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紫極天下、宇宙級忠犬、江城謠、慢慢慢慢來、國民男友(亂灑青荷)、想起我叫什么了嗎、影后路遙遙(娛樂圈)、(修仙)女主甩夫記、碧落長安、忠犬男神
這些都是流珠穿越之前的事,是以她并不知曉,也不曾聽人說過——她被困在內(nèi)宅多年,消息閉塞,整日里就是家長里短,哪里知道許多? 傅辛繼續(xù)道:“可今日晌午,朕那傅堯meimei帶了個小廝來見朕,那小廝掏出了傅朔的信,還有許許多多奇怪的物件。本以為他遭了不測,不成想路上雖有波折,可他卻還真是正經(jīng)巡游了不少國家。你驚訝么?朕初聽聞時,也是驚訝的,原來這茫茫大海里,竟還有這么多國家?!?/br> 流珠心中激蕩,屏息凝氣,候著傅辛的后話,可誰知便是此時,關(guān)小郎急急趕來,說是傅從嘉、徐子期等臣子前來議事,據(jù)此不過數(shù)步之遙。流珠略有失望,起身欲要離去,可誰知傅辛瞇了瞇眼,硬扯住她,沉沉笑道:“二娘別走,躲到這龍案底下罷?!?/br> ☆、38|01 優(yōu)曇初現(xiàn)葉團團(二) 流珠眸色微冷,知道傅辛讓她躲藏到這龍案底下,多半又是要欺辱她。想那徐子期、傅從嘉等站在殿內(nèi)議事,口中說的是玄謀廟算,手里持的是國之大計,而這天子腳下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卻藏著個她,這實在令她屈辱之極,難堪之至。 她登時來了氣,便直直地立在那里,冷笑道:“那兒便不藏了,就在這里站著。反正兒如今臉皮厚了,讓他們看見便看見了,兒是yin/婦,陛下就是jian/夫,誰也占不著便宜?!?/br> 她雖這樣說,可按著阮流珠的性格,她并不是一個能什么都不顧、全然拋開的人。她要皮要臉,心有牽絆,這是她的優(yōu)點,也是她的缺點,傅辛也清楚得很。此刻見她擺出一副紙老虎的蠻橫姿態(tài),官家只覺得好笑,心上發(fā)癢,這欺負她的心思,便愈強了幾分。 傅辛平時雖不似徐子期那般日日練武,可騎射之道也不曾落下,抬弓使劍亦是他的慣常愛好。蕭奈、徐子期等肌rou結(jié)實,傅辛他也不差,更何況男人和女人的力氣有天生的差異,眼下傅辛這強硬一拉,一按,一壓,流珠縱是百般掙扎,卻還是如斷了翼的雀鳥一般被他塞入了黑漆漆的龍案底下。 外邊臣子的腳步聲愈來愈近,傅辛微微勾唇,褪了靴子,將只著白襪的腳死死壓在了流珠肩頸處。阮流珠緊緊咬牙,但覺得腦袋上的這桌子,便如同那壓在她頭頂上,令她死死喘不過來氣的封建皇權(quán)一般,而傅辛踩著她肩膀的這該死的腳,活似命運當頭踹來,卻偏不將她踹死,只吊著她,讓她滿懷希冀地望著龍案外那一點兒光亮,卻又將她強力壓制,予她百般羞辱。 如果可以,她愿意付出一切,回到那個屬于她的年代。也許在那里,不平、不公依舊存在,現(xiàn)實依舊有各式各樣的不完美與不如意,但那個時代,是相對自由。在那個年代,她是一個人,只要她愿意,她不會成為任何一個男人的附屬品,不必渴求任何人的救贖,更不必被僅僅一個人便壓制得走投無路。 傅辛卻一派自在,語調(diào)略顯緩慢,和在場臣子商議起了事宜?;蛟S是因為有阮流珠在場之故,君臣所絮言之事,都是平常政事,雖有大臣起了某些事的話頭,卻又都被官家岔了開來,只口上敷衍,推說改日商榷。 流珠聽著,待在這黑暗的龍案底下,屏息凝氣,卻反而漸漸平靜了下來。 那些無力的事,要么就去改變它,要么呢,就去承受它。這是流珠一直所相信的話。 想他傅辛,之前做皇子的時候,也受過不少人責難,他忍了過來,暗中蟄伏,終成大事。