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但說來奇怪,他一變回幽星的形象,很平靜地許諾不會繼續(xù)撒謊,連帶巫妖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相信他。他冷漠而嚴(yán)峻的態(tài)度里,有著直指人心的深沉魅力,讓人直覺他做什么事都直來直去,絕不用偽裝、巧飾和甜言蜜語來達成目的。 當(dāng)然,如果他知道什么叫甜言蜜語,什么叫寬容厚道,大概也不至于被所有同伴敬而遠之。 蘇眉離那個年代太遠了,遠到只能把它當(dāng)故事來聽。不過她時常在想,幽星自稱無法改變性格,其實已經(jīng)改變了許多。否則只憑奧斯的拙劣琴藝,就夠他把他從犬魔訓(xùn)回劣魔。 她同樣認為,他在這個小隊里待的很是自由愜意。巫妖看不起全世界,奧斯跪舔全世界,克雷德看待誰都一樣,把他們分成值得他注意的和被他無視的。她自己呢,她頭上長了第三只眼,左手被怪異的爪子取代后,已經(jīng)自暴自棄,無視全世界很久了。 凱說的一點都沒錯,因為隊伍的所有成員都是異類,異類反而成了普通人。如果她去守衛(wèi)總部,登記傭兵隊伍或冒險者團體的名稱,估計會采用“五個奇葩”或者“五個仆街”的名字。 聽完故事的第二天,她去納恩希塔亞那里,尋找赫博森。赫博森在五大地底王國中都很有名氣,不受國籍限制,被許多矮人敬佩著。他們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擁有這位老矮人的力量,沖進惡魔群中,揮舞著戰(zhàn)斧砍殺敵人。 但他如今真的很老了,老到頭發(fā)里沒有一根雜色。他精神仍然旺盛,體格仍然強健,卻永遠無法與真正的壯年矮人相比。 蘇眉見到他時,就忍不住想起克溫紗。他們兩個都離死亡很近,卻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藴丶喪悄敲纯謶炙劳?,不惜從小打養(yǎng)女的主意,想再弄一個國色天香,力量強大的軀殼,最終導(dǎo)致海琳卓的反叛。 赫博森則恰好與她相反,很平靜地接受了壽命將近的事實,一點都看不出心慌意亂,或者對人生滿懷留戀。 他顯然特別注意過蘇眉,一見她的面,立刻很不客氣地問道:“找我有什么事,難道那個精靈又鬧出了什么問題,需要我去解決?” 矮人到了老年階段,酒量也會漸漸減少。他自己掏錢買酒,不要別人的饋贈,也不經(jīng)常開懷痛飲。但矮人畢竟是矮人,在蘇眉的印象里,他是唯一一個會在房間里放個橡木酒桶的人。 她特意選擇了時機,私下和他見面,生怕被別人聽到幽星的秘密。幽星樂意告訴別人,那是他的事。她作為隊長,即使只是名義上的,也有義務(wù)為同伴保守**。 赫博森的眼睛小而銳利,盤腿坐在椅子上,都沒站起身向她致意。也許因為她與凱同行,他對她的態(tài)度并不算客氣。還好蘇眉來這里不是為了交朋友,回以一個苦笑,就自動坐在了他對面。 她說:“我們都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三百年前發(fā)生的慘劇,你們隱瞞的內(nèi)情?!?/br> 赫博森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房門。門沒關(guān),但走廊上空無一人,附近也相當(dāng)安靜,不像有人能聽到的樣子。 他粗重地吐了一口氣,像是要把內(nèi)心的積郁吐出來,然后粗聲粗氣地說:“他終于又做了一件我沒想到的事情。