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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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商琢磨了半天,瞥了一眼站在院門口望天的程玦,不由又問了一句“可是,他怎么沒去投胎?” 像是這樣的賢德之人,就算是冤屈枉死,死后也無需入枉死城受苦。何況,若他真是從枉死城中走出來的,又怎么會記得生前之事? “這些事就說來話長了。”蘇雅的語氣很是意味深長,“改日再與你說,你只要記得,你走到今日著實不易,性子也變得有些古怪,莫要招惹他就對了?!?/br> 引商格外認真的點點頭,再一瞥院外的程玦,將近兩個時辰過去了,這人竟然當(dāng)真一動未動,既不肯踏進姜宅一步,也不想靠近他們兩個。 到了晚上,她要和蘇雅回姜宅去住了,出于禮貌,便問他住在哪里,他只是搖搖頭,叫她不要理會這些事。 說起來,他雖是被華鳶派來的保護她的,卻不愿意靠近她。許是在陰間手握重權(quán)太久了,他身上總帶著一種威嚴(yán)感,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引商點點頭,飛快的跑進宅子里,沒再回頭看他。 這一晚,姜慎出人意料的沒有回到家中。就連她是何時跑出去的,大家都不得而知。 唯一知情的大概只有一直坐在窗邊的衛(wèi)瑕了。自從程玦出現(xiàn)之后,他便像是有些回不過神來,始終沉默著想著事情,就連外面下雨了也沒有發(fā)覺,最后還是引商為他關(guān)上了窗子。 她的動作已經(jīng)足夠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他,可那一聲輕響還是震得他猛地抬起頭來,然后對著她說道,“我要去親仁坊?!?/br> “親仁坊?”引商按在窗子上的手都滯了一瞬,“回衛(wèi)府嗎?” “不?!彼鲋鴫Ρ诿銖娬酒鹕恚叭ヒ娗嘈壬??!?/br> “可是,都是這個時辰了……”話雖這樣說,瞥見他堅定的神色時,引商已經(jīng)轉(zhuǎn)身去為他取披風(fēng)了。 衛(wèi)瑕手上有李瑾給的令牌,就算在宵禁之后偷溜出門,也不會被逮回衙門里問罪。兩人收拾妥當(dāng)之后,引商便拿了把傘跟著他出了門。相處這么久,他們早有了默契,他知道她一定不放心他一個人走,她也知道他不會推卻她的好意。 只是在出門時,兩人難免會見到院外的程玦。 愣了愣,險些把這個人給忘了的引商不知該不該說自己要去哪里。反倒是程玦,竟然問都不問,只是走近了他們,大有他們?nèi)ツ睦铮透ツ睦锏募軇荨?/br> 衛(wèi)瑕回眸淡淡瞥了他一眼,卻未停下腳步,只是輕輕扯了下引商的衣袖,“走吧?!?/br> 從平康坊到親仁坊,中間只隔了個宣陽坊,三人剛剛想辦法出了平康坊的大門,便撞上了金吾衛(wèi)的隊伍,那些人是趙漓的下屬,與他們相識已久,又看不見程玦的身影,還只當(dāng)他們兩個人有急事要在這深夜出行,便叫人牽了馬過來送他們一程。 只是這個時辰實在是有些晚了,到了親仁坊之后,引商敲了好一會兒的門,才見侍從過來開了門。而不等她先開口,侍從就略帶了歉意說道,“先生近日染了風(fēng)寒不見客……” “是小引嗎?讓他們進來?!闭永镯懫鸬穆曇舸驍嗔耸虖囊f的話。 見倒是能見了,不過還未及走進屋子,引商已愧疚得恨不得扇自己幾巴掌。從前她滿心都是青玄先生,成日惦記著這個“心上人”,恨不得日日陪伴在先生身邊,可是近幾個月不過是發(fā)生了幾件意外之事,她竟然就疏于探望,連先生染了風(fēng)寒都不知道,真是該罵。 今日算是她從陰間回來之后第二次見青玄先生,上一次相見她僅僅是粗略的講了一遍自己在陰間的經(jīng)歷,本想著找一日詳細說一說,誰知今夜一見,青玄先生竟已病倒。 