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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未央金屋賦在線閱讀 - 第57節(jié)

第57節(jié)

    這次,皇姐還是沒有叫上兒媳婦兼侄女。

    王主姱見了,委屈地扁扁嘴,憑欄從空中怒瞪孟姜幾眼,踩著小碎步急急追上——搶在劉靜之前。

    見女主人離開了,花白頭發(fā)老執(zhí)事趕緊走到行刑的邊上,連勸幾句,又遞上個鼓鼓囊囊的小包。行刑的頭兒接過,和伙伴打了句暗語。

    行刑人聽到,略一點頭;

    手里的竹板高高舉起,大喝一聲重重落下——不左不右,正打在少女的太陽xue。

    小侍女立時斷了氣;

    她的痛苦,終于結(jié)束了。

    與女伴相比,鄭七就沒那么好運了,依舊一下下挨著受著。大家討厭他上躥下跳,連累了一條無辜生命,自然不肯讓他輕松得脫。

    不過,二三十下后,小宦官也堅持不住上路了。

    奉命旁觀的眾人大松口氣,該回哪兒回哪兒。雜役們?nèi)∵^早準(zhǔn)備好的破席,將兩人隨隨便便一裹,栓根繩子拖出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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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嘩!’

    “嘩!”

    兩桶冷水一沖,殷紅血漬很快淡了,淡了,淡了……

    沒多久,

    連那抹最后的紅色也隨著四溢的水流沒入泥土,蹤跡皆無。

    青石地面上又是清清爽爽,一干二凈——象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院外的過道上,黑壓壓人頭攢動。

    這些人經(jīng)過院門時,都暫停一下,向樓閣上的主人們行禮,然后按性別分成兩塊,站到院墻外的空地上。

    最后出現(xiàn)的是一對兒少男少女,反綁著雙手,由數(shù)名侍衛(wèi)推進(jìn)院內(nèi)。

    漢軍侍衛(wèi)的動作異常粗魯,兩人都不及站穩(wěn),直接滾跌在地上。隨之而來的長公主家屬吏先沖樓上的女主人少主人行了禮,然后大聲通報兩個嫌犯的名字、父母、來歷、原歸哪院哪房的轄下。

    認(rèn)出自己房里的侍女,孟姜頓時改了顏色。

    ‘好快,好快!長公主身邊人才不少?!M好大勁兒才按耐下來,齊國大美人悄悄審視稟事的屬官,越看越是心驚——此人必是刑名斷案的老手,否則,不可能這點時間就查到。

    聽報到‘鄭七,楚王宮’一句,王主靜合上雙眼,身子僵直;稍停,認(rèn)命地走到婆婆和丈夫面前,雙膝跪地:“御下無方,妾之罪?!?/br>
    “非也!非……御下無方,”

    長公主劉嫖目視跪在下面的副兒媳:“乃……治事不謹(jǐn)?!?/br>
    王主靜頭垂得更低了些,苦澀難言。

    陳須看劉靜眼泡泛腫,估計肯定曾躲在無人處偷偷哭過,不由同情心大起,就為她討情:其實,還真沒法太怪罪劉靜。她一個反賊的女兒,對皇帝陛下是避都避不及;由她出面接駕,局促無措的,能周全完滿才怪!

    皇姐不想再糾纏劉戊的舊事,就順著長子的意思先讓劉靜先起來——犯錯就是犯錯,即使情有可原;至于說到對她的責(zé)罰嘛。

    帝國長公主從眼角斜睇一眼劉靜,淡淡道:“來日,方長……”

    默默爬起來,王主靜是欲哭無淚。

    到這時候,梁國王主劉姱也息了幸災(zāi)樂禍地心情,只開動腦筋考量回頭該怎么和姑姑交代。

    長公主姑姑沒當(dāng)眾點她的名,已很為她留面子了。

    畢竟,她劉姱才是堂邑太子妃,是官邸名正言順的少女主人——無論當(dāng)時在家或者不在,出了事,都不能免責(z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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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閣上對話之間,屬官報告完畢,大聲請家主發(fā)落。

    長公主目光在小丫頭和鄭七兩個身上停駐片刻,才輕啟櫻唇,貌似漫不經(jīng)心地道:“笞……一百?!?/br>
    鞭撻一百?一百?!

