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盛夏失望的起身。早在來之前他就該想到了,要是她真的掌握什么情況,盛河川又怎么會如此輕松就放過她。 “等等,”陳婉芳忽然想起一件事,語氣有些急切的說:“夫人過世一年多的時候,有個外國人曾經(jīng)來找過她,當(dāng)時電話直接打到了我的手機(jī)上,他說是夫人留下的號碼?!?/br> 盛夏微怔,“什么樣的人?” “三十多歲的外國男人,”陳婉芳回憶了一下,“個子很高,五官跟夫人有些相像。整個人很有派頭。而且,他開的車戴的手表都是很貴的那種……” 盛夏皺眉。長得像泰莉,會是泰莉娘家的親人嗎?可泰莉從來不說自己家里的事情,盛夏只知道她跟家里不合,十二歲就去住寄宿學(xué)校,這么多年也從來沒跟娘家聯(lián)系過。泰莉真的有事估計也不會尋求娘家的幫助。這個人又是從哪里知道泰莉的消息? “他說了什么?” 陳婉芳說:“他說他手里有泰莉夫人交給他的一些東西,讓你去找他。” 盛夏心頭一跳,“他說是我媽交給他的?” 陳婉芳點了點頭,“他還說最多替你保留五年?!?/br> 盛夏的心臟砰砰直跳,“這件事盛河川知道嗎?” 陳婉芳連忙搖頭,“這個人直接找到我這里,我沒讓別人知道。你等等,那個人留下了一個電話號碼?!?/br> 陳婉芳跑開,過了十來分鐘又氣喘吁吁的跑回來,將一張名片遞給了盛夏。名片上有折痕,看得出不是新東西。素白的卡片上只有一個人名和一個電話號碼。 這個人叫凱文布魯斯,盛夏從未聽說過的名字。 盛夏其實不大相信這個人會是泰莉的家人,如果真的是,為什么這么多年沒見他們跟泰莉聯(lián)系過?從米蘭的事情上就能看出泰莉是個極重感情的人,她的家人到底對她做了什么,讓她竟然不再承認(rèn)他們之間的血緣關(guān)系? 這種想法讓盛夏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外國男人沒有一絲一毫的好感,連帶著,對他所說的那件東西也充滿了懷疑。 回家的路上,盛夏接到了季雪的電話。離開了人多眼雜的場合,季雪的聲音聽起來要放松得多。 “我跟老何說了,他說想跟呢見個面。明天中午有時間嗎?” “當(dāng)然有?!笔⑾挠煮@又喜,剛才在農(nóng)莊里積攢的一肚子悶氣也瞬間煙消云散,“應(yīng)該我請何叔,怎么能讓何叔破費?!?/br> “這我就不管了,你們倆自己去商量吧?!奔狙┬χf:“明天中午十二點,云雀樓??蓜e遲到?!?/br> “不會,不會?!笔⑾膾炝穗娫?,臉上露出如釋重負(fù)的表情。 霍東暉一直在留神他的神色,之前在農(nóng)莊里他沒有聽懂陳婉芳到底說了什么,依稀猜到不是什么讓人高興的話題,這會兒見他終于高興起來了,也跟著松了一口氣。 “何叔?”霍東暉想了想,猜到他說的是誰,“何昊?” 盛夏早就把霍東暉當(dāng)成了自己人,這些消息自然不會瞞著他,“何叔約我見面?!?/br> 何昊已經(jīng)五十多歲的人了,以他打拼多年的資歷和聲望,盛河川站在他面前也要客客氣氣的叫一聲何先生。他若是不想跟盛夏有什么牽扯,哪里還需要見面談?直接無視掉他通過季雪遞過來的橄欖枝就好了。 “所以說,他這是動心了?”霍東暉也跟著一起高興。 “現(xiàn)在還說不好,”盛夏喜滋滋的晃了晃手機(jī),“不過他肯跟我見面,說明他認(rèn)真考慮過我的提議,并不是完全不動心。” 霍東暉也是生意人,深知與人談判的時候,怕的不是你來我去的討價還價,而是對方壓根沒有合作的意向。答應(yīng)見面,就說明有了合作的意向,這就已經(jīng)成功了一大半兒。 “恭喜,恭喜?!?/br> 盛夏也不顧他們正停在路口等紅燈,撲過去在他嘴上重重吻了一下,哈哈笑著說:“好高興,總算遇見了一件讓人高興的事兒?!?/br> 霍東暉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隨即便笑了起來。他最喜歡看盛夏在他面前全無掩飾的樣子,不論是談事情還是使壞,在他眼里都那么……可愛。 