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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寵文結(jié)局之后在線閱讀 - 第31節(jié)

第31節(jié)

    蕭奈對他先行拜過,隨即笑了笑,只溫聲道:“咱啊,想和二娘單獨(dú)說兩句話,馬上就好。也不算甚要緊事,只是有些事兒,想要托付給二娘。”

    徐子期挑眉道:“我不能聽?”

    蕭奈笑了兩下,又拱了拱拳,不曾多言。徐子期心中隱隱有些不悅,但冷下臉來,流珠連忙笑道:“蕭捕頭于咱家有恩,可不能慢待。捕頭有甚托付,兒一定照辦?!?/br>
    對于蕭奈的托付,流珠心中基本有數(shù)。這男人每日里將腦袋系著褲腰帶上,搏命謀生,為的全是他那個(gè)藏起來養(yǎng)著的,與他并無血緣關(guān)系的兒子,羅瞻。如今天花爆發(fā),蕭奈作為汴州捕頭,只怕是會忙得難以脫身,而羅瞻,自然成了他心上最大的牽掛。

    果然,待避開眾人之后,蕭奈少見地正色道:“二娘莫要怪我協(xié)恩圖報(bào)。先前燈會上時(shí),我救下了瑞安阿郎,二娘便說要謝我,我只推脫日后再說,后來二娘托我去查邵氏姊妹,我也沒收二娘的報(bào)酬,這自然不是因?yàn)槲覙酚谥?,一心向善。我心里面,也有我那見不得人的小九九呢。我現(xiàn)下自己天天都在鬼門關(guān)前面打轉(zhuǎn)兒,和閻羅王討價(jià)還價(jià),哪里顧得上那小討債鬼。若是我果真染病死了,還請二娘幫著照拂羅瞻,給這混蛋一口飯吃便行?!?/br>
    頓了頓,他又笑了笑,道:“我也不止托付了二娘,但凡知道這小子是我兒子的,我全求了一通。人死如燈滅,我就怕我死之后,人家也不拿我當(dāng)根蔥,哪怕有一個(gè)能念著我那點(diǎn)兒恩情,就夠了?!?/br>
    流珠緩緩抬頭,定定地凝視著他,抿唇笑了笑,溫聲道:“你放心吧……”

    蕭奈還當(dāng)她要說定會照看羅瞻,不曾想這阮二娘卻柔聲說道:“你這cao刀鬼,滿身晦氣,閻羅王見了,也必會嫌棄,才不會想要收你呢??靹e自作多情了,好好當(dāng)你的值。”

    蕭奈抿唇看著她,卻是搖頭笑了,聽了她的玩笑之語,心上反倒安定了不少。流珠又教他別急著走,隨即令婢子去將空余的口罩拿了過來,又絮絮叮囑道:“那天花病,多半都是靠著呼吸相聞而傳到人肺里的。你當(dāng)值之時(shí),記得帶上這口罩。夜里得空了,記得洗一洗罩子,晾干了再繼續(xù)帶??倳悬c(diǎn)兒效用?!?/br>
    蕭奈定定地看著她,拱拳一拜,話不多說,但拿了口罩仔細(xì)系上,隨即悶聲笑道:“咱帶上這罩子,遮住臉,是不是顯得俊多了?”

    流珠溫聲嫌棄道:“讓你莫要自作多情,倒還還真拿自己當(dāng)個(gè)會開屏的孔雀了。快走罷你?!?/br>
    ☆、65|58.01

    掣得明珠似月寒(一)

    眼見得那蕭捕頭與阮二娘有說有笑,一對上蕭奈,阮流珠那副眉眼仿佛都有了些生氣,笑起來時(shí),再無那所謂隱忍的風(fēng)情,反倒活潑潑的,有那么幾分閨中少女的意思,徐子期但抬眉望著,面色平靜,心里卻不由有些泛酸,耿耿于懷,十分在意。