我還以為以精靈的厚臉皮,他非得三緘其口,直到把這事帶入墳?zāi)篂橹鼓亍!?/br> 蘇眉回答道:“恰好相反,我覺得他從來沒有刻意隱瞞,只是不刻意宣揚而已?!?/br> 赫博森做出了一個矮人很少做的表情——冷笑。他一邊冷笑,一邊粗魯?shù)貑枺骸笆菃幔靠瓷先?,他的運氣真不錯,居然找到了一群不怕被他干掉的隊友。” 蘇眉明知他會露出類似的態(tài)度,心里仍然想要嘆息。她搜腸刮肚,尋找合適的措詞,最后不得不極為坦白地承認,“是的,我們確實不怕被他干掉……赫博森先生,我們聽完他的故事,覺得非常遺憾。你當(dāng)時也認為,他已經(jīng)受到了足夠的懲罰,已經(jīng)過去了這么多年,七英雄只剩下你們兩人還活著,你就不能考慮……原諒他嗎?” 赫博森忽然沉默了,銳利如刀的目光死死盯著她,仿佛盯著一個從噩夢中爬出的鬼魂。良久之后,他極為嚴(yán)肅地搖著腦袋,連帶胡子一起顫動著,用鄭重的態(tài)度說:“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想要我原諒他,除非熔巖倒流,死者復(fù)生?!?/br> 蘇眉也沉默了一會兒,賠笑道:“在不遠處的金字塔那里,全部都是復(fù)生的死者。您看……” 自她進門以來,老矮人雪白的雙眉始終皺在一起,像是對她很不滿。這時,它們終于松開了,代表主人的心情有所改變。 他也終于笑了一下,說:“小姐,我很欣賞你努力為同伴爭取諒解的行為。這正是任何一個隊長應(yīng)該做的事。但是很遺憾,這件事就是這樣了,是個永遠無法解開的死結(jié)。我愿意與你們一起,共同對抗最危險的敵人,可我永遠不會原諒他?!?/br> 他想了一會兒,又說:“我的家人和朋友死在惡魔手中,沒有人比我更恨惡魔。但我仍然秉持一條原則,那就是……永遠不懷疑朋友,永遠不傷害朋友。而幽星,他過去并不這么想?!?/br> ☆、第180章 蘇眉真想就這么把苦笑掛在臉上,變成一個奇怪的面具。赫博森把話說的很清楚,態(tài)度也很明確。但她想到凱,仍然努力了最后一次,“你要明白,一個人很難把情敵當(dāng)成朋友。他內(nèi)心深處,總會記得這件事,然后一沖動,就做出平時不會做的事情……” “是這樣沒錯,不過,”老矮人通情達理地說,“他的情敵有朋友啊?!?/br> 他那把椅子符合人類身高,對他來說太高了點,所以他一直盤坐在上面,以免雙腿蕩來蕩去,給人帶來滑稽的視覺效果。 這個時候,他蠕動了一下,態(tài)度還是那么鄭重,“你讓我想起我們過去的隊長,看起來很普通,其實心地善良,意志堅定,對萬事萬物抱有廣泛的同情心,也從來不認為自己特別了不起,所以我們可能彼此不服氣,卻服從他的領(lǐng)導(dǎo)……他是最合適的人嘛。換了其他人當(dāng)隊長,我們都不可能高興?!?/br> 蘇眉說:“我相信這是您對我很高的贊美?!?/br> 赫博森點了點頭,回答道:“對我們自己的族人來說不是,但對異族成員來說,的確如此。幽星能找到你們這支隊伍,真是走了狗運。咱們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我為他保密,已經(jīng)把過去的交情都消耗干凈了,不想再多事。” 他又抖了一下胡子,借此表示他毋庸置疑的決定。蘇眉尊重他的意見,正要起身告辭,卻見他探出粗壯的手臂,趕羊一樣擺動了幾下,意思是“回來”。然后,他對她說:“你等等,既然你來了,我有事情問你?!?/br> 蘇眉只好把屁股落回去,奇道:“什么事?。俊?