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靈和蘇靖康向他們揮手，離別的淚水終于還是滾落。

    蘇清嘉又回頭看了看，接機送機的人很多，卻始終沒有找到她要找的那一個，收拾了一下思緒，她朝父母揮手，和路易斯向外走去。

    “貝拉，等等，等一下，貝拉——”卡洛斯的聲音從入口傳來，蘇清嘉猛地回過頭。

    少年的金發(fā)有點亂，他身上流了很多汗，臉頰泛起緋紅，速度是他的優(yōu)勢，不一會兒，他就跑到了欄桿這邊。

    “貝拉，等等，就一下，就一下，可以嗎？”他朝蘇清嘉懇求，同時氣喘吁吁。

    得到路易斯的許可，蘇清嘉快速跑過去，“卡洛斯，你總算來了?！?/br>
    卡洛斯笑得有些虛弱，他將手中的杯子遞過去，道：“我答應(yīng)過要來送你的。貝拉，你能答應(yīng)我一個小小的要求嗎？”

    “什么要求？”蘇清嘉接過杯子道。

    “這里面是我從卡納雷特斯噴泉那盛的泉水，貝拉，你能喝下它嗎？”少年的聲音帶著期盼，盡管他已經(jīng)很累了，但眼里還是迸發(fā)出燦爛的神采。

    蘇清嘉知道那個故事——在加泰羅尼亞廣場邊有一個神奇的噴泉，叫做卡納雷斯特，傳說，任何人只要喝了那里的水，有生之年，他一定會回到巴塞羅那。

    蘇清嘉眼眶有些濕，她低頭打開了水杯，一口氣把泉水都喝了下去，然后把杯子還給卡洛斯，“我會回來的，一定，我向你保證?！?/br>
    路易斯開始催她，蘇清嘉看著他的眼睛道：“卡洛斯，再見，祝你越來越棒，夢想成真?！?/br>
    金發(fā)少年的耳朵有些紅，像是紅色的小扇子在搖擺，“嗯，我會的，貝拉，也祝你一帆風(fēng)順。”他將一封信塞到了蘇清嘉手里，然后后退幾步朝她揮手，“再見，貝拉?！?/br>
    飛機上，蘇清嘉拆開了那封信，里面只有一張照片，是卡洛斯胸口紋身的照片，黑白的顏色形成極致的沖擊。蘇清嘉把照片放進了背包里，用書夾了起來。

    *

    從機場回來后，卡洛斯去哥倫布廣場那坐了很久，他買了點東西喂給碼頭邊成群的海鷗，有些海鷗啄了點食物就揚起翅膀飛走了，有些還大著膽子繼續(xù)啄。

    當(dāng)年哥倫布就是從這里出發(fā)，去到了新大陸——美洲，卡洛斯知道，美國就在大海的那一邊，但他坐在這里望了好久，天際線的盡頭一直都那么平靜。

    他用手貼在左胸口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紋身微微發(fā)燙。

    貝拉離開前，他一個人去了蘭布拉大道，吟游詩人和表演藝人還在孜孜不倦地向路人展示著自己的特色，街邊的巷子里有流浪歌手在彈奏吉他，《besame mucho》這首經(jīng)典老歌被重新編曲。

    酒吧外，喝了許多冰啤酒的年輕人向美麗的女郎表達愛意，女郎興奮地紅著臉答應(yīng)了。他們一起走進了紋身館，紋了情侶紋身。

    卡洛斯突然有了莫名的沖動。

    在吉他手的歌聲中，他也走進紋身館，詢問紋身師，能不能替他紋上一句話，紋身師笑著答應(yīng)。

    洗好澡后，他被帶去紋身的地方，他把紋身的內(nèi)容寫在紙上，教給紋身師。

    紋身師問他，后面的文字是什么意思，他告訴紋身師，那是他喜歡的女孩的名字，紋身師笑著說，我猜也是。

    消完毒后，技術(shù)純熟的紋身師開始cao控機器，紋身針在他身上打出針孔，黑色的墨水被灌注進皮膚內(nèi)，有點疼，有點涼。

    《besame mucho》的曲子還在重復(fù)，他只能聽見一點點樂音，然后在心底跟著哼唱。

    紋身帶來的疼痛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但卡洛斯覺得，這一切都很值得。

    在學(xué)中文的時候，黑發(fā)女孩告訴他，她的名字來自于一首中國詩歌，他雖然沒有聽懂，但還是努力記了下來。

    在中文里，那段話是這樣表述的，“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br>
    貝拉告訴他，清嘉的意思是美好的意思。

    說那段話的時候，貝拉就坐在小教室的窗子前，漂亮地像是一副畫。他覺得，貝拉的名字取得真好，真好，真像她。

    他想，就算夏天成片的荷花開放，秋天連綿的桂樹飄香也不會比得上貝拉的美好。

    不知不覺間，紋身已經(jīng)紋好，紋身師替他擦拭掉胸口的血跡，洗掉了多余的顏料。

    五天后，紋身徹底愈合，卡洛斯再也等不及去找他的黑發(fā)洋娃娃了。

    他想讓她看到他的紋身，看到他對她的愛。

    夜風(fēng)涼涼的，只穿著外套的他卻一點也不覺得寒冷。

    他把拉鏈拉開，向心愛的女孩袒露自己的心扉。

    第一次他莽撞地抱著這個女孩，他把她的耳朵貼在自己的左胸口，有淚水沾在他皮膚上，像是火球般的guntang。

    他希望她能聽見他的心聲，感受到他熾烈的真誠。

    我把你紋在心上，我把你放進心房。

    35、第三十五章 ...