    等到流珠別過蕭奈后,二人一同進(jìn)了府,流珠召來仆侍,將種牛痘之法細(xì)細(xì)說與他們聽,只是這群奴仆只當(dāng)這是偏方,大多不敢去試,只如意舉著小手,另有憐憐及弄扇有意。流珠倒也不強(qiáng)求,但令人拿了自京郊帶回來的小盒來,之后便用從加菲爾德處學(xué)來的手法,先拿酒消毒,隨后再用極薄的刀片,輕輕在上臂處劃個(gè)井字,并將自牛身上取來的痘液涂抹幾次,這就算是種好了。種罷之后,她又將需要注意之處,向三人絮絮說明。

    憐憐惦記著金十二郎和金玉緣,可惜官家為了理政方便,早下了令,命金玉直帶著他家小妹,暫住宮中。她只能盼望著官家盡管發(fā)現(xiàn)這法子的好,推行下去,好讓人人都有所受益。而旁邊的奴仆們拿眼看著,但覺得自牛身上取來的那痘液十分惡心,甚至還有人道:“涂了這東西,身上說不定要長牛頭哩?!?/br>
    流珠只搖了搖頭,知道說得再多,那也是白費(fèi)口舌,徒勞而已。而徐子期又安排了眾人輪流做飯,并向各屋送飯,且嚴(yán)命府中奴仆,絕不許隨意出屋,胡亂走動,若有違者,即刻逐出府外。

    四喜、香蕊等人皆低眉順眼,俯身稱是。徐子期那冰冷的視線在眾仆身上逡巡一番,倒也沒再多說什么,只沉聲命眾人退下。

    待眾人皆回了屋后,流珠起身要去小廚房,好給瑞安做些東西吃,才走了幾步,耳聞得黑靴靴底踏在地面之上,鏗然作響,再一回頭,便見那俊秀又冷冽的男人就跟在身后。流珠頗為無奈,便道:“既然你非要跟來,便給兒打個(gè)下手罷?!?/br>
    徐子期默不作聲,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流珠心里奇怪這家伙怎么這般老實(shí),而等兩人剛進(jìn)了廚房,這心懷鬼胎的男人便假裝無意,幾乎將門窗全部掩上,隨即挽起袖子來,露著結(jié)實(shí)的胳膊,邊拿井水洗著菜,邊頭也不抬,凝聲道:“方才蕭捕頭,托付了二娘甚事?”

    流珠但拿竹筷打著碗中的蛋液,聽了男人之言后,手上微微一頓,口中道:“不是甚大事。但兒若是跟旁人講了,豈不是成了那出爾反爾的小人,對不住蕭捕頭了?”

    徐子期靜默半晌,利落洗好手中的菜,拿了案板,聲音壓低,道:“我可不是二娘的‘旁人’?!?/br>
    流珠蹙了蹙眉,心上卻跳得飛快。她沒敢接這話茬,但將菜放到案板上,一下接著一下地切了起來,然而倏忽之間,她便感覺身后一熱,卻是有人似有似無地貼了過來。流珠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后一靠,卻反倒與男人貼得更緊了些,她甚至能感到男人溫?zé)岬谋窍⒕蛧娫谒亩?,隱隱滲入領(lǐng)口之中,直令她的身子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徐子期垂眸,瞧著她這副受驚的小模樣,低低笑了兩聲,動作十分自然,握住她持刀的手,啞聲道:“二娘的刀功不好。這般切,著實(shí)太慢,讓子期來教教二娘罷。”

