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第四章 敬安郡主的父親,是驍勇善戰(zhàn)的信王爺。信王爺這輩子打過的大大小小的勝仗,數都數不過來。 可惜的是,信王爺這輩子就只有敬安郡主這么一個女兒,聽說是早年受了暗傷,后來就不能生育了。 因此可見他對這個女兒都寶貝。那真是敬安郡主要月亮,他絕對不會給星星。 也以為這樣,敬安郡主的性子被養(yǎng)的心高氣傲了一些,到了適嫁的年紀,挑挑揀揀,一直沒有合心意的人選。信王爺雖然心急,但是到底疼愛女兒,不愿意逼迫她嫁給不喜歡的人。 而且上門求親的大多是一些王孫貴族的紈绔,他們信王府現(xiàn)在雖然看著風光體面,可到底就該這么一個女兒,等他百年以后,女兒沒有兄弟撐腰,娘家終要沒落的,到時候若是婆家仗勢欺人,少不得苦她半輩子。 眼看著標梅已過,敬安郡主的婚事越發(fā)困難起來。 信王爺就去圣上面前求了恩典,讓敬安郡主能在瓊林宴上挑選一個合心意的駙馬人選。 于是敬安郡主就在瓊林宴上相中了相貌堂堂的葉檁。 葉檁高中這年已經二十出頭,信王爺派人一查,果然是已經有妻房的。 女兒這么多年難得有看重的,信王爺當然不會善罷甘休,他了解圣上的脾性,于是就給閨女出了個主意,讓她去太后面前求一求。 現(xiàn)在的太后不是身上的親母,本來有個當太子的親兒子,結果先帝奪位的時候遭了牽連,給弄沒了,于是當時的二皇子才成為了如今的圣上。太后跟圣上不對付,做事也無所顧忌,只要哄得她老人家高興,她也不管會不會給圣上添什么麻煩。 敬安郡主照著他爹的想法去做了,送了一堆的金銀財帛,說了一車的好話,果然太后老人家一高興,那懿旨寫起來跟不要錢似的。 敬安郡主對自己的樣貌和風儀都十分有自信,怎么說也是整個信王府極盡所能培養(yǎng)出來的女子,吃的用的都是頂好的,甚至連身邊的奶嬤嬤,那都是從前宮里出來的體面嬤嬤。 葉檁是有發(fā)妻不假,可到底是小門小戶的出來的,放在尋常人家做個當家娘子或許還可以,但放到這京城里當官太太,似乎就不那么夠了。葉檁看起來也不是那種木愣的人,誰對他更有用,誰能助他飛黃騰達,他自己應該很清楚。娶了她,那可就等于有了整個信王府的擁護。 葉檁寒窗苦讀數十年,為的不就是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嘛?他還不信他能為了一點兒女私情,什么都不管不顧了。 當然敬安郡主的盤算也有道理?;茨先~家是當地的名門望族,葉檁他爹卻只是這家的庶支,加上他爹去得早,他們這家都不是特別受族里的看重,為了能供養(yǎng)出一個有出息的兒子,她娘真的是受盡白眼,吃盡苦頭。 再說他大哥葉杞,其實也不是一點讀書的天賦也沒有,只是與他相比不那么出眾,為了能讓弟弟進學,葉杞選擇了從商。 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最低。他大哥從一個讀書人,變成一個沾滿銅臭的商賈,可以說都是為了他。 發(fā)妻的委屈,葉檁十分清楚。 可是為了他娘,為了他大哥,葉檁只能遵旨迎娶敬安郡主。 但是敬安郡主的如意算盤也不是盡如她意,她沒想到葉檁娶她過門之后,會把她當成一樽‘菩薩’似的供著,全然沒有培養(yǎng)出半點夫妻情分。