    即便是久經(jīng)刑名的老吏,即便是看多了人間悲喜的老執(zhí)事,聽聞這數(shù)字也是一陣陣膽寒。站在兩旁的成群侍從和宮廷衛(wèi)士更是對少女投以惋惜和悲憫的目光。

    小侍女才十三四歲的年紀(jì),嬌婉稚弱;

    淚眼婆娑地跪在那兒,如風(fēng)中小荷般楚楚可憐——這小模樣,別說一百了,就是打折后再打折的‘二十五’鞭,恐怕也挨不下來!

    太子須又不忍心了,不負(fù)眾望地開口向母親求情:“阿母?此婢年幼……”

    眾人隨著堂邑太子的話可勁兒點頭,只希望長公主能再次網(wǎng)開一面,饒過小丫頭一命。

    館陶長公主瞪兒子:“陳、須!”

    見母親眸中怒意隱動,長公子須情知沒戲,吶吶地閉了嘴。

    鄭七和小侍女被架著拽著,拖往院墻外的空地。那里早就設(shè)好了刑具,膀大腰圓的打手精光著胳膊,蓄勢以待。

    眼見小命難保,小侍女使出最后的力氣,掙扎著向自己的女主人求救:“貴人,貴人,救命,救命呀……”

    感覺像一記耳光抽到臉上,孟姜女推開貼身侍女的攔阻,從樹蔭下沖出來,站在樓前仰望請求:“長公主,開恩,開恩呀……”

    其實,齊國貴女就是不站出來,館陶長公主也不可能忘記孟姜女在此次事端中的‘貢獻(xiàn)’。

    好像不認(rèn)識了似的,皇姐幽幽地幽幽地將大美人從頭到腳、從腳到頭巡視上幾遍;看得別說孟姜本人了,就是邊上的陳須太子都頭上冒汗。

    “孟姜……”出乎眾人意料的,長公主臉上浮出笑容,含蓄優(yōu)雅的笑容;仿佛是一位單純看著可愛小家伙的慈祥長輩。

    太子須心中,立刻警鐘長鳴。

    沒人比他更清楚母親這類笑容的真實蘊(yùn)義了;每當(dāng)長公主端出這幅特別和藹可親的表情,通常就代表某人很快就要倒大霉了。

    陳須太子趕緊走近母親些,再近些,顫抖著聲音低語:“阿~母~~,大郎二女尚幼。阿母息怒,大郎,二女,大郎……”

    想到體弱多病的大孫子和落地還不滿一月的小孫女,館陶長公主抿抿唇,狠釘兒子一眼,然后向下面的長公主屬官下令:“家令,孟姜……監(jiān)刑。”

    “唯,唯唯?!遍L公主家令行禮,接命。

    “長…公……主?!”

    聽見意外的要求,孟姜驚駭萬分,倒退半步惶惶然搖頭:“不!不……不不!”

    可惜,護(hù)衛(wèi)和屬官大踏步逼近……

    兩個壯實宦官更是一邊一個站到齊國貴女左右,一副‘不行也得行’的動武架勢。

    三樓上的劉嫖長公主回身,笑微微笑微微地看著長子,眸光閃動,好像是在問‘這回,看你還求不求情了’?

    太子須悶頭摸摸鼻翼,不語——哪敢啊!雖然,也的確動過念頭。

    沒有選擇的孟姜,被押著去‘監(jiān)’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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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放上刑案,小侍女直接就嚇昏了;

    被一口冷水澆醒了后,只知道哭爹喊娘地哀哀啼哭,讓人聞之心酸。還是鄭七比較硬氣,半聲都沒吭。

    ‘刺啦’!

