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前遇了一場刺殺，刺客已經(jīng)伏誅，小殿下這是嚇到了?！?/br>
    他身為御前侍衛(wèi)，能不多言就不多言，隨手拍了拍劉凌身上的灰塵，從懷里掏出一枚九連環(huán)來。

    “殿下莫怕，過幾天就忘光了。這是我買給家中弟弟的玩意兒，您這幾天就玩玩這個(gè)，散散心吧?！?/br>
    ‘只聽說三皇子不受重視，如今一看，這哪是不受重視，簡直就是自生自滅的架勢啊……’

    燕六眼中難掩同情的看著這個(gè)和自己弟弟一般大的小皇子，再環(huán)顧四周看了看破敗不堪的宮室，沒敢再多呆，嘆了口氣就走了。

    “殿下，殿下，你還好嗎？”

    王寧看著劉凌煞白的臉色，有些擔(dān)心地問了幾聲。

    宋娘子更是以為他被煞氣沖撞中了邪，伸手就要掐他的人中。

    誰料劉凌將臉埋入王寧懷里，伸出一只小手搖了搖。

    “我沒事，我就想睡一會(huì)，太累了?！?/br>
    “劉賴子呢！不是劉賴子伺候你嗎？人去哪兒了！”宋娘子咬牙切齒地破口大罵：“這個(gè)賊殺才，居然拋下主子自己跑了！”

    劉賴子確實(shí)從父皇叫走他以后就不見了蹤影，不過誰還關(guān)心這個(gè)呢，原本就不是什么忠仆。

    劉凌渾渾噩噩地睜不開眼睛，宋娘子實(shí)在心疼，讓王寧將他放在了榻上，連洗漱不曾做，就這么睡過去了。

    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

    劉凌是被宋娘子的驚呼聲嚇醒的。

    “什么？劉賴子死了？怎么死的？我就說他昨晚怎么沒回來！”

    ‘誰又死了……’

    劉凌腿肚子一抖，猛然驚醒。

    他爬起來往窗外一看，外面站著的宦官穿著的是宮正司執(zhí)事太監(jiān)的服飾，身后跟著一班小宦官，顯然是過來辦事的。

    “早上從湖里撈出來的，這冬天，掉下去都涼透了，是凍死的。若不是從他懷里搜出了這枚金螭，我們都還不知道他的身份?！?/br>
    執(zhí)事太監(jiān)讓小宦官遞上幾件東西。

    “我就說，怎么各宮里沒宮人認(rèn)識(shí)，原來是貴妃娘娘派來靜安宮的人。劉賴子的尸身我們已經(jīng)處理了，這金螭和從水里飄起來的明珠絲履是三殿下的東西，貴妃娘娘叫我們給殿下送來。”

    一雙好好的絲履已經(jīng)被水泡得不成樣子，那頂上鑲著的碩大明珠不知道是被劉賴子摘了還是被這些打撈的宦官摘了，反正已經(jīng)沒有了蹤影。

    金螭倒是好生生在那，可從死人身上摸出來的東西那么晦氣，肯定是不想留的。偏偏又是皇帝賜下的“壓祟”，北面有內(nèi)庫的烙印，連托人炸了換成金塊都不成。

    宋娘子勉強(qiáng)定住心神，從執(zhí)事太監(jiān)手中取過劉賴子的東西，回答了執(zhí)事太監(jiān)的幾個(gè)問題，便失魂落魄地捧著東西進(jìn)了偏殿。

    “劉賴子死了？”

    “嗬！”

    失神的宋娘子被嚇了一跳！

    她摸了摸心口，半天才回過神來：“是殿下醒了啊，要不要喝口水吃點(diǎn)東西？”

    “在哪個(gè)湖里被發(fā)現(xiàn)的？”

    劉凌接著追問。

    宋娘子見劉凌不依不饒，只好把手中的東西先放下：

    “麟德殿不遠(yuǎn)的升金湖。宮正司的人說他想吞了您的金螭和鞋上的明珠換錢，也許是做賊心虛慌不擇路才掉湖里去了?！?/br>
    “昨夜到處燈火通明，他怎么會(huì)掉水里都沒人發(fā)現(xiàn)呢？也是奇怪……”好歹相處一場，宋娘子還是掉了幾滴眼淚。

    “好好的人，就這么沒了。我昨天還罵他不跟著您，要是昨天去的是我就好了，就沒這么多事了?！?/br>
    “貴妃娘娘指的是他，你當(dāng)然去不了?！?/br>
    劉凌只覺得一陣不寒而栗，頭有些暈暈沉沉地坐起身。

    “奶娘，給我穿衣，我要出門?！?/br>
    “出門？”

