)?!?/br> 蘇云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翻身上馬。 “等等!”江逸突然又扯住他的衣擺,“保定府的驢rou火燒很有名吧,回來時給孩子們帶些?!?/br> 蘇云起坐在馬上,笑了笑,“還有什么要囑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