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嬸子……”下午，雪已大的出不得門，顧氏與薛燁拿了兩張皮子來夏家，叫探頭探腦的五娘看到，一溜煙跑去了正房。氣的八娘恨不得一把將她抓回來！

    顧氏拿來的皮子是削制好的，皮薄軟，皮毛一體干凈暖和，“這是我家今年做剩下的，與你和孩子做兩個(gè)小襖穿正好。”

    羅氏搖頭拒絕，“顧家妹子，這東西金貴，你留著，給薛燁再做兩件皮衣，不能凍了孩子！”

    顧氏將皮子塞到羅氏手里，故作怒色，“jiejie跟我客氣什么！要不是你收留，我和小燁那晚保不保得住命還是一說！不過兩張皮子罷了，哪里就金貴了……”

    兩人推來推去，眼看顧氏真的要惱了，羅氏才笑著收下，正準(zhǔn)備收起放到炕尾，屋內(nèi)驀然被人推開，一股冷風(fēng)夾著雪花吹進(jìn)來。

    老太太蹬蹬幾步過來，抓過羅氏懷中的皮子，摸了摸，眉開眼笑，“老三家的，這給我做件皮襖皮褲！趕緊加加勁，不耽誤過年穿！她嬸子，你家還有這皮子沒？再拿幾張給我家老頭子也做一身……”

    “老太太，這皮子是顧家妹子送給幾個(gè)孩子做皮甲保暖的！”羅氏摁住顧氏不讓她開口，冷聲對老太太道。

    老太太毫不在意，擺了擺手，“她們年紀(jì)輕輕的，怕啥凍！她嬸子……”

    “奶！你咋能硬搶？”八娘撲過來，抓著老太太手里的皮子往外奪，老太太被拽的一個(gè)趔趄，一屁股坐到炕上，拍著大腿就哭嚎起來。

    “誰家媳婦教出來這樣孬的孫女啊！推自家親奶??！老三啊，兒子啊！摔死娘了！娘不活了！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們拉把大，你們不孝順還教唆著孫女不孝順，不過就是一張皮子，她就要摔死我?。∥遗吕浒?，一張皮子她都舍不得啊……”

    顧氏瞠目，八娘跺腳，羅氏嘆氣，十一娘無語。幸好他們把打獵得來的獵物都放在了張大夫家，不然，給這老太太瞧見，一根毛都別想擁有！

    門外，五娘撇嘴冷笑，活該！讓你推我！八娘，等著被奶罵死吧！哼……

    “八娘，把皮子給她?！?/br>
    “娘！”八娘不愿，“這是顧嬸子給咱的……”

    “不孝的孫女啊，她要活活凍死親奶??！我咋恁命苦啊，娶個(gè)兒媳只生丫頭片子……”老太太偷瞄兩眼，繼續(xù)哭嚎。

    “奶，你……”八娘氣的沒法，罵又不敢罵，委屈的眼圈通紅。

    羅氏扶額，朝女兒擺手，“給她，讓她走。”

    八娘一把扔了皮子，老太太麻溜的跳起來將皮子抱入懷中，“老三家的，你拿這個(gè)給我做身皮襖皮……”

    “老太太，你看我家誰值錢，賣了好給你扯塊布做衣裳！”羅氏冷言。

    老太太撇嘴，“不做我找別人做，摳死你！”

    話落，拍拍屁股抱著皮子走人了。

    羅氏苦笑，“顧家妹子，讓你看笑話了?！?/br>
    “唉?！鳖櫴吓牧_氏的手，“是我的不是，應(yīng)該做成小襖悄悄的拿來給jiejie。”

    “不扒我們一層皮，她哪里甘心！”羅氏搖頭，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送啥都會被她搶過去的！一個(gè)孝字壓下來，誰敢反抗？妹子的心意我領(lǐng)了，以后可記得千萬別送東西過來了，沒得在這落一身氣?！?/br>
    顧氏陪著嘆了幾聲氣。

    其實(shí)這樣表面算計(jì)的人還好，沒那么多陰毒手段，想干什么想要什么一目了然！不用去費(fèi)心猜忌提防！

    五娘去到正房告訴老太太，她剛分明還聽到他們說削制皮子的話，這說明三叔家里還有其他沒有削制的皮子！

    他們一家真jian詐，自己得了皮子居然想偷偷做了衣服穿。

    不成，她也要做一身皮襖皮褲，身上這棉襖棉褲還是幾年前的棉花，早就不暖和了！

    待到晚飯前，二房和四房都知道三房藏了皮子要做皮襖穿，摩拳擦掌要集體向三房要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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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9 羅家來人

    晚飯桌上，江氏與黃氏眉來眼去好半天，一個(gè)攀著另一個(gè)，眼看快要吃完飯，江氏終于忍不住了，“今年這天兒真是冷，凍的我都沒地方躲了！唉，要是有身皮衣皮褲就好了，擋風(fēng)擋寒保暖再好不過了！”