    流珠連忙松了刀,睫羽微顫,咬唇道:“既然子期切的好,那兒便去生火好了?!彼捯魟偮?,左腰處便被大手勾住,那實(shí)實(shí)在在的觸感,隔著衣衫,也令阮流珠身上發(fā)麻,耳畔則傳來了男人隱隱帶著不悅的低沉聲音:“不準(zhǔn)躲。二娘對我也并非全然無情,我待二娘,也是真心實(shí)意,若不是有那人在,只恨不得立刻借著‘收繼婚’的由頭娶了你,二娘又何苦這般自欺欺人?既然有情,便坦坦蕩蕩,親親熱熱,有何不好,又有何不可?人有四百四病難,生死不過須臾耳,二娘再猶豫,便是蹉跎?!?/br>
    流珠闔了闔眼,強(qiáng)自忽略著自他掌心處傳來的火熱,但平聲道:“是,兒對徐小將軍,確實(shí)并非全然無情。但這情意,也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你便是想娶,兒還不想嫁呢?!?/br>
    徐子期緩緩勾唇,手上依舊輕輕摩挲著,薄唇貼在她耳邊,聲音低啞道:“二娘說得有理。我該再好好努力,讓二娘更喜歡我,喜歡得舍不得、分不開才是。”

    他話音才落,門外由遠(yuǎn)至近響起了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來。徐子期皺了皺眉,略為不舍地松了手,沉步走到灶邊,開始生火,流珠暗暗松了口氣,面上卻燙得不行,但抬起頭,朝著門口處看去,卻見憐憐及弄扇一前一后走了進(jìn)來。

    這兩個(gè)小娘子,脾性都十分活潑,饒是在天花襲城這般沉悶壓抑的氣氛之中,兩人的眼睛也都亮燦燦的,讓人看了便覺得心上舒暢。流珠一看,便強(qiáng)自壓著方才心上的悸動,并柔聲道:“你們兩個(gè)來作甚?”

    弄扇眨著大眼睛,道:“方才忘了說了,之前蕭捕頭來,還說啊,太醫(yī)院的大夫都拿這病沒轍,不過若是給得病的人多吃些湯水兒,蛋啊rou啊等,約莫能好些。還有就是,該要常常幫著病者換姿勢,可別再生了褥瘡。此外,通風(fēng)也是極為要緊的?!?/br>
    憐憐知道流珠向來疼愛瑞安,直看做親生子一般,便也跟著出言道:“二娘和大哥兒,也不必憂心。奴一看小哥兒那面相,定然是個(gè)有福的。先前聽說也有人得了天花,不過落下了一兩片麻點(diǎn)兒,之后安安穩(wěn)穩(wěn)地活到了七八十歲哩。”

    見著這兩人,流珠心上輕松了許多,徐子期自然也不敢再那般孟浪。不一會兒,幾人便做了些菜,蒸了米飯,煮了蛋花湯,流珠與徐子期先將飯給瑞安送去,留下憐憐及弄扇,再給其他人做飯。

    待走入瑞安所在的小屋之后,流珠便見床上鼓起了一大團(tuán),卻是這小墩子拿被子將自己包了個(gè)嚴(yán)實(shí),一絲縫隙也不透。徐子期見了,沉步走到床邊,朝著那約莫是屁股的地方狠狠一拍,冷聲道:“別胡鬧了。把被子掀開。好好吃飯?!?/br>
    流珠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隨即將飯菜擺至桌上,并坐到軟榻一側(cè),纖纖素手輕撫著那團(tuán)被子,口中柔聲道:“瑞安躲起來作甚?這么悶著的話,痘子可會愈長愈厲害呢?!?/br>
    那團(tuán)被子動了兩下,自被角處露了只小rou手出來,流珠聽見那小郎君吸了兩下鼻子,仿佛是哭過似的,便故作輕松地笑道:“哎喲,咱家瑞安這是哭了呢?小男子漢還掉淚珠,知不知羞?。靠梢娔闶潜粐樦恕,F(xiàn)下二娘可告訴你,你得的病,和你散館里那幾位小郎君不是一種病,你這病啊,想死都難呢。還不快起來吃飯?!?/br>
    聽了流珠之語,徐子期驟然抬眼,直直地凝視著她那張分外柔艷的面龐,而徐瑞安這小子則一下子掀開被子,小肩膀抽動了兩下,口中驚喜道:“真的?不是一種?。亢翰粫烂??”

