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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寵文結(jié)局之后在線閱讀 - 第43節(jié)

第43節(jié)

    稍稍一頓,阮宜愛手持巾帕,愈哭愈痛,斷斷續(xù)續(xù)道:“自打嵇庭告了御狀,妾便犯了病,不得已纏綿病榻。四郎不是同妾說了么,說不曾追究爹娘的罪過,便連爹的那些流言蜚語都壓了下去……怎地同二娘講的,截然相反……”

    傅辛不慌不忙,只幫她暖著冰涼的小手兒,徐徐說道:“既然兩人說得全然不同,那定然是有一人扯了謊。你我二人,夫妻十載,向來琴瑟調(diào)和,如膠似漆,人人歆羨,傳為佳話。國公府之于我,亦是恩山義海,粉身難報。我若是當(dāng)著你的面,滿口謊言,欺瞞于你,背著你的面,干出那等慘無人理,負(fù)恩昧良之事,旁人若是知曉,該如何看我這個官家?”

    阮宜愛但垂著眸,并不抬頭看他,卷翹的睫羽上尚還掛著露水般的淚珠兒,口中則嚶嚶泣道:“可二娘與奴奴姐妹情深,她也斷然不會開這般玩笑。她說得甚是懇切,奴奴想不出她為何要這般行事……”

    傅辛惋嘆一聲,蹙眉道:“愛愛養(yǎng)病已久,有所不知。二娘一直以來郁結(jié)于心,近來頗有些發(fā)狂之兆,整日里胡思亂想,疑神疑鬼,于汴京中早不是秘聞。她倒也不是存心挑撥,你莫要怪罪于她……”男人幾不可察地露出一絲笑意,“她害的病,比愛愛還要重上許多呢?!?/br>
    阮宜愛倚坐在傅辛膝上,默然許久,不言不語,只不住抽泣著,半句話兒也不說。傅辛身材高大,而阮宜愛卻矮小得很,遠遠望著,頗有幾分不協(xié)調(diào)。

    傅辛見她不吭聲,心上一凜,怕她不信,正要再說些什么,卻聽得阮宜愛聲音軟綿,低低說道:“四郎無論說甚話兒,奴奴都是信的,總是信的。妾養(yǎng)病久了,頗有幾分無趣,亦對親眷分外想念。妾求求四郎了,妾想要見上阿娘阿爹一面,還有大哥、小弟。是了,二娘還說從仲奄奄一息,藥石無功,約莫也是假的了。只是盡管如此,奴奴心里還是憂懼不已,只惦記著趕緊見上從仲一面……母子連心,哪里有想見不能見的道理,四郎若是心疼奴,便準(zhǔn)了奴奴這一回罷……”

    傅辛沉吟片刻,頗為溫柔地攏了攏她的長發(fā),輕聲道:“自然是心疼的。從仲近些日子,確有些不好,因怕你心緒不穩(wěn),病情加重,這才一直攔著愛愛,不讓你去看。既然愛愛求了,朕不能不準(zhǔn)?!?/br>
    阮宜愛蜷在他那算不得溫暖的懷里頭,只輕輕地唔了一聲,又喃喃說道:“四郎得陪妾一同去才好?!?/br>
    傅辛稍稍一滯,卻是應(yīng)了聲好。

    阮宜愛將蒼白的臉兒埋在他懷中,聲音仿佛一如平素那般嬌嗲,可這臉上,卻是一派冰冷,瞳孔里黑幽幽、空洞洞的,若是此時有人見了,必會驚懼不已,活似在人間見了鬼一般可怖。

    這一日清晨,她正腹痛難止之時,流珠便來與她一同用膳。阮宜愛許久未曾見過外人,自然稀罕地很,忙拿了自己愛吃的水果來招待阮氏。她喜食甜食,傅辛這些日子又不停地送來她歡喜的山楂、柿子、石榴、葡萄等物,實是令阮宜愛高興不已。