    羅氏垂著頭不出聲，二娘、三娘、八娘、十一娘專心的扒著碗里的面糊糊，更作沒聽見。

    江氏皺眉，朝黃氏使了個(gè)眼色。

    黃氏笑著接腔，“誰說不是！可咱們村早就沒人打獵了，想弄皮衣皮褲可真難了。三嫂，你說呢？”

    羅氏抬頭看了她一眼，敷衍的嗯了聲，繼續(xù)低頭吃飯。

    江氏與黃氏相視，齊齊咬了牙，江氏干脆道，“她三嬸，聽說你家有皮子，能不能均給我們二房兩張?！?/br>
    所謂的均，百分之百的是拿了不給銀子的！

    黃氏也笑，“三嫂，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我家也要兩張！”

    “我家是有皮子，有兩張……”羅氏面無表情的開口，話未完就被黃氏截住，“三嫂，給我家吧，你可憐可憐六娘，她一雙手都凍出膿水了……”

    “老四家的，你可真好意思開口！”江氏出聲打斷她的話，“你家兒子逼的元娘賣身，十一娘差點(diǎn)沒命，還想跟老三家要皮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啥德行?。∷龐?，這事我可是一直站在你家這邊的，你怎么著也該把皮子給我家吧！”

    “二嫂，話咋能這么說。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是不？我……”黃氏發(fā)揮三寸不爛之舌嘟嘟嘟說著，江氏毫不退讓，兩人飯也不吃了，坐在飯桌上撕逼起來。

    眼看要打起來，老太太拍筷，“吵啥吵，一家一張！老三家的，吃過飯拿給她們！”

    “娘，一張哪里夠啊！三郎在外讀書不容易，我想用皮子給他做個(gè)皮襖呢！”江氏拉出兒子三郎說話，老太太立刻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是應(yīng)該……”

    “娘！二郎最近跟縣丞家公子走的近，穿的太寒酸會被縣丞公子看不起的！我準(zhǔn)備……”黃氏也拿出了殺手锏！

    老太太大了頭，為了倆金孫，給了三房這么一句，“二房、四房一家給兩張，不夠去跟顧氏要！”

    十一娘險(xiǎn)些笑出來，老太太是怎樣一個(gè)腦回路，才能將要?jiǎng)e人家東西當(dāng)成理所當(dāng)然？！

    “奶，別說我家沒有皮子，就是有，也不會給二房和四房！”十一娘淡聲。

    “你這丫頭，憑啥不給？”江氏與黃氏幾乎同時(shí)出聲。

    十一娘看著二人，突然開口，“奶，二姐、三姐年紀(jì)大了，眼看要到了說媒的年紀(jì)，頭上卻一件首飾都沒有，咋相看好人家？”

    江氏與黃氏一臉戒備的看著她。

    十一娘揚(yáng)眉一笑，“我記得二伯娘有一支陪嫁簪子，是一塊玉石雕琢而成，簪體雖粗劣，簪頭的蘭花卻通體晶瑩，很是好看。不如送給二姐戴吧。還有四嬸，她有一對通體翠綠的耳墜，就送給三姐吧！”

    “你想的美！”江氏啐。

    黃氏更翻了十一娘一個(gè)白眼，“做啥白日夢呢！”

    十一娘笑了笑，“是啊！想的美！做啥白日夢呢！”

    江氏與黃氏這才反應(yīng)過來十一娘話中的意思，臉頓時(shí)臭的嚇人。

    要皮子事件就此揭過。

    翌日，正是臘月二十。在外祖家的孫輩子都要?dú)w家了。

    清水鎮(zhèn)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規(guī)矩，過年前兩個(gè)月，出嫁女都要讓一個(gè)兒子去外祖家住上一個(gè)月，替自己盡孝！

    一大早，羅氏就在灶房忙碌不停，臨到正午時(shí)分，門外響起鞭打騾子的聲音，“二姐！”

    “是三弟！”羅氏臉上一喜，急匆匆開了門，一身皮襖皮褲的少年站在院子中間，肩頭扛著一個(gè)圓滾滾的女娃，正笑嘻嘻的跟少年玩耍。二人身后是一輛塞了半車的年貨。

    來人正是羅氏的三弟——羅興揚(yáng)。

    老太太笑盈盈的迎出來，大侄子的叫著，真跟親的一樣，羅興揚(yáng)皮笑rou不笑，叫夏承和，“二姐夫，我娘特意讓我?guī)Я艘黄ゲ己蛶讖埰ぷ咏o幾個(gè)孩子，該過年了，給孩子們做身新衣服，瞧瞧身上那一身破爛似的，都穿了多少年了！”

