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從一號樓的樓下繞到三號樓然后拐到小花園的后面,遠遠看見大門口的時候,褲包里的電話響了。 看見是龔程來電他愣了下,遲疑著接通了電話。 “我在大門口,你來一下。”龔程說完這句話,不等他回答,就掛斷了電話。 文浩看著不遠處的大門口,想了想,走了過去。 門口停了一輛白色的豐田陸地巡洋艦,龔程就站在駕駛位的門邊,因為朝向的原因,很早前就看見了文浩身影。從文浩走過來的一分鐘的時間,他換了兩個姿勢,腳步卻一直沒有邁出去。 文浩走到他的面前,停了下來。 上一次兩個人不歡而散,他就知道龔程不會那么簡單的放棄,難得過了幾天太平日子,果然又來了。 “有事?”文浩問,眉心微微蹙著。 “嗯,有點事,上車說?!?/br> “不了,教練還等著我,長話短說吧?!?/br> “這么晚了,教練等你干什么?” “……”文浩沉默的看著他,琥珀色的眸子有些沉,漸漸的變成了黑色。 龔程的目光閃爍了一下,手上捏著的鑰匙反反復(fù)復(fù)的轉(zhuǎn)著,最后停滯了下來:“我回去后仔細想了一下,想起我們是怎么認識的,認識了有多少年。我還記得咱們認識是在電廠的池塘邊上,我們打過架,也和好了,你還給我做了魚吃,后來我給你租了房子,我們就在一起了,對嗎?” 文浩眉心又蹙緊了幾分,龔程這話說的他有些不太舒服,并不是他不想面對曾經(jīng)的事實,而是龔程并不像是一個會緬懷過去的人,他猜不透他的目的,這讓他有些莫名的煩躁。面對這種人,其實最好的辦法,還是離得遠遠的。 “那之后,雖然很快就分開了,但是在高中的時候我們又遇見了,那是第一次的正式的交往。” 文浩抱住手臂,手指不耐煩的在手臂上點了點:“嗯,以前的事情還是別說了,你就說找我有什么事情吧?!?/br> “最后我們在北京再次遇見,我們在一起的事情身邊的朋友都知道,直到兩年前分開……當時的情況很混亂,我下手確實沒有留分寸,但是傷害都已經(jīng)造成了,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補償你?!?/br> 龔程把車鑰匙放在手心上,遞到了文浩的前面,深深看著他,說:“你跟我這么多年,哪怕分開的時候再不愉快,什么都沒給你,是我的錯。這輛車你先拿著,周末了我會讓人過來幫你辦好過戶的手續(xù)。” “這個……”文浩看了一圈,想笑,然后就笑了,“我聽你話里的意思,這是分手費?” 龔程面無表情的點了下頭:“當年的事情是我誤會了,拿去吧,我心里會好受一點?!?/br> “我不想要呢?” “我會讓你拿走的。” “所以,無論如何都要讓我拿嗎?” “是?!?/br> 文浩伸手,從龔程的手上拿走了鑰匙。 “行,我知道了,分手費我很滿意,以后不會再纏著你,你放心吧?!?/br> 龔程臉上的表情,那一瞬間,很微妙。 他既希望文浩拿走車鑰匙,又不希望,追根究底,他也理不清楚。 總覺得……有點失望。 文浩繞過龔程,打開了車門,坐上了駕駛位。他看見了龔程面無表情的臉上那一絲絲的鄙夷,顯然是對自己這種行為的輕看。心情意料外的平靜,他對著龔程擺了擺手,打燃火,將車開了出去。 后視鏡上看見了龔程還站在那,文浩的視線移開,專心在駕駛上。 兩年沒開過車了,手生的狠,這么貴的車……話說撞不撞都是自己的車了,也不對,沒有過戶,就還不是自己的。 將車慢慢的開到門口樓下,葉書文就在樓門口的第二個梯子上等他,車停在他的面前,他彎腰看了一眼,然后眼睛睜大了一點。 “葉教,我先去停車?!?/br> 葉書文揚眉:“車哪兒來的?” “撿的?!?/br> “哪兒撿的?告訴我一聲?!?