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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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皺了皺眉頭,“主人說不想見到你,違背了他的意思,他會殺了我的。” “那...我不出去,你去找個大夫給小姐治病好不好?”她想了想,退讓了一步。 “......”男子不說話,心想著自己剛剛怎么就夸下??谡f讓她提條件了,這兩件事,他可都辦不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騙我?!毕矁喊T了癟嘴,淚水又開始往下掉,“你根本和大少爺一樣,都是見死不救的冷面人。” “我、我沒有見死不救?!彼坪跤行┪?,無緣無故被主人弄來看管一個小丫頭,而這丫頭偏偏又那么愛哭,讓他打也不是罵也不是??煽此潜羌饧t紅,小嘴委屈癟起的模樣,竟是怎么看怎么可愛。 青衣男人向前一步,問她,“喂,丫頭,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喜兒?!彼胱约涸撌沁€在生氣的,可誰讓她那性子自小就被奴役慣了,別人怎么問她,她就下意識的怎么回答。 “喜兒......”男人低聲念了一次,然后像是很滿足的笑了笑。他說,“喜兒,我同你保證,你家小姐一定沒事的。我跟了主人那么多年,我很了解他,你相信我,恩?” “你說真的?” 小丫頭擦了擦淚,這才抬頭看清他的樣子。他穿著一身青衣,算不上俊帥的一張臉,更多的是陽剛。高大壯碩的身子,足以給人安心的力量。 喜兒握著那帕子,瞳孔對上那人黑黝的眸子,莫名就紅了臉。 她轉(zhuǎn)過頭去,“喂,冷面人,你叫什么名字?” “臣剛?!?/br> 他看著她,笑了開來。 ☆、第二十九章 離開 長安的冬日向來冰冷,更別說是這空曠的地下宮殿。 暖爐內(nèi)未添一絲炭火,除了桌上燭火散發(fā)出微弱的光芒,整個屋子甚至感覺不到絲毫人氣。男人就靜靜坐在書案前,手中一支淺灰色的狼毫筆,在紙上久久停頓。 燭火投在他暗紫色的長袍上,拉出了一道光影。 “主人,白副使要見您。” 敲門聲驟然響起。 “嗯?!蹦腥藳]有抬頭,只是淡淡應(yīng)了一句,“讓她進(jìn)來吧?!?/br> 門被人從外緩緩?fù)崎_,又重新關(guān)上。 仍是熟悉的一身白衣,三千發(fā)絲如墨般披散在肩上,擋住了她的小半張臉。女子走的很慢,屋內(nèi)燭火搖曳,更顯出她的蒼白柔弱。 “主人?!?/br> 問柳一步步向前,直到停在離桌案三尺處,才低聲叫他。 她的眸垂的很低,長長的睫毛微顫,甚至沒有勇氣去抬頭看那人一眼。 “嗯?!崩呛凉P尖挺在書上某一處,蕭望抬起頭,黑眸淡淡掃過面前的纖弱身軀,“身體怎么樣了?” “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 “無大礙?那為何不抬頭看我?”修長的手指輕輕碾磨書頁上的褶皺,男人聲音低沉著,“你不想見到我,是嗎?” “沒有。”問柳輕聲開口,“柳兒只是,不習(xí)慣而已。” 只是不知該用什么身份面對著他,那分明還是蕭望的面容,卻被冠以了魅皇的名字和身份。她不怪他,只是,再無法將他只當(dāng)作主人看待了。 屋內(nèi)有半晌的沉寂,然后,是男人低啞的聲音,“說吧,有何事要找我?” “柳兒想回江南去?!?/br> “回江南?” “是,柳兒思掛故土,余生,已不想在仇恨中度日了?!?