他也教過她,想謀大事,必得徐徐圖之。她雖眼下看不見什么轉(zhuǎn)圜之機,但她堅信,她是有出路的。 流珠微微笑著,緩緩抬眼。她的睫羽濃密纖長,一雙眼兒冷中帶媚,瞳孔微微發(fā)著褐色,此時此刻,就著燈燭映照,半隱在晦暗之中,更似傅辛數(shù)年前遇著的那只雪中白狐了。傅辛說話間隙,輕輕低頭去看,饒是向來還算自制的他,也不由一時間被迷住心神,視線停滯了片刻。 “陛下?”徐子期說完了話,見傅辛沒有反應(yīng),稍稍猶豫,便又重復(fù)了一遍。 傅辛這才緩緩抬頭,一笑,沉聲道:“子期方才所說,朕聽見了。禁衛(wèi)軍中,有不少世家子只掛個閑職,領(lǐng)著俸祿,卻不來當值。當年朕剛剛繼天立極之時,令人清理了一次,只是那時候牽制甚多,不好徹查,如今狀況雖好了些,卻還是有那尸利素餐的混賬家伙。這個差事,子期,你敢不敢做?” 徐子期凝聲道:“回稟陛下。臣非但有膽,亦有決心。此等混賬,上不能匡主,下不能益民,臣必要將他們鏟除個干干凈凈。” “好。”傅辛撫掌而贊。他常覺得這徐子期,頗有他少年時的幾分意思。雖說這青年是徐道甫的孩子,但是朝堂是朝堂,閨閣是閨閣,傅辛愛才,便不會將那閨閣中的私隱牽扯到前朝上來。 徐子期領(lǐng)了命,諸事已基本商定,傅辛暗中有些心急,想要立刻屏退下臣,拉著阮流珠在龍案上*一番,可誰知傅從嘉這混小子上前一步,道:“爹,我和從謙這幾日一直有所爭辯,想請爹來做個主裁,叔伯們當個見證人,來判一判到底誰對誰錯。” 傅從嘉面貌清朗俊美,而傅從嘉則眉眼陰柔,這兩人,是傅辛最大的兩個兒子,亦是他最為看重的兩個兒子。在他看來,這兩人都是可造之材,有繼承大統(tǒng)的潛質(zhì)——傅從嘉看似有些稚拙,常說些奇思妙想,但傅辛知道,這小子是假天真,他的本事可大著呢;傅從謙面上溫潤,私底下手段卻陰狠,這傅辛也了然于心,在他看來,同樣是裝,傅從嘉裝的可比傅從謙裝的高明多了。 聰明人裝笨,精明人裝天真,那叫做扮豬吃老虎,傅辛當年做皇子時,把這一計使得是酣暢淋漓,他那太子哥哥死的時候都還以為他是個只會寵女人生孩子的廢物呢。但這心狠手辣之人裝作一派寬容和善,教人知道了,便有些瞧不起了,這一計傅辛也使,使得比傅從謙這小崽子好上太多。 但聽得傅辛揉了揉眉心,有些無奈地道:“你們這兩個小崽子,又在爭什么?”說著,他微微挪動腳,在流珠臉上來回摩挲著,流珠氣急,一把扼住他的腳踝,狠狠地掐了起來。 傅辛咳了兩下嗓子,引得徐子期眉頭一蹙。而那傅從謙則溫聲道:“爭的是孔子所說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一句。圣人所言,必是無誤,從古至今不知有多少人都奉之為真理,兒子我自然也不會質(zhì)疑。孫子兵法也說過,要使士兵無知無識,這樣他才能聽指揮者的指令??蓮募螀s說圣人的話沒有道理?!?/br> 流珠知道這話的意思。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即是說,皇帝想做什么,只需要百姓知道他要做什么,不用讓百姓知道為什么要做。說白了,就是幾千年來統(tǒng)治者屢試不爽的愚民之策。老百姓你聽著便是,跟著做便是,圣意如何,哪里是你能揣度的? 傅從嘉清聲道:“孔老先生這話,說的有道理,卻也沒道理。愚民有術(shù),可使根基安穩(wěn),這兒子也同意。但是長此以往,絕非良策。時日久了,百姓愈發(fā)愚鈍,凡事均不深思,無怨言,亦無思辨,這對國家來說,實是壞事……” 他說的滔滔不絕,對于傅辛來說,卻只是小兒之語。雖有些意思,可實在天真。