眼見那個老人虛弱的躺在榻上,一進屋子,她就慌了神,“先生……” 她想說什么,青玄先生自然清楚得很,他雖是病著,精神卻還算好,擺擺手示意她別擔(dān)心,“不過是染了風(fēng)寒而已。何況我都是這個歲數(shù)了,身子自然不像從前硬朗?!?/br> 說罷,便將目光投向衛(wèi)瑕,笑道,“你是與我來說三年前的那樁事” 衛(wèi)瑕點了點頭。 只有引商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她茫然的看了看這兩人,見他們要說什么要緊事了,這才囑咐他們不要談太久傷神,然后默默退出了房間,讓他們自己去談。 從始至終,程玦都未跟著他們踏進青玄先生的房間,見她出來了,才抬眸睇了她一眼,緊接著又扭過頭看向別處了。 陰間的人,都有些奇奇怪怪的。 引商靠在門邊仔細數(shù)了數(shù),數(shù)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竟只有花渡還算是正常人。 花渡……想到這個名字,她不由嘆了聲氣放下了手。 那日在唐昌觀,她與花渡約定了要在七夕之后相見。而到了約定的日子,即便華鳶傷成了那副模樣,她也交代了別人照顧他,自己前去赴約。 只是那一日,她坐在墻角下空等了一天一夜,卻終是沒有等來花渡的身影。之后那幾天,也未曾聽到對方的消息。 白燭還在,卻沒有用處了。他若是不來找他,她其實是尋不到他的。 也不是沒有問過蘇雅,該如何去找,可是蘇雅卻搖了搖頭,說自己也不知道。 萬幸的是,長安城未見新的陰差出現(xiàn),就連范無救都不見了蹤影,想來花渡并非是因為出事才消失不見。 這些日子里,引商一直在想花渡當(dāng)日要與自己說的話是什么。他很少會露出那樣的神色,仔細想想,他沒能說出口的那些話就是與這幾日的下落不明有關(guān)吧…… 余光瞥過不遠處程玦的身影,倏然間,一個大膽的念頭閃過腦海。引商鼓足勇氣,然后悄悄往那邊挪了挪腳步,然后在對方回身看過來時,很快開口問道,“若想知道一個鎮(zhèn)守陽間的陰差的下落,我該怎樣做?” 其實她也不過是想試著問一問,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回答自己,可是當(dāng)她問完之后,程玦竟也未有遲疑的回答她,“陰差身上都有一道令牌,只要他還帶著那牌子,無論身在何處,找到他都是輕而易舉。” 雖說這法子只有統(tǒng)帥這些陰差的黑白無常才用得,可是對于程玦這樣曾經(jīng)手握大權(quán)的人而言,他想用這法子也不難。 青玄先生的院子里剛好有一個水池,程玦不過是伸手在水池上空寫了“花渡”二字,原本平靜無波的水面上就映出了一個人影來。 那像是在一個墓xue中,花渡手里托著一盞燭燈緩步前行,只是當(dāng)他側(cè)過身子與身前的人說話時,引商也跟著倏地瞪大了眼睛。 站在他身前的小小身影,分明就是姜瑤! 而從他們二人的口形中不難分辨出,那個被反復(fù)提起的名字正是“謝瑤”。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畫中鬼(3) 雖說生前之事是個禁忌,絕不能多想??墒怯钟姓l能忍得下好奇?無論現(xiàn)在的日子好與壞,到底是抹去了記憶忘卻了自己姓甚名誰,這樣的生活,哪怕是自己所選,也讓人心中難安。 引商很想知道花渡現(xiàn)在到底身為何處,如果他真的尋到了那個“謝瑤”的墓xue,那墓xue又在何方呢? 只可惜,程玦不想回答她這些問題,甚至勸她不要輕舉妄動。 “北帝派我來此,本為護你周全。那個陰差已動了妄念,很快就會引禍上身,你絕不能靠近他半分?!彼裆?,大有她敢擅動半步,他就將她綁在家中的意思。 引商沒有回答,只在心中默默盤算著自己現(xiàn)在該怎么做。