/br> “問柳。” 蕭望沉聲,叫她的名字,帶著很陌生的情緒。 他做大隋朝護(hù)國將軍時,喚她白姑娘,或是問柳,用清冷疏離的聲音。而當(dāng)他帶上魅皇面具時,他便喚她柳兒,用很親昵的語氣,只是那骨子里,卻是令人生懼的冷漠。 可如今的兩個字,夾雜了什么,她聽不明白。 長發(fā)從肩上滑下,筆直的垂在眼前,她耳邊男人的聲音很清晰,他說,“問柳,你知道,如今你想要什么,我都不可能會拒絕你。” “只是你,當(dāng)真想要離開我嗎?” 女子低著頭,大眼沒有半分情緒的看著地面,桌上的燭火映在她的瞳孔里,眼中是酸澀的疼。 她突然又想起很多年前的冬日午后,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 那折子里說的仙人是什么模樣,她不知道,只是那日他倚靠假山吹著長簫朝她淺淺微笑的模樣,卻像極了娘親口中說的謫仙。她一直覺得,沒有人長的比他更好看了,可是,卻也沒有人能比他更狠了。 蕭望。 這個名字,埋葬了她最初的少女情懷,承載了她一世的禍福喜樂。 她從不后悔跟了他,只是一切若能重來,她只希望遠(yuǎn)離一切是非血腥,平凡度日。 纖指輕輕碾磨著衣角的白布,她終是慢慢抬起了頭,今日一別長安,她大抵,是不會再見到他了吧...... 水瞳撞上男子墨黑的雙眸,仍是那張完美到足以令世間萬物失色的俊顏,只是他的眼底,卻帶著她不熟悉的疲憊和落寞。 是的,落寞。 這個男人,他的臉上從來都帶著俯瞰一切的自信,他是長生殿主,是所有大周臣民的王。‘落寞’這兩個字不適合他,也絕不該在他的身上出現(xiàn)。 燭火映著蕭望的側(cè)顏,他微微閉著眸,啞聲道,“其實(shí)那日,我很奇怪你會出手幫我?!彼蛔忠痪?,“楊堅(jiān)同意了你和成都的婚事,你已擺脫了禍國妖女的身份,又為何為了我重蹈覆轍?” 女子靜靜看他,卻不開口言語。眉間淡漠的神色在男人提及‘成都’兩個字時有著細(xì)微的抖顫,可又迅速恢復(fù)正常。除了胸腔深處傳來的細(xì)細(xì)長長的疼痛,她幾乎以為,自己當(dāng)真已經(jīng)忘了他。 西域被他逼下火海那次,她日夜以淚洗面??蓮倪@次從含元殿上的針鋒相對,到被送入牢獄,再救出,她卻已學(xué)會了用淡漠疏離面對所有人,甚至欺騙自己。 或許是知道這一次再也無可挽回了吧,一閉眼,便能想起那日他失望到極致的目光,他喊出她名字時的憤怒,和打在她肩上那一掌的絕望。 她被關(guān)在牢獄中那么多日,受盡折磨,可那人卻從未來看自己一眼。 也許,是當(dāng)真死心了吧。 也許,她早該看清的,一個終日生活在地獄,雙手沾滿鮮血的妖女,又怎么可以奢盼幸福? 意識有一瞬間的抽離,問柳只看到面前男子的薄唇一張一合,他的瞳孔很深,眼底,像是墜入了漫天星辰。 “你、說什么?” “若是你愿意,我會娶你?!?/br> 問柳看著他,突然就笑了,眼眉彎彎的樣子,很漂亮。她說,“你要娶我,可是因?yàn)閻畚???/br> 蕭望不語。 女子臉上的笑容慢慢散去,“你不必因?yàn)槟谴我馔鈱ξ邑?fù)責(zé)的,柳兒不需要主人因?yàn)槔⒕味俗约??!?/br> “不是愧疚。” 男人慢慢起身,背對著她,看不見表情,“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是什么好人,我更不會因?yàn)槔⒕味鴱?qiáng)迫自己去娶一個女人?!?/br> “那又是為何?” 問柳輕聲,“你在逼迫自己死心嗎?你是大周天子,娶了我,就必須對我負(fù)責(zé)。所以,你只是想以此借口逼迫自己放下瑾蘇,對嗎?” “只是主人,柳兒很累了。” 