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江逸輕松的語氣讓夏荷心情也好了很多,不由說道:“多虧了你,要不真就餓肚子了。江伯父收留我們兄妹本就冒著風險,如今我們又連累你至此。” “哪里的話?憑我們兩家的關系……”江逸故意說了一半,等夏荷接話。 夏荷果然接了江逸的話,悠悠地嘆了口氣,道:“想當初父親和叔父那么多至交好友,府中小宴日日不斷,等到出了事,雪中送炭的也不過江伯父一個。” 江逸頭腦快速轉(zhuǎn)動,想來他們屢次提到的“江伯父”就是這具身體的父親。可是,來了這么多天他都沒看到,甚至兒子生病差點死掉他都沒出現(xiàn)。莫非……是過世了? 第10章 虎頭鞋 江逸試探性地問道:“你家的事究竟如何?父親并未與我多說。” 夏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江逸心里打鼓,開始盤算如果漏餡了該怎么圓回來,或者干脆挑明。 然而夏荷沒有絲毫懷疑,笑道:“想當初我們來時你漠不關心,只知讀書。沒成想病了一場,好奇心卻重了。我倒覺得這樣的逸哥兒更好?!?/br> 江逸笑笑,暗自松了口氣。 接下來夏荷簡單說了一下蘇家的變故。 原來,蘇家本是蔚州望族,夏荷父親兄弟四人一個比一個出息,年紀輕輕就隨王伴駕,一時風光無限。 沒想到禍從天降,今上主張削藩,先是將周王朱橚被廢為庶人,代王朱桂又被拘于大同府,齊王朱榑被囚于京師,繼而湘王朱柏不甘受辱自焚而死。 夏荷父親和三叔是朱柏身邊的幕僚,朱柏的死讓建文帝丟了個大臉。蘇父兄弟二人被惱羞成怒的建文帝判了個斬立決。 好在夏荷最小的叔叔蘇白璃從小跟在建文帝身邊,雖不至死,卻因為反對削藩而被囚禁于滄州大牢。 如今建文帝氣勢洶洶,燕王朱棣蠢蠢欲動,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 ****** 夏荷為生計著急,江逸更急。 春末夏初,棗樹稼接還不算晚,他必須掙到足夠的錢,買山! 江逸早就看好了,整整兩個山頭他都要買下! 云舒練完字出來就看到江逸在棗樹底下眉頭緊鎖,不由失笑,“這是怎么了?” 云舒站在古井旁,月白色的衣衫仿佛染上了朝霞的顏色,君子如玉,端是如此。 不過江逸注意的不是人,而是衣服。 江逸猛地想起之前那個主意。 “夏荷!” “來了?!毕暮尚τ叵坪煶鰜?。 江逸喜形于色,“你不是怕沒事兒干嗎?我有個主意!” 夏荷臉上帶上幾分欣喜,“我能做?” “只有你能做,你看……” 倆人湊到樹下,連說再比劃,見夏荷還是不太明白,江逸干脆扯了截樹枝在地上劃,奈何水平實在有限越畫越糟。 最后還是云舒看不過眼,從屋里拿出紙筆攤在石桌上,“用這個吧!” “多謝!”江逸提起筆來,頓住了,看著軟綿綿濕乎乎的筆尖,怎么也下不去手。 夏荷不解,“怎么了?” 江逸把筆塞到云舒手里,“我說著,你來畫?!?/br> 云舒挑眉,“畫什么?” “老虎頭……可愛一點,適合小孩子的?!?/br> 云舒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幾筆勾勒出一個圓圓的虎頭,三角耳,蒜頭鼻,長長的胡須和晶亮的眼睛相呼應,霸氣的表象下帶著幾分蠢萌。 江逸嘆服。 云舒還在那謙虛,“第一次畫,會不會沒有那么……可愛?!?/br> 江逸轉(zhuǎn)頭看向夏荷,“你確定他沒見過虎頭鞋?” 夏荷點頭,“虎頭鞋?從未見過,即使在京師時也未見人穿?!?/br> “很好?!苯葙澋?,“比我想得更好?!?/br> 云舒感嘆道:“江兄的才名直達天聽,如今弟竟以此雕蟲小技得你一贊,著實慚愧?!?/br> 江逸更加慚愧地避開這個話題,“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繡好之后縫在娃娃鞋前面,你覺得能行不?” 夏荷為難道:“看著倒不難,可是我能做到,別人肯定也能做到吧?” 說到這個,江逸還真不怕別人學了去。古代鞋子多為木底,有錢人家用毛氈、皮革或絲綢做面,窮人家干脆就是用草蔓編織。 這虎頭鞋卻不同,需要用一層層的袼褙納成“千層底”。光是這打袼褙的手藝,即使把鞋拆了都不一定能琢磨出來。 要不是從小給外婆幫忙,江逸也學不會這手藝。 其實虎頭鞋在民間早就出現(xiàn),只是樣子略微粗糙,面料也并不好。 經(jīng)過江逸與夏荷的幾番改良之后,做出的成品終于愈加精巧細致,充得起大戶人家的門面。 “能行嗎?”盡管一家人贊不絕口,夏荷對自己的手藝并不自信。 “明天去試試?!