    流珠瞧著那些水果,心中一個咯噔,暗罵這傅辛好一番心機,這些水果雖狀似投了阮宜愛之所好,實際皆最是傷胃,無一例外。尋常人吃了,或許并無不適,只是阮宜愛因那金剛石粉末之故,患上了現(xiàn)代所說的胃潰瘍,若是還繼續(xù)吃這些東西,遲早如傅從仲一般,由潰瘍轉(zhuǎn)為癌癥,重癥不治,藥石無效。

    她默然不語,但強作歡顏,陪著阮宜愛說笑,同她一起用了早膳。飯用過后,瞧著阮宜愛面無人色的臉,流珠終是忍不住,屏退下人,將國公府之慘況一一說與她聽。

    聽罷之后,阮宜愛愕然變色,目瞪口結(jié),一個字且還未說出,兩行淚已潸然而落。雖說嬌養(yǎng)了十余載,凡事都懶得過多琢磨,只安心被人護著、寵著、蒙蔽著、欺瞞著,但阮宜愛算不得是個蠢笨之人,她清楚得很——流珠既然敢來說這些,絕不是毫無道理,亦不會是空手而來。

    待流珠拿了阮二郎親手所寫,散發(fā)于鄰間的訃聞時,阮宜愛一眼見得“不孝男恭、良等,罪孽深重,弗自殞滅……”這開頭,便已雙腿發(fā)軟,遽然間癱坐于軟榻間,呼吸漸重,腹中痛感愈烈,直感覺恍然夢醒,如墮入阿鼻地獄,猛火入心,永無出期。

    “jiejie……有何打算?”流珠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來,將她攙扶著,柳眉蹙起,徐徐而問。

    阮宜愛頓時哭道:“若非妾當(dāng)年一心嫁他,如何會引得這許多禍?zhǔn)?,實乃自作孽也!只是……只是又有甚法子……既然被他困住,瞞住,便再也逃不脫……”稍稍一頓,她雙眼大張,遽然死死鉗住流珠的細腕,痛聲道:“奴罪孽深重,死期難逃,只盼著奴的孩子們,能安然無恙……到底是他的血脈,他何苦非要逼入死地不可……”

    流珠雙眸清亮,見她這般崩潰,連忙安撫道:“jiejie的一雙女兒,高儀及那令儀,官家還不至于對她們下手。至于法子,并不是沒有,只是似這般生關(guān)死劫,非得棋行險招不可,就看jiejie愿不愿意同兒一起賭上一把了……”

    阮宜愛哭得涕泗橫流,但見流珠仿佛勝券在握一般,望著她那褐色的清澈眸子,心里的慌亂也稍減幾分,口中忙道:“二娘有何法子?”

    流珠緩緩垂眸,平聲道:“欲要計成,需得麻痹官家,令他暫且安心。jiejie一會兒便哭哭啼啼地去尋他,說是兒胡言亂語,找他要個解釋。無論他說甚話,說兒是瘋子也罷,妒恨也好,jiejie只管假作相信,隨即找個由頭,說是擔(dān)憂從仲,要他陪jiejie一同去看?!?/br>
    稍稍一頓,她低低說道:“從仲的身子,是養(yǎng)不回來的了。讓他再看一眼生身父母,也算全了他的念想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豆?jié){很棒的地雷~

    ☆、96|95.95.93.91.01

    陋彼蟬蛻悲埃塵(四)

    阮流珠現(xiàn)下雖以“侍病”為名,住在宮中,外人或言姐妹情深,或言患難見真情,殊不知這不過是個幌子,這阮二娘真正侍奉的人,卻是官家。

    眼下傅辛不得已,陪著阮宜愛,去傅從仲處探病,這一去,便直到煙靄沉沉,黃昏時分,也未曾歸來。流珠得了閑,面上一派沉靜,瞧不出情緒,心里卻暗道:等這傅辛一回來,定然十分得意,要同她說到底是自己賭勝。他向來喜歡巧設(shè)迷魂陣,打鳳牢龍,令人墮其術(shù)中,殊不知這一回,也被她算計了個正著。

    關(guān)小郎親侍在傅辛左右,當(dāng)下伴著流珠的,自然是關(guān)小郎的徒弟,小太監(jiān)周八寶。這小太監(jiān)長著張小圓臉,清秀可愛,年歲不大,但也煞是機靈,只是入宮不久,到底保留著些許孩子般貪玩的脾性。