就像她的子嗣,葉檁在她生下蓁蓁以后,就沒有再踏進她的房門一步。 他竟然完全沒有想借信王府的力量,在仕途上更近一層。甚至當她提出只要葉檁肯再給她一個子嗣,他們信王府將允他一個更好的前程的時候,葉檁只是看著他冷笑連連,那冰冷的眼神仿佛只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不過葉檁也確實有資本,十年間,他一路升遷,到了如今內閣學士。雖然堪堪二品,可如今的內閣首輔袁大人,當今皇后的父親,卻將他看成倚重的弟子。便是圣上,都對他親眼有加。 敬安郡主覺得自己的眼光真的是很不錯,葉檁這樣一個有真才實學,有遠大抱負,有情有義的男兒,真的是滿京城都難挑出更好的了。 錯的,不過是她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敬安郡主換了身家常的衣服就去了老太太那里。衣服穿得肅靜了,倒更顯得她年輕,說起來她也才二十八歲,不像平日里穿得莊重肅穆,平白無故老了好幾歲。 她進屋以后,老太太就讓其他人都出去了。 屋里就老太太、葉檁,還有敬安郡主和她帶來的幾個下人。 老太太板著臉不說話,葉檁開口道:“白日里潤潤在你那里昏倒了,你知道?” 敬安郡主到了他面前,平時的威儀也不在了,只像個尋常妻子一般溫順地道:“我知道?!?/br> 葉檁又問:“那你身邊的老嬤嬤當著潤潤的面嚼舌頭,你也知道?” 敬安郡主愣了愣,才答道:“我不知道?!?/br> 兩人客氣生疏地說完這幾句,敬安郡主旁邊的馮嬤嬤‘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大人明鑒,您就是給老奴一百個膽子,老奴也不敢說大姑娘的不是??!” 這種戲碼葉檁看過的太多了,本來他一個大男人來處理后院的事就挺別扭了,這是也不想跟那老婦爭論什么,只是轉頭看向老太太道:“您看……?” 老太太喝一聲“來人”,外頭立馬涌進來幾個五大三粗的婆子。 老太太直接就讓幾個婆子把郡主身邊的丫鬟都綁起來,按到外頭打。 這幾個丫鬟都跟著敬安郡主許多年的,也有進府以后學士府里重新給分配的,自然忠心程度不一。 老太太的話是:“把這幾個糊涂的給我拖出去打,什么時候有人肯開口了,什么時候放開,只要打不死,就一直打下去?!?/br> 敬安郡主也犯了氣性,在她跟前下狠手打她的人,這等于是打她的臉!她話還沒說出口,外頭卻已經傳來了丫鬟們的叫聲。 敬安郡主深呼吸幾下,才壓住怒火,“婆母這是什么意思,平白無故說我身邊的人虧待了潤潤。無憑無據的,您就給她們上刑?” 老太太瞇了瞇眼,道:“證據不證據的,等撬開了那些下人的嘴,郡主再來伸冤不遲?!?/br> 老太太到底是長輩,敬安郡主不好博她的面子,只得再對葉檁說:“老爺,我是什么樣的人您不清楚嗎?我會對一個孩子做什么?” 敬安郡主心高氣傲,自然不會降低身份同一個孩子計較。何況她想來覺得蓁蓁處處都能壓她jiejie一頭,所以沒想過要斗什么。 也是因為了解到這一點,老太太和葉檁當初才能放心讓潤潤待在她那學規(guī)矩。 葉檁捧起茶盅,用茶蓋慢慢地撇了撇上頭的浮沫,然后才慢慢地開口:“郡主稍安勿躁,家里來了新茶,不如先喝道茶,耐心等上一等。”