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失的靈魂
辦公室內(nèi)的時鐘指針指向三。 凌晨三點。 何初恒心煩意亂地把手中的資料啪地扔在桌上,習慣性端起桌邊的咖啡杯。他心不在焉,并未察覺咖啡已經(jīng)涼了,入口是消散不去的冰冷酸澀。 苦意一直蔓延到心里,他今夜一直莫名其妙地煩躁,因為通宵達旦而疲倦不堪的雙眼中寫滿了憤怒。 怎么了呢?他一遍又一遍地問著自己。 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拿出手機,果然積攢了不少未接來電和未讀短信。他帶著幾分不可抑制的急迫一條條翻過去,臉色越來越暗,直到最后一條的名字看過去,沒有。似乎難以置信一般,他放慢了速度一條一條仔仔細細倒著查回去,手指緩緩地按了最后一下,第一條的名字不識時務地跳出來,真的,沒有。他瞇起眸子,冷笑了一聲,繼而泄憤地把手機扔了出去。 手機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歡快的碎裂聲,像是某種嘲笑。 他線條十分悅目的薄唇緊緊地抿著,動作頓了頓,隨手拿起桌上的電話按了一個熟悉的號碼,不久,傳來了熟悉的溫潤如玉的聲音:“喂?” “子安,給你十五分鐘時間立刻來找我?!辈蝗莘终f便掛斷了。 十分鐘后,程子安火速趕到何初恒家里,胡亂穿上的襯衫扣子沒有完全扣好,卻更平添魅色。 “怎么了?!”程子安看到何初恒臉色灰暗格外郁悶地坐在桌邊,還以為公司出現(xiàn)了什么大問題。 不料,他只是擺弄著手中的咖啡杯,不緊不慢地說:“沒事。就是想找你陪我喝一杯?!?/br> 沒有注意到語氣中暗藏的怒意,被打擾了美妙夜晚的程子安頓時心生怒意。 “哈?!我的大少爺。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是凌晨。”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凌晨三點多。你把我從床上叫起來,心急火燎地趕到你家,就是為了陪你消遣美妙的夜色么?!”程子安俊美的臉即使發(fā)怒也眉目清雅。 話音剛落,接踵而至的尖銳刺耳的碎裂的聲音讓程子安著實一驚。 何初恒手中名貴的咖啡杯此刻已經(jīng)成為碎片,起身時卻已經(jīng)掛上平時面具般的完美笑容,斯文柔和,清冷而格外紳士的聲音帶著標準的禮儀:“打擾到您我十分抱歉,如果您沒有那個心情陪我消遣,那么請回吧。” 程子安看著他俊美清越的面孔,怒意……他沒有掩藏好。 冷靜下來的程子安能感受到他周身被刻意抑制的憤怒——這不像他。 何初恒通常都是微笑寡言的,如若一潭深水,你不可能察覺到他真正的感情。 冷靜到可怕的妖孽般的男人,不動聲色,卻洞若觀火。 那么現(xiàn)在,好像亂了分寸一樣的他是怎么了呢? “初恒…已經(jīng)很久沒見你發(fā)這么大火了。怎么了?”程子安耐下心來,走過去,親自把地上的碎片一點點收拾起來,目光撇到了地上被摔散了的手機。 以程子安對何初恒這么多年的了解,他通常不會把怒意用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發(fā)泄,因為不屑。他會直截了當?shù)亟鉀Q讓他不悅的一切來源,冷靜而果決。 當然,這僅僅是通常,如果跟那個人有關,這些通常便統(tǒng)統(tǒng)不作數(shù)了。 “我也不知道。今天晚上的工作效率幾乎為零。”何初恒頹然失去了剛才的所有氣勢,低頭看著桌上一片凌亂。 程子安把碎片扔進辦公桌旁邊的垃圾桶,抬頭看著失魂落魄的男人:“工作效率為零?你最近像工作狂一樣,即使何妍熙辭職了也不至于有那么多工作落到你手里吧?!?/br> 何初恒在聽到“何妍熙”三個字的時候厭惡地蹙起俊眉:“你能不能不要提她,嗯?!” “我真不知道你這個meimei怎么這么惹你討厭。雖然她是你父親的私生女,但好歹她是你meimei吧?從小你那么欺負她她都忍著一聲不吭,對你是百依百順,現(xiàn)在她都走了,你還有什么可不滿意的?”程子安忍不住冒著觸怒何初恒的危險來替何妍熙打抱不平。 “不要提她,明白?”何初恒面無表情地挑眉看著程子安,怒意在淺褐色的瞳孔里面越發(fā)醞釀得濃郁。 程子安意識到再繼續(xù)說下去,后果將不堪設想,幸而何初恒并不打算繼續(xù)這個話題。 “今天,不會讓你半夜白來一趟的,你有幸嘗到本少爺親自調(diào)的酒?!焙纬鹾銚Q上平時的表情語氣,冷艷絕倫。 他隨手打開不遠處的柜子,精美的各式酒杯,以及各種調(diào)酒原材料:“你看,她走的很干脆,什么都丟下了?!?/br> 他帶著不易察覺的眷戀撫過那些剔透的杯子,然后修長的手指輕勾拿起其中一個。 “Blue Margarita怎樣?” 說著就開始動作,駕輕就熟地取出青寧汁藍色柑香酒。 程子安看著十分起興——極美的男人加上唯美的酒,連他都不禁覺得畫面太奢華美好。 突然,一切仿佛被定格,何初恒行云流水般的動作僵住。 “Tequila。她帶走了?!彪S手丟下杯子,之前的怒意不知怎地就消失無蹤,轉(zhuǎn)頭看著窗外凝重的夜色,何初恒淡淡地吐出一句話:“Tequila是Blue Margarita的靈魂,她特意帶走靈魂,是在說我離不開她么?!” 程子安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根本什么都不清楚。 任何人,包括與何初恒相處了這么多年的他,都不能摸透他的心思,更不用說去安慰他。 程子安一直隱隱覺得,何初恒的身上仿佛帶著一個巨大的缺口,讓他的眼中滿滿的都是隱忍的表情。 其實程子安不知道的是,從十二年前何妍熙的出現(xiàn)的那一天開始,何初恒就換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