    他識字不多,流珠左右無事,一邊在心中暗自謀劃著助阮宜愛出宮的事宜,一邊閑閑地指教著周八寶,迫著他將不認(rèn)識的字寫上好幾遍。小太監(jiān)也不叫苦,反倒歡喜道:“能令二娘子指教于奴,實是奴的福氣?!?/br>
    兩人正說著話兒,便聽得殿外一陣嘈雜腳步聲愈行愈近。流珠娥眉輕挑,卻并不因此而有所動作,狀似專心致志地教著周八寶習(xí)字,八寶卻頗有些緊張,連忙站起了身子,在旁小心侍奉。

    不多時,流珠便聽得一個低沉而頗有威儀的聲音自耳后響起。男人屏退仆侍,隨即緊緊環(huán)著流珠的玲瓏腰身,頭埋在她頸間,未曾來得及刮去的胡茬一下接著一下,刺著流珠白嫩的頸子,令流珠頗感不適。

    流珠有些不耐,蹙了蹙眉,隨即溫聲道:“陛下怎么跟狗似的這么蹭人?”說著,她輕輕抬臂,便去推男人的臉。

    官家沉沉笑了兩聲,反擒住她的小手,隨即默然半晌,唇貼著她耳畔,喃喃道:“婢子說,從仲吊著一口氣,只盼著再見父母一面。此番朕和愛愛一去,他甚是高興,強撐病體,非要為我二人作一幅畫像。朕見他說話都吃力,便連忙推卻,叫他只給宜愛畫便是。這畫才畫了一半,從仲便吐了口血……”

    頓了一頓,他聲音微啞,續(xù)道:“急急召來御醫(yī),卻是什么用也抵不上了。”

    月痕金縷涼。寂寂宮中,他便這么擁著她,也未曾再多言一句。流珠心里清楚,從仲怕是病去了。少時過后,她指了指魯元送來的那樽男女同身的蓮華性妙菩薩,凝聲道:

    “官家不信佛,那便不必上香了,且點一支紅燭罷。兒聽說,陰間路上,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若是陽間親人能為離去之人多點些紅燭,那路便能亮上一些,那人便不會被魑魅魍魎引到邪路,自會安安穩(wěn)穩(wěn)地投胎?!?/br>
    傅辛聞言,眉頭微挑,半晌過后,到底還是召了關(guān)小郎,教他捧著雕鸞紋龍的十三枝燈盤來。稍稍猶豫之后,官家在那燈盤上一一點上燭火,隨即噤聲不語,凝視了那分外光亮的燭焰好一陣子,這才回過身來,對著流珠溫聲道:“至于那賭,二娘到底還是輸了。”

    勾了勾唇,男人瞇起眼來,又沉聲道:“朕會教御醫(yī)給你開出方子,好生調(diào)養(yǎng)身體。你的性子,朕是知曉的,非得看著你喝下湯藥不可,所以二娘也不必再苦費心思了,你躲不過,避不開,給朕老實受著。”

    流珠沒吭聲,只倚坐在軟榻上,將漆案上裝著瓜子兒的小盤拉得近了些,旁若無人地磕起了瓜子兒。傅辛聽著這頗有些煩人的聲響,卻也未曾出言指責(zé),也跟著坐在軟榻上,倚在小案另一側(cè),手持奏章,兀自批閱起來。

    流珠偏要惹他不自在。她自是清楚,傅辛渴了她許久,只盼著能光明正大地娶了她,一償夙愿,仿佛只要娶了她,便能證明多年來的壓抑、隱忍、迫不得已都不是白受的似的。眼下她任性一點兒,反倒能令他安心,他也不會因為這些事兒便如何處置她。

    嗑瓜子兒還不夠,這小娘子偏不安分,又開始唱起了小曲兒。她偏不唱春花秋月那般的小調(diào)兒,唱的是“時移勢去真可哀,jian人心丑深如崖”,擾得傅辛耳根不得清凈。但男人卻只淡淡然撇了她一眼,復(fù)又將視線移回了奏章之上,時不時手持朱筆,蹙眉而寫。

    過了會兒,阮氏一笑,又道:“這奏章積得如小山一般,官家實是辛苦,兒也著實想替官家分憂。不若讓兒協(xié)理官家,批閱奏章罷?”

