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瑀搔了搔頭，一臉懊悔，好吧，早知道就不跟meimei說那些了。

    國子監(jiān)門口新增了一個標(biāo)牌，寫明了女子課堂考核處的方向，那里同其他監(jiān)生上課的地方并不在同一處。

    因此葉珩和葉瑀并不能一道送潤潤進(jìn)去了，只分別在門口說了一些寬慰她不要緊張的話，葉瑀更是說了些俏皮話，惹得潤潤發(fā)小不止。

    而他們說話的功夫，敬安郡主帶著蓁蓁已經(jīng)先行一步。

    因他們到的比較早，門口人也不是很多。稍作停留以后，人漸漸的多起來，也不方便說話了，葉檁就也帶著潤潤去考核處了。

    考核處設(shè)在國子監(jiān)的偏門，據(jù)門口接待的人說，往后上學(xué)都要走這個門。倒不是說故意與其他男監(jiān)生區(qū)別對待，不得走正門，而是到底女兒家身份貴重，總得區(qū)分開來，因此皇帝還特地將這道偏門又?jǐn)U開了幾丈，又重新修葺過，倒是不比正門差多少。

    門口接待他們的都是皇后精心挑選的宮女，一個個看著都十分體面伶俐。

    家長們帶著每將一個孩子送到門口，就由一個宮女核實身份信息。當(dāng)然核實也無非就是問孩子們一些關(guān)于家里的問題，倒沒有什么特殊手段。

    核實過身份信息沒有問題，宮女就會請家長們到會課間休息，而這個宮女就會將孩子們帶進(jìn)去。

    此時來送行的家長們就要跟孩子們分開了，許多膽子小一些的女孩子已經(jīng)開始哭鬧起來，潤潤算其中年紀(jì)小的，也被周圍的氣氛感染得有些緊張。

    葉檁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撫道：“潤潤別怕，爹爹就等在外頭，等你考完了，就接你一起回去?！?/br>
    潤潤深呼吸了幾下，似乎是在為自己打氣，然后握著小拳頭點頭道：“恩，我不怕！爹爹也別擔(dān)心，我不給你們丟臉！”

    丟不丟臉倒在其次，只是怕她受了什么挫折。葉檁心里說她‘傻孩子’，忍不住想摸摸她的發(fā)頂，想到潤潤這天也格外精致的發(fā)髻，最終還是忍住了。

    接著，潤潤就由之前問她話的圓臉宮女帶著往里去。

    這個宮女年紀(jì)并不大，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圓亮的大眼睛，白皮膚，穿一身淺藍(lán)色宮裝，跟其他穿著一樣的宮女比起來，她還多帶了幾分笑意，看起來可親多了。

    “葉姑娘隨我來吧?！蹦菆A臉宮女對著她欠了欠身。

    潤潤也不怕生，笑著上前抓住了她的手，“jiejie，你叫什么名字？”

    圓臉宮女牽著她的手往里去，“奴婢名叫忍冬。”

    “忍冬jiejie，我是葉家的潤潤，大名叫葉珠玉?！?/br>
    忍冬不禁跟著笑了笑，“奴婢省得，姑娘剛剛說過?！?/br>
    “那又不同，剛才是問問題，我看每個人都有回答過。現(xiàn)在是潤潤想跟忍冬jiejie交朋友嘛。”

    忍冬不禁多瞧了她兩眼，小姑娘玉雪可愛，甚是討喜，身形圓滾滾的，穿這一身衣服，像一顆飽滿的青葡萄。不過她也沒多話，只是將潤潤引到了考核的書房。

    宮女們并不能進(jìn)去，所以她只是將潤潤帶到門口，此時里頭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人，因沒有人管束，幾個相熟的小姑娘真湊在一出輕聲講話。

    蓁蓁雖然比她進(jìn)來的早一些，但此時還站在門口沒有進(jìn)去，明顯是在等人的樣子。

    見到潤潤來了，蓁蓁對她招了招手。

    潤潤就放開了忍冬的手，仰著臉很認(rèn)真地道了謝。

    忍冬道：“都是奴婢應(yīng)該做的。”

    潤潤這才過去和蓁蓁碰了頭。

    “蓁蓁，你在等我嗎？”潤潤明知故問，等得到了蓁蓁肯定的回答，她就笑得越發(fā)開心，已經(jīng)將進(jìn)門時的那點緊張全然拋在腦后。沒有什么好害怕的，她還有蓁蓁陪著呢。

