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一群丫頭聽命地撤出。 倏爾,孟姜又改了主意,揪出其中一人留下。 “速,速覓鄭七……” 孟姜吩咐小侍女去找她的相好宦官,同時提醒她一定要——快去快回。 還有, 路上要小心, 千萬別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 ★☆★☆★☆★☆ ★☆★☆★☆★☆ ★☆★☆★☆★☆ ★☆★☆★☆★☆ “豎子!” 看清穿王袍人的真面目,劉姱頓時立眉瞪目,勃然大怒。 一句話都懶得說,王主姱扭頭就走。 “阿姊,阿姊……”錦衣人追出來,抓住劉姱的袖子。 “劉婉,你竟敢騙我?”反扣住異母meimei的手,王主姱厲聲質(zhì)問:“還……假冒王父?” “阿姊,阿姊,你別生氣??!”劉婉急急表白:“你聽我說啊!” 劉姱卻不打算給劉婉這個機會。用力甩脫同父異母meimei的挾制,抬步就往院門方向走——半步都不肯停留。 王主姱何止生氣,根本是爆怒。天知道她扔下家里一堆事,急匆匆趕過來,一路上擔(dān)了多少心事——既怕父王擔(dān)上‘私離封國’的罪名;更怕父親頭腦一發(fā)熱,真的謀反; 結(jié)果呢?竟全是異母meimei搞出來的烏龍?! 劉婉追幾步,見追不上,記得連喊:“周郎,周郎……” 周德應(yīng)聲而入,關(guān)閉院門,再‘嘡啷’一聲上閂落鎖,橫檔在劉姱王主面前。 梁王長女停下腳步,仰頭看著——沒辦法,姓周的個兒高——城陽王主劉嬿的兒子,怒意更熾:“周德?汝……意欲何為?” 周德在梁國出仕的時候,劉姱已經(jīng)入京了;兩人沒打過什么交道。 但對這位梁王愛女王室的嫡長王主,周家三少還是聽聞了不少?,F(xiàn)在見劉姱落了單,卻依然威儀不減,也不由得暗暗欽佩。 “王主,德不敢?!敝艿轮t恭地合手作揖;可人依然象一樹青松,釘在地上紋絲兒不動。 乘這點空子,劉婉抓住異母jiejie的肩膀,使勁兒往后拖:“阿姊,阿姊,且聽我一言?!?/br> 看周德這副‘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樣子,劉姱情知離開不易。 確定父王未入京后,去了心事,王主姱倒產(chǎn)生了解內(nèi)情的想法——話說,能讓李王后的獨生女兒、梁國太子唯一的同胞meimei偷偷摸摸潛入京都長安的,絕不會是小事。 ★☆★☆★☆★☆ ★☆★☆★☆★☆ ★☆★☆★☆★☆ ★☆★☆★☆★☆ 少年宦官的動作很快。 不多久,鄭七就隨著女伴出現(xiàn)在孟姜的起居室。 而此時的堂邑太子寵妾,也早已穿戴整齊,正襟危坐,哪里看得出還在坐月子中的模樣? “貴人……”小宦官卑躬屈膝地行禮; 眼光越過美人,直直停在孟姜膝前——確切說,是膝前的席子上——那上面,高高疊放了一摞小、金、餅。 認(rèn)清楚對方目光中的貪婪,孟姜心領(lǐng)神會地笑了。 “鄭七,” 意味深長地凝視小宦官,美妾緩緩伸手,將黃金往前一送:“愿否……” ★☆★☆★☆★☆ ★☆★☆★☆★☆ ★☆★☆★☆★☆ ★☆★☆★☆★☆ 貌離神也離的姐妹倆,回正房關(guān)起門來談‘正’事。 才聽個開頭,劉姱就叫了起來:“何?何??” “私、私……奔?”看眼前溫文柔雅、容色驕人的異母meimei,王主姱驚詫莫名——素以‘賢淑貞靜’聞名梁國大地的王主婉,竟會私奔? 王主婉毫無畏色地回視jiejie的眼睛,倒是坦然。 停了好一會兒,王主姱突然“噗”地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大聲,笑得前仰后合,笑得都忘記用長袖掩掩口——此時此地,王主姱將從小到大所學(xué)的所有貴女風(fēng)范都忘了個精光。 李王后最愛賢后之名,素來自詡‘教女有方’。 王主劉婉,自幼聰穎乖順;一舉一動無不循規(guī)蹈矩,堪稱宗室貴女的典范——其美名甚至傳抵京都貴族圈,引多少貴家名門爭相求娶。 出名守禮的劉婉,竟然與男人私奔? ——這消息,太驚悚,也太諷刺了! 即便預(yù)料到會有不中聽的,劉婉一張俏臉還是禁不住紅紅白白,尷尬萬分。 而劉姱,險險笑瘋。 笑話夠了,劉姱王主神色一正,指指門外問道:“周家子……德?” 劉婉含羞頷首,承認(rèn):“然!” ‘難怪,倒是個美男子……’劉姱歪歪嘴角,忽然想到了什么:“周德,條侯世家子;周太尉之親侄?!?/br> “無媒無妁……乃因王父與周亞夫之不和?” 除了此原因,劉姱王主還真想不出這兩只有私奔到必要性——條侯家地位顯赫,大權(quán)在握;周德身為周太尉同母弟弟的兒子,在周氏家族中的地位僅次于周亞夫的親子,絕非尋常侄兒可比。這樁聯(lián)姻總體上,稱得上‘年貌相當(dāng),門當(dāng)戶對’。 “然?!