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節(jié)
說完像個兔子似的跑了。 沈萬沙看著他的背影,還是沒忍住,噗的笑了出來,“這人好笨啊……” 平王到來,迎接的當(dāng)然不會只巴正一個,巴正離開,自有別人引他們?nèi)腴T,泡茶上點心接待。不過巴正回來的非???,盧櫟三人茶還沒喝兩口,他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過來了,仍然跑的特別快,進(jìn)門時差點再度被絆倒。 他下跪行禮的態(tài)度非常謙卑,神情中含著激動與興奮,好像得到平王親自垂詢,是一件非常非常榮幸的事。 趙杼叫他起來,直截了當(dāng)?shù)膯?,“你可知道沒藏祿?” “回王爺,知道的?!卑蜕鲜侄ⅲ嫔霞t暈未減,卻并不影響別人看清楚他的長相。他穿著鴻臚館里制式的綠色官服,個子不高,體型偏瘦,眼睛很亮,天生一張笑臉,觀之可親。 “沒藏祿是西夏人,性子很悶,不愛說話,可從來不與人為難,是個好人?!?/br> 盧櫟接著問,“他到這里三個多月,都與誰走的近?” 巴正表情有些詫異,像是不明白盧櫟問題,“來……三個多月?” “對啊,”沈萬沙心道這巴正果然笨,補充道,“他不是西夏使團(tuán)的人么,使團(tuán)進(jìn)京,到現(xiàn)在不正好三個多月?” 巴正小心翼翼搖頭,“他這一次到京的確才三個月,可他在上京城住過一年多……” “一年多?”盧櫟目光微閃,“你說隨西夏使團(tuán)到來這次,他曾經(jīng)在上京住過?” “是?!卑驼c頭。 “什么時候?” “前年……前年正月他來了鴻臚館,一直呆到去年五月才離京回西夏,到冬月,又跟著使團(tuán)過來了?!?/br> “在上京城期間,他一直住在鴻臚館?” “是?!?/br> “之前與現(xiàn)在都是?” “是?!?/br> 盧櫟微微沉吟,又想到一個問題,“前年沒藏祿突然來上京,所為何事?” “好像是為國君送信?!卑驼嶂^努力回想,“到上京城就就將信件呈給皇上了。” “送完信沒走?” 巴正搖搖頭,“沒走。上面吩咐過,外族人到咱們大夏,只要自己有銀子供得起花銷,不作妖不搞事,咱們就不能往外趕……” 盧櫟有點理解太嘉帝這個政策,外族人若真要搗亂,你就是往外趕,他們也能找出方法潛藏,不如就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還能表現(xiàn)大夏肚量寬廣。 “所以他就這么在上京城呆了一年多?”沈萬沙很驚訝,“想干什么?” 巴正一臉‘我也很想知道’的表情,“這人性子很悶,大多時間窩在館里不出門,的確有些奇怪。” 盧櫟眼梢微垂,雙手交握,“他平時與誰走的近?” 巴正有些為難,“他又悶,又不愛找事,所以下官并沒有過多關(guān)注。但館里從未有他的訪客,隨使團(tuán)來后也只和西夏人在一起……” “他會不會武功?” “會。” “所以他沒存在感,又不惹事,就算使輕功突然在館內(nèi)消失,在外面做下什么大事,你們也不知道?” “這個……鴻臚館尊重異族人習(xí)性,所以……” 盧櫟輕嘆一聲,看向趙杼。 趙杼沖他搖搖頭。 上京城治安一向抓的嚴(yán),對異族人更加敏感,這沒藏祿若憑著一身武功到處作惡,不可能不被察覺。 所以,這沒藏祿可能就是個無辜的受害者;如果他自身有秘密,那他做下的,肯定也不是謀財害命殺人放火那么嚴(yán)重那么顯眼的事…… 盧櫟眸色微沉,繼續(xù)問,“他可有何愛好?” 