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jié)
表情平靜卻執(zhí)拗異常地等候著,腳下——半寸都沒挪動, “咯!”阿嬌笑了。 不顧文士不滿的嘟噥,不顧武士們吃驚的目光,館陶翁主上前半步,含笑回了一禮:“吾家長居都中,姓陳氏?!苯o個姓氏就不錯啦,想知道芳名——那是癡心妄想。 少年眸子一亮,話音中透出nongnong的幸喜:“陳家……小娘子……” 事到如今,再說無益。文士郁悶地抹抹額角,帶領(lǐng)武士無可奈何地暫退向一旁。 ★☆★☆★☆★☆ ★☆★☆★☆★☆ ★☆★☆★☆★☆ ★☆★☆★☆★☆ 風(fēng)徐徐地吹過,以久違的溫柔拂過人們的衣襟和鬢發(fā),恍若一位柔情萬種的吳越美人,無意中就帶來遙遠南方濕潤甜美的氣息。 林林總總的店鋪,忙忙碌碌的人流,五顏六色迎風(fēng)飄揚的各類幌子……無不顯現(xiàn)著大漢京都的商業(yè)繁榮。 路康不愧是在長安市集中混大的商戶子弟,對東西兩市的發(fā)展過程還有種種奇聞熟透熟透;一路向阿嬌翁主介紹哪家鋪子做生意實誠,哪家鋪子掌柜伙計油滑,哪戶店家的貨物總是引領(lǐng)帝都潮流,哪家鋪面背后有朝中的貴官,哪戶又通著北邊某個藩國王室的路子…… 敘述中,路家少年還時不時穿插些市集中的笑話軼事,比如:趙家媳婦和吳記老板娘結(jié)了冤,某天后者糾結(jié)一眾娘家鄰里姐妹沖過來打群架,最后鬧到官府都不得不出面彈壓;張家竹器鋪和對門王家競爭厲害了,就各自雇幫人往對方店的庫房投活耗子…… ‘讀過書’到底不一樣,路安民說起故事來言辭生動條理分明,即使夾雜些鄉(xiāng)俗俚語,也是活潑有趣,絕不帶一絲一毫鄙俗味道。 阿嬌翁主在深宮中哪聽過這些,給逗得‘咯咯’樂個不停。 從東街到西街,又繞回中軸線。 陳嬌翁主不清楚身旁的路康是什么樣的感受,但于她,這一切的一切實在算太新鮮的經(jīng)歷。有生以來,阿嬌頭一回和一個既不是貴族也不是親戚的男孩子走得那么近,而且——還是個完全自主選擇的朋友。 朋友哎! 要知道在今天之前,能在館陶翁主阿嬌面前出現(xiàn)的人都是經(jīng)過審慎控制和嚴格篩選的。竇表姐城陽王子這些人是親戚,不管是喜歡還是討厭,都沒選擇的余地。至于沒親屬關(guān)系的,至少也是家里有田土有根基的勛爵子弟。 文士拉長了張老臉,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悶了頭緊緊跟隨。 ~~.~~.~~.~~ ~~.~~.~~.~~ 太陽劃過天空的最高點,日頭往西邊偏斜了些。如果沒出門,無論在宮里還是在館陶長公主官邸,阿嬌翁主該用些‘小食’作為兩次正餐之間的補充。 實際并不是很餓,但習(xí)慣成自然,當(dāng)路過某個賣烤rou的攤位時,館陶翁主阿嬌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陳小娘子?”路康也跟著減慢速度,問女孩是不是要嘗嘗新出籠的烤rou。 阿嬌笑著直搖搖頭。拿著食物在街上邊走邊吃?哪能做這種事?太沒教養(yǎng)了,簡直不敢想象。 見女孩子搖頭否定,路康思索一下,引女孩子拐進一個岔路,三拐兩繞,從另一個巷子口出來,撲入眼簾的是飄飄搖搖的大小酒幌。 “此乃市中食肆?!甭房抵钢切┭亟忠粚踊騼蓪幽窘ㄖ榻B。市集中客商云集,還有很多伙計掌柜需要解決進餐問題;所以,就專辟了塊地方開設(shè)飯鋪,分成不同的檔次,適應(yīng)不同人群。 此區(qū)域歷時頗久,很多店都父子相繼經(jīng)營三四代了,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口碑。 阿嬌踮起腳尖向,兩頭望望;漂亮的鳳眼不經(jīng)意地撇過,纖細的玉指就指定一處掩映在幾株柳樹后的小樓房。 路安民還略帶稚氣的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很少有人會頭一次來就注意到那家店! 今天日頭好,但冬末畢竟還是冬天。柳絲根根光禿禿的,不見一點綠色。半人抱粗的柳樹齊刷刷站成一行,在燦爛的陽光中沒精打采地甩著滿頭生硬干枯的頭發(fā),讓人感覺有些怪異——加上白墻黑瓦的簡單外表,實在沒法和它周圍漆光油亮的左鄰右舍相比。 仿佛是一愣,路康頰邊很快浮出抹微笑。 ~~.~~.~~.~~ ~~.~~.~~.~~ 阿嬌坐在食肆底樓大堂的一角,滿懷興奮和好奇觀察著四周圍。 食肆哪! 首次在一家真正的飯鋪里用餐。 ‘蠻正常的地方嘛!就是房子矮小些,擺設(shè)簡陋些,人員雜些……’東看看,西瞅瞅,阿嬌不無解恨地念叨起親戚們:‘不幫忙……沒你們,我就來不了了嗎?!哼,一群小氣鬼……當(dāng)然,阿大除外!’ 兄長們和表兄弟們雖然都說到過民間的餐飲業(yè),但誰都不肯帶她去——連待她那么好的皇帝舅舅都不肯?;实劬司穗x宮去上林苑打獵,御廚們會帶上食材和烹飪工具隨從伺候;然后阿嬌翁主就跟著皇帝舅舅吃御用野餐,至于民間的酒肆食肆,是從不列入考慮的。 總的來說,館陶翁主阿嬌對飯店環(huán)境還是比較滿意的。食肆外頭看起來馬馬虎虎,內(nèi)部裝修倒是很看得過去——質(zhì)樸,實用,基本上沒任何多余的東西,空間分割也相當(dāng)合理,家具器物的擺設(shè)甚至帶有某種緊密的層次感,不經(jīng)意間流出淡淡的雅致。 至于——食物嘛! 阿嬌從面前的木盤里用筷子夾起塊羊rou,放在小陶碗里,再改用食匕將rou塊送到嘴邊。 隔不遠,文士單獨一桌,抿著酒水,慢條斯理吃羊rou。護衛(wèi)們聚在另一桌,就著麥粥大口大口吃rou,風(fēng)卷殘云似的。 嗅嗅。 秀氣的眉尖輕微地一蹙。 ‘原來羊rou原本的氣味這么大?!嗯,幾乎忘了,家里宮里用特殊方法處理羊rou,方子還是梁王舅舅那邊想出來的。民間自然不懂……呃!’阿嬌慢慢將羊rou放回陶碗,換成塊小蒸餅放進嘴里,然后向坐在對面的路康解釋,羊rou的味道還不錯,可惜她現(xiàn)在不太餓。 路康默默看了女孩好一會兒,點點頭,做出很相信的樣子。再默默將自己盤中香氣四溢、肥厚相間里的羊rou一塊塊吞下; 接著,詢問過女孩的意見并得到同意后,把阿嬌的那份羊rou也端過來吃了。 再然后,揪了塊蒸餅,用面餅把盤子上殘留的rou汁吸得干干凈凈,也吃了。 “呃……”阿嬌愣愣地瞪著最后簡直是一清二爽到不用洗的木盤,不知道說什么好。 ~~.~~.~~.~~ ~~.~~.~~.