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不是? 呃…… 頂多,頂多我不吃了還不行? “阿嬌……” 天子陛下完全沒搭理兒子們的求情,只專注地看著侄女,目光中充滿了——鼓勵和期望。 這是令阿嬌無法拒絕的眼神。 與其讓皇帝舅舅對自己感到失望,阿嬌寧可馬上去死! ‘搞什么……拼了!’一把抓過匕首。 抽刃, 甩開匕鞘, 目視倒懸的鹿尸,猶豫片刻,館陶翁主一咬牙——上了! ★☆★☆★☆★☆ ★☆★☆★☆★☆ ★☆★☆★☆★☆ ★☆★☆★☆★☆ 先斜削,截?cái)嗦剐厣项澪∥〉膭ξ病妰晌恍珠L這么干過。 可,然后呢? 阿嬌握著短劍,有些發(fā)愣:‘接下來,做什么?從哪兒著手啊?’ 天可憐見,以前兄長和表兄們收拾獵物的時候,看都不讓她多看的——大家普遍認(rèn)為太血腥的畫面,不應(yīng)當(dāng)讓女孩接觸——只叫她在涼棚或帷幕內(nèi)乖乖等,rou烤好自然送進(jìn)去。 抓著匕首,雪亮的刃指向小鹿胸前的傷口…… 嬌嬌翁主惴惴地想著:‘這里,應(yīng)該打這兒下刀吧?’ “翁主,翁主!”善良的校尉做勢要過來,往上偷瞄瞄皇帝——呃,帝王嚴(yán)肅端坐,不怒而威。 于是不敢太靠近,校尉背著雙手——證明沒有幫忙沒有代勞——隔一條胳膊的距離輕聲指點(diǎn):“翁主,鹿足始,鹿足!” “呀?鹿足??” 阿嬌這才曉得搞錯了,不能太想當(dāng)然;趕忙舉高匕首,去夠鹿蹄。 在好心校尉地下工作者似的悄聲指導(dǎo)下,阿嬌咬緊牙關(guān),盡量不看鹿臉,用匕首尖先挑開個洞,從蹄子開始割開鹿皮…… 皮毛之下,有一層白色的脂肪; 再往下,則是米分紅色的肌rou肌腱。 匕首切入脂肪,向下,向下,向下——皮rou分離! 席上,河間王劉德一邊看小表妹忙碌,一邊和魯王劉馀嘀咕:‘阿嬌畢竟是女孩,做事多細(xì)致??!看,第一回,鹿皮就割得那么嚴(yán)整!’ “然也,然也?!眲⑩蓬l頻點(diǎn)頭,全然同意;其后忽然想起,問劉德皇太子長兄今日為何會缺席? “哦,太子良娣有妊,突感不適,因此……”河間王劉德閃爍地笑笑,為兄長開脫。 雖然沒明說,但劉馀也情知所謂‘太子良娣’必指右良娣周朵。了然地笑笑,魯王厚道地扭過頭,問另一邊的膠東王弟弟對其長姊的婚事有啥想法沒?汝陰侯家有意陽信公主,托自己來探問探問王美人和他的想法呢! “汝陰侯?”劉徹努努嘴,兩眼眨都不眨跟著嬌嬌表妹,心不在焉地隨意敷衍著:“待問之于阿母……” ★☆★☆★☆★☆ ★☆★☆★☆★☆ ★☆★☆★☆★☆ ★☆★☆★☆★☆ 沒了皮的‘鹿’, 倒懸著并且沒了皮的鹿,有一種——詭異的美——蒼白,無辜,帶幾許凄厲。 拿著沾血的匕首,默默‘欣賞’著自己的作品,阿嬌覺得罪惡感層層往上涌,汗毛都豎起來了。 “翁主,翁主,鹿之肝、肺……” 南軍校尉吶吶地,頗為內(nèi)疚地看長公主的女兒,好像被迫著做某種卑劣惡行——比如,逼良為盜。 ‘內(nèi)、內(nèi)……臟?!’ 