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默，喬瑜什么都沒說，起筷吃飯。

    時隔兩年，再一次坐在一起吃飯。沒有想象中的猝不及防，也沒有特別激動。好像一切理所當(dāng)然，從未改變。

    喬瑜無心跟陳主編應(yīng)酬什么，他來這里只是為了沈瑢。正好席間可以理所當(dāng)然地不談話，飯后說了一小會，他就伴著沈瑢出去了。

    兩個大男人靠在車上，一個人把手縮在兜里，一個人吞云吐霧抽著煙。時光靜靜，思緒繚繞，彼此都不想開口破壞這種氣氛?；蛘哒f，都不想傷害對方。

    而一旦說開盤桓在兩人之間的問題，就勢必會有人受傷。

    “你現(xiàn)在，住在哪里？”熄滅了抽了兩口的煙，動作帥氣，把煙頭丟進(jìn)墻邊的垃圾桶。

    眼神溫柔地看著這一幕，他輕聲回答：“在回國之前，請人幫我租了一套現(xiàn)房。”

    “在哪里？”喬瑜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總想往身邊看。

    “鳳鳴路?！?/br>
    “能去看看嗎？”

    “可以啊?！?/br>
    下午簽售會還在進(jìn)行，但是已經(jīng)沒有沈瑢什么事。他坐喬瑜的車一起回自己現(xiàn)在住的地方，把喬瑜帶上去做客。

    “進(jìn)來吧?！边M(jìn)門的瞬間，沈瑢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對了，你離開家里這么久，兩只貓沒問題嗎？”

    “沒事，它們有吃有喝?！眴惕ひ贿厯Q鞋一邊說。

    “那就好。”沈瑢換好鞋子，把喬瑜領(lǐng)進(jìn)內(nèi)室。

    這是一套裝修很文藝的房屋，很符合沈瑢的風(fēng)格。而且喬瑜還看到，靠近窗臺的地方，放著一個多rou架子，上面擺著一排排各式各樣的多rou植物。

    午后的陽光照進(jìn)來，如夢幻般不現(xiàn)實(shí)。

    喬瑜仿佛可以看到，沈瑢赤著腳坐在多rou架子下的木質(zhì)地板上，翻動自己寫的書本，皺著眉在思考，這樣寫好嗎？陽光溜到他側(cè)臉上，照出一層光暈，安穩(wěn)寂靜。

    “來喝茶?！睙狎v騰的一杯茶，遞到喬瑜手里，沈瑢叫他：“坐啊?！?/br>
    “你回來多久了?！眴惕ろ樦脑?，坐了下來。

    “大概一周?！鄙颥尵驮谒麑γ?，笑容一直掛在臉上：“我本來打算，辦完簽售會再去找你，想去看看兩只貓咪?！?/br>
    “你想帶走它們？”喬瑜比較敏感，語氣瞬間變化了起來。

    “當(dāng)然不是?！鄙颥屵B忙說：“雖然帶它們回來的人是我，但是照顧它們長大的人是你，它們是屬于你的，我沒有權(quán)利帶走。”

    喬瑜卻還是黑著臉：“沈瑢，你是不是裝傻。”他忍無可忍地說：“需不需要我把結(jié)婚證甩給你看，我們還是合法伴侶，不管是貓還是別的，都是我們的共同財產(chǎn)?！?/br>
    “額……”沈瑢的額頭上寫著三個大字，所以呢？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要求你什么，但是，我還是想說，給我一條路吧。由你自己選擇，離婚還是不離婚?！眴惕つ救恢槪却罱K的判決。

    只需要沈瑢的一個態(tài)度，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第044章 ：

    屋里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隨著沈瑢沉默的時間越長，喬瑜的心情就越發(fā)焦慮不安。他不知道在這種時候，自己還能做什么。雖然已經(jīng)決定讓沈瑢自己選擇，但是內(nèi)心卻無比抗拒，不想放棄掙扎。他想做點(diǎn)什么，或者說點(diǎn)什么，只要可以影響沈瑢的決定就好。