傅辛只低笑著道:“你的叔伯們,腿都要站麻了,你倒好,還不停嘴。你們這兩個混賬小子,回去各寫一篇文章,將你們所要說的,寫個明明白白,改日呈上來,朕也會讓朝臣傳閱?!?/br> 言罷之后,傅從嘉點頭稱是,目光卻在龍案下露出的一片衣角微微一頓。他站的角度很偏,這裙角,估計也只有他能看著。 少年低著頭,唇角微翹,但笑不語。 傅辛匆匆屏退臣子,也不等他們的腳步聲遠去,便低頭看向腳底的流珠,冷聲笑道:“你這狐貍精,掐的正是朕的舊傷之處。當年雪中射狐,誤中獵夾,你倒好,把朕獵來的狐裘扔進了莊稼人的糞堆里。” 流珠微微一笑,起身從案下爬出之時,假意裝作不小心,砰然一聲,將龍案掀翻。傅辛眉頭一皺,便見硯臺翻到,折子散落,墨汁蜿蜒而流,繪出大片大片的黑色,他目光微沉,閑閑地笑道:“如今也會撒潑了,真是難得?!?/br> 流珠卻揉了揉磕著的肩胛處,柔聲道:“是兒不小心?!?/br> “不小心,也得挨罰。”傅辛笑意驟然消失,面色陰沉,對著門口處拿著拂塵的關(guān)小郎道:“關(guān)九,拿先前南夷奉上的玉如意來,要最粗的一柄,還有結(jié)實的繩子和長柄的馬鞭?!?/br> 流珠目露恨意,卻見關(guān)小郎陪著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官家,這……這時間實在是緊。浣花小苑的宮婢早先便在門前候著了。” 傅辛這才堪堪想了起來。前幾日他冷落了阮宜愛,阮宜愛便時不時命人來請他,他最后隨口應(yīng)承,說是今日去見阮宜愛還有他們的孩子。浣花小苑的宮婢既然候在門口,自然知道臣子們早已離去,他若是再說政務(wù)繁重,只怕連阮宜愛都不信。 他略顯不耐地蹙了蹙眉,阮流珠卻是長長地舒了口氣。只可惜這官家仍是不肯就此放過她,對著關(guān)小郎遵囑道:“朕先去小苑,過一會兒之后,你送二娘過去,可記下了?若是沒把人送到,朕砍了你這顆機靈腦袋?!?/br> 關(guān)小郎連連笑道:“官家放妥心吧。奴肯定將二娘好生送去?!?/br> 傅辛整了整衣衫,打量了下低眉順眼的阮流珠,驀地嗤笑一聲,這才抬步,擺駕浣花小苑。他走之后,流珠看著滿地散落的折子,蜿蜒如溪流的墨汁,自嘲似地翹了翹唇角。少時過后,關(guān)小郎陪著笑,引著她往浣花小苑走去,懷里頭還揣著幾個錦紋盒子。 流珠看著那盒子,隨口道:“這是何物?” 關(guān)小郎想了想,斟酌著笑道:“回稟二娘,先帝時出海的那位殿下,近日托人給官家送來了珍奇玩意,這便是其中之一。此物名喚福/壽膏,亦稱阿芙蓉膏,乃是忘憂靈藥,比之五石散,奇效尤甚。這玩意兒雖說也和五石散一樣,有那么一點小癮,但也是不打緊的。官家不喜此物,便說帶給皇后品賞。早上已給皇后處供了一盒,皇后試過之后,精神極好,官家便讓奴再送幾盒。殿下說了,待他回京之時,能帶回來更多呢。” 阿芙蓉,那不就是……鴉片……這是鴉片! 流珠面上平靜,微微帶笑,心里頭卻翻江倒海。五石散確實是小癮,但這可是鴉片,成了癮,哪里是容易戒得的?官家不喜?他傅辛此舉,到底是無心,還是有意? 對于阮宜愛,流珠對她并沒有多深感情,說姐妹情深,那實在是大笑話。但她受過她的恩情,她不能忘。她怎么能眼睜睜地看著阮宜愛染上毒癮呢? 流珠心中急躁,暗思對策。待到了浣花小苑里,阮宜愛果然不似先前那般怏怏的,精神頭好到了極點,一個勁兒地和傅辛說著話。傅辛并不時?;卮?,只閑閑地笑著,阮宜愛一襲麗裝,依舊圍著那雪絨絨的狐貍圍脖,小臉兒紅撲撲的,口中咯咯嬌笑個不停,小肩膀也跟著抖個不斷。 流珠看著她這亢奮的樣子,心上重重一沉。 見著流珠,阮宜愛高興道:“二娘也來了,真好。