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威脅下的妥協(xié)，完顏康知道這并不能長久。自己在勇義軍內(nèi)是有威名，大家都服，然而放眼四十萬大軍，既無深厚的資歷，更無朝廷任命，想要壓住陣腳，還是缺乏機(jī)遇。完顏承裕當(dāng)然能夠看明白這一點，他肯定是在虛與委蛇，要的是麻痹自己，趁機(jī)脫身召集將士。

    自己要的就是這樣的虛與委蛇。

    【你不慫，怎么能顯出我來？】完顏康的頭腦很清楚，四十萬大軍，今時今日，他是掌不住的。既沒那個經(jīng)驗，也沒那個條件，只能還給完顏承裕，自己領(lǐng)自己的兵馬。當(dāng)著許多人的面威脅主帥，雖然有風(fēng)險，卻也是個高回報的行為。一則士紳有眼有嘴，回去必能為自己宣揚(yáng)美名。二則以強(qiáng)勢的態(tài)度，杜絕完顏承裕對自己的指揮。

    這兩個目的很快便都達(dá)到了，士紳們勞完軍，帶著憂慮與安心交雜的心情回去了。雖未大肆宣揚(yáng)，親近之人卻漸漸知曉了內(nèi)情。

    完顏康卻故意在完顏承裕及諸將面前演戲，強(qiáng)制完顏承裕召集將士，作好迎戰(zhàn)的準(zhǔn)備。將桓、昌、撫三州的工事再行加固，又分撥糧草、兵馬與三城。完顏承裕再不愿意，在他的緊迫盯人之下，也只得照做。除此而外，完顏康就不敢再對如此龐大的軍隊做更多的指示了。這般大的規(guī)模，他是外行。除開提醒一句“我軍可倚者，人多而已，不可分散”，余下的便是小心翼翼地看著完顏承裕的指揮，積累著大軍團(tuán)指揮的經(jīng)驗。

    與此同時，他也在不著痕跡地放松對完顏承裕的人身限制。

    完顏承裕很郁悶，也很耐心。往來中都的公文被完顏康卡住了，無法向外傳遞自己被制住的消息，只好聽命于完顏康。好在完顏康畢竟心軟，并不曾折磨于他，也沒有取而代之之心。初時，他與自己形影不離，但有一絲想逃的意思，總被他攔住。

    漸漸地，自己裝作灰心，不再有異動，完顏康也有自己的營盤要處理，每日便有了不少的時刻是分開了的。初時，完顏康離開，必命親衛(wèi)“陪伴”完顏承裕。過不幾日，連親衛(wèi)也松懈了下來。完顏承裕只以為是人之常情，并不知道這些衛(wèi)士乃是“奉命松懈”。

    這一日，陜西來了急報，完顏康去處理，兩個親衛(wèi)卻同時不幸鬧了肚子。完顏承裕心下暗喜，面上卻作平靜無波狀：“不要弄臟了我的營帳！”拿起本書來，背過身子去讀。

    二親衛(wèi)急奔而出，完顏承裕轉(zhuǎn)過身來，快步走到門邊張望了一下，卻從帳后鉆了出去。一身鮮亮的行頭也不及穿戴，一身青衣，懷揣印信，在完顏康的放水下脫離了控制，疾行而去。

    **********************

    兩名親衛(wèi)一直跟到完顏承裕安全出營，奔回來向完顏康匯報。完顏康也在看書，笑道：“知道了，去領(lǐng)賞吧?！眱擅H衛(wèi)笑吟吟行了個禮，一齊道：“謝節(jié)帥。”開心地結(jié)伴領(lǐng)賞去了。

    他們走后，帳內(nèi)將校才開腔說話。完顏康在勇義軍里威望日隆，他做的決定，很有少質(zhì)疑。有疑問，也只會在不太公開的場合里講。比如現(xiàn)在，要等閑雜人等退后，才會有人提出來。

    耶律阿旺疑惑地道：“節(jié)帥，真的就這么放他走了？”

    完顏康反問道：“不然呢？”