/br> 赫博森向前傾身,神秘兮兮地湊近她,小聲說:“你是個眾望所歸的英雄,現(xiàn)在有沒有想出合適的辦法,做好不為人知的打算?如果你們想組建突擊隊伍,我可以克服厭惡情緒,和你們共同戰(zhàn)斗?!?/br> 蘇眉愣住了,木然看著湊近自己的白頭發(fā)和白胡須,木然回答道:“我感激您的好意……對不起,還沒有。以及我請求您,別用這么可怕的詞形容我,一說眾望所歸,我就像被人推到了舞臺上,全身都不舒服?!?/br> 矮人似乎很失望,又跌落回自己的座位,喃喃說:“你知道我為什么來得這么快嗎?因為我渴望一場驚天動地的戰(zhàn)斗,一次榮耀的死亡。你們都看得出來,我離死已經(jīng)不遠了。你們?nèi)祟愐苍S認為,在舒服的睡床上壽終正寢,旁邊圍繞著親戚朋友,才是最幸運的結(jié)局,但我絕不這么想。” 蘇眉忽然明白了他的想法,說:“我曾讀過資料,說矮人常年生活于地底,環(huán)境遠比地表嚴(yán)酷,也有更多可怕的怪物,造就了你們特別重視勇氣的堅韌性格。對你們來說,英勇戰(zhàn)死才是榮譽。但你這么想的話,我可能……” 赫博森表情極其理解,腦袋卻在搖動,“不,不,你錯了。我可不想沖到戰(zhàn)場上找死,那叫自殺。我只想成為戰(zhàn)場的一部分,將生死交由神來決定。如果我死了,那最好不過了,如果沒有,我就返回故鄉(xiāng),等候下一次機會?!?/br> 他說的如此清楚明白,導(dǎo)致蘇眉也不好多話。她只好盡可能客氣地回答:“原來如此,這么說的話,以后遇上特別危險的任務(wù),我會首先考慮您……說真的,這話聽上去真奇怪。我不能保證任何事,不想給人任何希望,因為希望很可能落空?!?/br> 矮人向她點頭示意,溫和地說:“我明白,你不要為我們的事煩心,過去的都已經(jīng)過去了。如果我不認為幽星受到了足夠的懲罰,可不會放過他。既然這樣,以后的事情就交給命運吧,至少現(xiàn)在你們相處的還挺愉快的?!?/br> 蘇眉第二次起身,第二次告辭,打算去找納恩希塔亞。她相信星辰塔的能力,認為即使不存在針對金字塔的記載,也可能有類似的物品。她影影綽綽地想,金字塔與蝕魔相輔相成,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必須得從他們之一入手。 然而,她最多用愚公移山的方式,慢慢摧毀那個巨大的塔。事實證明,世界上的確有縮小它的方法,方法卻不在她手中。阿佩洛伊斯也已隱進了星界,讓她搜尋不到。從資料上看,蝕魔并沒有隨時進行位面?zhèn)魉偷哪芰?,可見這能力來自他本人的奇遇。 她說完再見后,赫博森又點了一次頭,自言自語地道:“在這一年里,這個世界還真是發(fā)生了很多大事,雖然說每一年都有大事發(fā)生……” 蘇眉走出房門時,還能聽到他的喃喃自語,忽然記起自己忘了問首席巫師在哪里。她猶豫著要不要回去問問,還是找別人問,步速不由慢了下來。 就在這一刻,她驀然感到難以描述的強大壓力和吸引力,身外的一切事物好像都和她失去了聯(lián)系,只有那個吸引她的東西格外清晰。吸引之外,還有如鯁在喉的危險感,似乎有個小行星自天外而來,直接沖向她的腦袋。 她和她的同伴當(dāng)然想過,阿佩洛伊斯極有可能把她定為首要除去的目標(biāo)。這不僅因為她能威脅到金字塔,也因為吸收神骸其他部分后,他的力量將加倍提升。唯一能阻住他的,可能是她常常和同伴待在一起。但若說他因為這樣,就永遠不動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隨時做好準(zhǔn)備,現(xiàn)在這個準(zhǔn)備終于被證明有用。