    傅辛聞言,瞇起眼來,倏然間闔上章折,沉聲道:“近來在床笫間,不曾使過厲害手段,反令小娘子愈發(fā)驕縱了。民間百姓有句俗話,說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確乎有理。”

    流珠冷哼一聲,便不再干擾他,而這官家素來自詡勤勉,若是不將奏章批完,是絕不肯就寢的,倒也不曾果真動手,復(fù)又打開了奏章,目不轉(zhuǎn)睛地批閱起來。

    流珠躺在一旁,怔怔地凝視著那樽蓮華性妙菩薩,不由得胡思亂想起來,暗念道:佛家常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可是若是這報應(yīng)來得太晚,那好人受過的罪孽又該如何算?佛家由此而引入了前世今生的說法,可是無論怎么想,這說法也難以令她信服。前世是一回事,今生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又如何知道?

    思及此處,流珠轉(zhuǎn)而又念起徐子期來,想他臨行之前,幾番細細叮囑,分明是個肌rou結(jié)實的男人,可在她面前,偏生又有幾分無賴的孩子氣,實是可愛。這般一對比,愈發(fā)覺得眼前這個佛口蛇心的狠毒男人面目可憎。

    便是此時,關(guān)小郎忽地從外面匆忙走入,奉上了一封自邊關(guān)快馬加鞭寄來的密報。流珠一聽,遽然坐起身來,傅辛淡淡然瞥了眼她,將信展了開來。讀罷之后,男人神色未變,只飛筆回了封信,交由關(guān)小郎之手。

    待關(guān)小郎走后,傅辛也不說話,流珠不由暗自生惱,知是他故意釣著自己,這才不言不語。她闔了闔眼兒,溫聲道:“官家也不必逗弄兒了,卻也不知邊關(guān)又出了甚要緊事?瞧著倒不似是戰(zhàn)報?!?/br>
    傅辛因奮筆疾書之故,手腕微微有些發(fā)酸,此時聽起流珠開口詢問,官家瞇起眼睛來,擱下御筆,但道:“二娘討好下朕,朕便告訴二娘。”

    流珠自是不肯,官家最愛看她那副不情不愿的倔模樣,借著這個機會,好生逗了她一會兒,半晌過后才環(huán)著她在懷,輕描淡寫地道:“不過是死了個人罷了。不足輕重?!?/br>
    流珠聞言,蹙起眉來,倏然伸出手來,將那密報奪了過來。展開之后,流珠瞧著那熟悉的字跡,心上一松,知道這信既然是徐子期寫的,那所謂死的人便必不會是徐子期。再接著往下一看,流珠不由愕然變色,卻也知道這是傅辛早安排好的,怔怔地拿了會兒信,便放了下去,也未再多說什么。

    死的人,是阮家大哥兒,阮恭臣。傅辛早就交待了徐子期,打從阮恭臣入了徐子期麾下開始,這便注定是個此路不通的死局。這男人參軍沒多久,便被徐子期依據(jù)官家之言,陷害其殺害城中百姓,引得民怨四起。這罪名一經(jīng)定下,沒多久便行了刑。

    傅辛定定地觀察著流珠的臉色,見她未曾心痛,也未曾因此暢快開顏,只緩緩說道:“徐小將軍治軍甚嚴(yán),于神槍營中定下十七條禁律,號稱‘五十四斬’。其之九條言曰:所到之地,凌虐其民,此謂jian軍,犯者斬之。阮恭臣犯的便是這一條。而這徐鐵凜,果真是個如朕一般的狠心人物,竟找來了阮鐘行刑。做叔叔的,親手砍了侄兒的腦袋,倒也令人唏噓——這一條,可不是朕教的。”