    姐妹倆一起進(jìn)了屋，一屋子的人倒是投來不少打量的目光。

    蓁蓁的打扮已算得上隆重，只比上次入宮的時稍微斂去了一些，但在一屋子爭妍斗麗的女孩子里，倒也不算特別扎眼。

    屋里大概聚集了三十多個小姑娘，有幾個和蓁蓁算是相熟的，穿著亦算得上華貴非常，都是其他王爺公主家的姑娘。

    她們見到了蓁蓁，十分熱情地跟她打過招呼，還邀請她一起過去坐坐。

    蓁蓁嘴上應(yīng)承了，只說過一會兒就去，但還是先帶著潤潤去找兩人自己的位置。

    書房里放了幾十張課桌和課椅，左上角都貼了標(biāo)牌，寫了眾人的名字。

    他們兩姐妹的挨在一處，兩人中間隔了條兩三尺的過道。

    桌上都是備好的文房四寶，潤潤忍不住開始有些擔(dān)心，要是真的考學(xué)問，她可能就真的考不上了。

    “別擔(dān)心，”蓁蓁道，“我在呢?！?/br>
    潤潤又打起了精神對她笑了笑，“恩，我不怕！”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屋里說笑的聲音停了停，潤潤扭頭看去，就見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紅色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如意。

    潤潤開心地?fù)]起了手，如意也正在四處張望，見了她，也是笑的無比開心，立刻走了過去。

    蓁蓁起身跟如意打了招呼，就去之前跟她搭話的那個小姑娘的位置了。

    如意在潤潤身邊坐下，忍不住夸她說：“潤潤今天穿的真好看。”

    “你也穿的好看。”

    如意這天也是精心打扮過的，衣著打扮比平時精細(xì)不少，光是外頭的紅色對襟褙子，袖口、領(lǐng)口和裙擺上的精美花紋，就是用金線繡的。頭上那根銜著紅寶石的步搖，一看就知道更非凡品。

    不過她整體打扮也不算繁復(fù)，畢竟如意也不喜歡太過復(fù)雜的東西，成國公夫人也不會勉強(qiáng)她穿戴自己不喜歡的東西。

    其實按照袁皇后的意思，如意這樣的身份，根本不用來參加考核的。畢竟不論她參不參加，圈內(nèi)人知道她跟袁皇后的關(guān)系，對她的考試結(jié)果都會心照不宣。

    不過如意還是堅持要來走個過場，畢竟?jié)櫇櫾谀?，她可不想讓潤潤覺得孤單。

    成國公夫人也隨她，將她打扮了一番，就送了過來。

    沒多久，屋里的人也都到齊了。

    有個年紀(jì)稍長的宮女進(jìn)來清點了人數(shù)，就將書房的門關(guān)了起來。

    小姑娘們也不再三三兩兩的說話，都回到自己的位安安靜靜地坐著。

    一個穿著杏色宮裝的年紀(jì)稍長一些的宮女對著她們行了禮，然后說：“奴婢卉珍奉皇后娘娘之命在此接待各位。一會兒會有小宮女來通知各位姑娘，一個一個去另一間屋子，各位姑娘稍安勿躁，請安靜等待片刻。”

    接著這位卉珍姑姑就帶著屋里其他的宮女都撤走了，只留下了參考的小姑娘們。

    不過她說的‘一會兒’也是頗為長久的，等到幾個小姑娘已經(jīng)坐不住開始嘰嘰喳喳地說話了，還是沒有人前來。

    潤潤也有些坐不住，忍不住想跟身邊的蓁蓁說兩句悄悄話。

    蓁蓁輕輕地對她搖了搖頭，她也就閉上了嘴巴。

    過了足有兩刻鐘的功夫，終于有小宮女來通知了。

    小姑娘們這才安靜下來，一個接一個的被喊走了。

    潤潤比蓁蓁喊到的早，走之前，她朝蓁蓁看了看，又望了望不遠(yuǎn)處的如意，見兩人都鼓勵式地對自己點點頭，心里也給自己摸摸打氣，輕手輕腳地跟著小宮女走了。

    小宮女將她帶到穿過回廊，將她帶到了一間安靜的廂房。

    廂房里布置簡單，并沒有其他人，潤潤稍作張望，也沒有多瞧。

    那個小宮女讓潤潤坐下等著，自己則給她端了茶。她年紀(jì)也不大，才十一二歲的樣子，端茶倒水的動作不算嫻熟。

    茶盞剛遞到潤潤手里，潤潤接過，入手只覺得燙的手疼。手上一松，眼看著那盞茶就要跌到地上，小宮女連忙補(bǔ)救，伸手去接，潤潤眼疾手快地把她推開了。于是那個汝窯的天青色茶盞就跌在了地上，茶水盡撒了不說，茶杯茶蓋都摔碎了。

    小宮女忙跪下請罪，“奴婢疏忽了，望姑娘責(zé)罰?！?/br>
    潤潤起身將她拉了起來，說：“jiejie沒事吧？可有燙著？”

    那小宮女愣了下，顯然是沒想到她會將自己拉起來，回過神后，她搖了搖頭，“奴婢沒事，是奴婢失察，忘了試驗水溫，險些燙了姑娘?！?/br>
    話音剛落，門口那兒卉珍姑姑就進(jìn)來了。