奴奴這都有小半個月沒見著你了。”頓了頓,她嘟著小嘴,怨聲道:“先前你不來,四哥哥也不來,妾只能讓宮婢給妾讀話本兒,她讀的,全不如你們讀的有趣?!?/br> 說著,她踩著綴著珍珠的小鞋兒,少見地快步走到不遠處的小案上,翻找了一陣兒,隨即掏出了三本薄冊,揣在懷里,嘻嘻笑著,道:“四哥哥,二娘,你們瞧,這是這個月新出的本子。那三鼎甲名聲猶在,便有書商找了他們,讓他們各寫一本冊子?!?/br> 這件事情,流珠也曾聽說,是憐憐給她講的呢。她凝視著阮宜愛,溫聲道:“兒也知道這事。聽說博戲攤子上也設(shè)了局,賭誰的冊子賣的最好呢?!?/br> 傅辛定定地看了眼阮流珠,側(cè)倚在軟榻之上,隨手從阮宜愛那兒接過了一本,匆匆翻閱,但聽得阮宜愛興致極高地道:“奴奴雖還沒看完,不,該說是還沒聽完。但依奴奴看,定然是薛微之的冊子賣的最好?!?/br> 傅辛隨意道:“哦?這是為何?” 阮宜愛笑嘻嘻地撫摸著他結(jié)實的胳膊,小眉毛微微擰成一團,嘟囔道:“崔坦寫的那是什么啊,妾實在是看不懂,一會兒說什么圓啊方啊,一會兒又說盈數(shù)什么的,這也太為難人了。而且他寫的故事,真是好笑,說是有個崔姓后生,早起時發(fā)現(xiàn)他哥哥凌晨出門趕路,卻把要緊的東西落在了家中,便起身欲追。崔后生騎驢,他哥哥架馬,試問崔后生要走多久才能追上他哥哥。嘖嘖,這后生真傻,換匹快馬,不久追上了么?” 流珠也聽過憐憐說笑崔坦那書。那書名喚做《齊達雜談》,根本就是數(shù)學(xué)方面的應(yīng)用題,機械制造方面的構(gòu)想等的雜糅,若非湊了這三鼎甲比較的熱鬧,只怕是一本也賣不出去。 崔坦家貧,老大未娶,雖說因為傅辛科考改革的緣故而趕了大運,成了三鼎甲之一,但是他不擅為人處世,滿心滿懷都撲在他的古怪學(xué)問上。傅辛覺得他新奇有趣,但對他并不委以重任,只讓他擔了個閑職,是以這崔坦,如今依舊是窮得不行。 聽著阮宜愛的話,傅辛想起崔坦教自己幾何算術(shù)時的模樣,不由低低笑了。崔坦也是個有脾氣的,傅辛有道題目死活解不對,崔坦講了兩回也沒講通,他干脆甩手不教了。可是這家伙,也是個沒骨氣的,他不會為了一餐一飯而求傅辛,但卻為了建個什么觀測天象的儀器而撒潑打滾,苦苦求了傅辛半天,直把逗得傅辛發(fā)笑。 阮宜愛努力回憶著,又道:“金玉直寫的是《綺樓舊夢》,講的仿佛是金家興盛時的些許舊事。他遣詞用句實在深奧難懂,妾聽婢子念了會兒,雖覺得他實在有才,可是這故事啊,實在不好看。比來比去,還是要數(shù)薛微之的《癡嬌麗》最合妾的口味了?!?/br> 流珠微微蹙眉,而傅辛則應(yīng)道:“薛微之又哪里好了?” 阮宜愛滿目憧憬,道:“顧名思義,這講的便是一個癡情的閨秀戀上趕考書生的故事。二人相遇之后便暗生情愫,數(shù)番纏綿,動情之處寫的實在令妾感同身受……后邊還不曾看,但妾估摸著,必是個蜜里調(diào)油的美滿傳奇。” 這故事引得流珠暗暗生疑。而阮宜愛的視線則緩緩移到了關(guān)小郎放在桌上的那幾盒阿芙蓉膏,她那一雙美眸瞬間亮了,偎到傅辛身邊,喜道:“四哥哥待奴奴真好。不是說攏共只有十盒么?全都送到奴奴這里,哥哥煩心事兒那么多,可該如何是好?” 傅辛溫聲道:“緊著你便是,朕用不著。你便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朕也要給你摘下來,不但把天上的摘了,水里的也要撈上來?!?/br> 微微起身,他凝視著小鹿般張著水靈眸子的阮宜愛,柔聲道:“愛愛不是說要給朕親自下廚嗎?朕可是一直惦念著這頓飯呢。” 