    耶律阿旺道：“節(jié)帥何不趁機(jī)收攏大軍？”

    完顏康再問：“然后呢？帶得動嗎？我們在座的，有一個算一個，誰統(tǒng)領(lǐng)過這么多的人？搶人我不怕，又不是沒奪過主帥的權(quán)。此一時彼一時，四十萬大軍，不是開玩笑的。與其要不能掌握得了會出紕漏的四十萬大軍，不如顧好自己能處置妥當(dāng)?shù)娜??！?/br>
    有人出頭了，魏三才跟著說：“可這……若是放元帥回去，恐怕于您不利呀。”

    完顏康道：“他還得有那個功夫。從扣下他開始，到如今，多久了？鐵木真眼看就要殺到了，不然我為什么這個時候放他走？先想辦法扛住了鐵木真再說吧。他要先打贏了再說，否則，就只好先哭一哭他自己了。我只要守住三城，拖住了蒙古兵力，打一場小勝，定會安然無恙。”

    這一仗，只要自己扛住了，無論完顏承裕是勝是敗，自己都立于不敗之地了。有識之士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價值。大軍敗了，自己勝了，對比明顯，還能收束殘兵，趁機(jī)壯大自己，在戰(zhàn)爭中鍛煉自己指揮更多部隊的本領(lǐng)。大軍勝了，那也是自己襄助有力——我在朝廷里有人支持。

    有三城在此，蒙古人必然分兵！拖住了蒙古人的部分兵力，使之以更少的兵力與金軍主力作戰(zhàn)，自己的作用也就顯現(xiàn)出來了嘛。

    “再說了，他能將我怎么樣？領(lǐng)兵過來滅了我？他要有這個決斷，事情就不會是眼下這個樣子了。頂多跟中都哭一哭。呵呵，哭有什么用？怎么跟中都說呀？說我太體恤百姓？”

    “這……您不遵號令？”魏三小心地說。

    完顏康一臉無賴地反問：“他給我下什么令了？”

    并沒有！完全被你的無恥給嚇走了，什么命令都沒有下。

    完顏康幽幽地道：“要是不被逼得沒有辦法了，我也不想出此下策的。唉，龍椅上坐的，畢竟是我大伯啊……”

    眾人恍然，對哦，你是皇帝他侄兒，等閑不會有事?。〉菚r心頭一松。耶律阿旺卻想：你要是想造反，那也是挺不錯的。

    自己陣營不再提心吊膽，完顏承裕果然沒有再向他下什么命令，而是自顧自地往野狐嶺收縮。雙方都往中都去信告訴，完顏承裕說完顏康自行其事，困守孤城，是拿手下將士的生命開玩笑。

    完顏康說完顏承裕未敗先退，有辱國體、不恤百姓，他的方略是有問題的，他才是要坑害無數(shù)將士，并且舉例——完顏承裕的做法與獨吉思忠一脈相承，獨吉思忠已經(jīng)敗了，完顏承裕還要一條道走到黑。對不起，大伯，我又不傻，才不陪著去死呢。

    金主看著雙方的說詞，心里是傾向于完顏承裕的。完顏承裕的做法，是深得他心的，老成謀國，多保險呀。仆散安貞等卻認(rèn)為完顏康這么做更正確、有可能奠定勝局，丞相也認(rèn)為這樣的做法才能不失民心。太子也比較支持完顏康的做法。

    完顏康以偏師之將，敢與大軍主帥陣前翻臉，如此奇葩的行為倒沒在朝廷上引起過多的攻訐——鐵木真來了！

    誰對誰錯，戰(zhàn)場上見分曉。

    ***************

    完顏康本來是在后方，烏沙堡之后，完顏承裕率軍后撤，他反而成了前方了。便是這樣的地理位置，兩處卻同時遭遇到了蒙古大軍。

    號角吹起、鐵蹄震地的時候，完顏康登上了城樓。他已經(jīng)遷到城內(nèi)，決定堅守了。在他的判斷里，蒙古人不會放任這三城安然呆在那里，自顧自地往前沖，讓三城成為背后的尖刀。但是，若被三城拖住了腳步，則容易被金兵以優(yōu)勢兵力包圍。蒙古人最好的選擇，便是分兵。以少量兵力拖住三城軍隊，不致對蒙軍背后造成威脅，主力卻與金兵主力決戰(zhàn)，奠定勝局后，再回過頭來啃這硬骨頭。

