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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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聲音沙啞,一遍遍喚她的名字,聲音由意外,不可置信,到nongnong的繾綣與失而復(fù)得的喜悅。 瑾蘇抬頭,迷茫的眸慢慢觸上身前男子擔(dān)憂的俊顏,冰涼的手指向上,撫過他的眉心,“是你...你,在等我嗎?”她笑容慘淡,氣若游絲的呢喃,渾身綿軟無力。 “瑾兒?” 楊廣看著她蒼白卻有幾分不正常紅暈的臉頰,大手撫過她的額頭,長指下的溫度竟高的有些不正常?!澳惆l(fā)燒了?”他驚慌出聲,“來人,叫太醫(yī)!” “不......不要太醫(yī)......” 瑾蘇捏緊了他的袖子,仰著頭,輕聲呢喃,“瑾兒怕,瑾兒不要喝藥......” 她唇瓣小小嫣紅的,笑容明亮又漂亮。 楊廣的眼眶猛然便酸澀的厲害,這樣的她,分明仍是那個許多年前會和他斗嘴吵架的小丫頭,那個他最初心動的人兒。 那女子似是困倦極了,將渾身重量都壓在男人身上,又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嚶嚀幾聲,竟便昏睡過去了。 “皇兄......” 語蘭輕喚出聲,她不明.......那個女子,她明明可以離開的,可為何仍是要回來? “去叫人打一桶熱水,為她沐浴,去去寒氣。” 楊廣將她抱至榻上,輕聲吩咐道。 “那你......?” “朕......”男人看著女子緊閉的眸,唇角泛起一抹苦笑,“朕去外面等?!?/br> 瑾蘇醒來的時候,已過了晌午。 雨后初晴,金黃的陽光透過窗子斜斜照入房間內(nèi),竟刺得她有些睜不開眼。她揉了揉自己仍有些發(fā)脹的頭,便見到那站在窗前背對著自己的錦衣男子,好似正和人商量著什么。 “皇上,當(dāng)真要這么做?” “朕說的話你聽不懂么?”男人的聲音帶了隱隱的暴躁,“朕要你封了那些獄卒和犯人的嘴,若朝堂或坊間有一人再敢談?wù)撟蛞贡O(jiān)牢之事,你便提頭來見吧!” “可他們并未犯下大過,如此對待恐怕是會惹怒了世人,皇上.....”內(nèi)侍仍舊猶豫。 “是么?”楊廣看著他,笑意陰冷,“朕的國家,朕的天下,何時輪到你一個奴才掌管了?朕想殺幾人,便就殺幾人,世人?世人算是什么東西?還是說杜公公,你也活的不耐煩了,你想讓朕先斬了你嗎?”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內(nèi)侍倉皇跪倒在地,磕頭求饒道,“奴才,奴才這就去辦,這就去辦?!?/br> “皇上?!?/br> 女子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楊廣臉色一變,又輕聲吩咐了他幾句,便轉(zhuǎn)身向塌前走去。 “杜公公請留步!” 瑾蘇赤足下榻,也顧不得衣衫尚有不整,只是急忙叫住那即將走出殿外之人。 “瑾兒,......” “昨夜一事是臣妾的錯,若玷污了圣名,臣妾愿一死以謝罪,但求皇上不要傷及獄內(nèi)無辜之人?!?/br> “你......” “求皇上應(yīng)允?!?/br> 楊廣看著那只著單薄衣衫垂眸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咬咬牙,只好對著門口那不知是進(jìn)是退的人重新下令,“給眾人分發(fā)銀兩,除卻重罪犯人外,各自遣散回鄉(xiāng)。告訴他們,若誰敢將昨夜事情泄露分毫,朕必誅之!” “是,奴才領(lǐng)旨。” 杜公公轉(zhuǎn)身出門,楊廣這才低嘆了一口氣,彎下身,扶起那抹纖弱,“起來吧,你仍病著,先去把藥喝了?!彼鏊祥剑瑢⒂裾韷|高,讓她倚在床頭。再拿過床前仍算溫?zé)岬臏?,用湯匙一勺一勺向女子唇中送去?/br> 一碗湯藥,很快便就見了底。 瑾蘇的燒已經(jīng)褪去,可淋了雨,卻仍是咳得厲害。楊廣放下藥碗,慢慢拍著她的背,咳聲漸歇,整個屋內(nèi),便只剩下了死一般的沉寂。 “你......” “你......” 頓了頓,兩人幾乎又同時開口。 “你先說。” 瑾蘇率先別開了眼,輕聲道。 “為何要回來?”溫?zé)岬拈L指向上,慢慢握住女子仍有些冰涼的小掌,將她細(xì)細(xì)攬入懷中,“我知道你想走,我也知你在宮內(nèi)過得并不快樂.....你,.....” “那你又是為何?” 瑾蘇未推開他,只是反問道,“你已知昨夜是我闖入大內(nèi)天牢,劫走了要犯,為何不怪罪我處置我?” 楊廣垂眸,輕輕嘆了口氣,“兩年了,瑾兒?!彼f,聲音滿滿全是苦澀,“你早已磨光了朕所有的脾氣,要朕,如何還能怪你?” “朕等了你兩年,朕以為,你終會有回心轉(zhuǎn)意的一天??涩F(xiàn)在看來,朕在你心中的地位,大抵還不如那個琴師來的重要,對不對?” 女子一直靜默,只是聽他繼續(xù)道,“朕想不通,你為何仍要回來,除卻皇位,朕身上,還有什么是會讓你舍不下的?” 瑾蘇手臂僵硬著,良久,終于慢慢環(huán)上了他的脊背,“方才睡著時,臣妾做了個夢,皇上要不要聽?” “皇后想講,朕自然愿聽?!?/br> “好啊,那你幫臣妾梳發(fā),臣妾便講給你聽,好不好?” 