這個巴正知道,眼神立刻變的激動,“他喜歡看瑤情姑娘跳舞!” “瑤情……”盧櫟覺得自己聽過這個名字,稍一回憶,想起來了!昨日春獵薛俊達(dá)拽著瞿九吵架時,提起過這個名字,二人好像因這個人爭風(fēng)吃醋來著…… 沈萬沙嘿嘿笑的曖昧,“瑤情姑娘可是琴煙閣里長的最漂亮,腰肢最細(xì),舞姿最動人的姑娘,誰不愛看?” “你知道瑤情姑娘?”盧櫟看沈萬沙。 沈萬沙沖他眨眼,“但凡上京城,誰不知道瑤情姑娘?不過瑤情姑娘人美價高,不是誰都能見的,你若感興趣,少爺帶你去,少爺可是……” 突然間頭皮發(fā)麻,汗毛豎起,沈萬沙下意識偏頭,看到趙杼殺氣森森的神情,嘴里的話立刻拐了彎,“呃……少爺雖然不差錢,但瑤情姑娘也不缺錢,她不感興趣,也見不著。但是平王肯定有主意,小櫟子,你求平王帶,他一定有辦法!” 趙杼斜沈萬沙一眼,覺得這孩子常與赫連羽一起,都被帶壞了,小心眼長了不少。但是媳婦詢問還是得回答,他板著臉頜首,“若真有需要,本王帶你去?!?/br> 盧櫟心下滿意,剛要繼續(xù)問巴正這沒藏祿與瑤情姑娘之間是否很親近,就聽到外面刺耳鑼聲響起,有人焦急高呼,“走水了——走水了——” 盧櫟與沈萬沙對視一眼,立刻往門外跑,趙杼不但往外跑,還揮手下指令,讓暗衛(wèi)們留意幫忙。 跑出正廳,循著嘈雜聲音方向看去,幾人很快看到了起火處。 火起在鴻臚館東北角,好像是一座單獨小樓,濃煙滾滾冒出,火苗隱現(xiàn)翻騰,情況非常不好。 盧櫟有些著急,“趙杼——” 趙杼頜首,“我已經(jīng)讓人去了?!?/br> 三月的天,陽光燦爛耀眼,幾乎能照亮所有陰暗角落,盧櫟非常不理解,這大上午的,怎么火就燒起來了? 沈萬沙拉住小伙伴的手,“走,我們過去看看!” 待走近了,聞到空氣里散發(fā)的味道,盧櫟眉頭皺的緊緊,“有桐油?!?/br> 趙杼亦面沉如水,修長眼眸瞇起,“不錯?!?/br> “桐油……”沈萬沙恍然大悟,“所以有人故意縱火!怪不得火這么大,燒的這么快!” 從遠(yuǎn)處看到時,小樓還是煙多火少,毀壞痕跡不多,一會兒工夫,幾乎半個樓都淹沒在火海里了! 沈萬沙憤憤握拳,“這人也太壞了,光天化日就敢放火傷人!” 巴正跟著他們一起過來,聽聞此話不由緊張,“這小樓是諸使館存放物品之處,平日由各使館人員輪流值守,今日正好休沐,應(yīng)該是沒人……” 沒人?沒人還好,至少不會有性命損失??扇魶]人,這把火是想燒掉什么? 但不管有什么疑問,現(xiàn)在都得放一邊,滅火最重要! …… 小樓為木質(zhì),火起難滅,再加上桐油助燃,撲滅難度更大,一桶桶水仿佛杯水車薪,怎么都不夠。 鴻臚寺里大部分守衛(wèi)都參與了救火工作,武功低的就抬水澆下面起火的部分,高的就跳高些,用水澆上面的部分,在場所有人都積極做著力所能及的事,只想撲滅這可怕火焰。 包括盧櫟與沈萬沙。 大火引來了很多異族人,他們有些冷眼旁觀,有些也積極救火。 趙杼親自指揮人群分散開,劃分各處職責(zé),甚至拉來水車,帶著護(hù)衛(wèi)小隊運輕功用大桶傳送更多的水…… 到底平王在場,現(xiàn)場效率極高,大家眾志成城,終于把火撲滅。 火滅時,樓塌了一半,另一半也被熏的烏黑,完全看不出原來是什么樣子。 盧櫟拿帕子給趙杼擦去臉上黑色煙塵痕跡,看到他額上細(xì)小擦傷,頗有些心疼,“辛苦了?!?/br> 情勢非常,趙杼這次倒沒耍流氓,只接過盧櫟手中帕子自己擦,“這火起的怪異?!?/br> “可不是奇怪!”沈萬沙也拿著濕帕子擦臉,“里面沒人,縱火者是想干什么?” 