阮宜愛輕掩小口,急急忙忙地起身,道:“哎呀哎呀,早上起來后吸了四郎送來的福/壽膏,高興得忘了許多事兒。四郎莫急,妾這就去下廚房,做你最愛吃的幾道菜?!?/br> 流珠心上一緊,連忙起身,道:“兒也去幫忙罷。jiejie一個人,哪里忙得過來?” 阮宜愛卻跺了下腳,嬌聲道:“不行,不行。每次妾給四郎下廚,都是一個婢子都不用的,只保證那菜從洗到切,從下鍋到盛盤,四郎所能嘗出來的,都是妾的味道。哪怕妾端不動那鍋,也會為了四郎端?!?/br> 聽了她這話,流珠再不好出言,只能硬著頭皮,留在了原地。傅辛讓為數(shù)不多的婢子去廚房候著,以防皇后出了岔子,婢子們一走,這屋里頭便只剩下個關(guān)小郎。傅辛輕笑著將關(guān)小郎連趕帶碾,哄出了門外,這樣一來,屏風之后,就只剩下官家和他那孀居的寡婦小姨子了。 他心中急切,扯著阮流珠,拉到了阮宜愛常倚著的那軟榻上。流珠被他一碰,仍是覺得皮膚發(fā)麻,厭惡得緊,面上則故意緊張道:“不可不可。若是jiejie突然回來了,那還得了?” 傅辛伏在她身上,手來回游走,曖昧地輕喃道:“怕什么?她就不是做菜的材料,哪次都要切著指頭,割著皮rou,不費上一個時辰,絕不會從那小廚房里離開。你卻不知,她做的那菜,味同嚼蠟,著實難以下咽,哪里比得上二娘子這般美味呢?這細皮嫩rou,凝脂玉膚,摸起來都發(fā)滑……” 流珠語氣發(fā)冷,略顯強硬,亦有幾分委屈地說道:“陛下,不要在這里。這是jiejie的軟榻……” “那又如何?”傅辛只笑著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家里也好,這浣花小苑也好,都是朕的地方,哪里都是一樣?!?/br> 言談之間,那素色裙裳已然如曇花一般,自小小花苞,四下綻開。傅辛瞧著阮流珠那副隱忍的模樣,但覺得百看不厭,愛不釋手,恨不得立時招兵攻城,長驅(qū)直入,可偏在此時,安靜的廳室內(nèi)驟然響起一個奇怪而突兀的聲音。 流珠大驚,一把推開傅辛,坐起身來,攏著衣裳,香肩微露。傅辛目光陰沉可畏,披著半開龍袍,大步下榻,循聲而動,朝著那發(fā)出聲響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個柜子。自緊閉的柜門底下,可以看見外泄的一處衣角。 ☆、39|38.01 優(yōu)曇初現(xiàn)葉團團(三) 流珠匆匆披衣,輕咬下唇,半倚在錦紋軟榻之上,但見傅辛面色陰沉,驟然伸手,倏地拉開了朱木柜門,而于剎那間映入二人眼簾的,是一個蜷縮在柜角,滿面不敢置信,穿著太監(jiān)衣裳的小娘子。那小娘子眼圈發(fā)紅,臉色雖有些灰敗卻也不掩風華,紅唇微微蠕動,正是那小名喚作阿嬌的秦家太清。 流珠不識得她,心里如同擂鼓一般,暗中飛快想道:這人是誰?穿著太監(jiān)衣裳,可分明是個女子,莫不是阮宜愛幸存下來的大女兒高儀公主?若是果真如此,那該如何瞞?。?/br> 傅辛此時此刻,面上一絲笑意也無。他目光冷厲,聲音卻很是輕緩,低低說道:“阿嬌緣何在此?” 秦太清蜷在角落里,胸脯起伏不定,嬌軀微顫,但垂著頭,待在原處,動也不動一下。傅辛攏了攏有些松散的袍子,眼神晦暗難明,他乍然出手,去拉那秦家貴女,不曾想秦太清反倒先行發(fā)作了,嗚咽著嬌聲道:“官家……官家怎么能做這事?你欲要抄兒的家,殺兒的親父,還能說是為國為民……可這個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反拽住傅辛的袖口,細聲細氣地低聲道:“你何時和她好的?是不是她勾引得你?官家……四哥哥……你怎么變成這副樣子了?