楊廣看著她頰畔的淺笑,微微有些愣住,“......梳發(fā)?”他看不懂她,更不知她的用意在何。只是即便溫柔鄉(xiāng),英雄冢,他此刻也甘之如飴。 “算作太子府那場婚典,我們已成親四年了。”瑾蘇掐了掐他的胳膊,擰眉道,“娘親說,新婚隔日,夫君都會替自己妻子描眉梳發(fā),可你卻一次都不曾替我做過。” 她嫣紅的唇瓣微微咬著,似是有些委屈。 “朕、朕只是不知有這種說法,......”楊廣想,該委屈的人應(yīng)當(dāng)是自己吧,且不說他當(dāng)真不曾聽過這風(fēng)俗。可即便知曉,沒有她的允可,他又怎敢隨意碰觸她? “那你如今知道了,莫不是還要拒絕?” “當(dāng)然不會?!?/br> 楊廣手執(zhí)玉梳,望著女子烏黑的長發(fā),竟莫名有些手足無措。他深吸了一口氣,冰涼的梳子沿著發(fā)梢至發(fā)尾,一寸寸劃下。 一梳梳到尾,白發(fā)齊眉。 男人的心頭暖意盎然,看著鏡中女子眉眼如畫,輕柔開口,“你不是要和朕講,你今晨夢到何事了么?” “我夢到很多年前,江都初遇你的場景?!?/br> 楊廣執(zhí)梳的手微微僵住,看向她清麗的眸,梨渦淺笑。 “那個時候我只覺得你就是個富貴的傻公子,連錢袋被人拿去了都不知曉。誰知后來,你居然念司馬相如的鳳求凰給我聽,那時我又覺得,原來浪蕩多情才是你的本性?!?/br> 頓了頓,楊廣也笑了,“那,后來呢?” “后來,就是在晉王府邸再見到你了啊,那時我才知曉,原來你就是成都和世人口中那個勤政愛民的二殿下,那日在船上的晚宴,你還一直盯著我看。那時我便覺得,世人應(yīng)當(dāng)在你的傳言上多加一條,你的本性分明就是個好色王爺!” 她瞪著他,有些咬牙切齒。 “好色王爺?” 楊廣捏捏她的鼻尖,似是對于她的說辭有些不滿,“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朕又何錯之有呢?” “哼,”瑾蘇側(cè)過頭,冷哼一聲,“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對每一個女子都這樣講?” “朕的心一早便落在你這個得理不饒人的小丫頭身上了,哪里還有多余的氣力再同別人甜言蜜語?” “是么?那你的那些妃子呢?” “你在吃醋?”楊廣笑的如沐春風(fēng),“那都是些逢場作戲的話,自然用不上真心。”他看著那小女子臉頰鼓鼓的樣子,心中愈發(fā)覺得疼惜,頓了頓,道,“朕總是在想,若最初遇見你的不是蕭望,而是朕,你會否,也心甘情愿的愛上朕?” “可一切并沒有如果,不是么?” 瑾蘇淡淡笑著,“你知道么,那個時候,我是當(dāng)真想過要同你在一起,永世不離的。”她慢慢開口,一字一句道,“說我逃避也好,是在利用你也罷,可當(dāng)時的我是當(dāng)真覺得,無論何時何地,只有你,才不會輕易舍棄我?!?/br> “可是后來......”她苦笑出聲,“你竟還是利用了我?!?/br> 楊廣看著她精致卻淡漠的容顏,心突然就疼的厲害,“是朕的錯......”他呢喃,他重重?fù)砭o了她,“不會了,再不會有下一次,朕保證。” 瑾蘇闔上了眼,放任自己虛軟在他的懷抱中。 “我累了?!?/br> 她輕聲呢喃,“我已不想再恨下去了?!?/br> “我夢到了成都,我又夢到小的時候我們一起習(xí)武練劍的場景,他自小個子就長得比我高,卻總是被我欺負(fù),還常常在爹爹面前替我的頑劣頂罪?!?/br> “出征高麗那天,他明明就是想和我說些什么的,他看了我那么久那么久,到最后卻仍是什么都沒說就走了。你知道嗎,其實(shí)我想告訴他,我想和他說要他護(hù)好自己的命,活著回來見我的......我想說,我還沒有報復(fù)夠......” 她將頭重重埋入男人的懷抱之中,聲音幾近哽咽。 “可他殺了戰(zhàn)兒,他害死了我的戰(zhàn)兒......那個時候,我那么求他,我跪在地上求他,可他卻通通聽不見,他就像一個殘忍劊子手......” 那是她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唯一一個孩子...... 冰涼的淚,順著臉龐一顆顆劃下,打濕了楊廣胸前的衣衫。她隱忍卻崩潰的哭聲就像最烈的劇毒,一點(diǎn)點(diǎn)滲入他的心臟,慢慢腐蝕,刻出森森白骨。 “那也是你的旨意么?是你......要他如此對待我么?” “沒有,朕,.......不曾下達(dá)過這種旨意?!?/br> 他舍不得,他怎舍得,如此對她? “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一切都過去了......” 一切......當(dāng)真過去了么? 最大的陰謀,不過剛剛開始啊...... 她早已過不去了,瑾蘇想,她是個不被救贖之人,上天對于她,從不曾有一絲憐惜,從不曾有...... ☆、第九章 禍起 日頭漸漸西去。 梳妝鏡前的兩人就保持著相擁的姿勢,不知過了有多久。直到女子哭到筋疲力盡,再無力傾訴,楊廣才以指腹慢慢擦去她頰上的淚,“忘了那些吧,”他低喃,一字一句,“朕保證,朕以生命起誓,絕不會有人再傷害你了,絕不會。” “你想要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