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此時,一行人已過了庭院。 再往前,就是為開封侯太夫人準(zhǔn)備的步輿了——為顯示皇室對已故丞相申屠嘉的尊重,竇太后破例允許郯夫人乘肩輿出入宮闈。 為表達(dá)禮遇,長公主甚至打算送到臺階下。 劉嫖皇姊才提了裙子,還沒邁步;王主姱就上前來,搶在宮娥前頭挽起長公主的胳膊:“阿母……” 長公主展開笑顏,親熱地拍拍劉姱王主的手,由著侄女兼兒媳攙著往下走。 這份親密不象婆媳,更象是母女! 此情此景仿佛一把長著倒鉤的刺,深深扎痛郯夫人的心。 只瞬間,就定下了主張。 開封侯太夫人郯氏在步輿旁站定,轉(zhuǎn)身凝視館陶長公主的眼睛,十分誠懇地說道:“老妾長子有女瓊,正嫡所出;二七年華,相貌不惡。若蒙長公主不棄,愿充隆慮侯下陳?!?/br> 嫡女? 妾室? 長公主一愣,懷疑地問:“長子?庶長子?” “老妾生二子,長子不幸先乃父而亡……”開封侯太夫人條理清晰地解說著:“今之開封侯,吾之次子也。” “如此。”長公主懂了。 ‘又是一個長房失去繼承權(quán)的不幸例子?!踔鲓⑽@息,有些費解地看著開封侯的母親:‘不過,為什么要讓嫡孫女給人當(dāng)妾?’ 館陶長公主沒這些顧慮,順勢問了女孩子的生辰年月,外家情況,就和郯夫人談定了親事。 “夫人,如楚國靜之例……”長公主思索片刻,覺得‘有例不廢’,次子這邊還是和長房一致方好。 郯夫人沒意見,只提出她家孫女過門后,得算‘二房’。也就是說,以后再有其他侯門貴家的女孩進(jìn)門,名分上不能越過申屠瓊。 長公主無所謂地點頭,同意。 侯門的嫡孫女,夠資格享受些許優(yōu)待。而且,以后就是再有其她高門女孩,應(yīng)該也不會比申屠家這個更高貴了。 ‘還……有?其他侯門貴家的女孩?天!’旁聽的王主姱扶著婆婆的手,心口倒是稍稍一顫。 劉姱了解這絕不是虛言。侯門普通嫡子的正經(jīng)妻妾,都很少有低于二十的,更何況是有爵位有公主母親的皇家之孫。 ‘若我不是梁王的女兒,皇太后最心愛的梁王的女兒,夫君的東跨院恐怕早就擠不下了吧!’王主姱忽然覺得后背的衣衫貼在了背脊上,黏黏的,怪不舒服的。 今天, 她算是深切理解了父王將自己嫁入親姑姑家的要義。 原來, 當(dāng)婆婆的想要兒媳婦難受,方法如此之多,不費吹灰之力。 ‘小叔子如果尚公主,諸貴家或許還有所忌憚。現(xiàn)在……’ 劉姱王主不禁同情起那位剛進(jìn)門的妯娌:‘侄女?庶女?族女?養(yǎng)女…… ‘哦!可憐的欒瑛……’ ☆、第97章 私情乎? 或許赴宴太費精神了,或者幫太后祖母應(yīng)付公主表姐們累到了,嬌嬌翁主這一夜睡得極不安穩(wěn)。 神思恍惚中, 青天, 浮云, 鉤月, 清輝, 銀色的波光與少年臨池吹簫孤寂的身影在夢境中不斷地交替出現(xiàn)…… 少年感傷的眼神是如此揪心, 壓得阿嬌即使在夢中都感覺胸口一陣陣抽疼——疼得,透不過氣來。 “啊……”阿嬌掙扎著醒過來。 坐在床頭,茫然四顧: 屋梁上高懸的雙璧, 枕邊床頭的排磬, 金色的壁衣, 重重的紗幔, 腳踏尾蚌殼床上呼呼大睡的胖胖胡亥,珠簾外瞌睡重重的守夜宮女…… 周圍的世界一如既往溫馨靜好, 可為什么,為什么胸中卻充滿了壓抑和苦悶?? ~~.~~.~~.~~ ~~.~~.~~.~~ 里面的動靜,讓本就不該睡的甄女徹底醒了。 甄宮女努力爬起來,撥開珠簾,輕輕問:“翁……主?” 館陶翁主擺擺手,無精打采地低喃:“無事,無事,阿甄?!?/br> “唯唯?!闭缗畔潞熥樱⑽⑶?,打算退回。 ‘唉!這時候醒,接下來是別想睡著了。’ 瞥一眼放在屋角的沙漏,嬌嬌翁主略一凝眉,干脆叫甄女進(jìn)來:“阿甄,來!” 宮女甄氏輕輕應(yīng)一聲,走進(jìn)來,行過禮后問小主人需要什么,是不是先端杯溫水來? 