    行刑人撕扯開小宦官的衣衫,露出光光的脊背。

    本來,小侍女也要同樣對待的。

    一個慈眉善目的花白頭發(fā)老執(zhí)事走過去,與負(fù)責(zé)鞭笞的頭兒低低談了幾句,就沒執(zhí)行——‘笞一百’意味絕無生路,算是給女孩子留點最后的體面。

    “哧!”

    “嗒!”

    “哧!”

    “嗒!”

    ……

    竹板和荊條,無情地落在兩個人脊背上。

    聲響不大,卻如寒冬沁入鞋襪的雪水般堅決地鉆透人們的耳膜,凍裂人心。

    樓閣上,館陶長公主一邊觀看院墻那頭行刑的狀況,一邊問兒子最近的社交生活。長公主前天在宮里遇到侄子魯王,聽他提到弟弟中山王劉勝請打獵,不想?yún)s被陳須婉拒了。

    “阿母,暑熱之季……”太子須瞅瞅空中熱力四射的太陽,敬謝不敏地?fù)u頭——這大毒日頭底下,他才沒興趣彎弓騎馬,還跑草木繁茂的郊外遭蚊子咬。

    “阿須,阿須!青春年華,豈可憊懶至此?”劉嫖長公主伸指頭,戳戳兒子的腦門,循循善誘以后再遇到表兄弟來邀約,不許偷懶推辭,要盡量多去。

    雖然有點小不樂意,陳須還是乖乖點頭:“哦,阿母?!?/br>
    “阿須……”看出長子不情愿,長公主就手把手教導(dǎo):表兄弟不比親兄弟。親兄弟從小一塊兒長大,自然是親的;而表兄弟,血脈上隔了一層,又非同姓,就必須靠后天彌補(bǔ)了。

    再說了,陛下的皇子以后都會去藩國居住;如果不乘著現(xiàn)在多親近親近,過些年就是想也沒機(jī)會了——在這點上,他要多和弟弟陳蛟學(xué)。

    陳須唯唯諾諾,完全同意。

    長公主暫時滿意了,又問起兒子昨天參加武陵侯太子聚會的情況,為什么那么晚回家……母子倆站在三樓朱漆的雕欄前,天南海北、漫無目的地聊著。

    句句哀號,

    鞭笞聲聲,

    僅是無足輕重的次背景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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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挨第一第二下的時候,小侍女還帶點希望,在刑臺上扭頭向后凄凄慘慘的哭求:“貴人,貴人……”

    等數(shù)過了‘十五’,少女就是想叫也叫不響了。另一個鄭七到底見識多些,知道逃不過,頭死死抵在木具上,咬緊了牙關(guān)——死扛。

    “貴人,貴人,貴人哪……”

    凄凄楚楚的哭聲越來越弱,越來越虛弱;淺色的衣裙上,刺眼的赤紅色條條相疊,縱橫交錯。

    被勒令‘觀賞’刑罰的老老少少紛紛別過臉,不忍再看。眼角瞥見監(jiān)督行刑的齊國大美人,許多人露出不屑之色——無法保護(hù)手下的主人,連奴婢都看不起。

    侍女的呼喚如夏蠶口中嘔血而出的絲,絲絲縷縷纏繞在耳邊。

    感覺腳下的地面長出千百萬根尖針,孟姜女搖搖欲墜,全靠侍女和閹侍硬攙硬撐才沒摔倒在地。

    當(dāng)報數(shù)的家臣接近半百,長公主挑挑眉,轉(zhuǎn)身挽起長子,返回室內(nèi)去了。

    這次,皇姐還是沒有叫上兒媳婦兼侄女。

    王主姱見了,委屈地扁扁嘴,憑欄從空中怒瞪孟姜幾眼,踩著小碎步急急追上——搶在劉靜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