    流珠蹙了蹙眉,心中分外不適。

    馮氏及阮鐮,因罪發(fā)而死,并非旁人誣陷,實乃自取滅亡。而流珠雖不喜阮恭臣,亦對其有些恨意,但是聽聞徐子期受君王之令,設(shè)了這般毒辣的局,誣陷阮恭臣而死,還令阮鐘親自行刑……再憶起那個仿佛大男孩一般的,在自己面前偶爾還會撒嬌的男人,流珠但覺得心上有些發(fā)涼。

    這一夜,她睡在傅辛身側(cè),輾轉(zhuǎn)數(shù)番,凝望著菩薩座下那光亮得有些滲人的十三枝紅燭,怎地也難以睡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綠紗愛晚晴的手榴彈~

    ☆、97|96.95.95.93.91.01

    御柳宮花赤焰中(一)

    對于阮恭臣之死,傅辛兀自壓下,秘而不宣??蓱z阮二及盼姐兒,尚還癡癡地等著大哥歸來,殊不知阮大郎早已做了刀下鬼,身首異處,死不瞑目。盼姐兒原本因為喻喜麟之死,心灰意懶,但幸而肚子里還有個孩子,這便成了她唯一的念想,支撐著她在這般凄慘境況下繼續(xù)茍延殘喘,而阮二卻還是老樣子,終日里以酒澆愁,只可惜愁不能遣,惟能日增。

    隔了段日子后,便是傅從嘉與那名呼蔡姪的世家女花燭洞房之際。兒子成親,身為父親的傅辛不能不出席,這一日半下午時,流珠不動聲色,但緩緩替他理好衣裳,心里卻暗自謀劃了起來。

    一來,傅辛必須寸步不離地待在傅從嘉處,二來,出入宮城的貴人必會比往日多上許多,那守城的侍衛(wèi)檢查起來,約莫會比往日松懈許多。更何況她以侍病為名留住宮中,阮宜愛因患病之故,不必再傅從嘉的親禮上露面,那她阮流珠自然也不必去。

    待傅辛離去之后,流珠便假作無所事事,教起了周八寶識字來。教了一會兒后,她便說要去阮宜愛處看看,周八寶倒也未曾阻攔,畢竟自打傅辛贏了和流珠的賭后,他便覺得阮宜愛對于自己所言已是篤信,果如流珠所料,松懈了不少,也不攔著流珠去看阮宜愛了。姐妹二人往常里見面,還非得在奴婢面前演戲,仿佛果真一個是無可救藥的癡情種,一個是疑神疑鬼的人來瘋一般。

    及至浣花小苑,遠遠見得日落未落,彤云之下,碧桃爛漫,楊柳畫橋,而那被困鎖宮苑之中的嬌嬌寵后,正萎靡不振地倚在湖心小舟之中。旁邊的小太監(jiān)挖空心思,洋相百出,欲要逗她開顏,可阮宜愛卻半分興致也無,細眉半蹙,眼兒半闔,懶洋洋地玩弄著手中的柳枝兒。

    見流珠來了,阮宜愛招呼著侍從將小舟靠岸,隨即便吩咐起了阮二娘,將語氣拿捏得與往常無異,說是忽然想吃她曾在這浣花小苑做過的一道菜,煩請她去再做一回。流珠猶豫半晌,點了點頭,便依言而行。

    自從阮宜愛病后,浣花小苑內(nèi)的守衛(wèi)雖愈發(fā)森嚴(yán),可這小苑內(nèi)的侍者,卻是比從前更為懶散懈怠了。流珠緩步走向后廚,一路上也不過遇著兩三個人,且那幾人還忙著吃茶戲玩,對著她愛答不理,卻不知這正合了流珠的意。

    阮二娘到了后廚,先飛快地做了個菜,隨即便左顧右盼,見四下無人,便往另一邊的小書閣走去。這間房平日里并不住人,權(quán)且當(dāng)做為皇后儲存話本兒的小書閣來用,里面窄小陰暗,四處積灰。入了書閣之后,她小心合上門扇,但放輕腳步,往最里面的書架探去,便見角落處堆著個落了灰塵的箱子,因上面堆著許多書冊,故而并不起眼。