~~ “阿伯……” 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阿嬌從袖子里掏出錢袋,舉手要扔給文士去會賬。 被路姓少年一把攔住了:“小娘子,且慢!” 阿嬌:“咦?” 文士懷疑地挑高眉毛:“路小郎……何意?” 路康起身擋著文士的去路,眼睛看得卻是阿嬌,緩緩說出自己的堅持——他請客,他付賬。 “嗯?”阿嬌愣神,若有所思地看著男孩子:“此言當(dāng)真?” 雖然不喜歡店里的rou食,但從出入這家食肆的客流的衣著打扮,還有前面幾例顧客會賬的數(shù)額,館陶翁主阿嬌確定這家飯鋪的消費水平算高的,而少年的家境明顯不是太富足——阿嬌翁主對長安城的物價水平還是了解的,當(dāng)然,是從官府提交宣誓殿的報告文案中。 她帶的人連酒帶rou吃得不少,加起來絕不是個小數(shù)字,尤其對平民人家而言。 “路郎君?”館陶翁主遲疑地再問一遍。 堅定的杏眼,對上疑惑的鳳眼。 “陳小娘子!”路康作個揖,態(tài)度分外堅持。 “如是……”阿嬌擺擺手,示意文士‘大伯’退開,讓少年去付錢。 ★☆★☆★☆★☆ ★☆★☆★☆★☆ ★☆★☆★☆★☆ ★☆★☆★☆★☆ 走出食肆 ,天色已有些見黯了。 又逛了兩家石器鋪子,文士‘伯伯’出面催了——天色不早,他該領(lǐng)著侄女回家了。 阿嬌依禮道別。 “小娘子,”少年似乎掙扎了許久,終于鼓足勇氣問女孩什么時候會再來?什么時候能再見面? “豎、豎子……”文士勃然大怒——他怎么敢?怎么敢?!! 阿嬌拽住文士,和善地笑笑,善意地敷衍兩句。 竟然問這種問題?!今生都不會再見了吧!不過看在路康有禮貌有教養(yǎng)、又給她留下非常好印象的份上,斷然拒絕未免也有些不近人情。 阿嬌翁主正斟酌措詞呢,耳邊卻聽到路姓少年急切地話語:“康自知無狀,然……求再見女公子之期!” ‘等等,女公子?!’阿嬌猛抬頭,驚異地望著少年——他早就知道她是誰了?否則,為什么叫她女公子? 公子,只用來尊稱那些擁有皇室血緣的男性貴族。 相應(yīng)的,能被稱作‘女公子’的,也必須是當(dāng)今帝室的血裔。 阿嬌當(dāng)然是女公子。但在前面的互相介紹中,她只說是住在京城郊外的普通人家,與族伯(由文士臨時扮演)趕市集。 而且整個游覽過程,都沒透出半點口風(fēng)。甚至出來前,館陶翁主還特意摘去了頭上身上所有的金玉飾品,故意選擇暗淡的麻料衣裳,擔(dān)心保暖也只加了件非常普通的羊羔皮外氅。 女公子??? 路康從哪里知道的她的底細?!! 作者有話要說:跟著感覺走 緊抓住夢的手 腳步越來越輕越來越快活 盡情揮灑自己的笑容 愛情會在任何地方留我 跟著感覺走 緊抓住夢的手 藍天越來越近越來越溫柔 心情就象風(fēng)一樣自由 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完全不同的我 跟著感覺走 讓它帶著我 希望就在不遠處等著我 跟著感覺走 讓它帶著我 夢想的事哪里都會有 ☆、第112章 弟弟 兩排睫毛長長的nongnong的,能讓女孩們嫉妒到發(fā)瘋。 長眉下,少年的眸子宛如一汪清澈見底的湖水,平靜而溫柔地擁抱所有來訪者,無論對方是滿含好感,還是懷有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