    流珠心上沉甸甸的,面上卻緩緩笑著,目光溫柔地凝視著瑞安那已經(jīng)長滿白痘的小胖臉,毫不嫌棄,細(xì)細(xì)撫著他的小身子,道:“你就是太用功讀書,壓力太大,這才發(fā)了疹子。只要你好好吃飯,每天都高高興興的,很快病就會好了。二娘會每天都來陪你說話的,等過一段時(shí)間,二娘身子爽利了,便跟你住到一塊兒?!?/br>
    她畢竟剛才接種牛痘,若是在這時(shí)候天天和已經(jīng)發(fā)病的徐瑞安待在一塊,種痘很有可能失敗。而徐瑞安聽了她的話后,吸了兩下鼻涕,精神果然振奮了不少,食欲大開,狼吞虎咽地吃了飯。飯吃完后,流珠和徐子期在他床邊坐著,一個(gè)輕拍著他的胳膊,另一個(gè)則順著徐瑞安的意思,講起了自己尚在軍中時(shí)那些有意思的事兒,總算是哄著他睡了過去。

    離了徐瑞安處,再將碗碟送回廚房洗凈之后,時(shí)辰已經(jīng)不早,夜幕垂降,霧氣漸生,院子里白蒙蒙一片,只隱隱聽得街上有人瞧著鑼鼓,重復(fù)說著官家的戒嚴(yán)之令,命汴州府民如無要事,最好不要出門。

    流珠緩緩跟在徐子期半步之后,并不抬頭看他,邊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去,邊溫聲道:“瑞安還燒著呢,無論如何,得想法子讓他先退了燒。只可惜現(xiàn)在不得隨意走動,城中的藥房只怕早被人騰空了都?!?/br>
    徐子期點(diǎn)了點(diǎn)頭,低沉的聲音倒令人覺得分外安心:“二娘放心,我必能給瑞安拿到退熱的草藥。”頓了頓,他見已走到了阮流珠門前不遠(yuǎn)處,便道:“我倒是沒想到二娘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來騙瑞安?!?/br>
    流珠笑了笑,垂眸道:“有時(shí)候假話,總比真話讓人好受些。人活在世,不必非得問心無愧。兒不好對大哥兒的處世之道妄自出言,嘵嘵置喙,但是兒覺得,難能糊涂。若是有個(gè)人,愿意騙兒,總比沒人愿意騙兒好。”

    她這話,確是肺腑之言。如果可能的話,她倒愿意做阮宜愛,活在花團(tuán)錦簇,富貴榮華的謊言里,無憂無懼,才不要做什么阮流珠呢。誰人都有見不得人的一面,心里頭都有點(diǎn)兒不可外說的心思,怎么偏偏就她這么倒霉,非要見那陰暗一面、聽那番齷齪心思不可呢?

    稍稍一頓,流珠輕嘆道:“再說了,瑞安這個(gè)病,確實(shí)是藥石無用。與其讓這孩子擔(dān)驚受怕,滿懷憂慮,悒悒而終,倒不如讓他高高興興地去?!?/br>
    徐子期微微偏著頭,闔了闔眼,將她所說之言,細(xì)細(xì)想了一番,隨即輕勾薄唇,遽然捏著她垂下的手指,聲音略顯低啞,沉沉說道:“等我出征之時(shí),也必是生死未知。二娘既然愿意騙瑞安,不若也騙騙我可好?”

    流珠聞言,微微低首,那蝶翼一般細(xì)密的睫羽,在她那白皙的面頰上,輕輕投下兩疊陰影。而她那琥珀般的眼眸,正半隱于陰影之中,徐子期望著她那晦暗難明的一雙美眸,薄唇輕抿,抬手推開門扇,道:“咱們進(jìn)屋說。外面不方便,二娘多半會有顧慮?!?/br>
    流珠被他輕拉一下,不由咬了咬紅唇,終是跟著他進(jìn)了屋內(nèi),隨即掩上門扇,抬起頭來,直視著面前的俊秀青年,微微一笑,道:“子期若是想被騙,兒愿意做騙你的人。只是像子期這般察見淵魚的精明人兒,可會甘心受兒的騙?”