把敬安郡主氣的,差點把手邊的茶盅都摔出去。 前頭已經說過,這學士府的下人大多是從人牙子處買的。特別牢靠的,都被老太太放在自己人身邊了,敬安郡主身邊的,都是她選剩的。盡管敬安郡主帶了幾個貼身的大丫鬟進來,可她在家向來是前呼后擁,身邊少不得人伺候,那些府里的丫鬟就也有近身的機會。 板子打了幾十下,就有丫鬟受不住了。 其中有個年紀小的小丫鬟,叫香荷的,第一個開了口。她才十多歲,年紀小,但很機靈,嘴還甜,時常幫著敬安郡主里頭外頭地傳話。 皮rou之苦是一方面,怕被上頭主子提腳發(fā)賣了是另一方面。她是被她親爹賣了的,進府的時候才六七歲,要不是這家的老太太沒嫌棄她年紀小,可能就賣到窯子里,給那些專門喜歡小孩的大爺糟蹋了。 那日馮嬤嬤和郡主身邊的大丫鬟咬耳朵的時候,她剛好從外頭進來,只是因為她身量小,馮嬤嬤等人側對著她,才沒發(fā)覺。 香荷哭哭啼啼地被婆子提了進來。 老太太也不是鐵石心腸,方才只是讓人把敬安郡主生活的一堆丫鬟都綁出去打,倒沒看到這后頭還縮著個這么小的。 老太太不由也放柔了語氣,“你老實說,到底郡主身邊的嬤嬤有沒有嚼過三姑娘的舌根。也不用怕,我給你做主?!?/br> 香荷把眼淚咽下去了,吸著鼻子說:“那天午后,三姑娘和四姑娘午歇,奴婢確實聽到馮嬤嬤和緞錦jiejie說‘大=三姑娘一頓要吃兩碗飯,還什么規(guī)矩都不懂,說話行事比咱們姑娘差遠了,這么長下去哪還得了’,緞錦jiejie說‘三姑娘可是老太太和大人的眼珠子,嬤嬤往后別說這樣的話,就是咱們郡主聽了也不會高興’,馮嬤嬤又繼續(xù)道“就咱們倆說的體己話,別人怎么聽得見,難不成你還會賣了我去?以后且不說,就說馬上進了宮,這三姑娘少不得被人笑,這學士府怎么出來這么個草包小姐。老婆子我也是為咱們郡主不值,別人要是問起來,說三姑娘這規(guī)矩還是咱們郡主教的,指不定怎么說咱們郡主不是呢’。” 一番話,把屋子里說的雅雀無聲。 香荷抹了抹眼,說:“奴婢也沒敢多聽,只站了一小會兒就先躲開了。” 敬安郡主平時用這個小丫鬟,就是看重她機靈??蓻]成想,這機靈的小丫鬟,居然能把馮嬤嬤和大丫鬟緞錦的話一字不漏地給記住。這些話可絕對不是個大字不識的小姑娘,可以隨口編排出來的。 跪在一旁的馮嬤嬤渾身發(fā)抖,嘴里已經沒了申辯的聲音,身子伏在地上,低的不能再低。 ☆、第5章 禮物 第五章 老太太厲聲問道:“郡主,你還有何話說?” 敬安郡主袖子下的手指緊緊握了握,片刻后她對著老太太恭恭敬敬地躬身作揖道:“是兒媳的疏忽,讓潤潤受委屈了。只是這件事兒媳也是此時才知道,還望婆母明鑒?!?/br> 老太太哼了一聲,沒說話。 葉檁讓人出去把外頭的丫鬟都放了,讓香荷也先出去了,然后才對她說:“這件事好歹沒有傳開,不然闔府上下都要覺得郡主這是有心針對孩子。” 敬安郡主道:“老爺,我還是那句話,好歹夫妻數載,我的為人你應該清楚。” 葉檁上了一天值,回來還要處理這種鬧心的事,此時也有些不耐煩,“你回去管教好自己的人吧,馮嬤嬤是你娘家?guī)淼?,我們府里不便插手,你自己看著吧。”然后便對著老太太道:“兒子有些疲累,想先回去歇著?!?/br> 老太太點點頭,“你去吧,在外頭沒日沒夜了幾天,今晚早些睡?!?/br> 葉檁對著老太太見完禮,連看都沒看敬安郡主一眼,徑自走了。 