    三城之中，會主攻哪一個？自己在哪里，哪里就是戰(zhàn)場，不是么？超級mt。

    他所料不差，大戰(zhàn)前夕，出了完顏康這么個與金廷畫風(fēng)不符的坑貨，鐵木真也是被噎到了。然而鐵木真頭腦冷靜，并沒有被氣昏頭，先去與完顏康死磕?；蛘咝拇鎯e幸，以為金廷一定會坐視自己拿下完顏康部而不加以救援。反而是分兵兩萬，一路由赤老溫率領(lǐng)，拖住完顏康部，自己卻親率大軍與完顏承裕決戰(zhàn)與野狐嶺。

    遠(yuǎn)遠(yuǎn)望去，蒙古兵鋪天蓋地而來。完顏康卻沒有多少畏懼的感覺了，因為數(shù)目不對！粗略地估計了一下，連三萬都勉強(qiáng)。蒙古人分兵了！還分了很少的一部分過來拖自己。這樣自己就不會很擔(dān)心了，這些人馬，自己完全扛得住，并且能夠小勝。

    完顏康心里飛快地盤算了一下，經(jīng)過烏沙堡之戰(zhàn)，蒙古兵的數(shù)目基本能夠確定了，約摸有十萬多一點。這里如果有三萬的話，也就是說，鐵木真還有十萬左右的兵馬不在這里——他去找金兵主力決戰(zhàn)去了！

    完顏承裕危矣！野狐嶺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壓下嘆息，完顏康抬起了手，一名親衛(wèi)舉起了號旗?；鹌鳡I待命。

    其時戰(zhàn)爭也會用到火藥，但是像完顏康這樣天上地下亂使的，還是頭一份兒。兩刻鐘，完顏康將存貨用去了將近二分之一，赤老溫所率騎兵也損失了一小半戰(zhàn)力。這樣的埋伏，也就用這一兩回了。蒙古軍知道了自己的打法，下一回可就不會拿兵士來人工趟雷了。所以完顏康這回并不吝嗇使用存貨，機(jī)會難得，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完顏康詢問了火器營的布置，確認(rèn)埋下的地雷被引爆，不會誤傷己方之后，下令打開城門，率軍出擊了。

    人數(shù)占優(yōu)（兩倍），又使出了出其不易的武器（火器），勇義軍以比較少的傷亡，擊退了赤老溫部。人人歡欣。

    完顏康心里卻發(fā)愁：這樣的勝利，短時間內(nèi)可能就只有這一次了。而全體金軍，這一回面臨的，有九成可能是大敗，大潰敗。

    望向尸橫遍地的戰(zhàn)場，完顏康道：“打掃戰(zhàn)場，派人往野狐打探。就地休整，三日后奔襲蒙古后路。還有，關(guān)注中都消息。”

    魏三奉承道：“節(jié)帥此番大勝，中都還能有什么話說呢？”

    完顏康搖頭道：“我總覺得不會太好?！?/br>
    魏三肚里吃驚，還沒打呢，信誓旦旦講沒事的是您，這打了勝仗反而說不妙的，怎么還是您吶？

    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完顏承裕大敗，損兵十?dāng)?shù)萬，余者潰散無數(shù)。暫時是沒有人追究完顏康了，因為皇帝南逃了！

    這情況要是能說一個“好”字，魏三能把地雷給吞了！

    第82章 你大爺

    巨大的地圖，三面圍立著十余個高矮胖瘦不等、老少不一的武將，人人面色凝重。完顏康面南而立，一身白色箭袖，清清爽爽。他在做一個瘋狂的決定——不再困守孤城，而是主動走出去，趁機(jī)收攏一些兵馬。作出與鐵木真大戰(zhàn)一場的樣子來。