    宋娘子凈了手，伺候劉凌洗漱穿戴，好奇地詢問。

    她善意地沒問昨天發(fā)生的事，害怕他一回想就被嚇到。她知道劉凌素來乖巧，只要緩上幾天，自己就會(huì)說的。

    劉凌沒回答她，直直地看著宋娘子捧來的靴子，表情微微變了變。

    他的眼前出現(xiàn)的，是自己在御殿上穿小鞋的情景。

    “不要這個(gè)，把我之前穿的舊鞋拿來吧。”

    “咦？這個(gè)……”

    “華服雖好，卻不是我的東西?！?/br>
    劉凌穿著襪子站在榻邊，臉上滿是認(rèn)真的表情。

    “今天我也不穿紅衣了。奶娘，給我找件白的吧?！?/br>
    是為了劉賴子嗎？

    宋娘子有些疑惑地看了劉凌幾眼，心中不由得有些心疼。

    這孩子才這么小，為什么想的就這么多呢……

    片刻之后，換了一身素衣，穿著舊皮靴的劉凌隨便地用了些早膳，披上厚重的披風(fēng)就要獨(dú)自出門。

    “殿下是去薛太妃那嗎？”

    宋娘子有些擔(dān)心地倚門相望。

    “不是……”

    劉凌擺了擺手。

    “我去竇太嬪那?！?/br>
    ☆、第25章 旁觀？伸手？

    劉凌過目不忘的本事，很多時(shí)候是記一種畫面感，所以他很少迷路。

    沒有徑直去綠卿閣，也沒有去飛霜殿，劉凌繞過彎彎曲曲的小徑，按照記憶里的道路，找到了竇太嬪住的地方。

    “怎么又是你？我家主子不會(huì)讓你進(jìn)來的！”

    守著門口的老宮女伸出一個(gè)腦袋，對著他齜了齜牙。

    “竇家的武藝不外傳！”

    “我不是來學(xué)藝的?！?/br>
    劉凌的語氣有些低落。

    “我在宮宴時(shí)遇見了魏國公夫人，所以來找竇太嬪?！?/br>
    “咦？”

    老宮女錯(cuò)愕，看了劉凌好幾眼才反應(yīng)過來。

    “你等著！”

    她回身就跑，往泰光閣里跑去。

    不一會(huì)兒，她又氣喘吁吁地跑了出來。

    “主子讓你進(jìn)去！”

    ‘今日倒是進(jìn)的輕松……’

    劉凌抬頭看了眼面前的匾額，發(fā)愁地嘆了口氣。

    ‘可為什么我又不想進(jìn)去了呢？’

    ***

    竇太嬪火爆的脾氣大概是和其母一脈相承，劉凌再見這位將門出身的太嬪，依舊感受到了她爽朗直接的氣概。

    “我娘怎么樣？身子骨可還硬朗？家中兄弟孝順嗎？我爹有沒有又納一堆亂七八糟的妾回來？”

    一見面，難以控制情緒的竇太嬪就竄到了劉凌面前，吐出了一大串話。

    劉凌傻愣愣地看著面前滿臉急色的中年婦人，有些不敢開口。

    “你這孩子這么傻愣愣的！不會(huì)說話嗎？”

    竇太嬪柳眉倒豎，正準(zhǔn)備嚇唬他幾句，突然想起還要等著他給消息，深吸幾口氣才換了顏色，溫聲哄他：

    “你不是要學(xué)武嗎？你告訴我，我每天教你幾手！”

    “我不是來要要挾您教我習(xí)習(xí)武的……”劉凌磕磕巴巴地解釋，“我……我在麟德殿門前遇見了魏國公夫人，她很想您，想求父皇見您一面，但是……”

    “但是？陛下沒同意是嗎？”

    竇太嬪滿臉緊張。

    “我娘是不是魯莽了？”

    竇太嬪顯然對她母親的性格很了解。

    劉凌看著竇太嬪的臉，眼前浮現(xiàn)的卻是魏國公夫人的面容。他捏緊了拳頭，頓了頓后，說起了自己在麟德殿前的所見所聞。

    “魏國公夫人求見父皇……”

    竇太嬪剛聽到劉凌說起母親的消息時(shí)，目光里顯現(xiàn)出的是無限的歡喜。

    靜安宮里的太妃們其實(shí)都有著溫柔和可愛的一面，大概是沒有經(jīng)歷過殘酷的宮斗，天性里依舊有著純良和天真的東西。

    但隨著劉凌慢慢的敘述，竇太嬪的嘴唇痙攣地緊鎖著，神情驚恐，面色慘白，看起來似乎馬上就會(huì)暈厥過去。

    “……父皇的侍衛(wèi)人多，她沒斗上多久，就……就……倒在了地上。他們都走了以后，我爬了過去，將您的消息告訴了她……”

    “是嗎？她聽到了嗎？她知道，知道，我很好嗎？”

    竇太嬪結(jié)結(jié)巴巴地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