    徐子期抬手點(diǎn)上燈盞,輕笑一聲,雙腿大分,大大咧咧地坐在椅上,目光灼灼地仰視著她那面容。融融燈火之中,她的神情里,少了幾分往日里的壓抑與隱忍,反倒多了幾分勾人的柔媚,看得徐子期胸間燥熱,輕聲喃喃道:“二娘方才不是說了么,難能糊涂。我心甘情愿,受二娘的騙,只求二娘愿意騙我一回,這一回,最好就是一輩子。”

    流珠又低下頭來,平聲道:“好了,你如愿以償了,也該回去了罷。現(xiàn)下你能不能出征,壓根兒都沒個(gè)準(zhǔn)信兒呢,等你真要赴死了,兒再騙你。你且先將種痘熬過去罷??熳撸瑑翰幌肟茨懔??!?/br>
    徐子期目光清亮,笑容卻是怎么也忍不住,但直直地盯著她。流珠被那視線盯得面上發(fā)燙,又見憐憐先前已提了暖水瓶放在地上,便佯作不耐煩,趕他道:“說了不想看你了,你怎么還待著?”

    徐子期卻站起身來,提了暖水瓶,又將架子上的銅盆擱在地上,驚得流珠低聲道:“你又要鬧甚?”

    徐子期一派稀松平常,道:“子期想給二娘洗腳。”

    流珠羞惱道:“你小心兒踩翻盆子,濺你這小混賬一臉熱水?!?/br>
    徐子期這人,看著皮相俊秀,眉眼生寒,脾性又冰冷煞人,可骨子里,卻是個(gè)悶sao的男人。他此時(shí)便耍起了無賴,挽著袖子,給銅盆里盛滿暖水,又伸手試了試水溫,隨即殷殷說道:“二娘來吧。讓我也伺候你一回。”

    見阮流珠面上現(xiàn)出薄怒來,徐子期也不畏懼,但瞇眼道:“二娘要我強(qiáng)拉你過來?”見流珠聽了此言,仍是僵持著不動,徐子期搖搖頭,輕聲道:“真是個(gè)愛犯倔的?!闭f著,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緩緩起身,含笑看著面前輕輕咬唇的阮二娘。

    流珠知道這人不達(dá)目的,絕不善罷甘休,便默不作聲,兀自走到榻邊坐下,佯裝鎮(zhèn)定,道:“子期既然非要盡孝不可,那兒就給你個(gè)機(jī)會。”

    徐子期望她一眼,蹲了下去,輕輕給她褪了鞋襪,隨即抓著她兩只纖細(xì)的腳腕,倏然將兩只雪白的腳掌合攏在一起,飛快地吻了兩下,流珠下意識就要往回收腳,面上窘迫得不行,雙頰遍是緋色。徐子期的力氣卻大得很,一把將她的腳按至水中,之后竟果真老老實(shí)實(shí)地給她洗起了腳來,又是打荑皂,又是輕捏緩揉,力道倒是分外舒適。

    好一會兒過去,這家伙竟還不愿意撒手了,流珠又趕他,低低催促道:“好了,再洗下去,明兒都走不了路了。你快點(diǎn)兒走罷?!?/br>
    徐子期唔了一聲,拿了巾帕來,將她兩只腳掌細(xì)細(xì)包裹起來,幾乎是揣在懷里,動作分外輕柔地擦了一番。流珠低頭看著他,心上起伏不定,卻又聽得男人低低笑道:“我做的好么?二娘有沒有更喜歡我?”