她幾乎想都沒想,手從寬大的袖子里伸了出來,在頭上劃出一道淺淺的弧線。 壓力出現(xiàn)的時候,她恰好面對著一扇窗戶。窗戶大開著,讓清涼的風(fēng)穿遍整個城堡。風(fēng)中帶著清新芬芳的氣息,以及迅速擴大的危險感。蘇眉透過窗口,迅速向天空瞥了一眼。她的感應(yīng)極其強烈,所以迅速找到了想找的位置。 天空藍的像天鵝絨,光滑柔軟平整,預(yù)示著未來幾天的好天氣。但她所看向的地方,赫然出現(xiàn)了神秘波動,猶如被人扯出褶皺。褶皺剎那間向外擴大,令附近的一大塊地方受到影響,最終成為一個規(guī)模超出尋常的次元通道。 蝕魔沒從通道出口現(xiàn)身,那地方像下雨一樣,往下掉落各種奇形怪狀的不死生物。她只匆匆一瞥,就發(fā)現(xiàn)其中還雜有其他種類的怪物。有些甚至她也叫不出名字,只能由外表判斷,這些家伙都不是什么善類。 法術(shù)符號涌向她,組成數(shù)道牢靠的屏障,將她牢牢護在中心位置。與此同時,她身影微微閃動,場地在原地消失,正是隱形特有的效果。 克雷德?lián)碛袀魉湍芰Γ梢躁P(guān)閉并非他自己打開的次元門。她的施法能力遠比他強,現(xiàn)在也能做到這件事。她明知那個通道超出了極限,仍想傳送到那兒關(guān)掉它,阻止怪物繼續(xù)出現(xiàn)。 她的反應(yīng)很快,判斷也非常正確,可惜總有人比她更快。傳送術(shù)瞬間成形,帶著她移向高空,卻在生效第一次后,被她及時取消。她小心移動著位置,目光落在離自己不遠也不近的地方。 赫博森的速度和年齡絕對不成比例。他和魔網(wǎng)沒有半點關(guān)系,行動的卻比大部分法師都快。他也感受到了那股龐大壓力,迅速抓起放在旁邊的雙戰(zhàn)斧,也不叫人,也不驚訝,默不作聲地沖出房間,直奔長廊上的窗,然后一躍而下。 不知為什么,本來活躍的城堡沉寂了,似乎突然變成了一個擁有思考能力的活物,正在想這是怎么回事。矮人跳下去之后,立即抬頭仰望,引的花園里的衛(wèi)兵大惑不解,紛紛上望,這才有幸目睹敵人從天而降的壯觀景象。 赫博森沒有看那些猙獰的生物,雙眼與蘇眉看向同一方向。 他終于得償心愿,親眼看到了青銅神像般的蝕魔。阿佩洛伊斯面無表情,由虛空一步跨進凡世,冷漠地盯視蘇眉。高等隱形對它沒有作用,如果世上存在“特等隱形”這種東西,也會無能為力。 蘇眉在深淵時就知道,沙漠民族有時會把塵沙巨魔當(dāng)成沙中的神靈來敬拜。那么,蝕魔用這種形象在任何一個弱小、愚昧的部落面前出現(xiàn),只怕都能獲得神靈般的地位。 他依然擁有懾人的魅力,莊嚴(yán)的形象,強大到令人當(dāng)場暈過去的力量,還有漠然到睥睨所有凡人的目光??伤婚_口,馬上就讓人發(fā)覺,他還保有凡人常見的欲望,無論這欲望是針對什么。 阿爾蒂芒向國都傳去急訊,并派遣使者,詳細描述此地的情況。薩因女皇賦予他戰(zhàn)時的特殊權(quán)力,讓他任意調(diào)動國境內(nèi)的勢力。不少隱居已久的神秘人物聽到消息,有些為了伸張正義,有些為了攫取好處,紛紛從他們隱居的地方走出來,想要目睹金字塔的威力。 他確實膽大,發(fā)覺自己做任何事情,都無法阻止破滅之王移動金字塔,索性還把指揮部設(shè)在最前線,因為設(shè)在哪里都差別不大。 但是,這批出名人物趕到之后,令城堡里出現(xiàn)了相當(dāng)稀罕的場景。他們大多是中年人和老年人,倘若出現(xiàn)年輕面孔,多半是由中老年勇士偽裝而成。蘇眉發(fā)現(xiàn)他們召集了若干老頭子、老太太后,頓時哭笑不得,卻也承認這是無奈之下的舉措。 