眲⑼駴]有隱瞞的意思:“此,其一也?!?/br> ‘除了這個,還有什么?’劉姱好奇了:“其余,何?” “婉之婿,王父屬意……”劉婉咬咬牙,終于吐出:“……公、公孫詭?!?/br> “公…孫……詭?”王主姱認(rèn)識公孫詭。 公孫詭,是劉武近些年來最寵信的大臣,曾隨梁王劉武入京朝見。在劉姱的記憶中,此人相貌雄偉,思維敏捷,能言善辯,是難得的謀臣。 ‘不過,公孫詭該四十開外了吧!這歲數(shù),弄不好孫子都好幾個了?!?/br> 瞅瞅年方及笄的異母meimei,劉姱開始懷疑:父王怎么會將膝下碩果僅存的嫡女,許嫁給一個要爵位沒爵位要財富沒財富的老頭? 似乎是惟恐劉姱不信,劉婉連忙補充描述:“公孫詭,奇邪之人也。初見王父,即獲賜千金;官至‘中尉’,梁號之曰‘公孫將軍’。” ‘哦?這還真是第一次知道。初次見面,就能獲得君王賞識?’劉姱暗暗思忖:‘這人不簡單!’ “公孫詭素多奇邪計,嘗說王父,譎怪非常;其用心…不可度……”劉婉越說越急,話到一半,話速突然放慢——jiejie為什么用那么怪異的眼神看她? ‘咦?難道是哪兒染上了塵垢?’王主婉摸摸面頰,看看,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有。于是,李王后的女兒忐忐忑忑地問:“阿、阿姊?” “王父要你嫁給公孫詭,你不愿。”王主姱輕輕地,輕輕地問:“你喜歡周德,于是就和他選擇逃來京城?” ‘不是都說過了嗎?’劉婉愣愣地點頭,同意。 劉姱面露諷色,別有所指地幽幽說道:“原來,王父……并不如其口中所言般……疼愛你呦!” “阿、阿……姊?!” 立時噎住,劉婉無言地望著同父異母的手足——神色間,苦痛若隱若現(xiàn)。 “不是嗎?!” 劉姱的笑容很美,美如秋霜中怒放的茶花,艷麗中帶著冷酷:“將你許嫁給年齡足可以當(dāng)祖父的才智之士,傻子都能看出為什么。說到底,你不過是父親用來籠絡(luò)臣子之工具罷了!” 劉婉的臉色,徹底蒼白。 “不過,我很奇怪哦!”劉姱用好笑的眼光斜睨meimei:“你們怎么會想到入京?沒道理啊!京都中隨有至親,但祖母和大伯父必然支持‘父母之命’,長公主姑姑也不會管梁國閑事。來長安,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 王主婉張張嘴。 不待劉婉開口,王主姱迅速往下說:“為什么不去投其他親戚,比如……你舅舅?李氏一族家大業(yè)大,人多勢眾,足可以庇護你們二人呀!” 沉默,尷尬的沉默。 ‘對了!’王主姱一派‘豁然開朗’,笑吟吟地道:“李氏家族乃純靠出了個王后女兒,才得以發(fā)財發(fā)跡。既然阿婉你抗拒父命,他們又如何敢冒得罪藩王女婿之風(fēng)險,收容嫡嫡親親外甥女呢?!” 做meimei臉紅耳赤,卻無言以對。 “劉婉,還記得當(dāng)年你如何炫耀有外家有舅舅嗎?” 劉姱笑得燦爛,歡暢無比:“大舅舅千金覓得西域美玉,巴巴送給你;二舅舅去了趟蜀郡,稍來好多新式蜀錦;三舅舅親手設(shè)計制造小車,羊拉小車,可以駕著在宮苑中游覽賞玩;還有,四舅舅……” “阿~~姊?”劉婉討?zhàn)埖匕蟆?/br> 可惜,劉姱的心腸一點兒都不軟:“何如?太平時,千依百順,有求必應(yīng);可一等要緊時分,就……躲之唯恐不及?誠乃……情誼深厚之親戚!哈哈……” 王主婉到底惱了:“阿姊,你笑夠了沒?” 出乎劉婉意料之外,異母jiejie的回答是干干脆脆兩個字:“夠了?!?/br> 就在劉婉松口氣的同時,李王后的女兒驚恐地看到:王主姱彈彈衣裙,打開房門,抬腿就往外走。 ★☆★☆★☆★☆ ★☆★☆★☆★☆ ★☆★☆★☆★☆ ★☆★☆★☆★☆ “貴人?!” 聽完孟姜的建議,魏素驚恐萬狀,只知道搖頭了。 孟姜把人推倒梳妝鏡前坐下,指揮小侍女給歌妓梳頭。 “貴人,貴人,賤婢乃至卑至賤之軀,豈敢……”魏素左躲右閃,嚇得兩條腿都哆嗦了。 孟姜篤定地笑笑,捧出自己的首飾盒,打開,展示給歌女看。 魏素被滿盒的寶光震懾住了!她這輩子戴過的都是假貨,什么時候和這些華麗珍飾有過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見歌女安靜了,孟姜女親自給魏素挑選配飾,一邊戴一邊安慰她:放心,一切都打點好了。會有人接應(yīng),會有人提點。不用擔(dān)心。 “無憂!阿素,須知……皇帝亦男兒也!”將最后一支金簪插入歌女的發(fā)髻,孟姜將鏡子舉到魏歌女面前,讓她看效果——看看,看看,多美。皇帝雖然地位不同,但男人就是男人;而男人,是無法抵御女色的誘惑的。 發(fā)髻高挽, 敷米分涂朱, 珠翠環(huán)繞 ……銅鏡中的盛裝麗人是如此熟悉,卻又是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