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瑜就不說話了，他的心情還沒平靜下來。

    直到聚會結束，二人在車里獨處，喬瑜嚴肅著臉問他：“你真的不打算補辦婚禮？也不打算給我買婚戒？”

    沈瑢沉默了一下，他伸手摸摸喬瑜的頭發(fā)，然后鄭重地道歉：“對不起，我一直都忽略了這些?！彼J為兩個男人的婚姻，不需要那些東西。

    “不用你對不起，是我自己當初說不需要。就當我出爾反爾好了，我現在想要行嗎？”喬瑜看著車窗外，沒有看著沈瑢說話，他覺得心里略難受。

    “好?！鄙颥尨饝怂?。

    “謝謝你?！眴惕そo他道謝。

    氣氛并沒有因此更好，反而變得有點詭異的味道。明明之前還是很開心的，在眾人面前公開結婚的事實之后，喬瑜一直心情很不錯。沈瑢不知道這是怎么了，他想跟喬瑜說，這種事不需要說謝謝，顯得生疏了?？墒窍肓讼?，又覺得說不說都可以。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想要的不想說，能給的無所謂給不給。

    也不是喬瑜太矯情，只是太清楚地知道，感情還沒到那個地步，還需要時間去等待。

    第037章 ：

    轉眼，到了周末，沈瑢還記得自己答應過喬瑜，兩個人說好周末一起去泡溫泉。正好這幾天氣氛不太好，沈瑢希望這次出行可以讓喬瑜開心一點。卻沒想過，其實要讓喬瑜開心很簡單，只是自己沒有去做罷了。

    “你訂好了？”喬瑜挺意外的，他以為沈瑢會忘記。

    結果沒有，而且連接下去的行程都安排好了。沈瑢問他意見怎么樣，他當然沒有意見。

    “好好休息?！眴惕けн^來的時候，沈瑢吻了一下他，今晚并不打算親熱。從那天回來之后就沒有過了，總感覺氣氛不對。沈瑢比喬瑜更注重這些，喬瑜也拿他沒辦法。

    “好，晚安?！被匚橇艘幌拢瑔惕し艞壛嗽镜拇蛩?，一點糾纏下去的意思都沒有。

    這些變化，就是沈瑢覺得不對的地方。他感受得到，就算自己拒絕，喬瑜也不會再像以前那么堅持。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驅車出行。來到沈瑢定好的地方，大約上午十點鐘。時間過得很快，他們在房間里磨蹭了一下就到了飯點。

    沈瑢負責去拿餐，回來發(fā)現喬瑜吃得不多，他擔心：“不舒服嗎？還是胃痛了？”總記得喬瑜有胃痛的毛病，出行的時候順手帶了胃藥。

    “不是，還不餓。”喬瑜拿起水杯喝水。

    “早上吃得很早，怎么可能不餓?！鄙颥屪约菏丘I了，他吃得津津有味。

    喬瑜看著他吃，很多次欲言又止，卻又咽了回去。

    最近沈瑢很正常，甚至是完美。

    “怎么一直看著我？”還是怕他餓肚子，沈瑢叉起一粒鵪鶉蛋塞到他嘴邊，給他吃。

    咬掉這枚小鳥蛋，喬瑜在心里嘆氣，臉上勉強笑起來。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好，卻不知道怎么樣做才好。

    “要不，我們回去吧？”他提議。

    “……”沈瑢疑惑地看著他，眼神好像在問，你是認真的嗎？

    “算了，來都來了?！眴惕ゑR上又說，覺得現在回去也是折騰。

    吃完午飯回房間睡了一個午覺，下午起來去泡溫泉。這邊有露天的天然溫泉，也有封閉式的人工建筑溫泉。兩個人披著浴巾，在高高低低的石階上行走，兩旁偶爾會有溫泉湖，有大有小，喜歡就進去泡。

    也會撞見有人正在泡的畫面，男女是不分的，這種環(huán)境卻不會顯得尷尬。

    “我們去找隱秘一點的池子?！睗M山遍野，就像探險一樣，充滿樂趣。

    沈瑢牽著喬瑜的手，路過一對對前來享受的情侶或者友人，每個人也都是親密地手挽手。大概一起泡溫泉，是一件感情很好才會發(fā)生的事情。沈瑢不知道自己和喬瑜的感情算不算很好，只是此刻覺得，沒有絲毫負擔。