    原因很簡單，自己兵少，并且鐵木真已經(jīng)擊敗了完顏承裕，別指望金國有人來接應(yīng)了。同時，完顏康不確定自己如果一路奔逃回陜西，會不會被人襲擊后路。現(xiàn)在唯一的求生選擇，就是一鼓作氣，一路撿著完顏承裕那邊的敗兵，擴(kuò)大自己的軍團(tuán)。遇上了蒙古人就打一架，至少自保沒問題。

    這個想法近乎瘋狂，諸將并不支持。大家打了勝仗，心情很好，卻也明白，勇義軍連續(xù)兩次沒讓蒙古人討到好，靠的可不是戰(zhàn)斗力，而是人數(shù)和裝備?，F(xiàn)在雖然士氣上來了，士兵的戰(zhàn)力有所提高，同樣的兵力，不借助其他，贏面依舊是小的。

    再者，耶律阿旺很不客氣地指出了一個問題：“敗軍之將，不可言勇。敗退下來的士卒，不拖后腿就不錯了。不帶他們，我們或許還能跑回陜西，帶上了，到時候一亂，嘿嘿。”

    完顏康手中馬鞭點點身前，道：“看，完顏胡沙并不是將所有兵馬集結(jié)于一處決戰(zhàn)的。”

    這是一張很大很清晰的地圖，比起后世的高清地圖是差遠(yuǎn)了，在這個時代已經(jīng)是倉促之間能找到的比較不錯的了。上面紅、藍(lán)兩色的線條亂作一團(tuán)，團(tuán)成了雙色毛線球。藍(lán)色的是蒙古軍，紅色的是金兵。

    現(xiàn)在這片地圖上的情況是這樣的：完顏康在側(cè)后（前），與一路蒙古碰了一回，對方碰了釘子，劃了個弧線轉(zhuǎn)身找鐵木真了。在他們南一點的地方，鐵木真把完顏承裕虐慘了，完顏承裕也是劃了個弧線轉(zhuǎn)身跑了。完顏承裕三百里防線，除了他自己的中軍，左右翼等沒頭蒼蠅似的在打轉(zhuǎn)兒。后頭還有趕過來的兵馬，走到半道兒上也是圓潤轉(zhuǎn)身。鐵木真這里，先是往前沖了一陣兒，似乎是收到赤老溫的消息，又放慢了腳步，兩處并作一處。再分出部分兵馬，掉頭來沖完顏康部而去，木華黎部卻直插中都。

    完顏康打算做的，就是在這張圖上再畫上幾筆，讓線條顯得更亂一點。完顏承裕所部都被打穿了，隔著蒙古兵，還能揀到什么人啊？但是其他部分，還沒上戰(zhàn)場就聽說主帥被打爆了，現(xiàn)在兩眼一抹黑，不知道怎么辦好、并沒有被虐成狗的人，就可以揀一揀了。

    那還行，士氣沒敗到底。耶律阿旺不再接出反對意見了。

    魏三卻又問：“節(jié)帥，收攏完了士卒呢？請遣使赍金珠，賄賂大臣，您的官兒也該升一升了，名正言順地統(tǒng)軍，多好？人無遠(yuǎn)慮，必有近憂呀。”說著與耶律阿旺交換了一個眼色。

    這幾天，諸將私下也有些串連，在全國被打爆的局面下，自家連贏兩場，真是一枝獨秀。底下人沒點想法，也是不現(xiàn)實的。離陳橋兵變還遠(yuǎn)了點，想更進(jìn)一步也是人之常情。他們被打爆了，咱們老大打贏了，做個元帥不為過吧？節(jié)制諸路兵馬，不為過吧？

    完顏康道：“知道圣上現(xiàn)在跑在哪段路上嗎？”野狐嶺一敗，傻子都知道金國崩潰在即，這時候再接受冊封，再當(dāng)忠臣？那就要被捆在船上下不來了！不如做“一朵公忠體國但不被理解反被壓制的苦菜花”，到時候“忍無可忍便無須再忍”地自立門戶了，也有得說道。