若她現(xiàn)在能見到花渡還好,好歹還能問問他到底要做什么,可是她見不到他,連勸他一勸都做不到,眼下程玦又說了這樣的話,她若是做了什么錯事,定會連累花渡…… 那個人,怎么就偏偏不告而別了呢? 正想著,院門外傳來衛(wèi)瑕的一聲輕喚,“引商?” 他剛剛與青玄先生說完話出門,手里還撐著那把紙傘,見她與程玦站在水池邊淋雨,不由困惑,“你們在做什么?” “沒事?!爆F(xiàn)在不是說這些事的時候,引商很快跑了過去躲在傘下,然后問他,“說完了?” “是?!彼c點頭,“咱們回去吧,住在這里實在是不便……” 說是不便,可是看那副神情就知道了,定是因為青玄先生不愿讓他們留下,他才主動說要離開。 回去的路上,這場雨仍未停。連綿不斷的細雨“淅淅瀝瀝”,傘下的兩人心中想起的卻是不同的事情。 最近的雨下得實在是太多,引商就算不想去想那日在道觀時的場景都做不到。 軟榻,錦被,玉枕,香爐,還有那神情慵懶的少年……那一天,他笑著對她說,“七夕那日有一劫,應(yīng)在我身上,我怕我死在那劫難上,最后一眼還想看看你?!?/br> 認識他許多年,她卻不知道他還會露出那樣的神情。換言說,其實她從不知他到底是個怎樣的性子,從年幼時到現(xiàn)在,她見到的每一個他都像是他,又不像是他。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她始終說不清認不出。 回眸忘了一眼始終跟在他們身后的程玦,她忍不住喃喃道,“我是不是與陰司牽扯得太多了……” 她本為陽世之人,只因一場并非自己所愿的相識,就牽扯出了這么多的事情,實在是不該。 而站在她身側(cè)的衛(wèi)瑕將傘微微向她那邊移了移,為她擋住了吹來的風(fēng)雨,待她心緒稍定,才答道,“我與你不同。過去那二十年,我每一日都在想著如何掙脫束縛,也想著如何才能從家中離開,不過當(dāng)真走出了家門后,又擔(dān)心自己總有一日會后悔,直到與你們在一起住得久了,我才發(fā)現(xiàn)這樣的日子更合我的心意。天下之大,離奇之事太多,有生之年怕是也不能看盡想通。在此之前,我本以為自己會如家人所愿為官出仕,娶妻生子,光耀衛(wèi)家門楣??墒乾F(xiàn)在……”他突然笑了笑,“我果真還是偏愛這些玄妙古怪之事,許是從前從未見過,一旦親眼見了,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也不會再后悔?!?/br> 說了這么多,其實他只想問她一個問題,“若能讓你不曾識得鬼怪,也無緣與華鳶、花渡、蘇雅相識,你愿意嗎?” 引商一時語塞,竟說不出話來。 她心知自己與陰司的牽扯越來越多,早已斬不斷這聯(lián)系??墒侨粢屵@一切都不曾發(fā)生過,她還能像尋常的凡人一樣安穩(wěn)度日嗎? 說到底,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從年幼時的畏懼逃避,再到今日的習(xí)以為常,她已經(jīng)不知自己離了這樣的日子之后,還有什么可做。 而衛(wèi)瑕雖點明了她心中所想,卻并未覺得她這樣的矛盾的心思有什么可指責(zé)的,“我終究不是你,甚至可以說是……外人罷了。你經(jīng)歷的苦難我都未曾親身體會過,我覺得新奇的事情,于你而言不過是磨難罷了。我不愿回到過去,只因我貪戀現(xiàn)在的自在。而你想要這樣走下去,不過是不愿舍棄多年艱難辛酸才換來的今日。我若是你,也會覺得這樣的日子太累了,可若要輕言放棄,我同樣做不到。真要責(zé)怪的話,與其責(zé)怪自己,不如責(zé)怪給了你現(xiàn)在的一切的那個人。” 姜華鳶。 百般心酸無奈皆由他給予,可是千般歡喜繾綣也因他而起。 雖有遺憾,可是不得不說,萬幸的是,在她終于想通了種種困惑不解,也終于到了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的時候,他離開了。 這一別,此生此世難再相見。