你方才說的那一通話……” 流珠只暗自心驚,仍是有些分不清狀況,只覺得“阿嬌”這名字似是有些耳熟。她但見著傅辛淡淡地笑著,溫聲輕道: “你一個反臣之女,也敢對朕直呼為‘你’?秦太清,光憑這一點,朕就能治你個僭越之罪?!?/br> 秦太清? 流珠想起來了,這就是薛微之那娘子。據(jù)聞她出身高門,素來驕奢,她也曾聽傅辛提起過,說是這秦五娘對他一往情深,之所以拖到老大歲數(shù)也不說親事,心心念念全是為了他,最后迫不得已,才便宜了薛微之。 她此番撞破流珠與官家的jian/情,阮二娘清楚得很,此事必不會善了。以傅辛那對無用棄子向來斬草除根的性情,秦太清多半,只能落得一個死字。 她心下焦慮,暗自斟酌,而傅辛毫無憐香惜玉之情,見秦太清一直委坐不動,只低泣個不停,官家竟生生拽著那秦五娘的發(fā)髻,將她一把扯出,狠狠丟在冰涼地上。男人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地望著那小娘子,面上笑意輕淺,聲音亦十分柔和,款款道:“告訴朕,你怎么在這里?若是不老老實實,和盤托出,這秦家,多半就不是抄家這么便宜了。” 他說著,話音微微轉(zhuǎn)冷:“你秦五娘,也過了二十年舒坦日子了,平日里非龍肝鳳髓不吃,非桂酒椒漿不飲,非玉碗金勺不用。論起打賞下人,出手便是大幾兩銀子。再說這吃穿用度,樣樣都比比朕這個九五之尊還要奢侈。朕讓你嫁薛微之,那薛家郎君好歹也是一表人才,前程大好,怎么,你倒還覺得委屈了不成?” 欲壑難填,那不愁吃穿的人,在結(jié)交相知等感情之事上面,向來挑剔。秦太清在秦家被嬌養(yǎng)長大,所享過的福氣,連傅辛都比不得。她自視甚高,但覺得自己必是要做皇家命婦的,自打見了傅辛之后,立時便被他那副裝出來的虛偽之態(tài)迷住,一顆芳心,全然系在了他的身上。 傅辛對阮宜愛的寵愛,一直以來都令秦五娘十分艷羨,甚至想:哪怕他分出一半來給她也好,她所圖的,不過是能嫁給他。然而方才聽了傅辛說阮宜愛那一通話,又見著這心上之人滿眼愛/欲地盯著另一個小娘子,秦五娘現(xiàn)下受了刺激,又被傅辛威脅,便低著頭,頗為可憐地嬌聲泣道: “兒跟微之說,想要在官家面前為秦家求情,只望他能帶著兒混入宮中。他猶豫不定,兒許了他些好處,又苦苦勸說,他便應(yīng)承了下來,命兒扮作小廝,跟他入宮。進了宮后,兒便來尋皇后嫂嫂。嫂嫂彼時吸著福/壽膏,神志不清,便說要兒扮作太監(jiān),等著無人時候,在官家跟前現(xiàn)身就好。” 傅辛聽著前因后果,冷笑一聲,手指微微敲著桌面,道:“朕這宮城,倒是什么人都能混進來?!?/br> 秦太清對于傅辛并不了解,她所迷戀的,是他那俊美皮囊,偉岸身軀,手里握著的生殺大權(quán),還有他所偽裝出的那一副,恍若十分溫和儒雅,又不乏男人氣概的性格。 都到這副田地了,這小娘子只暗自猜測著傅辛與榻上阮二娘的糾葛,渾然不知自己已經(jīng)到了奈何橋的邊兒上。傅辛唯恐她一會兒在阮宜愛面前xiele口風,暗暗一思,溫言道: “五娘這事,做的實在不妥。但念在往日情面上,朕不欲深究。你且先回去,這個中緣由,朕改日再同你細說,可好?” 秦家阿嬌望了眼榻上的阮流珠,阮流珠也抿著唇,瞧著她。 在秦氏女看來,阮流珠的年齡、姿容、身份都比她不如。官家既然能看上她,這是不是說明……她秦太清也是有希望的?是了,他怎么會不喜歡她?他親切地稱呼她的小名,她早早就認識了他,她的容貌氣度,都比阮氏姐妹好上許多,是真正的世家貴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