    皇帝跑路了，現(xiàn)在不知道是不是到達(dá)了汴梁，到哪里找他，真是個難題。魏三沉默了片刻，道：“咳咳，這個，圣上南巡，確實，哈，啊？找不到他老人家，那咱怎么辦??？”他似乎現(xiàn)在才想起來，本國主心骨慫了，未來不知道怎么辦好了。

    【國家被打爛了，如果皇帝跑掉了，是給大家信心，國家還沒被打穿，皇帝跑了，那是給大家漏氣啊！】完顏康扶額，良久，方道：“礙事的走了?！?/br>
    不然還能說什么呢？痛哭流涕？哭著喊著要他回來？

    還是算了吧，不回來更好。

    諸將齊驚。目光一齊望向了完顏康，也許他們還沒意識到，但是心里已經(jīng)十分相信他了。

    完顏康從容地道：“臨行前，太子對我說過，他會盡力留在中都主持大局。到時候，我便促他行唐肅宗之事，也不失為良策?！?/br>
    聽他這么說，帳內(nèi)將校無論女真、契丹、漢，都松了一口氣。對哦，不回來更好，太子跟咱們更親近，為人也比皇帝靠譜多了。至于唐肅宗靈武稱帝，遠(yuǎn)遠(yuǎn)地把親爹唐明皇搞成了太上皇架空掉什么的，在這里，沒一個人覺得有什么不好！又不是弒君！已經(jīng)很給面子了！

    完顏康心里的計劃，至此終于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體系。

    大軍已敗，完顏承裕也會沿途收整兵馬，完顏康能攏到手的頂多能有大軍的一半，不不不，或許更少，能攏到十萬就不錯了。并且是逐漸收攏來的，不斷地鍛煉提升著完顏康的領(lǐng)兵能力。這是一件好事。

    現(xiàn)在，問題就只剩下了一個：以勇義軍三萬余人（有戰(zhàn)損）為底，后續(xù)收攏來的一共大約十萬人，能不能扛住蒙古軍？大家都不太相信的……

    數(shù)十道目光集在完顏康的身上，等他的答案。完顏康道：“鐵木真是下天下棋的人，他會算賬的。上次我們的戰(zhàn)損是多少？兩個、三個換對方一個，這一次呢？不到兩個了。我現(xiàn)在手里骨干有三萬多人，單是這些，鐵木真就不會小視。他要算一算賬，硬拼劃不劃算。大金國一次能征集十萬兵，蒙古不行。就算我手里的人都拼光了，兩個帶一個走，也是他不愿意承受的損失。試探著打，他會打，拼血本，他會避。何況，鐵木真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所以，我們一定不能退，退了，十死無生，拼一拼，海闊天空。經(jīng)此一役，勇義軍將是國之柱梁，諸位隨我，前途光明。如果中都太子那里配合得好，全身而退，也不是不可能?！?/br>
    耶律阿旺皺眉，不知道鐵木真達(dá)到什么目的了。天下棋，眼前這位節(jié)帥，是不是也想做棋手呢？至少他好像看明白了棋手的套路了。

    ***********************

    鐵木真的目的，與當(dāng)初金太宗南下打汴梁是一樣一樣的，試一下，搶得了多少東西就搶。如果太好搶，就把人家首都給拿下來。不太好搶，搶完就走。反正一次大會戰(zhàn)，已經(jīng)將敵人的膽氣打散了，以后只剩鯨吞蠶食的事兒了。

    這也是完顏康敢收攏人馬，作出追擊決戰(zhàn)的姿態(tài)的倚仗。以相同的兵力跟一代天驕正面剛還想活？開什么玩笑？當(dāng)然是看中了空子鉆的！

    底層將士并不知曉他這隱諱的想法，朝野就更不明白了，真?zhèn)€將他當(dāng)作了國之柱梁、中流砥柱，挽救危亡的大忠臣。

    蒙古軍過處，比昔年金兵有過之而無不及。金國朝廷已經(jīng)無力抗衡，恐怖的陰云籠罩在士紳的頭上，鄉(xiāng)野間不得不依附宗族、大戶，自發(fā)地抵抗。這樣的抵抗，在小股蒙古軍面前猶有可為，大股蒙軍面前，直如土雞瓦狗，一個粉碎的命。