    太陽依舊每天從地平線升起，卡洛斯開始了更刻苦的訓(xùn)練。

    沈柯每個星期還是會來教他中文，十七歲的沈柯快要上大學(xué)了，他想念法律專業(yè)，可惜語言這方面是硬傷，找一個合適的家教顯然很難，而卡洛斯則剛好和他互幫互助。

    奧萊格已經(jīng)通過試訓(xùn)了，雖然現(xiàn)在在b隊坐冷板凳，但憑他熱衷交際的個性，想來在更衣室不會混得太差，卡洛斯只擔(dān)心他訓(xùn)練時候會不會偷跑出去找女孩過夜。

    蘇清嘉走后，卡洛斯把宿舍的東西都整理了一遍。他把當(dāng)初他在哥倫布廣場落寞時貝拉給他寫的便簽全部拿了出來，用膠水一張張貼在了墻上。紙張的顏色很鮮明，字跡也很漂亮，由于妥善的保存，一兩年了還沒怎么褪色。

    卡洛斯每天起來都會先看一遍便簽，然后念給自己聽。

    還有那幅畫，那幅在蘭布拉大道畫家給他畫的手捧鮮花的畫，他找人給裱了起來，掛在便簽中間。

    他給這幅畫取名叫做《漂亮男孩》。

    有時候他會想起當(dāng)初在孤兒院被人嘲笑的日子，但那些記憶都仿佛太模糊了，他都已經(jīng)記不清了，辱罵，嘲諷，爭斗，全部都已經(jīng)遠去，就連那個當(dāng)初和他打得最兇殘的男孩，他都不記得他叫什么名字，又長著一張怎樣的臉了。

    現(xiàn)在高年級的隊伍里還是有很多人叫他漂亮男孩，加西亞他們也會叫，他都會一一點頭致意。

    教練們又給他擬定了新的訓(xùn)練計劃，他欣然接受，強度更大的活動和持續(xù)有效的鍛煉方式讓他一點點在進步，至少，五十米跑步數(shù)據(jù)不會騙人。

    明年的招生季，他想調(diào)入更高的隊伍去，雖然他也有些舍不得加西亞他們，但他必須變得更強，他要打贏每一場比賽，他要抓住所有的機會——

    他要在其他人發(fā)現(xiàn)貝拉的美好之前，打敗所有的情敵。

    卡洛斯也開始學(xué)了點油畫，但他對色彩不敏感，雖然線條流暢，不過上出來的色調(diào)怎么看怎么別扭，剛好學(xué)校來了個鋼筆繪畫的老師，他上手很快，老師也很賞識地教他畫畫。

    到現(xiàn)在為止，他的繪畫本已經(jīng)用掉很厚很厚了，中間有不少廢稿。憑著記憶和想象，他畫了各種各樣的貝拉，大部分都是笑著的，只有一張，他畫了很久，是貝拉夜晚穿著開衫流著眼淚的樣子。

    但他覺得那張很美，因為那個時候，她眼里全是他，那些淚水，都是流給他的。

    卡洛斯去書店買了份世界地圖和美國地圖，雖然他地理學(xué)得不是很好，但他也知道，伊比利亞半島和美國之間相差九個時區(qū)。

    當(dāng)金色的陽光灑滿巴塞羅那，賓夕法尼亞還在一片夜色朦朧當(dāng)中。

    貝拉的父母把貝拉在美國的電話告訴了他，但他還沒有打過。

    他怕他的天使正在熟睡，突然的鈴聲會驚起她的美夢。

    將電話卡從插銷里拔出來，卡洛斯又一次低頭走回了拉瑪西亞，路上，他買了根彩虹棒棒糖，還是熟悉的味道，有點膩，那個生產(chǎn)商真夠頑強的。

    *

    費城位于賓夕法尼亞州，它是賓州最大的城市，也是人口最多的城市，在這里，經(jīng)濟高速發(fā)展，高薪知識產(chǎn)業(yè)和傳統(tǒng)工業(yè)有機結(jié)合，依托著實力雄厚的大學(xué)城，這所美國歷史上最為歷史悠久的城市依舊煥發(fā)著蓬勃的生機。

    著名的柯蒂斯音樂學(xué)院就位于費城。

    來到美國后，路易斯帶著蘇清嘉暫時住在學(xué)院外面的公寓里，學(xué)校倒是給路易斯安排了地方，但路易斯這個調(diào)調(diào)清奇的藝術(shù)家還是喜歡自己找地方住，他看上了一處別墅，就在這附近。

    路易斯是個有錢的款爺，說買就買，連眼皮子也不眨一下，用他的話來說就是，為了建設(shè)美好的藝術(shù)，就必須構(gòu)建一個良好的氛圍。

    現(xiàn)在房子剛剛被藝術(shù)家老同志進行了一番改造，味還沒散，所以在外先住著，也不急于這一時半會兒。

    蘇清嘉在琴房老老實實地練著琴，路易斯托著紅酒杯，翹著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瞇著眼。

    練了一上午，路易斯就一直在重復(fù)著“再來”“再來”“再來”，語氣也是悠哉悠哉地，他都快喝了幾杯了，蘇清嘉也沒從他嘴里聽到一句別的話。

    這樣枯燥而辛苦的練習(xí)已經(jīng)持續(xù)了快小半年了，在巴塞羅那的時候就開始了。路易斯雖說確實是水平高超的世界級鋼琴家，見識和經(jīng)驗不是常人可以比擬的，但說起指點還好，就動動嘴皮子毒舌地說說哪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