一切恩恩怨怨,也從此一筆勾銷,再也不必提起。 不知不覺走回了平康坊,剛剛開始重建的小樓還靜靜的矗立在院子中央,只是在它建好之后,住在這個家中的人卻要永遠的缺少一個了。 引商在院門外遙遙望了它一眼,還是與衛(wèi)瑕走進了隔壁姜宅的大門。 這個時辰,該睡的人已經(jīng)都睡了。唯有衛(wèi)瑕的房間里還點著燭燈,他剛剛推門進去,便見姜慎正捧著一幅畫坐在屋內(nèi)等他。 “這么晚出門,我還當(dāng)你是真的惱了,要從此離家再也不肯回來呢?!彼τ姆畔率种械漠嬀恚掚m這樣說,卻也并未計較他出門做了什么。 自從程玦出現(xiàn)之后,兩人已經(jīng)足有一日沒能靜下心來說話了,而眼下,避無可避。 衛(wèi)瑕坐到了她的身邊,與她一起將目光投向了那幅畫,“這是哪里來的?” “幾百年,他的畫?!苯魅鐚嵈鹆?。而那話語中的“他”是誰,不用說,兩人也心知肚明。 程玦生前善畫山水,唯獨不畫女子,據(jù)說終其一生都未曾破例??墒墙魇稚系倪@幅畫,卻是一個女子的畫像。 而那女子,正是姜慎。 “他不是不畫女子,只是自他十三歲起,他剛剛明白如何畫出女人的美,我便不許他再畫任何一個女子,除了我。”時隔多年再提起當(dāng)年往事,姜慎神色如常,倒像是真的不在意一般。 而衛(wèi)瑕不難留意到她話語中的那句“十三歲”。若她早在程玦十三歲時就結(jié)識了對方,程玦身死時年方二十三,兩人至少也相識了十年之久。 一個是親眼看著少年人長大的天宮仙女,一個是從年少起就得美人相伴在側(cè)的絕世才子。多年后,少年脫去稚氣,終得美人在懷。聽起來還真是相配又讓人浮想聯(lián)翩的故事。 可是后來程玦怎么就年紀(jì)輕輕無故身死?這兩人又鬧出過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衛(wèi)瑕總覺得這其中必有隱情。 若問他是不是介意這段夫妻往事?說不介意定是假的??墒窃诖酥八膊皇俏丛娺^已與姜慎和離的那個男人。他心里清楚,她這樣的女子,這幾百年來定然結(jié)下過許多姻緣??墒侵挥性谝姷匠太i之時,他才像今日這般有些莫名的心慌。 倏地,他將目光投向身側(cè)的女子,問道,“陰司不是打亂了嗎?他身為總領(lǐng)獄官,在這個時候來到陽世,那陰……” 未等他說完,姜慎就笑了,“你還真是會問啊。” 這幾年來,她偏偏就喜歡他這一點,那就是無論遇到何事,總能冷靜如初,一語道破旁人很難想到的真相。 就像是眼下,他不問他們之間發(fā)生過什么,偏偏要問陰間那些事。而她,也只能實言告知,“你想的沒錯,這事,是他自己說錯了??傤I(lǐng)獄官他當(dāng)過,可也僅僅是當(dāng)過而已,就在幾年前,他便因為陰間出的一件大事引咎卸任,現(xiàn)在陰間的總領(lǐng)獄官早已不是他了?!?/br> “那他……” “他離了那位置也不是不能活,許是突然閑下來無事可做,我那叔叔叫他來凡間幫個忙,他也就應(yīng)了下來。”姜慎的聲音帶了些倦意,懶懶的偎依在他身上,嘆氣道,“說來也怪,他與我那叔叔在任時都是惡名遠揚,陰間四處哀聲載道,人人都恨不得將他們兩個從那位子上揪下來千刀萬剮??墒堑鹊剿麄冸x了任不在陰間了,冥司那些人反倒日日念著他們的名字,盼著他們回來了?!?/br> “就算是凡間,有時候,比起群龍無首戰(zhàn)亂不斷之苦,百姓寧愿要一個暴君當(dāng)政的和平日子,這樣的事情倒沒什么可奇怪的?!毙l(wèi)瑕很少聽她提起陰間之事,也不知她竟對陰間大亂之后的事情如此關(guān)心。 而姜慎很快解開了他的困惑,“可是現(xiàn)在他的位置早已經(jīng)有人坐了,那些小鬼們卻還念著舊人,又讓新人如何是好呢?” “現(xiàn)在的總領(lǐng)獄官是誰?”他順嘴問了一句。 而她笑意更深,“就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