阿嬌搖頭,指指腳踏讓甄女坐下。她既不渴也不餓,就是想找人說說話,消磨消磨時間。 “不敢!小婢不敢?!?/br> 推辭幾番看實在推不過,甄宮女才在腳踏上坐了——挨著邊,側(cè)著腰,占用面積連該有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見青春少女采用如此別扭難受的坐姿,嬌嬌翁主有趣挑挑眉,開口詢問起甄女的家庭背景,籍貫啦、父母啦、cao什么營生啦、家里還有多少兄弟姐妹…… 甄宮女問一句答一句,回話間神情中透出些許不安。 感覺到宮女的顧慮, 館陶翁主“咯咯”一樂,只道是閑聊,不用那么緊張:“阿甄,汝可有‘名’‘字’?” “小婢有名,無字。”甄女羞慚地垂低腦袋。官宦貴族門第的貴女才會有名、有字。平常人家的民女,有個名就屬難得了;哪還敢妄想‘字’? “如此。”對此,館陶翁主并不意外。 “家父起名……”想到了遠(yuǎn)方故鄉(xiāng)的親人,甄女眼中泛起層水光:“曰……莫愁?!?/br> “莫愁?莫……愁?”咀嚼咀嚼這兩個字的蘊(yùn)意,阿嬌幾乎要拍床沿叫絕:“妙哉!妙哉?。 ?/br> “汝父……必屬文?!?/br> 館陶翁主極為肯定地判斷道,只有精通文墨的士人才能起出如此字簡意深的好名字。 聽皇孫稱贊自己的父親,甄女也禁不住自豪起來:“家父五歲識字,七歲成誦,著作等身……” ‘還是個才子?’嬌嬌翁主的興趣來了! “然,翁主?!闭鐚m女很是驕傲的介紹,她父親文思敏捷,學(xué)富五車,只不過因無意仕途,久居鄉(xiāng)野,所以才導(dǎo)致一直聲名不彰。 “隱居鄉(xiāng)野呀!”嬌嬌翁主剛想發(fā)表發(fā)表高論,就聽到外邊臥室門一響,然后就是一連串輕重不均的腳步聲。 “噫?”從足音辨認(rèn)出來人,阿嬌迅即停了對話,坐起身靜靜等著。 甄女則一臉茫然。 ~~.~~.~~.~~ ~~.~~.~~.~~ 沒多大功夫,珠簾‘沙沙’作響,帶哭腔的女音隨著一陣香風(fēng)飄進(jìn)來:“唔,阿嬌,嬌嬌……” 竇貴女云髻松散,淚痕猶新,身上只穿件單薄的家常睡衣走進(jìn)來。 甄宮女被嚇了一跳。她進(jìn)長樂宮日子不長,給翁主臥房當(dāng)夜值的次數(shù)很少,還從沒遇到這種情況。 阿嬌倒是一點都不吃驚,人往床里邊坐坐,掀開被子相讓:“子夫?從姊?噩夢耶?” “嗯,然?!备]綰踢掉襪子,鉆進(jìn)錦被,淚眼兒蒙蒙:“阿嬌,嗚……嗚嗚!夢中……繼母惡語相加……” ‘就知道!唉,章武侯家的大表舅怎么就娶了名惡婦?!’ 塞了個軟墊在表姐背后,讓阿綰表姐能靠得舒服些,阿嬌在心里把章武侯太子妃罵上一千遍一千遍:表姐都搬進(jìn)宮這些年了,還會時不時做噩夢!真不知道當(dāng)初遭到多可怕的虐待。 阿嬌翁主向仲愣中的甄女遞眼色:“阿甄,湯。” 甄女如夢初醒,連忙邁步到外間準(zhǔn)備飲品。 內(nèi)寢房,阿嬌駕輕就熟地力圖撫平竇表姐的心緒:不用擔(dān)心,不用擔(dān)心。如今身在宮闈,壞后娘就是想管再也管不著啦——無論是現(xiàn)在的日常生活還是將來的人生大事,都沒章武太子妃置喙的余地。 皇太后祖母會為她做主,都會安排好的。 竇綰頭依在表妹肩頭嗚咽半晌,又喝了半杯溫水,總算是平靜些。 說半天,館陶翁主忽然想起見到吹簫少年的那個晚上,膠東王表兄和自己說的話。 ‘這些日子疏忽了!竟然總沒找到合適機(jī)會問問,’ 想想措辭,阿嬌盯緊竇表姐的眼睛,問道:“子夫從姊,中山大王……何如?” “中山大王,中山……王?” 被突如其來提問,竇貴女一怔,愣愣地照本宣科:“中山王貴為皇子……” “否,否啦!從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