/br> 文浩笑著,輕踩油門,車滑出去停在了大樓對面的停車場上。 技術(shù)不太好,簡單的停車花費了不少的時間,下車的時候文浩把車鑰匙丟在了擋風(fēng)玻璃下面的抽屜里,然后開門下了車。 葉書文已經(jīng)溜溜達達的從對面走了過來,用腳踩了踩了左后輪的輪胎,歪頭看他:“你借車干嗎?最近要出去?” “不出去,朋友說是借我這地兒停一下,以后再來拿?!?/br> “嘖嘖,你那朋友什么人啊,100來萬的陸地巡洋艦,這點停車費都交不起?” “誰知道呢?”文浩笑著,輕描淡寫的轉(zhuǎn)移了話題,“聽說今天籃球隊也要用理療室,咱們現(xiàn)在去還輪的上嗎?” “放心,少不了你的?!比~書文咧嘴,笑出了白亮的牙齒。 接下來幾天,文浩進出大樓的時候都看見了停放在那里的大豐田,開始看著還有點刺眼,漸漸的也就是無視了。 只是偶爾會想想,這院里的治安也太好,車鑰匙就在車里,也沒見車丟掉。 周末來了個姓張的,說是在車管所工作,讓他拿出身份證,人不用過去,他明天就把過戶辦好。 文浩是打心底不想要這輛車,就推說了身份證不在身上,掛掉了電話。 周一的時候,姓張的就親自過來了,手里拿著文件袋,全套的手續(xù),車主全部變更成了文浩,身份證號碼也對上了。 文浩拿著文件袋,看他。 姓張的倒是長了個親善的面相,不太好意思的說:“雖然沒身份證麻煩了一點,但是龔少吩咐的,我肯定會給辦好,您看看,還有什么需要我辦的嗎?這是我的名片,以后您酒駕啊,超速啊,只要別傷著人,給我來個電話,都能給您辦妥了?!?/br> 文浩收了名片,看著姓張的一路揮手一路離開,沉默無語。 有錢能使鬼推磨,普通老百姓眼里的麻煩事到了上面那些人眼里也就是一句話,也難怪權(quán)利迷亂眼呢。 下午沒事干,文浩又去了訓(xùn)練中心的游泳館。最近都是這樣,有機會他都會給自己加訓(xùn),人有了目標總會活的有激情,這種激情他有好多年沒有感受到了,他很珍惜。 葉教練說的對,中長距離的游泳項目是需要“距離”去堆積的,一直沒有刻意的在這個方向鍛煉讓他輸?shù)袅讼葯C,如今不趕超回來的話,就更沒有機會了。 閉著眼睛,任由水包裹著自己,用每寸的肌膚去感受泡沫滾過皮膚的感覺,每一次的劃水,每一次的打腿,每一次呼吸,都用心去感受,去習(xí)慣這熟悉又陌生的疲憊,然后一點點的適應(yīng),克服,直到游的更遠,更快! 到岸邊的時候,看見葉書文就蹲在池邊看著自己,他身上穿著泳褲,是要下水游泳的意思。 “葉教,怎么來了?”文浩有些驚喜,一個人加訓(xùn)還是有些寂寞的。 “兩天了都沒撈到機會下水,再不游就要長胖了?!?/br> “胖點也沒什么,你都到這個年紀了?!?/br> “什么???”葉書文瞪圓了眼睛。 文浩笑開牙齒:“哎呀,你不說我還沒覺得,你好像是胖了一點,腰上的rou都出來了。” 葉書文低頭看了一眼,還好,但是,好像是有點胖了。他懊惱的戴上泳鏡,站上跳臺,身體向下彎曲成了一張弓,然后“嗡”的一聲,如同離弦的箭,射向了水中。 “嘩啦”一聲。 水花四濺。 入水了。 文浩看著葉書文的身影沒入水中,在眼中消失,然而轉(zhuǎn)眼間又如飛起的鳥一般從水中躍起,翱翔在蔚藍的水面之上。 眼中閃過一抹異彩,又轉(zhuǎn)瞬消失。 免不了的感嘆,葉教這么大的歲數(shù)了,一下水就來蝶泳,還真是不服老啊。 心中免不了生出比拼的心思,文浩轉(zhuǎn)身蹬著池壁游了出去,再出水時,泳姿已經(jīng)變成了蝶泳。 很喜歡這個泳姿,可惜不是自己的主項,在很小的時候,自由泳就是自己的主項了,蝶泳他可以游,也可以游好,卻游不了最好。 當沉默的比拼結(jié)束后,葉書文抱著水線,說:“晚上請我吃飯。” “?” “不想請???” “請!