雖說他們都有意減少損失,沒有全部聚在這里,卻也夠受的了。阿佩洛伊斯開口說話時,已經(jīng)有幾個白發(fā)蒼蒼的腦袋驚覺不對,向整座城堡發(fā)出警告。 守衛(wèi)自設(shè)的示警、法術(shù)受震時發(fā)出的尖銳聲音、還有人為鳴響的號角和大鐘,奇妙地混合在一起,將氣氛在極短時間內(nèi),變的極度緊張。 這些聲音聽在蘇眉耳朵里,就像電影電視的背景音樂,只為重要劇情和角色服務(wù)。它們剛剛響起,阿佩洛伊斯極富特色的聲音也響了起來,瞬間移動到她面前,震的她腦子嗡嗡作響。 “我找到你了,我的兒子呢?他怎么沒和你在一起?” ☆、第181章 他能移動到星界,當(dāng)然也可以在凡世自由來去,愿意怎么傳送都行。在這個時候,蘇眉根本來不及想他的能力源頭,只能盡量躲避,盡可能地移向較遠的地方,以免被他撕掉腦袋。 蝕魔身上沒帶武器,因為他的雙手本來就是武器。那對青銅色的雙手握成拳頭,倏地變成青銅利刃般的東西,很像骨刃,又遠遠比骨刃鋒利。雙刃刺向蘇眉,沒入她的身體。緊接著,那具身體如同水中的倒影,忽然散成無數(shù)碎片,表示它是她留在原地的虛像。 蘇眉不恰當(dāng)?shù)叵氲搅艘翣柧S拉。伊爾維拉身亡后,艾恩路斯介于她的法師身份,特意向她的母親送去口信,還有一小筆撫恤金。那個不幸的女人既無社會地位,又沒一技之長,反而要承受知情人的異樣目光,誰讓她女兒害死了許多人呢? 據(jù)使者反饋,她接受了撫恤金,痛哭一場,決定隱姓埋名,搬到?jīng)]有人認識她的地方。這筆錢足夠她吃飽穿暖,活到生命結(jié)束的那一天,所以她也不必再去別人家里洗衣服、做家務(wù)、替女主人跑腿送信了。 四處生仔的父親全家慘死,母親又已前往他鄉(xiāng)居住。伊爾維拉這個名字,恐怕很快就會被人忘記。但蘇眉覺得自己忘不掉,尤其當(dāng)她面對蝕魔擁有的死亡力量時,總?cè)滩蛔∠肫鹚团◣煹膮^(qū)別。 如果用一個詞形容這個區(qū)別,那就是“天壤之別”。 一柄戰(zhàn)斧呼嘯而來,好像長了眼睛,惡狠狠地奔向蝕魔后心。赫博森不會施法,也沒有飛行能力,需要同伴幫助,才能傷害空中的敵人。但他戰(zhàn)斗了這么多年,自有一套方法,只要蝕魔還在他的投擲范圍內(nèi),戰(zhàn)斧就會轉(zhuǎn)的像個風(fēng)車,隨時準(zhǔn)備往它身上砸一記。 但是,它和蝕魔一樣,都擊中了虛無縹緲的目標(biāo)。斧刃穿過阿佩洛伊斯的殘影,旋轉(zhuǎn)著落回大地,飛回赫博森手中。他本人已經(jīng)跟上了蘇眉,幾乎和她平行移動著,順手甩出。一條濃黑色的長鞭橫跨天空,忽然變成一張捕捉生命的巨網(wǎng),籠罩在她頭上。 蘇眉已經(jīng)聽不到城堡中的警報,也顧不上多少人正蜂擁而來。這一刻,她覺得自己被人打進了冰山內(nèi)部,到處都是化不開,砸不碎,足以把人活活凍死的堅冰。 這感覺既是虛幻,也是真實。蝕魔如同死神化身,獰笑著接近她。她的頭腦和動作都減緩了,只有神骸無視主人的困境,自顧自地與敵人進行共鳴,逼著她去融合另外一個部分。 他們的距離太近了,讓蘇眉恍然驚覺,這只蝕魔擁有的是古神骨架。她說不出自己為什么知道,只是有這種感覺。他可能占有了很長時間,更善于利用它的能力,何況她隱約感到,那是一副相對完整的骨骼,殘存著勝過爪和眼的力量。 黑網(wǎng)忽然被無名力量撕的粉碎。蘇眉身邊每一寸空間里,每一秒中,法術(shù)符號的密度都在急劇變化。她情急之下,發(fā)揮的比平時練習(xí)時更好。奧法能量凝成巨刃,硬是切出一個缺口,令她得以沖破這張網(wǎng),從外部擊潰了她。 