    等了許久后,他本以為阮二娘不會搭腔,不曾想那女人卻溫聲道:“做得很好。有更喜歡一些。”

    徐子期倏然抬頭,心上一熱,眼睛亮得驚人,但笑了笑,低聲道:“以后也伺候著我洗一回罷。禮尚往來。當(dāng)然,要是二娘不想洗腳,洗澡也沒問題?!?/br>
    流珠瞪他一眼,在他肩頭輕踹一下,徐子期也不躲,但受了她這一腳。流珠又催促了他幾回,徐子期總算是不情不愿地回了自己的房中。而流珠卻是不知,這家伙回了屋中后,又亟不可待地進(jìn)了夾層密室之中,躲在那美人圖之后,聽了好一會兒壁角,才算紓解。

    他雖已有二十四歲,但阮二娘,可謂是入了他心上的頭一個(gè)女人。往常待在軍中時(shí),這徐家大哥兒只和同僚一起,在有需要的時(shí)候,去過那所謂洗衣院。這洗衣院中的娘子,說白了,即是營妓,白日幫著軍士洗衣,夜里則以身子慰藉。徐子期長得俊秀,行止之間又頗有男子氣概,自然有不少小娘子投懷送抱,但這男人卻很少召同一個(gè)洗衣娘子第二次,生怕惹了甚麻煩事——沒錯(cuò),對于他來說,女人就是麻煩。

    這徐家大哥兒情竇如何初開,暫且不表,卻說彈指之間,匆匆二十天已逝,轉(zhuǎn)眼已是五月下旬。

    俗話說五炎六熱,自打進(jìn)了五月,這天氣便愈發(fā)燥熱起來。流珠慵懶抬眸,支開窗子,一雙美眸被那透過窗紙的曦光刺著,但有些睜不開,只微微瞇起,反倒因此愈發(fā)多了數(shù)分嫵媚。

    徐子期無疑是令她感到快樂,至少大部分時(shí)候,他都能令她深感愉悅,甚至讓流珠暗暗自嘲,罵自己是枯樹逢春,久旱逢雨。她雖遮遮掩掩,可是那副容色,到底是比從前嬌艷許多,弄扇來給她梳頭時(shí),都真心實(shí)意地艷羨了一番,直說她臉色白里透紅,跟初綻的桃花兒似的。

    而流珠心情好,容色妙,自然不單單是因?yàn)樾熳悠?,更多的還是因?yàn)樾烊鸢驳牟∏?。也許是她的謊言起了好作用,又或許果真是徐瑞安命大,在前幾日,徐瑞安的疹子爆發(fā)了一回之后,那些疹子竟?jié)u漸結(jié)痂了,也不再長新的了,再有徐子期不知費(fèi)了怎樣一番功夫找來的藥材,徐瑞安的熱也早就褪了。

    這孩子并不知道自己是死里逃生,真真正正地從閻王爺手里搶了條小命回來,還真以為自己不過是得了場小病而已,現(xiàn)如今又高高興興地看起了書。

    大約是見家中主人接種牛痘之后,日日照看小郎君,卻不曾染病,那些奴仆們也紛紛愿意嘗試這牛痘之法了。只是他們的覺悟,到底來得有些晚,有一兩個(gè),還沒接種,便發(fā)了病,還有一個(gè)仆婦,也不知是甚緣故,種了兩次痘都失敗了,只得看天命。

    徐府中的情勢雖好,汴京中的狀況,卻不容樂觀。直到前幾日,官家才下令,命國人廣種牛痘,然而到底為時(shí)已晚,人口百萬出頭的汴京城,已經(jīng)整整死了五分之一。

    思及此處,流珠低低一嘆,抬頭便見徐*帶著口罩,款款走來,見了她后摘下罩子,露出濃艷紅唇,并笑道:“二娘,兒才令女工趕制了許多口罩,縫了好幾層紗布,賣得著實(shí)不錯(cuò)。兒聽二娘的,又送出去了不少,那些人都感激得很,只是不知等過些時(shí)日,他們還能否記得好。”

    病發(fā)之時(shí),徐*正回了京郊家中,做著出海的打算,不曾想到天花突發(fā),她被困在了京郊。不過,這倒也有些好處,畢竟京外的疫情,不如汴京城內(nèi)這般嚴(yán)重,再加上傅朔在京郊外辦事時(shí),途中在她家里暫住了幾日,順帶著也給她一家種了痘,這*娘子自然不曾犯過甚大愁。