    又過了片刻，沈瑢還是不說話。他臉上的神情很平常，無法看出他現(xiàn)在的想法。

    “沈瑢……”就在喬瑜忍不住要反悔的時候，沈瑢終于開口說：“這個問題我沒辦法現(xiàn)在回答你，喬瑜，我還沒考慮清楚。”

    不是什么好的回答，但是喬瑜心花怒放，他松了一口氣。因?yàn)樯颥寷]有一口拒絕，那說明沈瑢心里有猶豫。

    是不是對方也舍不得這樣斷掉？喬瑜不由地猜想，并且十分激動。但凡沈瑢有一絲不舍這份感情的可能，喬瑜就不想輕易放棄，他馬上保持冷靜說：“你可以慢慢考慮，不用著急。我之所以這樣問你只是純粹想知道，并沒有想要跟你劃清界限的意思。”

    “嗯?！鄙颥岦c(diǎn)點(diǎn)頭，他發(fā)現(xiàn)喬瑜很擔(dān)心自己誤會，不由地懷疑：“喬瑜，我們認(rèn)識這么久了，我也不想跟你兜圈子?！?/br>
    他的神情太明顯，讓喬瑜情不自禁地坐直腰板，準(zhǔn)備接受拷問。這樣做的時候，喬瑜臉上還有點(diǎn)不自在，他不知道沈瑢想說什么。

    “你還喜歡我嗎？”對上喬瑜緊張的眼神，沈瑢輕輕問。

    “……”那是一種很小心的試探，帶著善意，柔和的目光像一根羽毛，sao動著喬瑜的心臟。讓他嘴巴張了又合，最終還是說出喜歡兩個字。

    互相都沉默了一下。

    “那你呢？是不是很討厭我？”說完了喜歡對方，喬瑜自暴自棄地撇開眼睛，自嘲地說：“我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放棄了你，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渣？”

    但是當(dāng)時，是不得已放棄。他害怕自己繼續(xù)勉強(qiáng)下去，沈瑢會真的沒了。

    “也許別人會覺得你這樣不好。但是，你當(dāng)時的放手，正是我需要的，我需要時間去完善自己。等我好了，才適合跟別人在一起?！狈駝t的話，就不會有好下場。

    “你變了很多?！敝匦抡{(diào)回視線看著沈瑢，再一次感概對方身上已經(jīng)沒有了那份病態(tài)，因此整個人顯得明媚溫柔。這幾乎是喬瑜心目中最好的沈瑢，他當(dāng)初喜歡的就是這份感覺。

    “你也是的?！鄙颥尩皖^一笑，給喬瑜續(xù)上茶。

    當(dāng)初尖銳任性的青年，也沉穩(wěn)了不少，而且學(xué)會了愧疚。

    以前抱著喬瑜的時候，總感覺自己抱著一顆定時炸彈。就算不爆炸也渾身是刺，一不小心就會刺痛自己。現(xiàn)在卻不會了，對方已經(jīng)沒有了那種刺猬一樣的表現(xiàn)。

    喝完沈瑢續(xù)上的茶，喬瑜深呼吸了一口氣，十分坐立不安地說：“那我們現(xiàn)在這樣算什么？”擁有結(jié)婚證，還是合法伴侶，同時也是生意合伙人。

    他們該怎么找到最適合的相處方式？像現(xiàn)在一樣的話，喬瑜接受不了，他不喜歡這種明明喜歡的人就在眼前，卻抱不到的距離感。

    “我不會定位，你覺得呢？”沈瑢撐著下巴，把問題甩回去給他。

    “……”喬瑜暗暗咒罵了一聲，賣萌可恥，曖昧不明的態(tài)度更可恥。但是不管心里怎么罵，眼睛還是不能移開，他就是喜歡看沈瑢這張臉：“我怎么知道，決定權(quán)在你，不在我?！?/br>
    “真的還是假的？”沈瑢繼續(xù)眨眼看他，真的把決定權(quán)給自己？什么都自己說了算？