    跟他一起活動沒有負擔，卻也并沒有很高興。

    摸摸自己的心臟，是冷靜而沉寂。這不是喬瑜需要的他，也不是喬瑜應得的他。

    “肚子餓嗎？那邊有溫泉煮蛋，我去拿一袋過來?！痹诔刈永锱萘艘粫海颥屜肫饋韱惕ぶ形鐩]吃飽。

    “也好?！眴惕た吭诔剡?，可有可無地說。

    沈瑢很快就回來了，手里拿著兩個袋子，其中一個是空的，用來裝蛋殼。等他們走的時候，會把垃圾帶走。

    “來吃。”他剝好殼，遞給喬瑜。

    “謝謝。”剛從溫泉里出來的雞蛋鵪鶉蛋很熱，吃到胃里很舒服，就是有點干。喬瑜吃了兩三個就不吃了，他聽沈瑢懊惱地說：“忘了給你買點熱飲。”

    “沒事，我不渴。”喬瑜繼續(xù)泡溫泉，偶爾坐起來透透氣。

    “我去買吧?！鄙颥屵€是過意不去，他起身要走。

    “不要去了，我真的不渴。”喬瑜叫住他，發(fā)現他沒有聽進去：“你真的不用這樣，你不累我都累了?！?/br>
    大大的聲音，沈瑢終于聽進了心里去，他回頭看著喬瑜說：“你最近很累嗎？我覺得你狀態(tài)不怎么好。”

    “確實，我不知道應該做什么，也不知道應該感謝你，還是讓你停止這樣……”喬瑜一下子顯得有點難以控制，情緒失控。

    “你在說什么，什么感謝，什么停止？”沈瑢說：“你這幾天頻繁對我說謝謝，跟這個有關嗎？很抱歉，我應該早點跟你聊聊，而不是放任不管?！彼吡嘶貋?，踏入池子里，就在喬瑜的身邊。

    “好啊，我也想你告訴我，你現在究竟是什么情況？”喬瑜放棄了那些無謂的糾結，他直接開門見山地說：“我不是死人，你裝作若無其事地來騙我，我一點都不開心?！?/br>
    “不能說是騙你?！鄙颥尩吐暤貒@息，心里正在難過。

    “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陳述。”喬瑜倔強地看著水面，霧氣氤氳，模糊了他的臉孔。

    捉摸不透，掌握不住，靠近不了的感受，已經超出了焦慮這兩個字所能形容的范圍。

    “那你想怎么樣，希望我怎么做？”沈瑢平靜著臉，已不再維持溫和的外表。

    “我沒有要求你應該怎么做，也不希望你繼續(xù)裝作一切都好。沈瑢，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在為難我?？墒俏抑溃悴皇枪室獾?。只是你也無能為力，對不對？”喬瑜側頭看著他，發(fā)現他已經卸下了偽裝。

    就是這樣，無悲無喜的臉孔，而不是溫和微笑。

    “我感謝你為我做的努力，但是沈瑢，我接受不了這些都是假的，即使我知道你毫無惡意。”他握住沈瑢的手，很用力的握住：“你再努力一點好嗎？真正好起來，讓我感受到你是真的?！?/br>
    “……”沈瑢任他握住自己的手，沒有拒絕也沒有回應。如果卸下偽裝，就是這樣子。他能夠做到的，只有那個程度。因為不想喬瑜失望，他做了那么多。

    “沈瑢，你需要我怎么幫你，你直接告訴我，只要我能做到，我都會去做。我接受不了自己什么都不做，感覺很無力?！眴惕た嘈α艘宦暎⒉幌硎苌颥尩募傺b。

    “什么時候發(fā)現的。”

    “你公開我們結婚的那天?！?/br>
    沈瑢幽暗著眸光，果然是那天，卻不知道為什么：“你一直都希望我親口公布，難道不是？”

    “你很細心，也做得很好。”喬瑜很不想承認，卻不得不說：“但是你仍然忽略很多不該忽略的事情，那些小事情你不排斥，卻也不上心，就這樣被你忘了。”

    按照沈瑢的細心和習慣，如果真的對一個人上心，那就不是這樣了。

    “你難過嗎？”過了許久，沈瑢這樣問。

    “有一點?！眴惕た粗鴦e處，模樣倔強而驕傲。

    “我不希望你難過?！庇羞@樣的心，所以才會假裝一切都好。但是今天喬瑜已經說了，并不需要那些假的東西：“我不會再騙你了?！鄙颥尭嬖V他，像一個承諾，又像是決定。

    “哦。”意思就是，連假裝都沒有了。喬瑜不知道，他們之間的生活以后會變成什么樣子。但是不管如何，都是自己自找的。

    “你能忍受我現在的真實性情嗎？”沈瑢理解為，喬瑜太驕傲，不接受自己虛假的表現。他擔心對方受不受得了，一時之間的轉變。

    “能如何，不能如何？”喬瑜反問，其實他更在意的不是自己的驕傲，而是沈瑢的情況，他不希望沈瑢負擔太重：“你不用介意我，你自己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我沒關系的?！?/br>
    明明是口是心非的話，讓沈瑢有點心疼他，卻累得不想去安慰：“那好吧?！彼挥腥齻€字，然后就放任自己，無視了身邊的所有。