就這么一瞬間的遲疑,她瞬發(fā)三次法術(shù),將它消滅于無形,卻又給了蝕魔接近她的機會。 阿佩洛伊斯并沒恢復(fù)到深淵主君預(yù)備役的實力,卻不敢再耽擱下去?;罨鹑郦z進攻凡世,結(jié)果落敗而回,一直流傳于各層面之間,已經(jīng)成為笑料。他曾經(jīng)嘲笑過他們,可嘲笑之后,也記住了凡人確實有傷及大惡魔的可能。 人類,以及其他弱小種族,有著看似平凡無奇,其實具有無限潛力的特點。他見過蘇眉一次,表面對她無動于衷,實際上心里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惡魔在心志方面,本來就比較薄弱,易于受情緒起伏影響。 一定要說的話,他同樣相當(dāng)焦急,急于殺了她,占據(jù)她身上的神骸,以免后患無窮,使她有了成長到與他媲美的機會。他甚至認為,只要這次突襲成功,那他不但能恢復(fù),甚至還可以比過去更強大。 他已經(jīng)產(chǎn)生類似想法,就不太可能繼續(xù)耐心等候,終于選了一個不那么好也不那么壞的時機,突然在她面前出現(xiàn)。 蘇眉的傳送術(shù)稍微差一點,難免得慘死于蝕魔的攻擊之下。所幸她知道如何對付惡魔,也清楚每種惡魔的天賦法術(shù)。事情發(fā)生得很快,他們的戰(zhàn)斗速度更快?;▓@里的守衛(wèi)都抬起了頭,卻只能看到雙方移動時的朦朧影子,正在發(fā)愣,又發(fā)覺自己需要對付十分危險的恐怖生物。 赫博森表情不再慈祥,更沒有了正常狀態(tài)下的懶散態(tài)度。他飛快思考著,思考怎么從哪里弄到飛行坐騎。阿爾蒂芒將獅鷲放養(yǎng)在城堡外的山丘上,又從內(nèi)地各行省調(diào)來其他飛行部隊,其中不乏適合矮人乘坐的巨鷹、巨雕等生物。 他總有把握攔下一個騎士,把他從坐騎上拖下來,然后自己跳上去。 如果沒發(fā)生這場震驚整個帝國的災(zāi)難,常人根本不知道,帝國中居然隱藏著這么多神秘強大的人物。但一把他們和蝕魔相比,強大程度就馬上降低了一半,變成“勉強能看清蝕魔行動”的平凡存在。 青銅刃從蘇眉近身處擦過,掠起的勁風(fēng)如同魔法武器。蘇眉清清楚楚看到,阿佩洛伊斯每一下刺擊,每一個動作,都帶著揮之不去的黑色迷霧。符文受黑氣影響,隨著青銅刃的揮舞而移動,每每要從她的控制下跑掉,給她造成了極大影響。 有了這種力量,蝕魔能否施法根本不重要,即使不能,也沒有任何差別。青銅刃時長時短,時而柔軟時而堅硬,鋒利的讓她根本不敢接近。冰冷的黑霧可能來自金字塔,變形能力卻必定來自古神之骨,因為蘇眉的左手具有相似能力。 能力相似,不代表力量相似。她與常人搏斗時,當(dāng)然所向披靡,一人打五十個也沒關(guān)系。但她的敵人是蝕魔,除非她瘋了,否則根本不會打這個主意。 城堡從平靜到混亂,只用了不到一分鐘時間。真正的普通人已被勒令離開附近地區(qū),只有經(jīng)驗豐富的戰(zhàn)士有資格留下。無盡混亂中,仍然由清晰明智的判斷占了主流。他們很快明白了事情本質(zhì),迅速尋找自己能對付的怪物,與過去從未見過的同伴配合著。 一支亮的可怕的金色利箭破空而至,沒有實體,只有幻影。阿佩洛伊斯猛地回頭,正好看到凱穩(wěn)穩(wěn)站在一只巨鷹背上,冷冷看著它。這一箭只是前奏,待蝕魔眨了眨眼,用青銅刃將它挑開,箭雨便接踵而至,仿佛無數(shù)金色光點,被主人隨心所欲控制著,阻攔他追殺蘇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