    “嗤，你覺得我會騙你？這個時候我有心情說假話嗎？”喬瑜簡直暴躁，對面這個男人的態(tài)度讓他覺得，全世界只有自己一個人著急。

    “那好?！笨紤]了一下，沈瑢說：“本來，為了我自己好，也為了你好，我們應(yīng)該不再見面?！币粋€但是，把喬瑜下墜的心挽救了上來：“避而不見固然可以解決問題，但是我不甘心。你可能不理解我的想法，喬瑜，如果就這樣斬斷一切，我會不甘心?！?/br>
    “……”喬瑜在心里不住地點(diǎn)頭，他怎么可能不理解，他太理解了，因?yàn)樽畈桓市牡娜司驮谶@里好嗎！

    “說起來我是個比較自私的人，我很少花費(fèi)心機(jī)和感情在誰身上。”在喬瑜身上，可以說耗盡了很多時間和心思，整整十年來，生活中充斥著太多關(guān)于喬瑜的一切，想要斬斷太難了：“和你的生活一直不美好，我想要個美好的結(jié)果?！?/br>
    這算不算是一個病態(tài)的執(zhí)著，沈瑢分不清楚，他只是向往一個結(jié)局。

    “我可以給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眴惕ぢ牭脽嵫序v，他真的沒想到沈瑢會這么說，會這么想，突然有種不真實(shí)的感覺，讓他懷疑現(xiàn)在是不是在做夢。

    “很懷疑你的話。”沈瑢輕飄飄地說。

    “……”喬瑜直接被噎住，接著才冷靜了一點(diǎn)。他拍拍自己野鹿亂撞的心臟，努力平靜下來，腦子里不停在轉(zhuǎn)動，思考，他現(xiàn)在最正確的談話方式，應(yīng)該是怎么樣的。

    大約過了三分鐘之后，喬瑜慎重地開口：“第一，我喜歡你這件事，你不用懷疑，從來都沒有變過。第二，我已經(jīng)不是兩年前的喬瑜，你也不是兩年的你，我們對待感情都更加成熟，不會發(fā)生慘劇?！?/br>
    “你也知道是慘劇?！鄙颥尷^續(xù)輕飄飄地說話，眼神是淡淡的專注。

    “……”再次被噎著，讓喬瑜耙耙頭發(fā)，想想自己以前究竟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就讓沈瑢這么耿耿于懷。

    “不記得了，你暴躁起來會口不擇言，甚至?xí)邮謩幽_。我當(dāng)時沒有尋死成功，算是你幸運(yùn)?！陛p飄飄……

    “……”這回真的嚇到了喬瑜，他瞪著驚嚇的眼睛，死死看著沈瑢：“你……尋死？”

    “嗯，就是下大雨的那天晚上。不過沒有成功，感謝那兩只貓救了我?！鄙颥尙F(xiàn)在說起來，眼睛笑瞇瞇地。

    反正喬瑜現(xiàn)在只剩下表情能動，其余的都好像廢了，很久才活過來：“沈瑢……”聲音也變了：“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嗯？”

    “我根本不知道會這么嚴(yán)重?！眴惕ね纯嗟乇еX袋，無限懊惱和悔恨，他當(dāng)時真的以為，沈瑢只是跟自己沒感情，想要自由，想要結(jié)束這段婚姻。

    以為放他走，一切就會好。

    “哎，你果然不關(guān)心我是什么樣的人，你只想要自己想象中的人。這是不可能的，我很早就說過，我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鄙颥層致冻隽酥匦驴紤]的意思。

    “不是！”喬瑜反駁說：“你不能總是這么否定我，我不了解你不代表我對你的感情是假的。難道每對夫妻都互相完全了解彼此？”

    “我不要你完全啊，一半怎么樣？你知道我喜歡什么？我看重的東西你能給予理解和討論嗎？”

    “是不是我做不到，你就否定我？那我也要問問你，你看重的究竟是同行之間的共鳴，還是感情？”沒有愛好上的共鳴就做不成愛人，不見得吧？喬瑜不服氣，他不懂沈瑢文青的那一套，可是他愛沈瑢的心熱血沸騰。