    也不能說是無視，只是對外界沒有任何想要交流和互動的欲望。目前對沈瑢來說最舒服的狀態(tài)，就是獨處，放空腦袋，靜靜發(fā)呆。與外界的任何聯(lián)系，對他來說都是負擔。

    一切都是負擔，負擔。

    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喬瑜還是受到了刺激。他有一瞬間是后悔的，他寧愿沈瑢繼續(xù)假裝下去，也不要像現在這樣，完全把自己排除在外。這個想法卻太過自私，喬瑜只是想想而不敢實施。

    沉默了很久，喬瑜嘆著氣說：“那這個假期，還要繼續(xù)下去嗎？”

    沈瑢終于從自己的世界中走出來，他回答說：“明天上午回去吧。”他還是更愿意待在家里，而不是外面。

    “好?！眴惕つ攸c頭，不去看沈瑢毫無感情的臉孔。

    這個周六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各自都有自己難以釋懷的情緒。

    “你能為我做那些努力，卻真的連一點真的感情都不給我嗎？”喬瑜在黑暗中輕聲呢喃，現在的他被磨得，已經失去了當初的銳利。

    “如果我是說，你會放棄我嗎？”沈瑢背對著他，聲音輕不可聞。

    “如果我放棄了你，你下一步想做什么？”喬瑜搖搖頭，他在堅持：“我不放棄，你也不準放棄，不管用什么方式，我都會留住你?！?/br>
    他說：“沈瑢，跟我一起嘗試吧，不管用什么方法，好不好？”

    第038章 ：

    跟喬瑜說完話，沈瑢失眠了一個晚上，睡不著覺。所幸第二天還是周日，沒有起來上班的壓力。但是并不代表一天的假期就可以把事情處理好，實際上，沈瑢什么都沒有做。自從放下偽裝，他仿佛失去了生活的能力。

    “你這副模樣，我真的很擔心你。”連續(xù)早中晚叫沈瑢吃飯，都遭到拒絕以后，喬瑜的心情跌入了谷底。他猶如一只腹背受敵的困獸，守著自己珍貴的東西束手無策。沒有退路，也沒有希望，似乎只能夠一起覆滅。

    沈瑢見不得他為自己勞神，盡管現在什么都不想顧忌：“你應該遠離我，我在影響你的生活?！?/br>
    “我說過我不想放棄！”喬瑜幾乎對他吼聲，就算他知道這樣沒用，沈瑢不會聽的。

    “那能怎么樣，喬瑜，我很辛苦?！鄙颥屳p不可聞地說：“我連自己都難以顧及的時候，我還要顧慮你，這不是辦法。”

    “那什么才是辦法？你倒是說啊，你需要什么？去看醫(yī)生行嗎？”喬瑜被逼得沒辦法了，他寧愿沈瑢去看醫(yī)生，寧愿在醫(yī)院里沒日沒夜地守候。但不要現在的日子，一切都讓人忐忑不安。

    過了許久，沈瑢說：“讓我一個人生活一段時間可以嗎？”

    “……”喬瑜頹然地坐在那里，沈瑢的要求讓他撐著額頭苦笑：“說來說去，還是因為有我，才讓你更辛苦?！痹斐山裉爝@樣的局面，就好像是自己逼迫而成，無端令人難受。

    “不是因為你?！鄙颥尯苄量嗟亻]了閉眼睛，已經到了臨界點。這些紛紛擾擾的情緒，一直叫囂著淹沒他，讓他升起厭惡、一了百了的念頭。他對喬瑜說：“暫時不要再談話了，我現在并不太好?！?/br>
    “但是求你吃點東西好嗎？”喬瑜小心翼翼，滿目期待地哀求。

    “……”

    食物送到嘴邊的時候，沈瑢下咽了幾口，如鯁在喉，毫無滋味。他吃東西只是為了活著，這是個悖論，因為自己并不想活著。

    “對不起?！彼麑惕さ狼?，扭曲的神情讓人心疼。

    沒人能理解他的難受，包括愛他的喬瑜。

    “沒有我在你身邊打擾，是不是會讓你好過一點？”只看得出來沈瑢很辛苦很辛苦，每一秒都在斗爭，喬瑜也跟著難受說：“如果是的話，好，我不打擾你?！?/br>
    沈瑢看著他，離開了主臥，今晚首次分房而居。

    一個人待在臥室，坐在燈下守著冷清的屋子，也并沒有讓沈瑢好過一點。他仍然失眠，仍然在斗爭。越是希望自己做到，內心深處就越是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