    流珠默不作聲,但深深吸了口氣,隨即便自袖中掏出鑰匙,先小心搬走其上書冊,隨即將鑰匙插入箱子上的鎖孔內(nèi),手兒左右輕轉(zhuǎn)幾圈后,那箱子便應(yīng)聲而開。長長的箱子里,躺著的恰是具女尸,說來也巧,那女尸的樣貌和身材都與阮宜愛頗為相近,便連脖頸處的一點黑痣都一般無二。因這女尸死了不算久,所以尸身的味道還不大,更未曾腐爛,只可惜尸斑已經(jīng)出現(xiàn),算是一處不小的破綻。

    流珠屏息凝氣,挽起雙袖,將女尸搬了出來,擺在兩層書架之間,隨即又將散落在地的書冊全部堆到了箱子里。

    她也顧不上惡心,又在箱子一側(cè)摸了一會兒,果然摸出了個小盒兒來,打開一看,裝的正是燃灰及一把巴掌大的小刷子。阮二娘眉眼低垂,手持小刷子,走到那女尸身側(cè),兩手掐住那死者的下巴,迫著其張開口來。緊接著,她便用小刷子沾上燃灰,在這女尸口鼻之中細細涂抹起來。

    當(dāng)年徐道甫死后,便是因著他口中并無燃灰而斷定其是先被殺死,再被放火灼燒的?,F(xiàn)如今阮二娘在這女尸口中涂抹燃灰,為的就是這一點。

    待到涂抹妥當(dāng)之后,她靜靜地將工具擱放好,揣入懷中,隨即用帕子淡淡然地凈了凈手,這便站起身來,離了書閣,又拿把小鎖,小心鎖上門扇。

    日落之后,阮二娘竟憑一己之力,做了滿滿一桌子菜。因她在這浣花小苑做飯也并非是頭一回,小苑內(nèi)的仆侍早就對她的手藝之好分外清楚,聽聞阮二娘又下了廚,亦知道皇后近來腹痛不適,向來吃不了許多,這些仆侍便都有幾分期盼,直盼著能沾沾光,好生打一回牙祭。

    果不其然,這阮宜愛在飯前又犯起了肚痛來。她但舉著雙箸,望著那滿桌菜肴,柳眉蹙了又蹙,持筷動了幾下后,便聲音軟糯地道:“妾著實吃不下了,只是二娘一番辛苦,若是白扔了又實在可惜,你們便分食了罷。只是這道甜酒魚,實在合妾的胃口,且先放著,待妾有胃口了再接著吃幾口?!?/br>
    仆侍連忙依言而行,撤了菜肴下去,又令其他婢子分而食之。這阮宜愛精神怏怏地,又道:“許久未曾聽二娘給妾念話本子了,二娘不若同妾一起去那小書閣,挑一挑書冊罷。有些書冊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名字了,但是想看的緊,若是見著書名,必是能認(rèn)出來的。”

    流珠不動聲色,連忙陪著她一同去了小書閣。二人待在閣中,但留著個婢子在外面守著。姐妹兩人假模假式地念了會兒話本兒之后,流珠便緩步而出,對著那婢子徐徐說道:“皇后又想吃那甜酒魚了,你且去端來罷。只是隔得時間久了,皇后食不得涼物,你莫要忘了在灶上重?zé)嵋换?,令那魚由里及外均是熱的?!?/br>
    婢子也未曾多想,只依言而做。待她走了之后,流珠便左看右看,隨即緊掩門扇,回頭問道:“jiejie衣裳可換好了?”

    阮宜愛面上帶著淚痕,喃喃道:“換好了。這位小娘子的脖頸處,竟與妾有著一模一樣的黑痣,真是苦了二娘一番心思了。”

    流珠抿了抿唇,邊幫著那女尸整理著衣裳,邊道:“這功勞需得算到公主及另一位貴人身上才是。若非哪人費心找了相像的尸身,若非公主趁著宮人發(fā)放份例之際,在錦緞之中混了裝著尸身的箱子進來,jiejie如何能脫身?”