    “我需要的，是一個態(tài)度，你至今沒有明白?！鄙颥寭u搖頭，他覺得吧，喬瑜永遠(yuǎn)get不到和自己戀愛的正確方式，這就是兩個人之間的鴻溝。

    需要和被需要不對等。

    “要什么態(tài)度，我都可以，你在刁難我，你知不知道？”喬瑜滿心委屈，他在沈瑢面前一直處于被對方挑毛病的狀態(tài)，從頭到尾都是。不是嫌棄他粗魯就是尖銳，要不就是可怕?？赡苓€嫌棄他沒文化吧，連小姑娘能看懂的書，他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算我在刁難你?！鄙颥尨蠓降爻姓J(rèn)。

    “……”喬瑜默了默，攤攤手，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用認(rèn)命的眼神看著他，等他發(fā)話。

    “敘舊敘過了，茶也喝了，你該回去了?！鄙颥屝Σ[瞇地對他說：“改天去你家看貓，我很喜歡它們現(xiàn)在的樣子。”很富態(tài)。

    就這樣被趕出去，喬瑜心情很復(fù)雜。他應(yīng)該感到心塞，但是看著沈瑢得意的臉，他又該死地感到莫名激動。是錯覺還是自己賤呢，為什么會有甜蜜的感覺？

    開著車，喬瑜想了一路都沒想明白。

    只知道心情很久沒有這么起伏的時候，這一刻很想找人傾吐一下，關(guān)于他和沈瑢的。

    隨便在手機(jī)上點(diǎn)開一個聯(lián)系人，是認(rèn)識他和沈瑢的人，開始滔滔不絕地說，最后：“你說他是什么意思？要是想為難我，大可以直接說要我怎么做，現(xiàn)在這樣算什么？”吊著人什么都不說，態(tài)度曖昧得讓人惱火。

    “嗯……其實(shí)說了這么多，你不是真的生氣，你只是想我告訴你，他對你有意思，在釣?zāi)恪！边@些無非就是喬瑜想聽的話。

    “你真聰明?！爆F(xiàn)在喬瑜聽到了，他心滿意足地掛電話。

    ……

    獨(dú)居一套兩室一廳的小套房，家里并不顯得冷清。沈瑢回國這么久，一直都是宅在家里看書，偶爾寫寫字。因各種原因，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彈琴。自己最愛的鋼琴……還放在喬瑜那里。

    正在想找個時間去搬過來，手機(jī)就響了。

    沈瑢低頭乜了一眼，嘴角有點(diǎn)上翹，他繼續(xù)看書沒有理會。

    過了沒多久，家里門鈴被按響。似乎嫌棄門鈴不夠力度，對方用力拍門，風(fēng)格簡單粗暴得可怕。

    又看了兩頁書，沈瑢起身走出去，他換上冷清的表情把門打開，劈頭就是冷冷的一句：“你在擾民你知道嗎？”

    喬瑜憤怒地對上他的冷眼：“為什么不接我電話？”當(dāng)天他回去信心滿滿，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融化沈瑢固執(zhí)的心，結(jié)果連續(xù)打了三天電話，對方一個都不接！

    說不是故意的誰信？

    “我還沒考慮清楚，不希望被你影響，這個理由怎么樣？”盡情享受過喬瑜的憤怒之后，沈瑢嚴(yán)肅著臉，似乎不害怕對方的怒火。

    沈瑢的眼神太冷，喬瑜的氣焰漸漸消了下去，最后無奈地歸于沉靜，他倚在門邊煩躁地問：“為什么怕我影響？是不是說明我在你心里舉足輕重？”他希望是這樣。

    “臉真大?！鄙颥屨f著，慢慢露出笑臉，他裝不下去了，但是還得繼續(xù)裝：“你這個時間來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早上七八點(diǎn)，一天的開始。

    “你不說要看貓嗎？回去看貓?！眴惕ど焓秩プド颥尩氖滞?，被拒絕了。

    “我不習(xí)慣跟別人手牽手。”沈瑢說完，自己愣了一下，他感覺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