阿嬌都有些發(fā)抖了,抬頭哀求地望著她的皇帝舅舅——這個,就免了,行嗎? ★☆★☆★☆★☆ ★☆★☆★☆★☆ ★☆★☆★☆★☆ ★☆★☆★☆★☆ “哦?賢弟……” 魯王劉馀今兒尤其熱心,拉著劉徹詳盡介紹一番汝陰侯門如今的家底,封邑的情況,對汝陰侯太子的人品和才華更是贊不絕口:“其為人矯矯,有力氣。” “皇兄……”說到這份上,劉徹就不能不專心以待了。 ‘人的確……不賴。但是,我老姐的候選人名單上,可沒夏侯家哦!’思索片刻,膠東王再次確定了汝陰侯家近兩代并沒有特別出色的人物,脫離中心政治圈相當(dāng)久,幾乎淪為閑散侯門了。 于是,膠東王劉徹婉轉(zhuǎn)地推諉, 只說jiejie是這一房長女,又深得姨媽王夫人愛重,其婚事恐怕不是他這個弟弟能插嘴的,估計(jì)會由母親王美人姨母王夫人一同商量后向皇父請旨。 沒想到,魯王聽聞后一點(diǎn)兒都不介意,不緊不慢地來了一句:“凡……陽信不成?緱邑者……何如?” ‘啊?不用這樣吧!’這下,膠東王倒真是吃了一驚:‘緱邑?難道……我家jiejie有那么吃香??’ ★☆★☆★☆★☆ ★☆★☆★☆★☆ ★☆★☆★☆★☆ ★☆★☆★☆★☆ 天子,巍巍然,正襟危坐 ——身子,不動;態(tài)度,不變! 知道逃不過去, 阿嬌眼一閉,揮劍…… 一堆軟趴趴、粘粘的、講不清楚具體是什么功能的臟器傾瀉而下。 即使閉緊雙目,即便竭力回避不看,可拒絕得了‘'畫面’,擋不住氣味啊? 刺鼻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眼淚,滾濕了眼眶;胸口——這個翻江倒海:“嘔!” ☆、第42章 乙未迂回 天光熹微,群星在云霧繚繞間若隱若現(xiàn)。 湖邊的草棚,四面透風(fēng),頂上大洞連著小洞。 吱吱嘎嘎的簡陋竹榻上,年輕男子一個翻身起來,從枕邊抓過長劍,套上木屐,邊撓手臂上的蚊子包邊哈氣連天地走向水邊。 岸邊淺灘中的圍網(wǎng)是昨天黃昏時就設(shè)下的,小的大的,有好幾個。 青年提起一網(wǎng),三分之一滿;提起第二網(wǎng),更多些,二分之一滿…… 嘴邊蕩起快意和笑, 年輕男子手疾眼快地從挑出草魚、螃蟹、泥鰍和蝦之類,遠(yuǎn)遠(yuǎn)拋回湖心,任其逃命;只留下寸把長的乳白色銀眼小魚和另一種大魚收集帶走。 滿載而歸! ★☆★☆★☆★☆ ★☆★☆★☆★☆ ★☆★☆★☆★☆ ★☆★☆★☆★☆ 雪白的清蒸魚rou, 剔了骨,剝?nèi)ヴ~皮,由碧玉制的荷葉淺口碟盛著,被送到大漢皇太后的嘴邊。 陳蛟鞠碟執(zhí)筷,殷勤關(guān)切:“大母!” 竇太后就這陳小侯的手,細(xì)細(xì)品嘗孫子辛苦一晚得來的漁獲;歡喜之色,讓原來滿臉的皺紋,都快找不見了。 稍停,抿一口女史呈上的湯品,老太太不吝贊美:“阿碩,知味,美味矣!” 隆慮侯聽后一樂,又夾了一筷子魚rou,如法炮制準(zhǔn)備好,親手奉上; 高高興興勸祖母多吃些,直說這兩種魚非但營養(yǎng)豐富,還益氣補(bǔ)血呢!