老太太也不耐地對著屋里其他人揮了揮手,“都回去吧,這事兒你自己看著辦?!?/br> 敬安郡主來的時候還理直氣壯,回去的時候卻是吃了一肚子悶氣。 偏偏錯處還真的在自己這方。 馮嬤嬤是她的奶嬤嬤,一路陪著她長大,有時候就愛用長輩的姿態(tài)來教導她。她雖然有時候也有些不喜,但到底是多年的感情,便一直放任她去了。但是她絕對沒想到,馮嬤嬤在人后還會說這種‘倚老賣老’的話,她這個正主兒還沒說什么,她倒自己在背后嚼舌根子替她打抱不平。 外人能有幾個相信,馮嬤嬤這些話真跟她敬安郡主無關? 馮嬤嬤也是嚇壞了,一進門就給敬安郡主跪下認錯。 敬安郡主一時也拿捏不好處置她的分寸,重了吧,那肯定說不過去,到底是身邊盡心盡力的老人,親了吧,老太太和葉檁都還等著看結果呢。 她揮揮手,讓哭的一臉眼淚的馮嬤嬤先下去了。這哭哭啼啼的,吵得她頭疼。 “母親,出什么事了?”蓁蓁本來已經睡下了,但是聽到院子里的動靜,又穿了衣服起來了。 這時候沒人敢進屋來觸敬安郡主的霉頭,倒也只有她不怕了。 敬安郡主對她輕輕笑了笑,說:“沒事兒,你早些睡。再過幾天就是你們去宮里的日子,到時候可不能給家里丟臉?!?/br> 蓁蓁想了想,又問:“那潤潤明天還來和我一起嗎?”她雖然說比潤潤小一歲,但其實就差了幾個月。她打小就比潤潤聰明,比她先學走路,也先學會說話,然后就跟著大家一起喊她‘潤潤’。 老太太后來還說她,“兩個孩子都漸漸大了,以后蓁蓁也該改口喊‘jiejie’?!?/br> 倒是潤潤幫著她說:“不要改口,我喜歡蓁蓁喊我‘潤潤’哩?!?/br> 老太太也有隨她去了。 說起來,家里的很多規(guī)矩,都是因為潤潤改變的,也難怪馮嬤嬤這樣從宮里出來的人,覺得偌大個學士府有許許多多不合規(guī)矩的對方。 敬安郡主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應該是不來了?!?/br> 蓁蓁也沒多問,說:“蓁蓁知道了,先回去睡了,母親也早些休息?!比缓笮⌒〉娜朔秸匦辛藗€禮,就回她自己屋里了。 看著女兒離開的小小背影,敬安郡主心里總算也好受些。女兒這么乖巧,她還有個盼頭。她也確實不該只把眼光放在學士府后院這么大點地方,她的蓁蓁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話分兩頭,再說潤潤這里。 她本來是犯起了食困,但是被她姨母抱回去以后,她姨母現(xiàn)實用熱乎乎的帕子給她擦臉和手,然后又給她脫衣服,把她有些犯涼的小腳也用熱帕子裹了會兒,然后給她塞到了被子里。 進了被子,潤潤的困意反倒消下去了。她在床上滾了兩圈,把被子都卷在了身上,只露出一個白白胖胖的笑臉,像個蠶寶寶似的。 盧青蘭由丫鬟服侍著漱口洗臉,她就伏在床上盯著她瞧,眼睛都不帶眨的。 盧青蘭看她好笑,說:“剛開困的小雞啄米似的,怎么眼下又精神了?!?/br> 潤潤笑嘻嘻地說:“剛吃過飯嘛,過了那個勁兒就好了?!?/br> “我不在的這幾天,你有好好睡覺嘛?” 潤潤扁著嘴想了想,一副不知道怎么說的樣子。她既不想騙姨母,也不想跟她說自己半夜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