第38章 投名狀(二) 何昊和盛夏一起吃飯的消息第一時間就傳到了盛河川的耳朵里,盛河川心里當(dāng)時就咯噔一下,突然反應(yīng)過來自己有點兒小看了這個侄兒。 到了現(xiàn)在,盛夏想做什么,盛河川已經(jīng)心里有數(shù)了。但不管盛夏怎么想,何昊會同意被他挖走嗎? 盛河川想不出何昊要離開“盛世”的理由。不是每一個搞設(shè)計的都有“盛世”這樣規(guī)模的平臺讓他去施展,再說這個人的手里還有“盛世”的股份——股份這東西很奇妙,有了股份就意味著這個人是公司的主人,盡管只是眾多的主人之一,但是這種歸屬感不是高薪高福利就能夠代替的。再說他的老情人還在公關(guān)部呢,他能走哪兒去? 去“summer ”“ summer”又能給他什么? 盛河川坐等看盛夏的笑話。 兩天之后,嚴(yán)橋跑來匯報新情況,人事部那邊打電話說季雪的合同兩個月之前就到期了,公司沒有安排人接替她的工作,季雪就把手里的工作都移交給了副部長。這么長時間過去了,移交工作已經(jīng)接近尾聲,季雪打算下周開始就不再來公司上班了。 盛河川聽了這個消息,足足愣了半分鐘。反應(yīng)過來之后,親自打電話到人事部詢問,季雪的合同確實兩個月之前就到期了,當(dāng)時人事部給嚴(yán)橋打過電話,嚴(yán)橋也在盛河川耳朵邊提了一句,但盛河川想著何昊不是還在“盛世”?有他在這里,季雪能跑到哪里去?一紙合同,隨時都能補(bǔ)上,不是什么大事。在“盛世”,誰不知道何昊和季雪是一對? 可是現(xiàn)在明顯不大對勁,季雪要走?她要去哪里? 嚴(yán)橋小聲請示,“要不要我給何先生打個電話?” 盛河川一手托著白瓷瓶,一手在膝上輕輕敲打,片刻之后對嚴(yán)橋說:“問問人事部,何昊的合同是簽到什么時候?” 嚴(yán)橋趕緊去了,幾分鐘之后神情凝重的回來匯報:檔案里沒有何昊的合同。 盛河川第一反應(yīng)是:“不可能!” 親自打電話過去,結(jié)果還是一樣。盛河川頓時懵了,這個何昊在“盛世”工作了十多年,竟然沒簽一份兒工作合同! 這叫什么事兒?! 人事部的人還在小心翼翼的解釋,“何先生一開始是被夫人請來幫忙的,所以并沒有跟公司簽合同,后來夫人從自己的股份里分了兩成給何先生做薪酬,這事兒就這么拖了下來。他只拿分紅,不領(lǐng)工資?!?/br> 盛河川的耳朵嗡嗡直響,心里憋了一口火氣,簡直想沖著這些人大聲咆哮,這么重要的事情為什么沒有人跟他說?! 嚴(yán)橋小心的往后退了兩步。盛河川是個怕麻煩的主兒,真有事的時候下面的人都要盡可能的簡化一下再遞到他的面前,誰敢沒事找事的提這些?再說何昊也算是公司的股東,股東之間有什么問題,他們這些小職員怎么好去插手? 盛河川發(fā)了會兒脾氣,轉(zhuǎn)頭問嚴(yán)橋,“盛夏跟這兩口子都接觸過,依你看,他是不是真想挖走這兩個人?” 嚴(yán)橋躊躇。到了這個時候,他多少已經(jīng)猜到了盛夏的想法,但這些話要怎么跟盛河川說,他心里還難以決定。 “這小王八蛋倒也有眼光,”盛河川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眉頭也緊緊皺著,“知道何昊走了設(shè)計部會出問題……” 嚴(yán)橋輕輕咳嗽了一聲,“何先生未必會同意?!?/br> 盛河川幾天之前也是這么想的,但現(xiàn)在他不那么確定了。何昊跟“盛世”連個工作合同都沒簽過,說明他并不想把自己拴在這里。就算他有股份,股份又是誰給他的?他真能一點兒都不念泰莉的好? 最關(guān)鍵的問題是:主動權(quán)不在他手里,這兩口子真要走的話他完全攔不住! 盛河川來回走了幾圈,慢慢冷靜下來,壓著心頭的火氣問嚴(yán)橋,“依你看,這個事情要怎么辦?” 盛河川對嚴(yán)橋各種不滿是真的,但他對手下的人也不是完全不了解。就像丁浩成,讓他跟董事會的老狐貍們?nèi)ゴ虼蛱珮O再合適不過,但要說公司里的事,他就不大明白了。