    完顏康一路南下，匯合了找不到主帥的懵逼狀態(tài)的好些隊伍，讓他竊喜的是，居然還揀到了左路一支萬人左右的胡里改路猛安人的隊伍。這可是女真各部里現(xiàn)在僅的戰(zhàn)斗力最強(qiáng)的隊伍啊！沒得說，揀了！

    揀著人，從一些不及撤出的蒙古軍手里搶回城池、安撫民眾。完顏康一路得了不少美名。

    與此同時，他與在中都的太子，終于聯(lián)系上了。追責(zé)的事情，太子給攔了下來。？何況，完顏康現(xiàn)在手里的勢力，也是不是輕易一紙詔書就能追責(zé)得了的。朝廷畢竟還有幾個能人，他們無奈之下，建議：允許各地士紳自組民壯、守家衛(wèi)國。

    完顏康捏著邸報，心里劃過一道閃電：此令一出，大金國崩潰在即。

    然而自己該做的，還是要做。比如，與掉過頭來的蒙古軍干一仗。

    這一仗的規(guī)模并不大，雙方都擺足了陣勢。完顏康以一個萬人隊壓陣，勇義軍為前鋒，新收攏之兵馬分為兩翼，火器營開路。蒙古軍則以硬弓弩箭為先，后接馬隊。

    雙方都不敢大意，沾上即走，竟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完顏康認(rèn)為鐵木真要算賬，他猜對了。已經(jīng)大勝，再被這一部拖住，打贏是不成問題的，但是鐵木真要核算一下成本，計劃一下被完顏康部拼死重創(chuàng)之后，還有沒有余力繼續(xù)控制廣大草原部族、完全他的偉大志向。不劃算。不如暫且放他一馬，自己再聚力量，吞并金國。反正，現(xiàn)在金軍舉國應(yīng)戰(zhàn)，主力已經(jīng)被自己擊潰，皇帝求和而南遁，主動權(quán)已經(jīng)拿到手了。遲早，會有一戰(zhàn)的。

    然而，鐵木真畢竟是一代天驕，試探之后，很快發(fā)現(xiàn)完顏康也沒有很強(qiáng)烈的戰(zhàn)斗的意愿。

    對手很小心。

    鐵木真會心一笑，即使不大戰(zhàn)，也要撕下你一塊rou來，留點記號。

    雙方再次相遇了。

    完顏康：……臥槽！猜錯了嗎？

    即便猜錯了，硬著頭皮也得上！完顏康很快冷靜了下來，在面帶遲疑之色的將校面前裝作十分冷靜的樣子：“就這么偃旗息鼓了，他的面子何在？送客人走，我們總要為他壯一壯行色的?！?/br>
    兩軍對陣，完顏康一馬當(dāng)先，不拼命也不行了。底層士卒或許不知道，高層將校都聽過他的判斷，現(xiàn)在判斷顯示失誤，這一場再不身先士卒將士氣提升上去，將校里有一、二臨降脫逃者帶動逃兵，那才是真的要完蛋的！

    鐵木真立馬遠(yuǎn)望，看遠(yuǎn)遠(yuǎn)飛來一個金色人影，與諸騎士戰(zhàn)作一團(tuán)絲毫不見膽怯。不由贊道：“金國如今還有這樣的人嗎？給狗皇帝用倒是可惜了?！贝嗬蠝馗嬖V他，這便是狗王的兒子的時候，鐵木真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借機(jī)將狗王兒子拿下，一報前仇。

    然而，金兵緊隨其后，一擁而上，這一回，完顏康固然奮勇，卻保持了冷靜，并沒有與本部脫節(jié)。鐵木真嘆道：“下一回吧。下一回，必有一戰(zhàn)。等我西征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