    徐*當(dāng)時(shí)見著傅朔帶著的口罩后,立時(shí)便意識到這是商機(jī),待到城中戒嚴(yán)稍松后,徐*便進(jìn)京和流珠說明,又做起了生意來。她清楚得很,若是高價(jià)販賣,那就是發(fā)國難財(cái),這*娘子便將價(jià)錢定的相當(dāng)之低,只比成本高上一點(diǎn),之后又聽流珠遵囑,對于那窮苦人家甚至是白送,可算是博得了不少美名。

    流珠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她很明白,自己和徐*,幾乎是截然相反的兩類人,但笑道:“管他們記不記得呢,咱們做了好事,便是行善積德,自會有福報(bào)?!?/br>
    徐*抿了抿唇,也沒說話。她這樣的女人,除了自己外,誰也不信,更不必提信奉佛祖菩薩各路神仙了。她靜默半晌,隨手拿起流珠還沒縫完的護(hù)符,細(xì)細(xì)看了看,流珠一見,心上一凜,面上則溫聲道:“給大哥兒做的。以后打起仗來,他那性子,定是要自請出征的?!?/br>
    ☆、66|58.01

    掣得明珠似月寒(二)

    徐*聽后,睫羽微顫,紅唇微抿,嘆道:“若是果真打起仗來,大哥兒出征了,我那親哥哥,定然也是要跟著的。到時(shí)候兒在東洋大海上,也不知是生是死……”言及此處,她一笑,道:“兒雖看著灑脫,整個(gè)一混不吝,仿佛啥也不怕,可兒不過是怕兒有一絲動搖,爹娘及哥哥見了,心里面也憂懼。”

    她到底才十□□歲而已,而現(xiàn)在的航海技術(shù)又說不上發(fā)達(dá),一切都在開拓之中,她這般擔(dān)憂,也是正常。流珠微微笑了笑,但輕撫著她的手,溫聲道:“便是不出海,待在這汴京城里,說不定哪日也會死?;蛟S再來一場天花似的惡疾,或許又遇著甚不測,俗話說啊,閻王叫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生死這事,不過是命。*,你好好去闖罷,只要記得心底存些善念便是。京中這邊,你的爹娘,兒幫你照看?!?/br>
    *點(diǎn)了點(diǎn)頭,紅唇揚(yáng)起,目光亮燦燦地道:“二娘放心。兒定會給二娘賺上一大筆?!?/br>
    二人又說了會兒話,*待要起身時(shí),又微微靠近阮二娘,悄聲細(xì)語道:“兒這幾日去那窮苦人家送口罩,竟聽說了一件事兒。不過是件小事兒,但或許對二娘有用?!?/br>
    流珠一愣,提耳細(xì)聽,聽后便又動起了心思來。卻原來*去城南一帶發(fā)放口罩時(shí),自一干面色灰敗的窮人里面,遇著個(gè)長得甚是白凈清秀的少年。那少年名呼嵇庭,行止間頗有有禮,渾然不似窮苦人家出身,*一見,便留了心,借故與他說了幾句話兒。卻沒想到,這幾句話里,便連帶出了一樁往事來。

    嵇庭家中,早年也是讀書人家,后來卻因一樁*,爹娘繼死,親姊上吊,而這件禍?zhǔn)?,與那國公府的夫人馮氏則脫不開干系。原來那馮氏眼瞧著鋪?zhàn)舆B連虧損,這一兩年,便借著權(quán)勢,開始干些收人錢財(cái),與人消災(zāi)或?yàn)槿俗鍪碌幕熨~事兒,譬如買賣官位等。

    一年之前,嵇庭之姊本都與人訂了親,卻因如花美貌,而被阮二的一個(gè)狐朋狗友看上。那廝家里面是挖煤的,最不缺銀子,但因剛進(jìn)京中不久,也無甚門路,便給馮氏遞了大幾千兩銀子,還送了套宅院,求國公夫人幫著說和。馮氏對這銀子動了心,便打算敗壞嵇庭之姊的名節(jié),借此毀了嵇庭jiejie的親事,而那嵇氏女被悔了婚后,憤而上吊。