    她長長舒了口氣,又抬起頭來,凝聲道:“jiejie快走罷。外面有公主的人接應(yīng),出了宮后,一路南下,切莫回頭。剩下的,交給兒便是?!?/br>
    阮宜愛咬了咬唇,淚兒不斷下淌,眼神間多有猶豫。流珠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又催促了幾句,這阮宜愛總算是戀戀不舍地動了身。流珠眼瞧著她被魯元的內(nèi)應(yīng)接走,總算安了心,隨即定了定神,在這書閣內(nèi)的幾處地方涂抹上方才下廚時剩下的酒,隨即一咬牙,將幾盞油燈統(tǒng)統(tǒng)拂倒。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大火騰然而起,燒得桌椅書冊獵獵作響。流珠卻絲毫不得松懈,但扯著那女尸的臉,死死往那燒得最厲害的地方按去,待到火苗差點兒燃著她的衣袖時,這阮二娘才堪堪放手。

    為了將這戲做得真些,她卻也不急著逃,先將書架全部推倒,以令救火愈加不易,隨即便尋了個火勢稍弱的地方,暫且緩一緩神。只是火愈燒愈大,煙霧繚繞,嗆得流珠一時間竟有些呼吸不過來。她連忙將備好的濕帕拿了出來,稍稍掩住口鼻,可誰知便是此時,旁邊燃著的柜子倏然間朝著她所在之處倒了下來。

    另一邊廂,傅從嘉及新婦已過了合巹一步,暫且歇下。宴至尾聲,魯元笑吟吟地走到傅辛身側(cè),見他還被喋喋不休的幾位世家老臣纏得難以脫身,面色隱忍,不由得覺得頗有幾分好笑,但敬了他一杯酒,兀自辭去。

    出了此地,上了車架,一掀簾子,魯元便見車廂一角坐了個猶自啜泣的小娘子,定睛一瞧,正是面色慘淡的阮宜愛。魯元勾唇一笑,遽然躍上車架,并不多言,但借著酒意,趕了車夫去乘旁的貴人的車架,自己則充當(dāng)起了車夫來,一甩韁繩,便聞得車輪粼粼而動,翠蓋華車朝著宮城之外徐徐馳去。

    宮城的守衛(wèi)見了,只恭維魯元瀟灑,頗有俠士之風(fēng),攔也未攔,便命這車子行了出去。而便是此時,正有些不耐的傅辛聽了宮人耳語,說是浣花小苑起了火,皇后及阮二娘都被困在了書閣里,仆從們正從湖里接水忙著滅火,可惜一時間火勢卻怎地也小不下去。

    傅辛一聽,面色一冷,猛地拂開旁邊臣子的酒杯。那人被他一撞,登時被杯中酒液澆了滿臉,恍惚之間,便見官家踩著官靴,大步而去,瞧著那神色,卻也看不出個究竟來。

    出了傅從嘉的居所,傅辛隨意拉了匹也不知是誰人的馬來,一躍而上,顧不得身后追隨的侍從,風(fēng)馳電掣一般,朝著那浣花小苑趕去。及至小苑內(nèi),見宮人哭叫不已,男人面無表情,徐徐登上臺階,冷冷望著那著火的書閣。

    關(guān)小郎此時在急急忙忙地追了上來,連忙攔住官家,道:“會天大風(fēng),火勢甚熾,奴知官家焦心如焚,可官家萬萬不得入內(nèi)!”

    ☆、98|96.95.95.93.91.01

    御柳宮花赤焰中(二)

    流珠緩緩張開眼兒來,卻見日光依稀,纖塵于窗楹前上下而舞,四下靜寂,而在她身側(cè),那男人于小案上捧著奏章,因著逆光之故,他的面色隱于一片黑暗之間,著實難以看清。流珠心上一驚,遽然回過神來,直以為在浣花小苑放的那火只是一場幻夢。

    她動了動身子,這才察覺頭上隱隱作痛,右臂也疼得不行,這反倒令她松了口氣——不是夢,幸好。若無意外,阮宜愛該是真的逃出去了。

    聞得身側(cè)響動,傅辛緩緩擱筆,施施然抬起頭來,不動聲色地瞧了她一會兒,才冷哼一聲,沉聲道:“二娘倒是拼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