你想吃什么?” “火鍋,麻辣的,地道的?!?/br> “行,我起水查下,先把位置訂了。” 葉書文比了個ok的手勢,身體往下一潛,就游了出去。 文浩從水里起來,他朝后梳著頭發(fā),看著水中游著的葉書文,笑了。 葉書文,既是教練,又像是隊友,他真是愛死了這種亦師亦友的感覺。 第29章 真相(上) 張啟通過孔皓然給龔程帶了話,告訴他事情都辦妥了,希望可以請龔程吃頓飯。龔程沒答應(yīng),也不是多大的事,還要他給面子去吃飯,這張啟未免太自以為是了。 像他們這樣的太子黨,身邊圍著的附庸是很多的,各行各業(yè)的都有涉獵,地方上市長家的公子在他們眼里也就是個跑腿的,就算是一般省長家的公子小姐在龔程眼里都不夠看。就他知道的,依附龔家的省長和副省長就有五個,還不要說他不知道的。 京城頂級的權(quán)貴圈不是隨便一個部長、省長家的二代就可以進的,那是需要家世,真正當權(quán)者家的孩子才能進入。龔程的爺爺還在大內(nèi),有著投票權(quán),這樣的家庭,全國加起來也就三十來家,家里的孩子再分開到各個年齡層,可以說到了龔程這個時代,一共就兩個。 一個是龔程,另外一個就是趙武。 龔程和趙武的恩怨是從上面一輩斗下來的,雖然沒有刻意的授意,身邊人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決定了一切,龔程和趙武從第一次見面就是王不見王,明爭暗斗了很多次,誰也沒討好過。 再說次一級的,就是施洋、孔皓然、王子鴻這類型的,家里幾個長輩都在體制內(nèi),最高的部長,京里留任的留任,外放的出去就是一個封疆大吏,在京城里也是鼎鼎大名的少爺。 王子鴻結(jié)交的朋友圈一直跟著家里人的政治方向走,因為年齡差不多的原因,龔程一回來,就被安排著跟在了龔程的身邊。王子鴻最初是不樂意的,他單獨拎出來也是個人物,哪有給別人擦鞋拍馬的。好在龔程這人其實并不難相處,習(xí)慣性的上位者思維,沒事你聽我的,出事了我?guī)湍憧钢?,和趙武斗了那么久,每次最后鬧出了事,他都會站出來扛著。這樣的事情一次兩次的多了,就算平時有點小毛病,也足夠感動人了。 王子鴻其實還是蠻喜歡龔程的。也愿意照顧這個弟弟,和他的那個學(xué)游泳的小男朋友。 當年在家里被龔程打斷手,那之后又被各方面的排擠,直至迫不得已出國修完了最后的學(xué)業(yè),王子鴻心里的怨恨是很深的,甚至讓他父親在立場上還有了一小段時間的動搖。 龔家的大少龔勛走的是父輩的老路,如今在監(jiān)察部當大秘書,為人圓滑,手段很有一套。在王子鴻出國后不久,就發(fā)現(xiàn)了王家的態(tài)度很微妙,大少便將他父親好好安撫了一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甚至在去年的職位調(diào)動上,龔家出力,為他父親平調(diào)到了一個有實權(quán)的位置上。結(jié)果就是他學(xué)成回國后,不但不能報仇,還得找龔程道歉。 以他的傲氣,這事根本不能接受。 當年的事情,再沒誰比他了解的更清楚。 唯一的當事人文浩一來是哀莫大于心死不愿意解釋,二來也是根本沒想到孫飛敢頂包了他,承認了是自己那晚上救的龔程。文浩那之后再沒機會接觸那個圈子,所以一直不知道這件事。可他不是,他雖然不在圈子里混,卻有那么幾個摯交好友給他傳消息。當年親手將文浩救出來帶回家的自己,怎么會想不透這里面的陰差陽錯。 解釋? 還是不解釋? 每每想起雨夜天的手臂那隱隱的疼痛時,他就不打算讓龔程太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