睂嶋H上江逸心里也有幾分糾結,倒不是東西不好,反而是因為太好了,耗時又費料,所在價格上就不好定。 從打袼褙、剪面、納鞋底,到繡花、搓虎須、做虎面就用了整整兩天時間。夏荷梅子兩個晚上加班加點才將將趕出了十雙。 江逸粗略地算了算,一件小寶的舊褂子大概能剪三雙鞋面,那些姨娘們的花花綠綠的衣服大上一些,可以多出一倍;打袼褙可以用粗布,但需要用白面糊粘合,普通人家真經(jīng)不起這么折騰。 更何況,那些衣服不僅料子好,款式也是京城時興的,即使是拿去當鋪也得值不少銀子。 這么細細地一琢磨,江逸最終決定把鞋子的價錢暫時定為二兩銀子一雙,折合人民幣近兩千,真是天價了。 “逸哥兒,明天還是你和大山去嗎?”夏荷估摸著要提前準備些涼茶點心,好在路上吃。 江逸原本是這么打算的,可是看到兩小只期待的目光,話音一轉(zhuǎn),道:“都去也可以?!?/br> 話音一落就響起了小寶和梅子的歡呼聲。 第二天,夏荷和云舒留下看家,其他人全跟江逸一起去鎮(zhèn)上。 兩個孩子第一次走山路,興奮得不行,尤其是小寶,看到什么都覺得神奇,還時不時蹦蹦跳跳地跑到江逸他們前面,等他們走近了又大笑著跑遠。 就這么玩玩鬧鬧,一路上也不覺得無聊。只是小家伙精力有限,走到半路就累了。 大山好脾氣地把他背到背上,一直背到鎮(zhèn)上。 幾人剛進羅雀巷,劉老漢就迎上來,“江小哥,你們這幾天怎么沒來呀?好些個人找你們買糕,這得耽誤多少銀錢!” 看劉老漢那心疼的樣子,好像損失的是他的錢似的。 “家里棗子和蜂蜜用完,做不成棗糕了?!苯莶痪o不慢地把原因解釋了一下。 劉老漢直說可惜。 第11章 幸運日 大山熱情地把小寶和梅子向劉老漢介紹一二,只說是家里的弟妹,領出來見見世面。 劉老漢見到小孩子喜歡得不行,趕緊給姐弟兩個每人盛了碗豆花。 兩個小孩并不敢接,只偷偷拿眼瞅江逸。見江逸點頭了他們才歡歡喜喜地接過來。 劉老漢盯了倆小孩半晌,終于想起來有件事還沒和江逸說。 “鎮(zhèn)守家那個丫環(huán)連著幾天都沒看到你,就讓我給你帶句話,說是你要是來了就讓人去巷子那頭的鎮(zhèn)守府知會她一聲。” “沒說是什么事?” 劉老漢搖搖頭,“興許是想買棗糕,別說,你那個棗糕呀還真是好吃,怪不得整條巷子的大戶人家都喜歡來買上兩塊?!?/br> 江逸詫異,按說香枝家少奶奶前段時間胃口不好十有八、九是孕吐的緣故,現(xiàn)在孕吐期過了不該依賴棗糕才對。 最終他還是決定親自走一趟,正好拿雙老虎鞋過去看她能不能幫忙找找門路。 “大山,你看好弟妹,我去去就來?!?/br> 大山一聽江逸打算自己去,頓時急了,“逸哥,我陪你去吧!” “不用,你把攤子擺好就行,梅子嗓門亮,看到有人經(jīng)過可以叫賣兩句,沒人也不要浪費嗓子?!?/br> “渴了就來老漢這兒喝豆花。”劉老漢適時插了一句嘴。 江逸感激地笑笑,“麻煩您多照應?!?/br> 劉老漢擺擺手,“放心吧!” 江逸又對大山交待了幾句擺攤的細節(jié),這才拿上一紅一翠兩雙虎頭鞋朝著巷尾走去。 本地鎮(zhèn)守姓李,在銀坊鎮(zhèn)也算排得上號的大族。李家的根基在銀坊鎮(zhèn)北邊的北壇村,因此這鎮(zhèn)上的宅院并不是很大。 江逸從巷口走了百余米也就到了。 從墻外聽著,院子里還挺熱鬧,大門兩邊的門房看著也比別家精神些。 江逸瞅準了一個面目和善些的,上前作了揖,“勞煩大哥通傳一聲,看香枝姑娘有沒有空閑出來一見。” 那門房閃身躲開,笑道:“看小哥像是讀書人吧?我等為奴為婢的下人可受不得你這一拜?!?/br> 江逸笑笑,宰相門前七品官,現(xiàn)在有求于人,任他是奴是婢都得好聲好氣地求著,“勞煩了?!?/br> 那人清咳一聲,正色道:“實話跟您說吧,若是往日這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今天卻不同。” “這是為何?” “今日府里小宴,鎮(zhèn)上有頭有臉的人家都來了,香枝那丫頭肯定得跟在大少奶奶身邊,別說我能不能把話遞過去,就算我見著她了,她也不一定走得開。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江逸暗道不巧。不過既然來了,他也不打算輕易放棄。 “不瞞你說,是香枝姑娘托人遞話給我,讓我來此尋她。怕是姑娘有什么急事吧!” “嗯?真有此事?”不僅是面前的人,就連其他門房也拿眼打量著江逸。要知道香枝可是大少奶奶貼身的大丫環(huán),她的事沒準就是大少奶奶的事、大少爺?shù)氖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