    老太太立刻變了臉，扭頭就想往正房走，羅興揚(yáng)又道，“娘說，親家cao持一年家務(wù)辛苦了，這塊布給親家公和親家太太……”

    “親家客氣了！”老太太的臉扭過來，笑的如滿山菊花，哪里有半分生氣的模樣，一把接過羅興揚(yáng)手中的布料，笑瞇瞇的道，“大侄子，留下用頓飯吧?！?/br>
    江氏聽到撇了撇嘴。

    “那感情好！最近老吃rou有點(diǎn)膩歪，聽說親家母做的韭菜餅是一絕，我可是有口福了……”

    老太太的臉色如打翻的墨水屏，極其精彩！她那只是客氣一下，可半分請他留下來的意思都沒有的！這人咋這么不上道，聽不出來是客氣話嗎！

    “可惜，時(shí)間太趕，還是下次吧?！崩咸┲様D出一個(gè)笑容，松了口氣，不吃就好。伸手抹了一把額頭晶瑩閃亮的薄汗，轉(zhuǎn)身麻溜的回了屋。

    十一娘差點(diǎn)沒樂翻，她家三舅舅是個(gè)高人！

    八娘瞧見少年興奮異常，“三舅舅！”叫著就撲了上去，少年一個(gè)趔趄，笑著將八娘擁入懷中，拍了拍，夸道，“壯實(shí)了！這手是咋了？皮了是不？”

    十一娘一頭黑線，夸一個(gè)女孩壯實(shí)了……舅舅，你確定沒用錯(cuò)詞？

    “好了，快進(jìn)屋，外面冷?！绷_氏笑著將羅興揚(yáng)讓進(jìn)屋。

    羅興揚(yáng)笑呵呵走進(jìn)屋，叫了聲“二姐夫”將肩膀上的女娃放到炕上，挨個(gè)揉了外甥女的頭，才搓了搓手從懷中拿了一個(gè)錢袋出來，遞給羅氏，“二姐，這是娘讓我?guī)Ыo你的，讓你給幾個(gè)外甥女添置件過冬的衣服，今年冷，別給凍壞了！”

    “不用，家里啥都不缺。”羅氏將銀錢推了回去，“你給我向爹娘帶個(gè)好?！?/br>
    羅興揚(yáng)一眼掃光了屋，嘆了口氣，“你這還叫啥都不缺？真不知道你們是咋過的日子……”他話音一頓，又將室內(nèi)掃了一圈，“二姐，你的嫁妝呢？”

    羅氏一怔，苦笑了一聲，“出了點(diǎn)事，被我給砸了。”

    “我就知道！是不是二房四房又欺負(fù)你了！我去找老頭老太太說道說道去……”羅興揚(yáng)扭頭就要往外走，被羅氏一把拉住。

    “行了！姐這里沒事，你等著，我給你端碗熱水去?！绷_氏推門而出，片刻端了一碗熱水進(jìn)來，“喝點(diǎn)熱水暖一暖，路遠(yuǎn)，別在這耽誤太久，免得不到家天就黑了?！?/br>
    “沒事，我把騾子趕快一點(diǎn)就是了?！绷_興揚(yáng)抱著碗，深吸一口氣，咕咚咕咚喝完了水，一抹嘴巴，道，“二姐，我走了?！?/br>
    羅氏眼眶有些發(fā)澀，替弟弟整了整衣領(lǐng)，“好，二姐送你出去?！?/br>
    羅興揚(yáng)嗯了一聲，

    姐弟倆見得一面，沒多說幾句話就要轉(zhuǎn)回去……

    十一娘看的清楚，羅興揚(yáng)揚(yáng)鞭那一刻，自家娘眼睛紅的厲害。

    誰知，羅興揚(yáng)走不過一刻鐘，又轉(zhuǎn)回來。二話不說，一腳踹開了四房的門，“夏二郎！你個(gè)畜生！給我滾出來！小爺我今天打不死你我就不姓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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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0 三舅神威

    “你干啥？你出去！”黃氏尖銳的聲音響起，推攘著羅興揚(yáng)喊著，“老三家的，你兄弟要打人了，快拉走！”

    “打的就是他！”羅興揚(yáng)自幼跟羅父打獵，別看一副文弱書生樣，卻有的是力氣，看到歪在床上的夏二郎，單手揪著領(lǐng)子就拽下了炕。

    夏二郎叫嚷著，“殺人啦！你家外甥女貪吃怪我干啥？活該她被賣……”

    黃氏急的伸著手指甲去撓羅興揚(yáng)的臉，卻被羅興揚(yáng)一個(gè)胳膊拐撞到一旁，黃氏拍著炕嚎叫，“不要臉啊，羅氏你家弟弟碰著我了……”

    羅興揚(yáng)嘿嘿笑，一臉煞氣，“想死！爺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