    嵇家爹娘為女兒討還公道,馮氏唯恐此事鬧大,便借著汴京府尹之力,在公堂之上,罰了二人二十大板,想要借此教訓(xùn)他們一番,讓他們不敢再鬧。誰曾想這兩位老胳膊老腿,哪里受得了這番責(zé)罰,再加上也沒錢掏銀子賄賂差役,最后竟被雙雙打死在公堂之上。

    *說及此處,微微垂眸,低聲道:“那少年品貌絕佳,頗有文采,或可一用。兒先前借著二娘之名,已給了他些銀子,他收下了,也不曾推脫,只跪下一拜,可見也不是個(gè)說甚不吃嗟來之食的死讀書人?!?/br>
    流珠暗暗記在心上,點(diǎn)了點(diǎn)頭。送走*之后,她垂眸獨(dú)坐,正將嵇庭、邵氏姊妹的名姓在心上過了一遍,暗自思略之時(shí),忽見四喜急急忙忙地走了過來,口呼大喜。流珠一驚,立時(shí)起身,凝聲道:“怎么這般急?何喜之有?”

    四喜摩挲雙手,面上帶汗,忙道:“官家召娘子入宮受封呢,還說宮中有二娘想見的人呢?!痹捯魟偮洌重讲豢纱卮叽倭髦?,流珠心上微凜,不知傅辛這家伙又想出了甚鬼主意,可又別無他法,只得由四喜領(lǐng)著上了車架。

    她心上忐忑不定,腦中不住地胡思亂想,但想著該如何應(yīng)對。車架粼粼而動,輪聲轆轆,流珠心煩意亂,但掀了車簾,朝外面看去,本打算借此讓自己心緒稍平,可誰知映入眼簾的汴州城卻死氣彌散,每行數(shù)息,便見得有尸身停在門前,等著朝廷收走焚燒。流珠看在眼中,心上更覺沉重。

    這是阮流珠第一次,從理政殿的正門,光明正大地踏入。然而她心中的惴惴不安,卻反倒比待在晦暗偏殿里時(shí),更盛幾分。

    外面火傘高張,赫赫炎炎,而殿內(nèi)光線稍暗,只亮著幾盞燭火,流珠默不作聲,跪在光亮地上,候了半晌,卻不曾聽見一絲動靜。她稍稍抬眸,瞇起那嫵媚的眸子,朝著高臺之上,龍案之后望去,卻見錦榻之上空空如也,一個(gè)人也無。

    四下空寂,她心覺不對,微微轉(zhuǎn)首,環(huán)視身側(cè),可誰知剛一回身,便被人一把撈至懷中,熟悉而又陌生的龍涎香氣立時(shí)間撲鼻而來,盈滿鼻間,令流珠心上一沉,卻只能強(qiáng)打精神,好生應(yīng)對。

    傅辛一襲便服,但低頭凝視著她,目光溫和,而又輕柔,宛若三月春風(fēng)一般,蘊(yùn)滿情思。流珠緩緩移開目光,傅辛則勾唇一笑,遽然將她打橫抱起,大跨步往堂上走去,隨即自己坐在軟榻之上,手中一松,則將阮二娘擱在了龍案之上。

    流珠身下還壓著幾本奏章,膈得十分不適,便輕輕伸手,將那幾本奏章拂了開來,擱置一邊,可誰知這一低首,眼神輕輕一掠,便觸見了那奏章之上徐子期等字,燙得她不由得眉心一跳,鼻間發(fā)澀。

    官家瞇起眼來,半靠在軟榻之上,狀似慵懶地睨著案上美人,大手隔著羅裙輕撫著她的腿部,口中則輕笑道:“一轉(zhuǎn)眼將近月余未見,二娘容色倒是愈發(fā)美艷了。相較之下,朕可是害了相思病,飯吃不好,覺睡不著,兩腿間那物事更是不舒坦得很,天天叫嚷著渴極渴極,盼著與二娘的桃源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