累到?jīng)]有恨的力氣,甚至,再沒有愛人的能力。 “所以,你還是要走?” “請主人成全?!?/br> “好,我不強(qiáng)迫你?!笔捦剡^身,“若你要回江南,便帶上夢詩一起吧,她身體不好,長生殿不適合她久住。日后有你照顧,我也能放心。” “只怕夢詩不會肯隨我走的?!眴柫粗媲澳凶?,聲音淡淡的,“即便同我在講話,她仍是半句話都離不開你,她的心思,主人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br> “我會讓她跟你離開,”修長的手指按壓著緊蹙的眉心,男人的聲音很低,“我答應(yīng)過歡兒,會照顧好她。她應(yīng)該找一個兩情相悅之人,而并非是我?!?/br> “兩情相悅之人?”問柳重復(fù)著他的話,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眉間閃過一絲迷茫,而更多的,卻是鈍痛。 “我一直都覺得,若是你將來娶妻,那個人一定會是無歡jiejie的?!彼_口,聲音有一絲沙啞,“她不像我,朝廷于我有滅門之仇,我入長生殿是為了復(fù)仇。而她做這一切,目的卻只有一個你。” “無歡jiejie說過,沒有人會比她更在乎你了。她說這話的時候眸子亮晶晶的,美的讓人不敢直視。那時我便想,你要有多狠心,才舍得辜負(fù)她?” “其實(shí),若是無歡jiejie還活著,你會選擇她嗎?” 男人不語,那燭火微弱,問柳就快看不清自己眼中他的影子。她垂著眸,輕輕的笑,“我想你不會的,因?yàn)槟愕男睦飶念^至尾都只有那一個人,愛也好,恨也罷,你心中再沒有位置留給其他人了。” 她轉(zhuǎn)過身,一步步向前走,細(xì)長的手指停在木門上時,仍是開了口,“主人,已經(jīng)這么多年了,您,究竟何時才肯放下?” 話落,門被重新關(guān)上。 空蕩蕩的房間里,清冷的可怕。 瑾蘇睡了很久。 意識稍稍恢復(fù)的時候,身子已不復(fù)之前的冰冷。口中一陣苦澀,她抬了抬眸,便見到床畔上坐著的那個白衣女子,她手中端著瓷碗,正在一勺一勺的向她口中送著湯藥。 “你醒了?” 問柳看著她,輕聲道,“瑾蘇,你昏睡了三日了?!?/br> ‘問柳jiejie?!?/br> 瑾蘇開口,想叫她的名字,可剛發(fā)出第一個字的時候,喉間便傳來滾滾脹痛,她甚至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為什么?’她想知道為何會這樣,若是說那日的暫時失聲是頸部受傷所致,可已經(jīng)過了那么多日,自己為何還是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她張著嘴,一個字一個字很用力的說,可流淌在空氣中的,卻只剩下薄薄的氣音。 纖細(xì)的手指緊抓著身前女子的袖口,一雙大眼中滿是茫然失措。 “大夫說你風(fēng)寒入體,喉嚨有些感染,多休息幾日,會好的?!眴柫畔麓赏?,對著她安撫的笑。 “瑾蘇,明日一早我便會離開了。”她牽過少女的手,將一塊溫?zé)岬挠衿鞣旁谒恼菩?,“若日后你再見到成都,請幫我將這塊玉佩交還予他,并代我說一句抱歉?!?/br> 這是...... 瑾蘇攤開手心,一眼便認(rèn)出這玉佩便是宇文一族的家傳之物,是宇文成都從小便佩戴著的,她如今要自己歸還的意思,豈非是要與他徹底劃清界限? 她不解的看向她,‘問柳jiejie?!?/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