    見到一地茶水和碎瓷，她臉色不善地看向那個小宮女，十分嚴(yán)厲地責(zé)罵道：“宮里就是這樣教你規(guī)矩的嗎？今天是什么樣的日子，容你這般輕慢？將她送到慎刑司去！”

    小宮女大驚失色，仿佛聽了什么駭人聽聞的話，忙膝行著上前道：“姑姑饒命，進(jìn)了慎刑司，奴婢可就沒命了！”

    潤潤也聽明白了那慎刑司不是什么好地方，雖然也覺得這個卉珍姑姑有些嚇人，卻還是壯著膽子開口道：“卉珍姑姑，那個茶杯是我沒接好，她才摔破了的。若、若是要罰，姑姑就罰我吧！”

    卉珍姑姑冷著臉打量著她道：“葉三姑娘，這幫人頂罪可不是好玩的。宮里的規(guī)矩不比外頭，就是您犯了錯，也是該罰的?！?/br>
    小宮女跪在一邊輕聲啜泣，潤潤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道：“我沒幫她頂罪，我說的是實話。茶盞有些燙手，我拿不穩(wěn)，她想去接，我也怕她燙著，才把她推開的，并沒有撒謊?！?/br>
    卉珍姑姑聽完，臉色并沒有改善，道：“姑娘稍等片刻，待奴婢去回個話?！毙淳娃D(zhuǎn)身出門了。

    潤潤將跪在地上的小宮女拉了起來，說：“我說的是實話，以后別人問起，你也這么說。”

    小宮女止住眼淚，道：“可是確實是奴婢犯錯在先，沒有先試水溫。”

    潤潤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對啊，可是這只是一件小事，也只有你我知道。但你也要答應(yīng)我，往后做事一定要小心些，今天是雖然沒有燙著我，可是以后若是傷到了別人，不僅對別人不好，你也是要挨罰的?！?/br>
    小宮女點點頭，“只是害姑娘替奴婢擔(dān)了責(zé)罰，奴婢心里十分過意不去?！?/br>
    潤潤笑著搖搖頭，十分豁達(dá)，“沒事的，你不用擔(dān)心?！?/br>
    家里的張嬤嬤說過，雖然在宮里規(guī)矩重，可她們到底是不是宮里的奴才，就是規(guī)矩上有些過不去的，最多也就是被說上兩句，丟一點臉面，不會攸關(guān)生死，只要心里明白這點，切忌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沒個樣子。

    潤潤心里也隱隱知道，這次的后果，怕是上不成這個學(xué)堂了。

    果然，沒一會兒，卉珍姑姑就將她請了出去，門口等著她的是將她帶進(jìn)來的宮女忍冬。

    潤潤走到忍冬身邊，忍冬對她行禮，口中道：“奴婢送姑娘出去?！?/br>
    潤潤不禁扭頭望了望書房的方向，如果蓁蓁和如意知道自己就這樣被送走了，大概也會難過的吧，想到自己心心娘娘的愿望就這樣落空了，她也是忍不住地難過，心里堵堵的，眼睛也酸酸的。

    不過她也不后悔自己那樣做了，如果對自己來說，只是不能上學(xué)堂了，對那個小宮女來說，確實能繼續(xù)活下去的話，這‘代價’其實很劃算！

    忍冬將她送到門口，見到了自家馬車，葉檁正等在馬車邊上，見了她，也快步上前。

    潤潤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雖然早早立志這次絕對不給家里惹麻煩，但是這件事的結(jié)果還是這樣了，她真的是辜負(fù)了家里人的一片心思。

    到底年紀(jì)小，她有些想哭，不想被人瞧見，就垂著眼睛看地上。

    知女莫若父，葉檁倒不覺得有什么，只是心疼她，將她輕輕拉近，摸了摸她的腦袋。

    忍冬跟葉檁寒暄了兩句，就退了回去，走之前給了葉檁一個信封，說是測驗結(jié)果。

    葉檁接下，帶著懨懨的潤潤上了馬車。

    回府的路上，潤潤垂頭喪氣地不說話。

    葉檁輕輕嘆了口氣，想安慰她兩句，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潤潤如今也大了，會思考了，不再是從前送一兩樣小玩意兒就能隨便哄的孩子了。

    葉檁拆開信封，雖然已經(jīng)隱約結(jié)果，但還是想看看里頭具體寫了什么。

    可里頭一共兩張紅底的燙金小箋，一張上介紹了女學(xué)今后上學(xué)的時辰，休沐的日期和所學(xué)的課程，另一張只有兩個大字：通過！

    葉檁忙喊了潤潤來看，潤潤也非常吃驚，瞪大了雙眼疑惑道：“爹爹，是不是他們弄錯了？我不可能通過的呀，我都沒有參加測驗就被送出來了。”根本就沒有人來考她什么嘛！

    葉檁就讓她把個中細(xì)節(jié)細(xì)細(xì)道來，潤潤事無巨細(xì)地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