而嚴(yán)橋這個人雖然在人情世故方面不如丁浩成,但他在處理公事方面卻是一把好手。就算丁浩成時不時的在他這里給嚴(yán)橋上點兒眼藥,盛河川也不至于真的認(rèn)為嚴(yán)橋一無是處且心懷鬼胎。 嚴(yán)橋斟酌著說:“我覺得盛少這些舉動到目前為止,并沒有給公司造成實質(zhì)性的傷害。” 盛河川一怔。 “他跟季部長有過接觸,但他們以前就認(rèn)識,公共場合碰到了,一起說說話也正常?!眹?yán)橋看看他的臉色,繼續(xù)說道:“至于何先生那邊的事,也是一樣。只是一起吃頓飯。難道何先生那樣的人一頓飯就能被人挖走?” 盛河川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要這么說也沒錯,盛夏之前還約過這位嚴(yán)助理出去吃飯,當(dāng)時他也不覺得盛夏一頓飯就能把嚴(yán)橋給挖走……這樣看來,盛夏與其說是要在他這里挖墻腳,倒不如說是存心來給他添堵的。這一次一次的,更像是一種試探,或者說刻意的挑釁。而掩蓋在這種明目張膽之下的,又會是什么呢?他是不是還在找人調(diào)查股份的事? 嚴(yán)橋說:“如果老板問我,我還是之前的看法:最好能有人在兩邊調(diào)解一下,許一些好處,以安撫為上。畢竟在外人看來,兩邊都姓盛,又是親叔侄,是一家人?!?/br> 盛河川順著嚴(yán)橋說的話暢想了一下“盛世”和“summer”合二為一的情形,微微有些意動。如果能實現(xiàn),這等于把“盛世”的規(guī)模擴(kuò)大了將近三分之一。 不過這件事沒那么好辦。盛河川稍稍有些頭疼的想,安撫一個小孩子只需要一塊巧克力,安撫一匹小狼崽子,他要拿出什么樣的誘餌? 盛河川擺擺手,“你先下去工作,這件事我再想想?!彼X得這件事似乎回到了人情世故的范疇之內(nèi),應(yīng)該好好問一問丁浩成的意見。 在他的身后,嚴(yán)橋露出復(fù)雜的神色,他沒有背叛自己的薪水,但有些事終于還是不一樣了。從好一點兒的角度來說,他對盛夏也算是終于有交代了?;蛟S不會太晚,他會真的邁出那一步。而今天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他對盛夏呈上的一份投名狀。 讓盛河川意外的是,丁浩成這一次竟然難得的與他看不順眼的嚴(yán)助理意見一致了。 “之前的說法是盛夏生病了,父母又都不在了,所以您這個做叔叔的出來主持大局,名正言順,拿到哪兒去誰也說不出什么。”丁浩成替他點了一支煙,視線隱晦的落在他捧在手心里的白瓷瓶上,又飛快閃開,“但現(xiàn)在他這么高調(diào)的亮相,公眾都知道他不但痊愈了,并且還在創(chuàng)業(yè)方面挺有能力。這種情況下,盛家還將他拒之門外,就有些說不過去了。時間越久越是會惹人非議。” 盛河川皺眉。 “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丁浩成說:“時間久了,對老板的聲譽(yù)也有損。雖然家家戶戶都有這樣的事兒,但鬧到明面兒上來畢竟不好看。如果盛夏死咬著不放的話……也麻煩?!?/br> 盛河川撫摸瓷瓶的動作很溫柔,一開口卻是一副陰狠的語氣,“好不容易才把這小兔崽子弄出去,再讓他回來我可不甘心?!?/br> 丁浩成想了想,“其實也不必讓他回來。畢竟咱們對外也說了夫人已經(jīng)把股份都交到您手里了。” 盛河川抬頭看著他。 “表面光鮮即可。”丁浩成說:“只要在外人眼里,盛家人還是一團(tuán)和氣就行了。而且他現(xiàn)在的生意也算有些知名度,利用的好了,未必對咱們沒好處。” 這話倒是跟嚴(yán)橋之前的說法一致。盛河川沉默不語,他覺得盛夏的存在就像一只煩人的蒼蠅,嗡嗡嗡的,讓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蛇@只蒼蠅又狡猾得很,怎么拍都拍不死…… “我聽說盛覺那個小兔崽子又跑到董事會去鬧了?”丁浩成看著盛河川越發(fā)陰沉的臉色,小心的問道:“他們家的股都在珠寶公司,這一年珠寶公司效益不好,也難怪他坐不住。” 