他話音剛落,第一批進(jìn)火場查看的洪右走了出來,“王爺,里面有人!” “有……人?”沈萬沙立刻兇巴巴的瞪向巴正,“你不說沒人么!” 巴正可憐兮兮行禮作揖,“今日休沐,真是不應(yīng)該有人的……” “人活著沒有?”盧櫟比較關(guān)心這個問題。 “死了,”洪右神情肅然,“尸身已經(jīng)燒黑。” 趙杼令手下警戒四周,偏頭喚盧櫟,“進(jìn)去看看。” 盧櫟點點頭,率先抬腳往里走,沈萬沙與趙杼一左一右伴在他身側(cè),其后是暗衛(wèi)洪右及手下,再后面,便是負(fù)責(zé)接待他們的巴正,以及各異國使團(tuán)成員。 盧櫟一邊走,一邊觀察現(xiàn)場,尸體,神情極為認(rèn)真,趙杼除了觀察這些,更加關(guān)注小樓的堅固程度,擔(dān)心樓體脆弱不堪,突然倒塌。 盧櫟緩緩走到尸體跟前,尸體的確如洪右所說,有燒焦痕跡,卻也尚未炭化,還算完整。 尸體側(cè)臥姿,四肢彎曲呈拳擊姿勢,身上衣服已經(jīng)被燒爛。盧櫟上上下下仔細(xì)查看尸體征狀后,突然冷笑出聲,“死者并非燒死,而是不明原因死后,燒成這個樣子。” “真的?”沈萬沙神情驚訝,“那就是先殺后燒,兇手想要毀尸滅跡了!” 盧櫟點頭,看了眼趙杼。 “是了,兇手肯定沒想到平王在,火能救的這么及時!”沈萬沙跟著盧櫟視線看到趙杼,猛然拳捶掌心,“天干物燥,小樓小巧,用桐油助燃,不需多少時間,整棟小樓就能燒完!巴正又說今日小樓輪值休沐,里面沒人,火勢太猛,救火人的性命更加重要,不會有人拼命往里走,死者就能被燒成灰才被發(fā)現(xiàn)了!” 聽得二人對話,眾人也如醍醐灌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但盧櫟說是死后被燒,就是死后被燒?那些沒參與春獵,或者春獵時沒看到盧櫟表現(xiàn)的難免疑問。 趙杼見不得媳婦被懷疑,哪怕是一點點目光也不行,他干脆替這些人問出,“如何確定系死后焚尸?” 他自信盧櫟有絕對的知識解說,而且這樣當(dāng)著眾人說出,也能提高盧櫟聲望。 盧櫟有些意外,趙杼竟然會問這個?看到趙杼避著人悄悄朝他眨眼,他方才明白過來……某種意義上,趙杼也是替他cao碎了心。 “簡單?!北R櫟微微一笑,承這份情,悄悄遞了個‘安心’眼色回去,開始解說尸狀。 “活人遇火,火逼奔爭,口鼻內(nèi)必有煙灰,死者卻沒有……” 他話音未落,就有人急急開口,“若他拿濕帕子捂了嘴呢?” 沈萬沙呵呵冷笑,“若拿濕帕捂嘴,跑出去也就算了;沒跑出去仍然燒死于火場,帕子一定比人先燒完,就算沒燒毀,人被燒的動不了等死之際,哪還有力氣捂嘴?” “確是如此?!北R櫟肅然點頭,環(huán)視四周一圈,“另外還有——” 他指著尸體,繼續(xù)說,“活人遭遇火燒,皮膚上必起水皰,死人被燒也偶有此表征,但活人血脈往來,身體試圖修復(fù),水皰周邊必有紅斑,死人則一定不會有……這具尸體,沒有?!?/br> “活人若無法逃離火區(qū),定然十分痛苦,被燒時不可能不掙扎滾動,遂若有燒傷痕跡,則全身都會有,可是這位死者——”盧櫟輕輕推了下尸體,讓尸體從側(cè)躺變?yōu)檠鎏?,現(xiàn)出方才壓在底下,與地面接觸的左側(cè)身體,“諸位請看,皮rou可是好的很……” 這下所有人心服口服了,果然如此??! 死者身體雖未炭化,到底燒灼痕跡嚴(yán)重,面部已經(jīng)辨認(rèn)不清,盧櫟請巴正與守衛(wèi)們幫忙查問,看哪里有人失蹤,具體特征是什么,方便前來認(rèn)尸。 至于他自己么……想查查看死者死因到底為何。