祖母吃得歡喜,才不費(fèi)他跑到荒郊野外去風(fēng)餐露宿——不曉得喂飽湖澤邊多少蚊子集團(tuán)軍。 銀魚羹鮮美無比。 平度公主今天來得巧——或者是掐準(zhǔn)了時間來的?——正趕上長信宮的朝食,連叫了兩份銀魚羹后,才想起問長公主姑姑怎么‘又’不在? “阿母呀……午后歸?!笔种覆煌5亟o祖母挑魚刺,隆慮侯隨便找理由打了個馬虎眼;同時偷偷向長兄和meimei方向瞟瞟,默默尋思:‘阿母這段時間頻繁外出,不知大兄和阿嬌有沒有察覺到什么?’ 阿嬌沒注意到次兄在打量自己。 濃稠潤滑的魚羹,碧綠的蔬菜還有清香撲鼻的魚塊,讓嬌嬌翁主在不知不覺間就吃掉了大半碗米飯。 見meimei今天胃口大開,陳蛟眉飛色舞,百忙中抓空沖兄長得意洋洋地挑眉,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怎么樣?怎么樣?還是我的主意正吧??’ 堂邑太子懷抱胡亥,從大灰兔胖乎乎的肚皮下抽出一只手,對弟弟豎起大拇哥搖搖——是,是,你厲害,你厲害! 平度公主看到,‘撲哧’一聲,半口羹嗆在喉嚨口,大聲咳了起來。 阿嬌被嚇了一跳,不可思議地瞧公主表姐。 竇貴女?dāng)R了食匕湯勺,急召侍女過來給公主捶背端溫水。 即使看不見,竇太后卻‘聽’到了兄弟二人的小動作,詢問:“阿碩?” “大母,大母……”陳二公子放下餐具,直接跳過平度公主為什么咳嗽,半點(diǎn)不謙虛地向祖母表功。 ‘哎!也多虧了阿碩經(jīng)心……’知道阿嬌這三五天來頭回碰了葷腥,圓圓滿滿吃完一餐,竇太后喜笑顏開的,夸完能干孫子,轉(zhuǎn)而向?qū)O女做的方向說道:“阿嬌,翌日之涉獵,凡不愿,大母代言于上……” 聽到這個,竇表姐平度表姐都停了食匕,擔(dān)憂地看向阿嬌。雖然沒交流,兩位貴女心中的念頭倒是一模一樣:‘上次……回來連著兩晚睡不著,看見葷菜就想吐;才好些,怎么父皇(陛下)還叫阿嬌去?’ 大概想到什么,館陶翁主小臉一白;卻依然堅(jiān)定地沖祖母和兄長們搖頭——她要去!說什么,她都不會讓皇帝舅舅對她失望! 與長兄的憂色不同,陳二公子比較看得開,哈哈一笑,鼓動唇舌猛為meimei打氣:‘其實(shí),人哪有天生會的?頭一次嘛,都狼狽。一回生,兩回熟,習(xí)慣了……就好!’ “死鹿?嘿……阿嬌,阿嬌!”二公子撓撓下巴,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驚悚卻有趣的回憶——怪笑連連地感嘆女孩子就是不一樣!皇帝舅舅含蓄多了,含蓄多了??! 想他們那時候哪兒還有只‘死鹿’過渡一下? 一上來就殺生了!自己對付的是小狗,劉勝宰的是乳豬,劉非殺了兩只兔子…… 瞅瞅安安穩(wěn)穩(wěn)趴在長兄懷里的胖胖兔,陳蛟扯出個頑皮搗蛋的笑:“彼兔,灰毛白抓,與胡亥貌似者甚……” “……”阿嬌目瞪口呆看著心愛的寵物,心驚膽跳。 竇表姐和平度公主也受驚不已——不會吧?! 陳須太子極不贊成地打斷弟弟:“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