盛河川冷哼一聲,“他鬧也就罷了,王元那個老混蛋居然也跟著起哄?!?/br> “王元?”丁浩成有些不解,“珠寶公司的生意他素來是不過問的……” “他是看這一塊沒錢賺,生怕賬上拿著其他生意的盈利去填補(bǔ)那個虧空?!笔⒑哟冻鰠拹旱纳裆?,這幫老東西就是一幫子表面光的驢糞蛋,分錢的時候比誰都積極,真要他們出力的時候一個躲得比一個快。哪一個是真心為公司著想的?還不是各自打著小算盤,天天琢磨自己的那點兒利益? 丁浩成思索了一下,“珠寶公司生意不好,在咱們內(nèi)部不是秘密,但外人未必知道。”他之前聽盛河川發(fā)牢sao的時候說過,霍東云也做起了珠寶生意,并且一直在給他下絆子,還把公司的股票收過去不少。當(dāng)時盛河川還著實慌了一下,后來見沒人跳出來有什么動作,這才慢慢安下心來。 珠寶公司的股份比較零散。其實盛老太爺成立這個公司的初衷就是為了安置跟著自己打天下的那一幫親信,這也就導(dǎo)致了珠寶公司雖然掛在“盛世”的名下,由“盛世”統(tǒng)一管理,但實際上盛家人并不是最大的持股人,盛河川自然也就無法完全掌控這部分生意。他只知道前段時間有人在收盛世珠寶的股票,但到底收走了多少,他就不知道了。唯一能確定的,就是王元和盛覺肯定在里面沒少興風(fēng)作浪。 這兩個人絕對是大麻煩。盛河川頭疼的想,要是能把他們丟出去讓別人頭疼就好了。 他剛想到這里,就聽丁浩成喃喃說道:“老板,要不咱們把珠寶公司丟給盛夏吧?!?/br> 盛河川刷的抬頭,一雙厲眼餓狼似的盯住了丁浩成,“你說什么?!” 丁浩成跟了他這么久,這一眼還是瞪的他腿腳軟了一下,連忙解釋說:“我是想著,珠寶公司不掙錢,咱們在里面占股也不多,又是一堆麻煩。之前董事會就有人嚷嚷要放棄這一塊兒,與其做的那么難看,還不如直接丟給盛夏。一來大面兒上好看,讓人挑不出老板的毛病,還顯得盛家上下齊心;二來也堵了盛夏的嘴,讓他沒借口再跟老板討要股份——畢竟跟夫人的那些股份比起來,一個珠寶公司實在不算什么了?!?/br> 股份的事情對外都說是泰莉主動轉(zhuǎn)讓給盛河川的,但暗地里怎么回事兒誰心里沒點兒猜測?其實暗地里一直有人嘀咕盛河川心狠手辣,時間久了,再有人推波助瀾,只怕這種說法會愈演愈烈。 風(fēng)刮的久了,難免會有一些墻頭草心思浮動。這個才是最麻煩的。 誰能保證自己手底下的人個個都忠心耿耿? “千里之堤潰于蟻xue,”丁浩成說:“別的道理我說不好,我只是覺得,與其讓盛夏在外面擺開臺子跟咱們打擂臺,不如把他收攏到翅膀底下慢慢揉搓?!?/br> 盛河川一想到能把珠寶公司這個燙手的山芋扔出去,心里竟然詭異的生出了一絲輕松的感覺。但隨即又有些不大放心了。盛夏那天說的很明白了,想要追查泰莉轉(zhuǎn)讓的股份,區(qū)區(qū)一個小珠寶公司,真能滿足盛夏的胃口? 丁浩成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替老板排憂解難本來就是他的工作,當(dāng)下就主動攬了這件事,說要去見見盛夏,跟他好好談?wù)劇?/br> 盛河川知道丁浩成對自己忠心,也知道他能說會道,想著讓他去探探口風(fēng)也不錯,便點了點頭說:“見見也好。語氣不用放的太軟?!?/br> 丁浩成心領(lǐng)神會,“是,老板。” 第39章 投名狀(三) 丁浩成在如何跟盛夏談判方面下足了心思,但這一次的見面還是讓他有些意外。=印象中溫和的小少爺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一個精明詭詐的生意人,打太極比他打的還油滑,說來說去就是不松口。其實這也好理解,一個燒餅和燒餅上嵌著的一粒芝麻,誰會看不出大小來?盛夏又不瞎。 直到最后,盛夏也沒給丁浩成一個準(zhǔn)話,只是模棱兩可的說了句考慮考慮。丁浩成摸不透盛夏的想法,只能先回去復(f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